第355章 羡仙楼！
    皇城街道上，青石板被晌午的日头晒得发烫，蒸腾起阵阵热浪。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繁华的市井画卷。
    卖人的老汉，正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吹人。
    卖胭脂的妇人正与几位小姐讨价还价，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嘞——”一个满脸油光的汉子，站在包子铺前高声吆喝。
    他身旁的妇人，正麻利的用油纸，包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顾客。
    在他们脚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两条羊角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晴儿，别跑远了。”
    妇人低头叮嘱了一句，又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知道啦，娘！”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起初如闷雷滚动，转眼间便如狂风暴雨一般逼近。
    街道尽头的拐角处，八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昂首扬蹄，如闪电般冲出。
    它们高昂着头颅，鼻孔喷着白气，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碎石飞溅。
    马鬃在疾驰中烈烈飞扬，脖颈间的鎏金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领头的马匹双目赤红，喷出的白气在阳光下形成细小的彩虹。
    “闪开！都给我闪开！”
    马车上，穿着宫中侍卫铠甲的马车夫，挥舞着包铜马鞭，鞭梢在空中炸出清脆的爆响。
    过路行人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
    一个卖瓷器的摊子被撞翻，青瓷碗碎了一地。
    卖菜的妇人来不及收拾，新鲜的青菜被践踏成泥。
    一个卖葫芦的老者动作稍慢，摊子被冲撞倒地，红艳艳的葫芦滚了一地，被慌乱的人群踩得粉碎。
    “唉呀，谁啊！”
    一位白发老妇被推搡着撞到墙角，发髻散乱。
    她颤巍巍的扶着墙骂道：“是哪个府上的马车，竟然如此的霸道！”
    “救命，差点就死了！”
    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被挤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周围人纷纷附和，可那鎏金马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阳光照在马车镶嵌的东珠与翡翠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朱红绸缎从车窗垂下，金丝绣就的紫色五爪真龙图案，在风中微微颤动。
    “前面的人，小心了，快点躲开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只是面对混乱不堪的街道，马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反而在侍卫车夫扬鞭的催赶下，速度更快。
    马蹄声如雷，车轮碾过之处，青石板竟出现细微的裂纹。
    “该死的！”
    包子铺的汉子一把拉住妻子，正要去找女儿。
    却见疯狂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将他们冲得连连后退。
    包子铺不远处，五岁的晴儿正想要踮着脚看父亲揉面。
    突然被混乱的人群冲散，她小小的身子像一片落叶般被挤来挤去。
    “爹！娘！”
    晴儿跌坐在满地狼藉的街道上，粉色小袄沾满尘土。
    她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八匹高头大马喷着白气的鼻孔清晰可见。
    豆大的泪珠，从她通红的小脸上滚落。
    不过，这哭声在嘈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无助。
    疾驰的马车距离芸儿已不足十丈，那八匹高头大马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周围的人群只顾着逃命，有人甚至从小女孩的身边跨过，生怕被马车撞到。
    随着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快速退去，却还是无人敢上前。
    有人别过脸去不忍看，更多人只顾着逃命。
    马蹄声继续接近，距离那个小女孩已不足三丈。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街边茶楼二层飞掠而下。
    那道身影一脚踏上栏杆，周身突然泛起淡青色气劲。
    他纵身一跃，竟从二楼直接跳向街道上。
    落地时，双足在青石板上踏出蛛网般的裂纹。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身粗布短打，腰间系着一条褪色的灰色腰带。
    他浓眉大眼，下颌留着短须，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
    壮汉双脚刚沾地，周身再一次猛然爆发出无形的青色气劲，衣袍也跟着膨胀起来。
    他左脚在地面重重一踏，青石板彻底陷了下去。
    随即，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速度快得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眨眼间，壮汉已来到了小女孩的身边。
    千钧一发之际，右臂一伸，将小女孩揽入怀中。
    同时，他左掌向前平推，一股浑厚的内力喷薄而出，形成一道无形气墙。
    “砰！“
    一声闷响，无形的气墙与领头两匹宝马轰然相撞。
    马匹嘶鸣着人立而起，后面的马车剧烈摇晃。
    车轮在青石板上擦出两道焦黑的痕迹，终于在距离壮汉不足一尺处停了下来。
    “没事了，别怕。”
    做完这一切后，壮汉轻声安慰着怀中还在抽泣的小女孩，目光却冷冷的盯着停下来的马车。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这皇城脚下，竟然还有如此跋扈之人，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好胆！”
    侍卫模样的车夫，顿时青筋暴起，他手中马鞭在空中甩出凌厉的破空声。
    眼看着就要朝着壮汉抽去。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围观的百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下一秒就溅上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壮汉猛然抬头，一双虎目如闪电般，穿透车窗帘幕的缝隙。
    透过那层金丝织就的薄纱，车厢内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身着紫色五爪真龙袍的年轻男子，斜倚在软垫上。
    而在另一边，赫然坐着一位身披赤色蟒袍的老者
    那双灼灼如炬的眼眸，仿佛两团跳动的火焰，正不怒自威的凝视着车外。
    壮汉喉头滚动，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这蟒袍规制绝非寻常官员所有，再配上那贵不可言的紫色龙袍.…….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在这文景王朝，唯有一人能身着紫色五爪真龙。
    “这件衣服……是……….太子殿下！”
    他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如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街道上。
    原本喧闹的街道，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壮汉只觉双腿发软，方才拦下马车的果敢，早已消失殆尽。
    他机械的将仍在抽泣的小女孩，交到匆匆赶来的包子铺夫妇手中，喉咙发紧得几乎说不出话。
    深吸一口气，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惶，抱拳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下雷克，适才情急救人，冒犯之处还望太子殿下海涵。”
    说罢，雷克重重的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贴到地面：“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这一跪，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周围百姓如梦初醒，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此起彼伏的叩拜声中，方才的喧嚣仿佛从未存在，整条街道只剩下一片肃然。
    鎏金马车的帘子骤然被掀开，绛紫绸缎翻卷间，一道人影探出半截身子。
    陆玄手指捻着羊脂白玉扳指，漫不经心的动作，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那枚刻着五爪游龙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晕。
    下一刻便被陆玄抛了出去，轻飘飘落在了雷克的手边。
    “今日惊扰到百姓，是本太子的过失。”
    “这枚扳指，就当十倍赔偿。”
    说着，陆玄目光扫过街边翻倒的货摊、破碎的瓷器
    最后落在远处女孩挂着泪珠的脸上。
    陆玄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心境变得越来越漠视生命了。
    不是那种刻意的漠视，而是本能的忽略普通百姓。
    真是该死！
    陆玄在内心深处暗骂了自己一句。
    对面的雷克单膝跪地，双手托举玉扳指：“太子殿下仁厚，但此物太过贵重.…..”
    “本太子说出去的话，从无收回的道理”
    围观百姓却听得心头一颤——十倍的赔偿，他们倒是没什么触动。
    真正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太子殿下身为文景王朝是储君，竟然会当众认错。
    “你很不错，”
    陆玄目光扫过雷克紧绷的面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以后可持这个东西进宫，本太子许诺你一件事情。”
    说罢，陆玄已放下帘子，车厢内重新陷入阴影。
    就在雷克愣神之际，清冷的声音再次穿透帘幕：“不可伤害过路百姓！”
    这轻飘飘的斥责，惊得驾车侍卫脖颈发凉。
    侍卫马夫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轻抖缰绳，八匹汗血宝马踏着细碎的蹄声，载着尊贵的太子殿下缓缓远去，
    只留下满街百姓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
    雷克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囊。“诸位父老乡亲，今日受惊了！”
    他朗声道，将布囊举在半空中，里面的银两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雷克先是走到一边，将三两碎银轻轻放在小女孩的手心里：“小丫头，去买人吃。”
    又转头对包子铺夫妇低声道：“这银子不多不少，刚好够给孩子买身新衣裳，不会招人眼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给多了就会招来祸端。
    雷克分发银两时的手法极为讲究
    每一份都掂量得恰到好处，既给了足够的赔偿，又不至于让人因财招祸。
    当最后一位受惊的老者接过银两后，雷克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龙纹玉扳指。
    那温润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热。
    太子的承诺，那可是比万两黄金还要珍贵。
    但他面上不露分毫，只是爽朗一笑：“今日也算因祸得福，我雷某能替太子殿下办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西城的羡仙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分。
    朱漆大门前悬着十二盏琉璃宫灯楼前车马粼粼，不时有装饰华贵的轿辇停下，掀起一阵香风。
    楼阁之上，轻纱帷幔随风轻扬，隐约可见绰约身影。
    几位身着薄纱的女子凭栏而立，罗袖半挽，露出雪藕一般的小手臂。
    其中一位抱着琵琶的绿衣女子，正用团扇半掩朱唇，眼波流转间，引得楼下行人驻足观望。
    “公子许久不来了～”
    “李员外里边请～”
    莺声燕语此起彼伏，混合着脂粉香、酒香与熏香的气息，在整条街巷间氤氲不散。
    几个锦衣少年摇着折扇从马车上下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一看就是官宦子弟。
    而在暗处，还有几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轿夫却都是练家子的架势。
    二楼雅间上，忽闻杯盏破碎之声，接着是一阵放肆大笑。
    透过半开的雕窗棂，隐约可见几个身着锦袍的男子正在饮酒作乐。
    其中一人腰间悬着的金鱼袋，在灯光下分外醒目。
    那分明是文景王朝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佩戴的饰物。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西城长街。
    八匹通体雪白的汗血宝马，踏着整齐的步伐，马蹄铁在青石板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马车所过之处，行人纷纷退避，连羡仙楼前的喧闹声都为之一静。
    “哪家的车驾这般不懂规矩？”
    门口的打手刚要上前呵斥，却在看清马车纹饰的瞬间僵在原地。
    车身上，金线绣就的紫色五爪真龙，在烈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五五爪.…..”
    几个打手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羡仙楼前，霎时跪倒一片，方才还娇声调笑的姑娘们个个面无人色，连呼吸都屏住了。
    文景王朝律令森严。
    九爪真龙唯天子可用，五爪真龙仅限东宫。
    此刻这辆堵在羡仙楼正门的马车，分明就是.…….
    鎏金车帘被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掀起，身着赤红蟒袍的彭烈当先踏出。
    “国丈大人——到！”
    侍卫马车夫的呼声未落，一道绛紫色身影已出现在车辕处。
    “太子殿下驾到！”
    侍卫车夫又是一声唱喝。
    羡仙楼内外顿时跪倒一片，珠钗玉饰叮当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二楼雅间里传来杯盘翻倒的声响。
    几个官员慌不择路的冲出房门，在楼梯上就跪伏下来。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叩见国丈大人！”
    “下官叩见太子殿下！叩见国丈大人！”
    声浪如潮，在长街上回荡。
    彭烈微微眯眼，目光扫过跪伏的人群，在几个瑟瑟发抖的官员身上停留了片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