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逆水寒前奏(一)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一) 李沐首先利用穿越司的探测仪锁定顾惜朝的位置,然后选择了一个离他较近的坐标空降。凭借多年经验,他空降后的第一步不是去找正太小顾,而是熟悉厉南星的身体。 穿越司出产的壳子绝对质量有保证,只是有时候质量太好也是个问题。这具壳子不仅有原主巅峰时期的武功素质,还有原主的全部记忆,并且夹杂他们最刻骨铭心的感情。感情是最容易影响一个人的因素。如果李沐心理素质不够强大,或是对自己的认同感不够,很容易被原主的记忆感情干扰从而产生代入感。有代入感,虽然可以增加角色真实感,减少被人看穿是西贝货的风险,但同样也可能使宿主神混乱,把自己陷入原主的情感纠葛中。 所以李沐在刚进入逆水寒世界时,先找了家离顾惜朝住处不远的客栈住下提高身体的协调度。由于他以前也扮演过历南星,适应厉南星的身体倒并不十分困难。他大概花了2天时间在房间里打坐,冥想,协调他的壳子。毕竟这壳子已经缩水,武功虽在但仍需磨合。 等他觉得万事俱备了,便带好厉南星专属的箫与玄铁剑走出客栈。不过令李沐稍感不悦的是,那满脸麻子的胖掌柜看到他容貌时先是有些惊诧疑虑,后是露出些许不怀好意的笑容,只不过笑得极浅,不易察觉。他迈出客栈的大门时,还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嘀咕声。 他面带艰涩的笑容,伸手了自己光滑的脸,暗想道:难不成是这张像极了顾惜朝的脸惹来的非议? 算了,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了,任务第一。他甩甩头,昂首挺地向着目的地进发。 小顾的住处是方圆百里赫赫有名的销金窟————仙姿楼。朱红门框上龙飞凤舞的仙姿楼三个鎏金大字已经十分夺人眼球,那门栏上更是刻有端庄大气的如意云纹,加之几幅摇曳生姿的飞天仙女图样,倒是使得这烟花之地少了几分流俗献媚之气。门口招客的女子穿着亦是不俗,一袭鹅黄雨花锦制的衣裙,鬓间一支莲青色蝴蝶玉簪,乍看下宛如夏日雏菊,清新动人。李沐不禁感慨,连个门口站岗的服务员都这么清秀可人,难怪听那些客栈里的闲人雅客说,这仙姿楼艳名远播,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千里迢迢赶来。妓院创始人想必是深谙男子心理,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好,故此这里的女子并不如寻常风尘女子那般将谄媚迎合之情流于外表,招待客人时反而有些欲迎还拒。这仙姿楼大概就是因为不走寻常路,所以能把别的寻常烟花之地比下去。 李沐想起刚才客栈掌柜的神情,觉得自己这张脸还是不要轻易露于人前的好。于是他寻了个无人的小巷,从空间袋中拿出小教主浪迹天涯必备物之一——斗笠。戴上斗笠,覆上黑纱,看不清样貌的李沐这才施施然向黄衫女子走去。 李沐此时穿的是黑白格子长衫,在众多华衣锦袍的客人中显得就有些寒酸。不过那女子接待他时态度并无不同,李沐不禁在心中默默提高仙姿楼给他的印象分。 “我找顾惜朝。”当他说完来此的目的后,李沐看到接待员小姐脸部的笑容瞬间僵硬了。随后,她转身对着里面的一个身穿青衣麻布的小厮扬起纤纤玉手,小厮便会意地小跑过来。她在小厮耳旁嘀咕了几句,便又招招手让他去了。那小厮还回头看了李沐一眼,那眼神甚是古怪。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他那眼中有些鄙夷之情?我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啊。李沐百思不得其解。 接待员小姐让李沐进去等候,但是李沐实在不想接触里面的莺莺燕燕,深觉还是在外面等比较舒服。于是他便挺直腰杆,努力无视他人或打探或好奇的目光,在门框边上久久地静立着。 没过一会儿,那小厮一阵风似的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接待员小姐说:“顾···顾惜朝···他···他跑了!” 接待员小姐立时柳眉倒竖,怒斥道:“没用的东西,一个半大的孩子都看不住!等会儿客人还要他伺候呢!” 李沐顿时只觉得耳边一阵晴天霹雳。等等等等!天大的误会啊!我只是说找顾惜朝,谁说要让他伺候啊啊啊!你们到底把我的话曲解成了虾米啊啊啊啊!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在旁边围观,李沐实在很想仰天咆哮。 看样子他们定是告诉顾惜朝,有个怪蜀黍(我?)想要和他xxoo,所以自尊心超高的小顾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愤而离家出走,亡命天涯。李沐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嘴也抽搐不已。果然再风雅的妓院还是妓院,这里所有烟花女子想必都是通语言艺术的高手,深知那些看似简单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深刻含义。不过问题是,这次我真的是带着很纯洁的目的找顾惜朝啊啊啊! 对仙姿楼的印象分瞬间下降到负,李沐飞快地施展轻功,逃离这个看似风雅却处处透着股龌龊味的地方。 还好有穿越司同志的外援,李沐通过与他们的联系很快地锁定了顾惜朝的位置。这孩子目前正向城郊的破庙移动,看来是想在那里过夜了。 唉,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之前会闹出这样的囧事,如果被那个鬼畜区长知道,那老子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他肯定会在整个穿越司大肆宣扬,到时全司的同志都会知道老子的“光荣事迹”——小李子妓院寻防顾惜朝,正太顾破庙歇息躲色狼。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嘴角的抽搐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通过沿途询问路人,李沐很快找到了破庙。不过路人貌似没告诉他,破庙门口聚着七八个乞丐。他便躲在树林中默默观察。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个个手拿木棍。有几个神情猥琐地交流着什么,还有几个懒懒地靠在破庙门口的柱子上小憩着。 李沐刚想上前询问,忽听庙里传来一阵拳打脚踢声,其间夹杂着翻箱倒柜的声响。他为一探究竟,就从藏身的树林中出来。门口的乞丐们一见戴着斗笠身份不明的他,顿时握紧木棍警惕起来,连带着呼吸也沉重起来。李沐足尖轻点地面,掠空而过,化成一道灰影在乞丐中穿梭。而乞丐们皆是保持原来姿势瞪大眼睛——他们还未及有什么反应道就被点了。 处理完他们,李沐便飞身入庙。几个年长些的乞丐正在围攻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只见那少年肤色胜雪,青丝微卷,他那清波流转的双眸,长如刷子的卷翘睫毛,还有那紧紧抿着的淡粉双唇,更是衬得他的五官致无比。同样的相貌安在厉南星身上却远没有他这样的妖孽气质。这样的姿容除了顾惜朝,李沐再不能想到第二个人了。 几个乞丐看到李沐俱是一愣,接着其中有个长相凶恶的叫嚣道:“小子,这儿是丐帮地盘,若无别事赶紧离开!” 这么好的接近顾惜朝的机会怎可被你们所破坏!接下来应该是我仗义相救的戏码。李沐心中暗想,隔着黑纱朗声说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岂可任由你们欺负一稚弱少年!”虽然这句台词配上这样的场景很烂俗,但是为了获得顾惜朝的好感以方便接下来的行动,他还是决定洒一回狗血。 话音一落,李沐看到那几个乞丐皆露出不以为然之色。他也下意识地露出冷笑,随后掏出历南星的散花神针轻轻松松放倒他们。 当然,他没有忽略一旁顾惜朝火辣辣的打量眼神。不过,他认为,在小顾面前,适当展示下力量还是有必要的。 放倒了他们,他终于有时间好好跟顾惜朝交流下感情了。可李沐刚向顾惜朝走近一步,他便急速后退至安全距离,戒备之心昭然若揭。 孩子,这是你对刚帮过你的热心人士的态度吗?李沐不由暗暗气恼。 “你是谁?”小顾微眯着双眼毫不客气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李沐深知,以他的戒心之强,不给个充分理由很难接近他。毕竟这破庙离城市较远,很少有地痞乞丐以外的人会来,就算是行侠仗义也没到一个破庙行侠仗义的道理,他的从天而降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更糟糕的是顾惜朝很可能联想到仙姿楼的事情。 他觉得是到了撒狗血的时候了。于是乎,他深吸一口气,在摘下斗笠的瞬间,对上顾惜朝微微张大的双眸,鼓足勇气说道:“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一片死寂。 李沐察觉到他话音刚落,顾惜朝便呼吸一滞,瞳孔深处似有什么爆开来。他死死地盯着李沐想要看出些什么,过了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这——不——可——能!” 逆水寒前奏(一)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一) - 逆水寒前奏(二)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二) 眼看着顾惜朝一脸的不可置信,李沐觉得他的反应与他所想的有些出入。他来之前听区长说小顾生母已死而且他没有多少他父亲的信息,怎么看这状况似乎情报有误。小顾莫非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鬼畜区长竟敢谎报军情?不会吧,好歹也是一个重要任务,他没理由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坑我。不管了,试探下再说。李沐随即面带最真诚的微笑,柔声问道:“你母亲没跟你说起父亲吗?” 他只期盼着小顾能话痨发作,多说些话,这样他就可以多套点信息出来。在这种尴尬的状况下情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母亲去世前跟我提起过,”顾惜朝的语气越发的不善,“父亲在遇到她之前从未有过别的女人。” 仔细回想,顾惜朝以前在仙姿楼生活这么久都没有离开,他也许对他生父的身份一无所知,否则以他的子就该上演一场孤子千里寻父记了。很有可能他父亲当年嫌弃他生母身份低微,便抛弃他生母一走了之,一转头就忘了这对母子的存在。更有可能的是他生父本就不知道小顾的存在。不过据这句话能推断出的东西太少,不行,我必须接着试探。李沐故作感慨状,仰天长叹道:“他果然没告诉你母亲真相。” 这话原本有些模棱两可,却最适合在这种场合下说。顾惜朝从小生活在三教九流混杂的妓院,不易轻信他人。这种人总是最相信自己推断出来的信息,所以你就慢慢想吧。李沐暗道。 小顾听完后便眉头深锁,像是思考着什么。半晌后,他缓缓问道:“我父亲究竟是谁?” 猜中了,他果然不知道他生父的身份。不过不能排除他也在试探我的可能。李沐准备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观察他的反应。 “他的身份我一会儿再跟你说。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他已经死了。”这句话避开身份问题,直接移入生死领域,虽说有些冒险,但也是试探他的绝佳方法。而且顾惜朝的生父不死不行,否则小顾要他带着去找不是又要陷入一个新的困境。 顾惜朝面色惨白,身子一晃勉强站住脚。李沐作势要扶着他,他便冲过来一把抓着李沐的衣服,喊道:“说!快说!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他原本清润的少年嗓音变得低沉而嘶哑,像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某些感情。 试探成功了,顾惜朝的确对他父亲一无所知,否则不会表现得这么激动了。李沐忽然觉得有些内疚,一个谎言背后总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支撑,他今日说的谎话已经超过了他原本的预期。顾惜朝在生母死后无依无靠,也有想过寻找他父亲的吧。打破他所有的希望会不会太过残忍?但是一想到剧中顾惜朝在遇到傅晚晴之前孤苦无依的悲惨境况,他又找到了些说服自己的理由。没有他横一手,顾惜朝还是没能找到他生父,照样过着受人白眼的生活。也罢,到时候尽心尽力教导他也算是抵消欺骗他的恶行了。 李沐悲哀而轻轻地笑了,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小顾,用极温和的动作拍拍他的肩膀。随后,他将他原先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略作修改便说与顾惜朝听。修改后的故事依然狗血满满,有些不同的是江湖侠客原本是叛出魔教的西域人士,在巧遇名妓之前与魔教高层女头目有染并且生下李沐,离开名妓后不久客死他乡。而李沐作为叛徒之子,在魔教内部自然不受欢迎。后来魔教爆发内战,李沐的生母在内战中死去,魔教也随之土崩瓦解。为了防止顾惜朝日后追查发现真相,李沐说的有些含糊。他明知道西域教派众多名字也五花八门,却只说小顾生父的教派是魔教。如果日后小顾要查探些什么,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会给他增加极大的难度。 “父亲当时被魔教追杀已是命攸关之刻,为了不至于连累到你无辜的母亲,才隐瞒真相的。”李沐说完后目光越过顾惜朝投向远方,装作沉浸在往昔回忆的样子。 小顾听罢后垂下头默然不语,只是抓着李沐衣服的手却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显然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这些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颓然地放手,退到影处,默默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顾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不错啊,就这些话不会把这孩子打击残了吧?李沐忍不住细细观察他的反应,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唉,这个时候,应该是让知心哥哥出场了。李沐这样想着,调整好面部表情,努力塑造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形象。他放轻脚步,分析这破庙的光线问题后,走到最适合观察顾惜朝而又不会打扰到他思考的位置停下,关切地看着他。但小顾始终把眼睛的焦距对准地面,不肯与他作任何目光接触。 “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很难以接受,你以前大概对自己的父亲有过诸多幻想,但我一来,你的梦就碎了。所以,你恨我吗?”李沐的话中有些厉南星特有的萧索之感,带着点淡淡的愁绪。他知道这种时候讲话必须注重技巧,吸引小顾的注意是第一要点,把自己摆在弱势则更易博取他的信任。 如李沐所想,顾惜朝立刻抬头看他,清亮的眸子有着异样的光辉。他反问道:“为何恨你?若没有你,我又怎能知道父亲的真相?再说,你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这不是真相,只是我想让你知道的真相。此时此刻,李沐眼底的忧伤并非作伪。他先前对着个纯良无辜的孩子诸多试探,而后又利用他心中柔软之处撒起弥天大谎。虽然之前他自认为已经花费金贵的假期时间传授他武功学识,那么稍许谎言也无伤大雅,但是如今看着顾惜朝不掺一丝杂质的真挚眼神,他的口还是泛起了一阵阵酸闷之感。他突然起意,做了个十分大胆的举动,无视小顾错愕的神情,张开双臂将他轻轻搂进怀里。 “我会补偿你所受的苦的。”他的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说给顾惜朝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怀中的人儿顿时一僵。 他放开小顾后,察觉到顾惜朝白玉般润滑的皮肤上已经染上了一圈淡淡的红晕,连耳尖都有些微微的泛红。李沐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界了。小顾过惯了爹不亲娘不爱的生活,很少有人能和他这么亲近相依。而且古时候也不流行这样的大尺度亲近动作,初次见面应该保持点距离才最为妥当。 “对了,刚才这些人为何要袭击你?”李沐转过头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人,略显尴尬地转移话题。 “我···我来到这庙时本无旁人在此,就打算在这庙中休息一晚。谁知他们比我晚到,却硬要···硬要赶我走。我不同意,他们竟仗着人多想动手。”顾惜朝说的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是有心隐瞒些什么。那些乞丐瞅着顾惜朝时总挂着测测的笑,合围之时更是把他出去的路牢牢堵死,显然没有他说的如此轻巧。而且,若只是赶他走,门口就不会有那几人看守了。但他考虑到小顾的自尊心,便不去揭破。 “无论如何,我走遍大宋寻访你多年,今朝终于能与你相聚,也算是近年来少有的喜事。”李沐爽朗一笑,又接着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可惜啊,你若身怀武功,遇到像刚才那样的事情也不会陷入窘境。” “武功?”顾惜朝眼睛一亮。李沐则暗自欣喜,刚才露那一手散花神针算是起了作用,由顾惜朝自己提出学武功的要求那是再好不过了。 “你可否教我武功?”顾惜朝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但那双眸子里的期待之情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就等着你这句话了。李沐内心狂喜,面上却很是严肃地说道:“学了武功,迟早会踏入江湖,这以后的血雨腥风你怕是很难躲过。反倒不如做一个没有武功之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躲开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岂不是更好。” “若是不学,遇到歹人何以自保?况且如你所说,父亲遭到魔教追杀。我武功若有大成,也可以去替父报仇。”顾惜朝句句反驳,有理有据。李沐光听前半句还内心乐颠乐颠的,听到后半句就乐不下去了。 “永远别有替父报仇的念头。”他正色道。 “为何?”顾惜朝不解。 “父亲与我都是在魔教长大,对魔教有很深的感情”幸亏这么多年他的脸皮厚度已经练下来了,说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父亲当年叛教而出,已经深觉辜负魔教中某些人的期望,故此他只是一味逃避,不肯反击。而且魔教也已经解散,下令追杀父亲的人也都在当年的内乱中枉死。事隔多年,已经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了。”你千万别把注意力转移到替我瞎编出来的某人报仇雪恨上,否则逆水寒的主要剧情若被我蝴蝶掉,区长把我剁碎了喂狗的心都会有。李沐实在无法想象好好的逆水寒剧情被整成顾氏孤儿复仇记的情景,真是那样的话,他大概会在被穿越女生吞活剥前先找个地方抹脖子去。 幸好他的郑重其词似乎暂时打消了顾惜朝的复仇之心,然后他开始说些别的话题。 “以后我想你搬出仙姿楼,与我同住。” “这是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让你帮我解决一个人。”说到这句话,小顾的脸上又闪过那种不自然的神色。看着他的样子,李沐心中涌出一种不祥之感。 顾惜朝脸上又露出那种可疑的红晕,暗示着主人羞怒交加之情。“我这次离开仙姿楼,是因为有个轻薄之人想···想冒犯于我,你能替我···替我杀了他吗?” 李沐的脸登时黑了。 逆水寒前奏(二)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二) - 逆水寒前奏(三)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三) 看到李沐如同霓虹灯般不断变换颜色的脸和不停抽搐的嘴角,顾惜朝微蹙双眉,似是察觉到此事有些蹊跷。 “那个人——是我。”李沐好不容易才止住嘴角的抽搐,尽最大的努力用平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这次轮到顾惜朝的脸黑了。 李沐见状心说不妙,赶紧补充道:“我只是跟门口的姑娘说要找你,没想到她竟会错意。” 顾惜朝的脸似乎更黑了。 两人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氛所包围,彼此都转移视线闭口不言,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不动了。 李沐表面上面无表情不露半点情绪,内心却火烧似的。他在穿越司这么多年还没碰上过这样的囧事,传出去会让那群无聊同事半夜都笑醒,所以他现在只想变身小透明让人无视到底。一片沉默中,他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瞥顾惜朝,却发现对方原本白嫩的小耳朵都红透了。 眼见事情逐渐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他终于觉得这种尴尬的气氛不该再继续弥漫在他们中了,李沐一咬牙,决定说些什么好打破当前的窘境。 “我刚到这边,还未买下房子。你有什么比较中意的地方吗?靠山?靠水?还是人多热闹点的地方?” 顾惜朝正在cos低首神龙狄飞惊,他双眸的焦距没有一刻离开脚尖,李沐在旁边左等右等了好半天后才听得他憋出句话:“靠近竹林最佳。” 总算有点反应了,我还以为受打击太大大脑短路了。李沐接着他的话说到:“这主意倒是不错。竹林幽静且风景别致,住所靠近点也便于平时赏析美景。”他努力使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听他说完评论,小顾依旧一声不吭地贯彻盯脚尖大业,仿佛那脚尖能忽的开出朵花儿来。不过经过李沐细细观察,那耳朵上的红晕倒是退去大半。 “说了这么多,我好像好没告诉你我的真名吧?”李沐决定还是说些自己的事情以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一边假装不经意地侧头,一边暗暗观察顾惜朝的神情。 顾惜朝终于肯稍稍移动他的目光,把注意力从脚尖往李沐这边挪了一小寸,却始终不敢直视李沐。李沐能猜到他此时内心定然在挣扎不已。 少年啊,老在这种囧事上纠结小心你长皱纹。 “我的本名是厉南星,南方的南,天上星星的星。”李沐笑容和煦地祭出厉南星经典台词之一,“不过这名字为魔教之人所熟悉,所以我现在用的是化名李沐,木子李,沐浴的沐。”他说这话的同时也在提点顾惜朝,厉南星这名字和他与李沐的关系在外人面前切不可提。万一穿越女见到风华绝代的成年小顾时,他嘴里猛的蹦出一句:“我哥是厉南星。”那雷点过低的李沐在被区长五马分尸前先会被九霄神雷活活劈死。 顾惜朝听到他提到魔教,终于反应迅速了点,他马上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同时把双眼的焦距再往李沐处挪了一点。但李沐还是不满意这反应。 这死孩子自尊心也忒高了点,这么个囧事至于钻牛角尖钻半天吗?老子说了半天话了还是不肯看看老子。李沐见他始终不肯放下刚才的事情,不由心中气恼,但面子上还是得挂着厉南星式的恬淡笑容。 虽然已经可以在此时的他身上隐约看到成年顾惜朝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影子,但李沐想到如今的小顾毕竟还是个孩子,脸皮厚度不是他这种元老级可以相比的,他心中的某处还是柔软了起来。 他对着这个高傲倔强的少年叹了口气,而顾惜朝听闻叹气声则肩膀微微一抖,转过头来,目光仍然游移不定。他微张着淡粉双唇似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我这里有五百两银票,你大概会用得着。”李沐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蹲下放在小顾脚尖前,淡淡道:“你处理好仙姿楼的事情后,明日午时到城郊东面的翠竹林来,我在那里等你。”说完这些,他也不看顾惜朝的神情径直离开了。 李沐觉得让小顾去仙姿楼并无不妥之处。顾惜朝在仙姿楼呆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应该对楼内人赎身的流程一清二楚。而且,如果他真的智商低到把五百两银票都示于人前的话,那么李沐简直要怀疑自己是穿到脑残偶像剧中了。最后,他真心认为经历过这种囧事后,两人最好都有些许独处的时间。 第二天,李沐计算好时辰准时到达翠竹林。他之前已经花钱请匠人在靠近翠竹林的某一僻静处盖屋子,不过以他们的速度大约还要花上一个月。 等待顾惜朝之时,他闲着无聊随意看看这竹林。静谧的翠竹林中是密如烟海的斑斑青竹。每当清风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独特气味拂过这片青色海洋,竹叶摇曳,投在地上被竹影交错分割的阳光也似乎随风流转。 憧憬着未来在苍苍翠竹旁居住的悠闲岁月,李沐只觉身心舒畅,连那份被迫在假期加班的苦闷情愫也舒缓了许多。不过这来之不易的好心情也在接下来漫无止境的等待中被消磨殆尽。 半个时辰过去了,小顾没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小顾还是不见踪影。 李沐一开始还有雅兴赏竹,后来便姿势不雅地靠在竹子上,再后来就干脆大字型躺地上了。 等了这么久还不来,他推断应该是顾惜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他昨日笃定顾惜朝能顺利归来的前提是仙姿楼只是寻常烟花之地。但如果将种种传闻和今日的状况联系起来,他不难猜到真相——仙姿楼扣押了小顾。 来之前,区长并没有意强调仙姿楼的背景。所以他放松了警惕,以至酿成今日之祸端。但是他实在无法相信以区长的神通广大,会对仙姿楼的暗幕一无所知。 于是,我又被坑了吗?李沐45度角斜望着分外明媚的碧空,在心里默默地对着某人比中指。 随后他迅速戴上斗笠覆上黑纱,神色匆匆地赶到仙姿楼。当他从众多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中挤出来时,门口的招待员小姐看到他时不仅全无惊诧之色,还在嘴角弯上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李沐见到她暧昧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便靠近她故意低沉着声音问道:“顾惜朝呢?”他此刻的壳子由于缩龄剂的效用只有十六岁的身体机能,要是用原来的声音怕是会对情况不利。 她莞尔一笑并不回答,然后轻启朱唇说道:“这位李公子,仙姿楼主红绡仙子对您神交已久,想请您到曲灵阁一聚。”那黄莺般清脆的温软细语一落地,周遭的客人便脸色大变,各种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对准面无表情的李沐。 他在客栈中也听说过,那仙姿楼主红绡向来以倾城色闻名朝野江湖。传闻中她本人仪态万千,明艳不可方物,有相貌优势自然人也子高傲。她的闺阁名叫曲灵阁,客人光是入阁之前就要交五百两银子,若是看那红绡一眼就要两千两银子,进一步的接触更要花费银钱无数。但若是她主动邀请客人,则无需客人破费。这些幸运之人非是江湖上顶尖人物或王侯将相不可。李沐名声不显却受此殊荣自然引人注目。 那声李公子叫的蹊跷。李沐推测,仙姿楼留住小顾怕是针对他。一个从天而降,身份不明之人,忽然要找一个从未见过且卑微低下的烟花女子之子。这件事若放在寻常烟花之地实在是不起眼的很。但若落在仙姿楼有心人的眼里,只怕是会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 曲灵阁的前院中央是各色名贵鲜花组成的花坛,一踏进阁中,繁花争艳的胜景就让李沐移不开眼。若是只有花团锦簇的观赏花倒也罢,但真正令他格外留心的反倒是几株看似不起眼的小花。一株银紫色形似海棠的小花,其实是疗伤圣药——七星葵;一株白色并梨花有几分相似的花,竟是配置顶尖剧毒的必备原料——空谷芋;还有一株绀蓝色并且花瓣状如桃花花瓣的花,是补气养元的极品药材——蓝城花。 这些花淹没在怒放的牡丹芍药中煞是不起眼,寻常人恐怕正对着它们看也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若没有厉南星的医药记忆,李沐绝不能在短短一瞬间识别出这些奇花的品种。与此同时他也暗暗心惊:一个以滚床单为终身事业的女人哪里弄得来这么多奇花异草?说这女的上面没人老子绝不相信。 一路上四周皆是碧瓦朱甍,层台累榭,李沐欣赏这琼楼玉宇之际戒备之意也渐浓。小厮引着他穿过一条长蛇般蜿蜒曲折的走廊,再带着他走过莲花池,踏过九曲环桥。一路上他一边快速思索其中的联系,一边观察碰到的丫鬟仆役,他听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比寻常人轻了许多,应该是身怀武功。 终于到了红绡的房间,小厮面带敬畏之色地望着那道紧紧掩着的朱门,停在了门外。李沐也提起十二分神,推门进了房间。 如果这是起点的种马小说,接下来应该是绝色美女看到李沐虎躯一震,被他的王八之气所折服,然后智商急速下降以至主动投怀送抱。如果这是古龙的武侠小说,接下来迎接李沐的应该是一通暴雨梨花针或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如果这是标准的小白言情小说,接下来应该是李沐看到美女惊为天人,两人倾心交谈互生好感然后第二天依依惜别。 但推开门,李沐先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然后看到了小顾。 面色苍白的小顾。 他神情萎顿,紧闭双眼,满脸是汗,瘫坐在一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听到李沐的推门声也一动不动。 “顾惜朝!”李沐在一旁急呼,却不敢上前查探,那古怪的香味越靠近小顾越是浓厚。但顾惜朝恍若未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忽闻一阵香风从身后传来,李沐连忙扭转身子,打量身后突然出现的女子。珊瑚红色长袭纱裙纬地,外披雪羽肩,一头黑瀑布般的柔发被一支梅红茜色玲珑玉簪松松挽起,雪白肤容间是明眸皓齿,红唇妖娆,如此佳人只能是红绡了。 “李公子,红绡知道您忧心顾惜朝,所以特意先让他来见您。还望公子莫怪奴家自作主张才好。”红绡美目流转,声如玉碎。但此时的李沐却没有什么闲情雅致来欣赏美人。 他冷着脸沉声问道:“顾惜朝的身子怎么了?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红绡笑得越发明艳动人,那朱唇中吐出的话却是字字带着寒之意。“顾惜朝若有什么事,那也是他的命数。反倒是公子黑纱覆面不肯让奴家一睹真容,敢问您又是他什么人?何必忧心这孽障的死活?” 问我是谁,这是试探吗?李沐冷笑道:“我的身份,他没有告诉你吗?”把皮球提给你,慢慢琢磨去吧。 她听罢一愣,随即又展颜欢笑道:“顾惜朝对仙姿楼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之人,公子若是喜欢他要买去也无不可。可是以公子你的身家,出得起他的赎金吗?”说完,她还有意无意地看向李沐寒酸的衣着。 “多少两?”小顾才几岁啊,他身上的五百两银子敢情还不够赎身?那够我买上几十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了!他的神色越发不善,这女人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肯放人了。 “楼中要新添些物件摆设,我这儿还差三千两银子。”红绡嫣然一笑,从袖口伸出三修长白嫩的玉指在李沐面前晃了晃。 李沐刚想出言讽刺几句,突然神情有异,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红绡看着他无力地摇晃至软软地瘫倒在地,面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 望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李沐,她向门外一招手,远处便有小厮奔赴过来。她回过头,动作无比温柔地伏下身子,掀开李沐面上的黑纱。 红绡看到李沐与顾惜朝八分相似的面容时,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抖。她用水葱般的指甲轻轻划在李沐清秀俊逸的脸庞上,妖妖一笑道:“竟能在幽延香下撑上这么久才倒下,倒真是奇人。” 人虽在笑,她眼中的冷厉却未曾减退一丝一毫。红绡冷冷地看了会儿李沐,便慢慢收回白玉般的手指,随即便起身,但此时她却突然睁大一双美目,生生停住了起身的动作。 几银针闪着妖异的蓝光,静静地抵在她的喉间。 逆水寒前奏(三)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三) - 逆水寒前奏(四)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四) 原本在远处候着的青衣小厮望见房间内的红绡向他招手示意,便一路小跑过来。但跑到中途,他又看见背对着他蹲在李沐身边的红绡扬起一只纤纤玉手,作了个让他离去的手势。小厮虽有些纳闷她的反复无常,却还是遵命走开。 躺在地上的李沐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绡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的左手则执着散花银针稳稳地抵在她的喉间。 方才他一闻到那股子异香,厉南星的壳子就瞬间做出反应。他的脑中浮出来一句话:幽延香,采用百絮莲、明门散等三十七种草药配置而成的高级迷香。若是寻常之人,恐怕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就会四肢无力瘫倒在地。但是感谢党,感谢人民,更加感谢厉南星百毒不侵的体质,李沐现在完全可以无视迷香奋战到底。这件壳子实在是居家旅行,浪迹江湖必备之物啊! 他虽然忧心顾惜朝的安危,但也不会犯那些初到江湖混的菜鸟才有的错误。他怎会不知红绡肆意抬价的胡搅蛮缠行为只是在拖延时间呢? 如果是起点的种马小说,这种时候他应该充分显示主角临危不惧的风范,义正言辞地申斥她绑架水嫩正太的险恶用心。然后感妖艳的女反派就会犯一般反派boss的通病——话唠。等她奸笑着把自己以往的恶行和作恶的目的一一道尽后,主角就会原地复活,从异次元空间中拿出闪亮亮的玄铁剑,在她身上戳个血窟窿。 但现实总是骨感的,他深知在这种敌情不明的状况下,装逼只会引来更大的反弹。故此,李沐反其道而行。 他有意做出一副沉不住气的热血青年样,使其稍稍放下戒心。他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然后假作中香昏倒,在红绡最放松的那一瞬间如迅雷疾风般快速出手。 他断定红绡不敢呼救,因为她还不能确定银针是否有毒。一旦她发声,哪怕是极其微弱的声音,都会引发喉咙的颤动,那么银针就会刺破她的玉颈,可能什么不知名的剧毒就会顺着她的血流遍全身上下。 他先是冷冷地瞪着惊惧交加的红绡,随后大幅度转头瞥了眼正在急速靠近门口的小厮,又立时回看红绡。 红绡心思一转便明白他的意思,只因她的生死皆在李沐一念之间,她尽管倍感无奈却还是招招手便让小厮退下。她一恨之前对自己的身手太过自信,便没让多少人守在一旁,二恨手势所能传达的意思有限,否则便能向手下示警,让他们从外形成合围之势聚歼李沐。然而悔之晚矣,她此刻只能盼望李沐能忌惮她仙姿楼主的身份,不敢轻易下杀手。 李沐眼见那小厮的身影渐行渐远,便飞快回神点了红绡身上几道大。红绡身子一软,嘤咛一声便倒在地上。他便迅速起身,架起小顾施展轻功准备跑路。但是看到面若金纸的小顾他气不打一处来,就把红绡颇具有曲线美的背部作为借力点,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重重一踩,向远方飞去。她倒是一声不吭,估计是昏死过去了。 李沐带着顾惜朝如翼鸟般穿梭在雕梁画栋的屋舍间,等仙姿楼内警报四起之时,他已经蹿出去几十米了。 幸亏曲灵阁屋舍成群,李沐借着屋瓦的力倒不会气力不济。就在他望到曲灵阁高耸的外围墙时,身边一直昏迷不醒的顾惜朝突然出声道:“小心东面!” 李沐也不去深究他何时醒来,依言望向外围墙的东面。那里有一处高达七层的八边形古塔,每一边都有四光滑醒目的巨型红漆柱子。那古塔的第三层围栏处闪着一点银芒,若非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这种银芒——是弩箭!李沐的瞳孔骤缩,神色严峻起来。那弩箭一直对准着高速移动的李沐。虽隔着一定距离,李沐还是能感受到那箭簇摄人的锋芒。 无论是在屋顶还是在空中,带着小顾的他都不能保证能闪身躲过弩箭,可若是下屋顶在平地上跑,他就必须面对无数身怀武艺的丫鬟仆役的合围。 小顾身体虚弱至极,若是弩箭击中他,他必死无疑。李沐施展轻功已经消耗一定程度的内力,若是弩箭击中他,他可能不会立时毙命,但两人都难以逃出生天了。 真是可惜,如果他用的是成年厉南星的壳子,把红绡往胳膊下一夹,再把小顾往肩上一扛,就可以带着人质往外冲,那她的手下就会投鼠忌器,,冲出重围的可能就大大提高了。 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 “楼主要活口!不许放箭!”不知是谁在这时喊出一声命令。李沐简直要对那出声的人感激涕零,因为那声令下后塔上的那点银芒便消隐无踪了。 身旁的顾惜朝在说完那关键的一句话后就紧闭双眼再无声息。李沐也忧心他的身体状况,便疯狂催动内力越过曲灵阁的外围墙。 但一想到那仙姿楼主貌似已经被他踩得重伤,李沐冲出曲灵阁时死里逃生的喜悦就淡去了不少。 他带着小顾一路狂奔,大脑也保持高效率运转,一刻都不停止思考。 红绡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意识。那么出现那声命令的原因就值得揣摩了。 第一,这声命令是个打酱油的路人混在曲灵阁中乱说的。这个推测基本可以被咔嚓了。 第二,红绡本不是仙姿楼主。 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佩服那仙姿楼主的心机了。把一个明艳动人的柔弱女子推到阳光下替他散去大部分注意力,既方便他暗中做大量手脚,又可以降低旁人的戒心。 一个寻常烟花之地何需这么强大的武装力量。那么仙姿楼除了涉黄以外,应该还有别的产业。什么样的产业要x院做掩护呢? 那声留活口也煞是耐人寻味?他到底想留谁的活口?李沐的?顾惜朝的?还是两个都要活着? 尽管仙姿楼的谜团数不胜数,但最令李沐难以理解的还是区长的诡异态度。 这货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但心里头轻重缓急分明得很。他故意漏去这么重要的信息,不会就是为了坑老子吧?任务失败即逆水寒剧情崩溃,他的业绩也会受影响的。在李沐的脑中,区长那荡漾的得瑟样和郑重的严肃样一直交替出现。 他的思路都快成一团乱麻了,可李沐就算赵子龙附身也不敢找区长当面质问,所以这些想法只能隐于暗处了。 目前当务之急是检查顾惜朝的身体状况,但是他实在不放心在离仙姿楼较近的地方休整,便在耗尽内力前到达靠近邻镇的一间小酒楼。若是情况允许,他想明日就雇辆马车到下一个城镇。 但在这之前他还得检查顾惜朝的身体。若是他身上有大量伤口则不能乘马车了。据古代马车的构造及质量,小顾身上的伤口跟马车一路的颠簸相合,那后果绝不是1+1=2可以概括的。 李沐抱着他进了房间,将他轻轻放在一张简陋的床板上。顾惜朝的身上仍是那件初见李沐时的石青短衣,简单质朴没有一丝纹路。李沐低下身子,伸出双手慢慢扒开了他的外衣,然后是他白色的中衣。中衣下他口的皮肤白皙细腻,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伤口。 就在这时,顾惜朝原本平稳规律的呼吸,乱了。 李沐的手立时顿住。 顾惜朝突然睁开了他那双如夜空般深邃无际的眸子,幽幽地望着李沐。 “你在干什么?” 逆水寒前奏(四)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四) - 逆水寒前奏(五)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五) 你你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在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之后,你还怀疑我会对你心怀不轨?x院门口站岗的服务员就算了,那是她目光短浅,看不出老子在青葱少年壳子下的纯爷们风范。为什么你也这么容易把我往不纯洁的方面想?李沐无语地望着带着几分疏离戒备之意的顾惜朝,在内心疯狂地咆哮。 但是据他多年的处事经验,这种时候如果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正在扒你衣服,那会十分不利于塑造李沐和蔼温柔的好大哥形象。 于是,他神态自若地从顾惜朝身上起来,然后淡然含笑道:“在雇辆马车前,我要先查看你身上是否有伤口。否则马车颠簸,路途劳顿只会加重你的伤势。” 顾惜朝望着他脸上带着的淡淡笑意,似乎也察觉自己所说的话有些不妥,便别过了头,语气放缓道:“那天你走后,我把四百九十两银子藏于城郊树林的一处山洞中,把十两银子带回仙姿楼。我告诉他们那十两银子是你···跟我见面后送我的。可我还没来的及说赎身的事情,红绡便派人把我带到了曲灵阁关押起来。不过他们倒没苛待我,只是给我服下一枚丹药。” “丹药?”李沐收起笑容,厉声问道:“是什么丹药?”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一颗朱红色的闻起来有桂花香味的药丸。”说到这儿,顾惜朝的神色有些黯然。 “把手伸过来,我先替你把脉。” 顾惜朝相当配合地拉开袖子,伸出白皙光滑的手腕。 李沐把脉时眉头深锁,一言不发。他把完脉后,立刻看向小顾的下半身,一改之前的淡然温和,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说道:“脱!” “?”顾惜朝愣愣地看着他,这般呆愣的模样映在平时表现的少年老成的他身上,竟是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脱掉你的鞋袜,快点!”李沐一看他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催促道。 小顾这才回过神来,依言脱下鞋袜,露出肤如凝脂的双足。李沐掰过他的脚垂头查看,看着他的神色益发凝重起来,连漂亮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小顾内心的不安感也渐渐加强。 看了半晌,李沐却钳口不言,他下了床离了小顾,在房间里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顾惜朝急忙检查自己的双足,只见每只脚底中央处凭空多了一个绿豆般大小的红点。他立时抬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中的是唐门奇毒——踏血杀。”他回过头来看着小顾,接着解释道:“此毒寒无比,具有凝血散肌之效。脚底乃是人体末端,此处血最是流畅不通,故此你脚底的三圣先现出凝血之状。再过一天,就是三圣后一寸的涌泉出现血点。以此类推,八天后,也就是你的脚底上出现九个血点时,你就会全身血凝结而亡。” 顾惜朝听完却无一点惊惶之色,反而一挑秀眉,冷笑道:“用如此奇药对付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仙姿楼好大的手笔。” “一个小小的x院,怎么会有这么多武艺高强之辈,更别提这价值千金的毒药了。”李沐望向小顾,“你生活在仙姿楼多年,依你之见,它到底算是什么势力?” 顾惜朝沉思道,“来仙姿楼的多是达官显贵,在床上那些男人最易放松身心,说出些私密之事。而且仙姿楼每个月前期都会派出去一批杂役,让他们月底回来,然后下个月派另一批杂役出去。所以,我认为仙姿楼主要是在收集···” “情报!”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彼此都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对方。 用美人在床第间套男人的话,这招在历史上被各路人物屡试不爽。而每月派出杂役应该是去查探各地动向,获取日常信息。 唉,老子这么英明神武聪慧睿智,能看穿仙姿楼的黑幕也不算稀奇。不过顾惜朝年纪轻轻,阅历有限,就能利用这么点信息大胆推测,当真是聪明绝顶具有玲珑心窍之人。 然后他转念又想到见红绡时的情景,忍不住腹诽:江湖传闻果然不可信。红绡这女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怎么明白事理的愚钝之辈。若是仅为着她的美貌,那见面费也着实昂贵了些。她应该只是个与客户联系的中间人。那些需要情报之人借口与美人相会,其实暗地里向仙姿楼购买自己想要的情报。 李沐深觉先前实在是把仙姿楼想简单了,它可能已经掌握了顾惜朝的身世信息,他当初与顾惜朝相认倒是有些草率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反正真到那一刻,我也有办法应对。李沐暗想道。 “那日有人喊道留我们活口,所以我才能躲过弩箭的攻击,带着你逃出去。“李沐眼中也少见地覆上了一层寒冰。“我还想着他们为何如此轻易地放弃这大好机会,原来他们早就在你身上下了毒,就等着我回去找他们要解药呢。” “那么,你的意思呢?”顾惜朝放松身子,托着腮笑道。 “看你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心急,你就这么相信我吗?”李沐也卸下那副皱眉深思的表情,轻笑着问道。他其实并不担心解不了顾惜朝的毒,只是解毒的过程有些繁杂费力,十分耗费心神,故此他才有些烦躁。 “现在的我已经一无所有,除了依靠你,我还能做些什么呢?”他浅笑着,轻轻地吐出一句话,那字字句句都沉重无比,如磐石般压在人心头。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下,是他难以掩饰的惆怅萧然。 幽延香的效用可以被踏血杀抵消掉一部分,那个时候,他该是醒着的吧?李沐默然不语地望着愁肠百结的小顾,心中千回百转地思索着。 红绡是知道这点的,却仍然让小顾服下踏血杀。也许是因为她本不认为这个没有一丝武功的人会对局势产生任何影响。 所以红绡和李沐对话时,他在听着。 所以他都听见了,一个本就卑微到尘埃里的x女,却把他说得比出卖色相的自己更加鄙陋不堪,把他当做一个物件似的任意买卖,把他多年来不忍相提的身世拿在阳光下肆意耻笑,把他的尊严一直踩在脚底。 这对心比天高的小顾,该是怎样的奇耻大辱? 李沐打量着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顾惜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如果他在李沐面前表现出什么异状的话,他还可以加以安慰和劝导。可现在小顾神色平静,绝口不提那事。他反而不好开口。 而且他的第六感提醒他,小顾除了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瞒着他。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对我坦诚无私呢?我对他说的谎话都足够写满一本书了。若不是顾惜朝还在看着,李沐简直想苦笑了。 也罢,事有轻重缓急,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吧。一想到这,他又挂上一副恬淡微笑,说道:“他们的算计的确周全。解除你身上毒的解药要六十八种药材,用温火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周全。如此看来,我们只能回去跟他们谈条件了。”说完他略顿了顿,看着小顾玩味的笑容,又接着笑道:“但他们得逞的前提是——没有我在你身边。”有厉南星的医药记忆,再加上穿越司的外援,不管多难配置的解药都能轻松搞定。“我知道如何快速配置解药的方法。所以若无意外,你的毒四天内就可以解了。” 顾惜朝终于不再笑得那么萧索凄然,他用那双深邃如星空的黑亮眸子凝视着面带微笑的李沐,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你,南星。” 李沐一愣,似是没想到他会有这反应,随后便纠正道:“我现在的名字是李沐。” “可你的本名不是叫厉南星吗?”顾惜朝歪了歪头,无机质地笑道,“其实按照人伦之理,我该唤你兄长才是。” “···你还是叫我南星吧。”李沐决定快点从这种囧囧的讨论上脱身,所以稍作让步。 “那便这样吧。我在外人面前叫你李沐,私下里则唤你南星吧。”顾惜朝像是很乐意见到李沐窘迫的表情,连说话时的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这天晚上,李沐让顾惜朝先上床歇息,他自己则抓紧时间配置解药。一个晚上熬夜配药,李沐觉得自己可能要严重破坏这件壳子的形象,让飘逸潇洒的厉南星熬上一双灯泡眼,但是此刻为了某人的命,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可是在这漫漫长夜中,一夜无眠的又何止李沐呢? 顾惜朝背对着灯下忙碌的李沐睡在床上,无言地望着窗外的夜景,黑亮的眸子里映着灿烂星河中万千繁星。 他的确有很多事情沉在心底,有几件还和李沐息息相关。 红绡把他带到牢房。顾惜朝只告诉她李沐是他兄长,便不再透露任何信息。她听到这话时的表情扭曲得很古怪。紧接着,她便说出了顾惜朝另一个版本的身世。不同于李沐那狗血满满的说辞,红绡说的故事是平淡中带着点淡淡的凄然。 一个意在考取功名的书生,在屡试不第后,无言回家面对亲友。他选择隐姓埋名,放纵自己,流连青楼。在某家青楼中,他尤其钟爱一个有西域人血统的顾氏女子,此女子也对他颇具情意。不久,顾氏有了身孕,书生欣喜若狂。书生说他身上未带足银钱让她赎身,便想去寻他的亲友借钱。但世事无常,书生在去寻人的路上遭遇强盗,人财两失,一命呜呼。 顾惜朝面无表情地听她用着无比凄婉的腔调说完这个故事,什么都没说。 他不是没有对李沐的突然到来心存疑虑过,但是细细一想,他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李沐。如果他不是李沐的亲生兄弟,李沐何必千里迢迢地过来寻他?他是身份卑贱的x女之子,李沐在他身上什么都得不到,他有什么值得李沐费劲心思地欺骗呢? 既然没有理由怀疑,还不如暂且相信他,静观其变。反正日久见人心,他就算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 而接下来红绡的行为则更加强了他的想法。 她希望顾惜朝能多透露些关于李沐的身份信息,但顾惜朝坚持闭口不言。红绡恼羞成怒,便想对他严刑逼供。但这时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牢房外传了过来。那人不准红绡滥用私刑,她只好改让顾惜朝服毒。 南星若是魔教遗孤,定会有许多暗中的势力窥探他的行踪,想要他情报的只怕大有人在。以搜集情报为主业的仙姿楼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红绡只怕是临时编造一个假的身世好来哄骗我。她无非是想让我怀疑上南星接近我的居心,让我对他失望,从而借着我的手对他不利。顾惜朝又转念想到红绡那日与李沐的对话,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深深的霾。他暗暗握紧了藏在被子下的拳头,连指甲刺破了肌肤流出温热的体也不曾松开。 我顾惜朝在此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要会成为人中之龙! 先学成武功,有自保之力后再进军朝堂。督查,太尉,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我要一步步爬上去! 到那时,红绡也好,仙姿楼也罢,谁也不能再肆意轻贱我! 逆水寒前奏(五)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五) - 逆水寒前奏(六)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六) 李沐还是感到有些庆幸的,一个晚上的配药过程虽然相当耗费心神,但总算完成了四分之一的进度。而且他也没有很悲催地让厉南星壳子顶上一双熊猫眼。所以接下来,他打算带着顾惜朝坐马车赶往下一个城镇。 马车虽是寻常,但那车夫却是技术湛的老手了,所以马车四平八稳地行进着,一路上倒是没有幅度较大的颠簸。李沐靠在软垫上选择了个舒适的姿势便闭目养神。顾惜朝则始终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斜倚在窗边,时而小憩一会儿,时而撩起帘子,微张着迷蒙的双眼瞅着一路的田园风景。那暖烘烘的日光映在他半边身子上,像是在他身上披上了一层蜜色的轻纱。 到了比陈县后,李沐仍是担心会被潜伏在各处的仙姿楼的暗探盯上,便叫顾惜朝换下那件略显单薄的石青短褐,罩上一件烟灰色长衫,平时在街上行走时就戴上一顶雾灰色布巾遮住那标志的卷发。因为李沐已经戴上斗笠覆上黑纱,若是顾惜朝也跟他一样的打扮,一大一小两个斗笠男就未免有些引人注目。 他先是和顾惜朝临时租了间地处偏僻的老宅子暂住些日子。一来他需要个安静无人的场所专心配药,二来此处人流稀少,倒是有利于躲开那些暗探的滋扰。 他进房间开始配药时还是傍晚时分,此时仅有寥寥几点散星镶于夜幕之上。关上门窗,他开始一门心思投入配药大业,等他从带着各种异香的药草堆中钻出来时,窗外那西山之上已经显出了一轮如血残阳,那锦绣丝缎般的晚霞,也将整片天空染上酡红的醉色。 咦,怎么是黄昏?明明配药时听到过有只死公**吊着个破锣嗓子在叫。敢情老子已经在房间里呆了一天一夜了。李沐站在窗前,惊奇地望着玫瑰色的天空。 随后,他紧紧攥着手心里新鲜出炉的解药丸子,推开了房间的门。刚走几步,便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看来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劳作下来,即使是各方面素质都极佳的厉南星壳子也已经达到极限了。 完了,老子怎么好像看到了区长穿着美少女战士的水手服走过来,我怎么还听到他一本正经地对老子说要代表月亮消灭你。糟糕,都出现幻觉了,这壳子真的濒临崩溃了。李沐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似乎就要倒下。 顾惜朝昨晚在李沐隔壁的房间歇息了一夜,自第二天一大清早起他便端了把旧式木椅坐在李沐门前。 他听到推门声音就望向步履蹒跚的李沐,看见李沐惨白如纸的脸色,顾惜朝便急忙上前查看。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何李沐看见他走过来会露出如此扭曲的表情,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看他神情有异,顾惜朝有些不明所以,他靠上前去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但是李沐听他说完,面上的表情似乎更加诡异,嘴角疑似已经发生了抽搐现象。顾惜朝担心他身体状况,再靠近他几步,他便摇摇欲坠似乎要昏厥过去。 顾惜朝大吃一惊,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李沐。 看见那张与如今自己的脸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放大,李沐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昔的清明,他费力地撑起手臂将药丸递给了神色焦急的顾惜朝,虚弱地说了句“快服下”,便迷失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顾惜朝看着李沐说完那三个字便双眼一闭,滑下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心中泛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自从前晚开始李沐的房间便是灯火彻夜不灭,他走出房门时更是脚步虚浮,面色极差,如此看来,他只怕是一直没闭过眼。 自从他生母去世,他在仙姿楼受尽白眼,尚无一人像李沐这样挂心于他。 只是面对这样浓浓的关切之意,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在那个眉眼间带着点淡淡愁绪的人闯进他的生活中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个哥哥。而且那个哥哥还如此的飘逸出尘,遗世独立宛如世外中人。 那天在破庙,李沐从天而降,及时出现救他于危难之中,还抱了自己,说会补偿自己。 他不是不心生感动,可是李沐实在来的太过突然。在早已习惯活在别人的白眼下的顾惜朝心里,他的到来就像一场极尽人世间美好的幻梦。对,是那种迟早要破灭的美梦。 有些东西太过美好,与其得到之后再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所以,只要他先拒绝拥有,就不会失去了。 因此,即使他知道李沐本在他身上得不到任何益处,他还是不断地怀疑李沐接近他的用心。即使他知道李沐是冒着生命危险闯进曲灵阁,他还是假装失去意识暗自偷听他与红绡的对话。即使在李沐历经万难带着他冲出险地后,他还是不断地用戒备疏离的表情拒绝着李沐的亲近。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想相信,不敢相信,不忍相信。 残阳似血,连老宅的院中都铺上了一层浅浅的橘红色。顾惜朝迎风而立,挺直瘦弱的身子,支撑着不省人事的李沐,嘴角噙着一丝带着三分苦涩,七分自嘲的笑。 等李沐恢复意识,睁开迷蒙的双眼时,窗外已是月色朦胧。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中衣,正躺在顾惜朝的房间里。 他现在仍然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因为刚刚出现幻觉后,他又做了一个无比诡异的梦。梦中,区长穿着女式分叉旗袍,露出满是腿毛的毛绒绒大腿,绕着李沐跳热舞。 真是杯具,遇到这货总是老子倒霉。回去之后,一定要思想有多远,我就躲多远。但是恭敬只能是表面上的,老子一定要反抗到底。决定了,以后起床的闹钟铃声就调成国歌里的那段“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对了,小顾呢?他瞅瞅四周不见顾惜朝身影,便想下床找他。刚下地,他就望见头戴布巾的顾惜朝拎着一包白布包裹轻轻推门进来。 看见他的装束,李沐疑惑道:“你怎么出门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顾惜朝听罢却闭口不语,他又来到木桌前,用紫砂壶斟了杯清茶,一口茶水下肚,才慢悠悠地回答李沐说:“我已经没事了。但你先前配了一天一夜的药,又睡了一天,这段时间我都没进过食。你虽买了食材,可我又不会烧菜做饭。肚子饿了,只好自己去买点熟食了。”说完,他还把那包裹摊开,原来是两只鲜嫩嫩的烤**。 听你的口气像是还怪我思虑不周,但我哪知道配完药后会脱力得那么严重?李沐看着自顾自吃起来的顾惜朝不由得有些失望。唉,老子辛苦了大半天然后累得晕倒,这死孩子怎么一句关心感谢的话都没有?就算咱俩很熟,但你也得意思意思吧。 但不管在内心如何郁闷,李沐都得维护好他温和大度的伪兄长形象。他含笑道:“这烤**倒是飘香四溢,你是从哪儿买的?”配了半天药肚子都见底了,你赶紧听懂我的暗示,把烤**递过来吧。 “是在西街小巷子里买的。那里人不多,我也只去这么一次,不用太担心。”顾惜朝说完接着慢条斯理地吃着。李沐看着他用极其文雅的吃相解决完两只烤**,死死绷住脸皮,不露出狰狞的表情。 老子平时最爱吃这烤**了,在快没电的老子面前大嚼烤**,少年你到底是何居心? “依南星你的格,应是生来就不喜这么油腻的食物。”顾惜朝淡淡道,从怀里掏出了几个小巧玲珑的黄色方形糕点,放在了桌上。“这桂花香糕是我在那烤**店隔壁买的,糕点中透着股清香,应是符合你的口味。我本想多买几个,但那店主做的不多,这已是最后几个了。” 好吧,老子错怪你了。但是,文艺青年的气质你别硬安在我头上啊。还有,这么小只的糕点你确定我能吃饱? “多谢你。”李沐尽力维持脸上已经略显僵硬的微笑,努力无视那糕点的小巧外形。装逼界的无数前辈前仆后继,曾用血的教训告诉李沐“做人莫装逼,装逼遭雷劈”这句话的真谛,无奈他到如今这状况方能体会其中奥妙。 顾惜朝放下糕点,便用白布包着残羹准备出去倒掉。李沐始终含着和煦的笑容着目送他出去,一只手却忍不住向了疑似抽痛的胃部。 看着李沐时他总是面色平淡口气生硬,但背对着他时,顾惜朝却噙着一丝暖意融融的笑,连带着面部线条也柔和了许多。 在那个烤**店老板向他推荐自家的烤**时,他就觉得像李沐这么淡然飘逸之人,绝不会青睐如此油腻的俗物。而李沐方才一直含笑,定是欣慰于他的细心周到,看来日后他应该多准备些类似的小点心。 逆水寒前奏(六)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六) - 逆水寒前奏(七)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七) 在比陈县休息几日后,李沐便决定动身往别处。顾惜朝本来向他提议说在江南水乡的小城镇处找一处房子。但是权衡利弊,李沐还是把定居点选在了处于江浙一带的浮玉山。 浮玉山四面环水、孤峰兀立,全山草木繁盛蓊蓊郁郁,山腰间的翠竹更是密如烟海。远眺此山,就会看到一条灵蛇般蜿蜒曲折的碎石山道在山间隐而复现。此处人少幽静,气候宜人。更难得的是此山与大城镇相隔不远。在山脚下乘船度过银缎般的瑶江,再走三四个时辰的山道,就能望见城镇外围的银灰色城墙了。 李沐从当地富商手中买下了一套建在山腰的小宅子,便匆匆地和顾惜朝赶去查看宅子。 还未见到宅子,他就饱览了一路的昳丽的山水风光,心也仿佛随着山林间的白鸟飞扬在广阔无垠的苍穹。一旁的顾惜朝脸上的笑意也十分浓厚。路过瑶江时,他忽而停下脚步极目远眺,那烟波浩渺的江面茫茫万顷与天相接。他不禁感慨道:“先前我还觉得你的决定太仓促。如今看这四周风水倒是个适于住人的好地方。真不愧是南星你选中的住处。” 唉···这纯洁的孩子,我真不好意思告诉你,老子选这地方主要因为山上面药草很多。在穿越司的资金告罄前,我还可以下山倒腾药材赚点钱。李沐望着沉浸于湖光山色中的顾惜朝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看逆水寒里傅晚晴那圣母样儿,李沐就基本猜到顾惜朝喜欢接近和结交什么样的人了。所以刚开始接触这个敏感多疑,自傲里又混杂着点自卑情结的少年,他就以厉南星的格为蓝本塑造一个淡然飘逸、不染尘俗的谦谦君子形象。他原本想着给初次见面的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接下来教授他武功学业。结果正如他所想,顾惜朝已经逐渐对他放开心怀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留下的这个印象好像太深刻点了吧?似乎李沐的格已经在他心中定了形了。可他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走剧情,没必要维护厉南星的形象直到任务结束。而且,如果一直这样扮演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之客,很多私下里的事情会难以出手。 不过也不能之过急,若是原本飘逸淡然的君子突然翻身变成拐卖儿童的怪蜀黍,那效果也太惊悚了。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顾惜朝会认为李沐存心欺骗他,并对他有不轨意图。 唉,看来只能在接下来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慢慢把老子的本渗透给他了。这算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吧。绝对不能以貌取人。打个比方,不是每个忧郁的青葱少年壳子下都有一颗文艺的心。李沐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不紧不慢地沿着山道拾级而上。 终于到达那山腰间的宅子了,李沐和顾惜朝先是把几间久无人住的屋子好好整理了一下,又在卧室点了驱虫的香,便开始讨论以后的生活。 李沐把课程安排跟顾惜朝细细说来一下。第一阶段内容包括:早上起来到山脚延着浮玉山跑两圈再回来吃早饭,然后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下午由李沐教授两个时辰的四书五经,吃过晚饭后再一个时辰的学习兵法韬略,接着是在李沐凭着厉南星记忆发明的风靡银河系超级无敌强身健体洗髓药中泡上半个时辰,在这之后才是供顾惜朝自由支配的时间。 排除那些繁重的学业任务时间,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说完这些安排,李沐笑得相当苦涩,他自己都有种在虐待儿童的错觉。但接下来顾惜朝的话让他就对小顾的格有了更加直观的体验。 “学习的时间太少了。”顾惜朝一直微蹙双眉听他说着,然后下了个令李沐笑得十分难看的结论。“浮玉山不大,很快就能跑完。这之后的时间只用来扎马步未免浪费。而且晚上还有大把时间没有加以利用。”经过他这么一评价,李沐只好再作调整。 他和李沐商议了半天才确定好最终的课程内容。结果他的训练时间又凭空多了两个时辰。由此看来,顾惜朝对别人狠,对自己则更狠。 第一阶段的学习进行的顺利程度有点出乎李沐的意料,尤其是在学习科考书目和兵法战术的方面。顾惜朝的确是天纵奇才,每听完李沐对课文的解释都能举一反三,融汇贯通。他在这方面进步神速,只用了平常书生要用的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学通了四书五经。他写文也越发随意自如,笔下的文章也日益花团锦簇。不过这也有赖于李沐手中集合了千年来各名家大师心血的现代四书五经注释。 在兵法方面,李沐先是教给他基础的行兵知识,然后借由古代有名的战役总结战争的要素。军事胜败的要素,主要包括兵、体、训、气、才、法、律、财这几方面。兵者是兵种的分配和部署;体者主要指体能;训者是指训练水平;气者就是士气;才者乃将才;法者就是用兵之法;律者则指代纪律严明与否;财者代表经济后盾。等顾惜朝领悟到一定程度时,他开始让他自己总结那些战役中决定胜负的关键。有时候还让他站在输家的角度,写出文章叙述如何才能扭转局势。到最后,李沐则开始与顾惜朝推演宋辽之间的战役,有时李沐代表军事力量较强的辽方,顾惜朝则针对辽人在物资方面的供应问题设计出好几个攻击方案。几番较量下来,李沐只觉得鸭梨山大。不过在李沐说出那几个损的偷袭手段时,顾惜朝面上的惊奇还是令他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但在武功方面的进展虽不如前两者神速但也不慢。李沐初见他时看他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以为他只有十一二岁。谁知后来他坦承自己已有十四岁了,李沐还为此暗自咋舌半天。故此他认为小顾长期营养不良,身子骨弱,不宜马上学习剑招和斧法。他在前期坚持让顾惜朝日日泡药澡以增强他的体质。李沐在那药中加入了二十多种名贵药材,旨在强身健体养元补气。此药虽具有奇效,但颜色着实渗人了点。 第一次配制这药时,他必须不断搅动着绿幽幽的粘稠状体。但这搅动也只能使药中的大型颗粒从表面下降到底层一点而已。而那些降到底部的沉淀物则会让在浴桶中的人感觉像踏在一堆软软的烂泥上。而且许多黏着物会吸附在人皮肤上直到渗透完全。李沐觉得浸过这药的人从浴桶中起来时,可能会给人一种绿巨人闪亮登场的感觉。 所以,即使是极有耐的顾惜朝看到这绿油漆般的体时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看着顾惜朝黑着脸把那些绿幽幽的黏涂遍全身,李沐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这药的颜色在加入最后一味药前本是粉红色的。 雷点过低的他实在无法想象顾惜朝浸在一堆粉红泡泡里的景象。 顾惜朝虽是勤恳努力埋头苦学,但是李沐已经受不了这样简单枯燥的日子了。在一段日子后,他强制要求每学习五天,就要有两天的假期。在宝贵的那两个休息日中他通常会下山到城镇里逛逛街买些日常用品,顺便也暴露一下本听个小曲儿什么的。 第一阶段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七。小顾已经掌握了四书五经的内容,也算得上熟知兵法了。也许是因为药的关系,他的身子长得极快,几乎已经赶上李沐了,面部的线条也已经比之前刚硬了许多。在此期间,李沐一点一点地减少缩龄剂的分量,到最后则彻底放弃使用,恢复了成年的模样。 两年的基础下来,该是传授他无名剑法和神哭小斧的时候了。李沐一想到这,便在无人处叫苦不迭。 他手上虽然有穿越司出产的无名剑法剑谱与神哭小斧使用说明书。但若要充当顾惜朝的好老师,他自己必须先学好这两样东西。因为他如果把这剑谱与使用说明书丢过顾惜朝自己领悟,那小顾武功有成的日子恐怕是要大大推后了。不过记忆里已经有叶孤城的绝世剑法和厉南星的玄铁剑法,他不知道再学一门剑法会不会扰乱他的武功招式。 但是一切为了任务,拼了!老子好歹也是穿过叶城主的人,学个剑法还不是跟玩似的? 于是,李沐开始了夜半出门后山练剑砍树,清晨回来躺床上装死尸的日子。顶着一头黑眼圈淡定地去教书时,他也努力无视顾惜朝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终于练到了可以给某人做示范的程度,他在一天清晨叫住了正在竹林里扎马步的顾惜朝,告诉了要传授他无名剑法与神哭小斧的事。 “这无名剑法与神哭小斧到底是谁的?”顾惜朝听罢却没有露出李沐期待中的惊喜神色,反而接二连三地抛出一系列问句。“你最近半夜出去,是不是在练这剑法和斧法?” 我该钦佩于少年你的敏锐吗?但介个问题老子真的答不了,你得去问你那现在还不知在哪个宇宙黑洞里挣扎着的正牌师傅。 “它们都是父亲的。我已经有自己的剑法,如今有你在正好学完再传授给你。”思来想去,还是推给那个莫须有的人最合适。 “那为何···不教给我你的剑法?”顾惜朝说这句话时转移了视线,侧过头避开李沐的目光。 “我本是想教你的。”李沐再次启动好大哥模式,挂上一副温柔和睦的笑容,“但这剑法我是从娘亲那儿学来的,魔教中人都格外熟悉。若是传授给你,将来行走江湖时恐怕会多生事端。” 顾惜朝这才回到平时那积极地状态,开始疯狂钻研李沐示范给他的剑法和斧招。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四年已逝,在两人疯狂的教导和学习中,,顾惜朝的武功已经略有小成,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士已不足问题。 今日乃是中秋佳节。一轮玉盘般的满月当空朗照,空明澄澈的月辉宛如清波泻在密密挨着的高大树木间,投下参差的黑影,黑线互相交错缠绕,切割了彼此的空间,也勾勒出月夜独有的轮廓。 顾惜朝和他都坐在亭中赏月,望着那杏黄色的月亮,李沐就不由得神思飘摇,想到了那场同是在满月之夜下的名动天下的一役。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他静静地望着银雾般的月光洒在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口中喃喃自语道。 “你在说什么?”顾惜朝一挑秀眉,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他的目光却好似穿过了茫茫月色,投向了这世界的尽头。“今夜景致极美。如此良辰美景,若只是干坐于此,未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不如,我们比剑吧。”神哭小斧你已经使得不错,那就是时候考验你的剑法了,你若是合格的话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正有此意。”顾惜朝粲然一笑,提剑而起。 走出宅子,来到一片空地,一道剑锋上的寒光闪过,两道残影便迅速交缠在一起。 李沐使用玄铁剑法与顾惜朝斗得旗鼓相当。但玄铁剑法在此时此刻还是不能让李沐使得酣畅淋漓。他用眼神示意顾惜朝收剑,于是两人皆垂下手中长剑立于两边。 “怎么,这就完了么?可我看你尚未尽兴。”此刻夜风习习,他额间卷曲的青丝随风而动,淡粉的双唇微张着。 看着顾惜朝挺身执剑,身上一袭宽袖青袍也在疾风间衣袂翻飞,李沐突然叹道:“我有一剑法已经多年未曾使出。” “哦,南星你还有一剑法未曾示于人前?那又为何多年不曾使出呢?”顾惜朝眼波流转,面上已含上一丝极具魅感的笑容。 “从前我只觉得,天下间值得我使此剑法的人已经不在。”他那映在地上长长的影子莫名的多出了几分寂寞。“但如今有你在,我大概又可以使此剑法了。”说完,他眼神一凛,右手处闪过一道绚丽的剑花,如游龙般向顾惜朝刺去。 天外飞仙那是必杀技,我不敢使。但除此以外的所有招式,你都慢慢领教吧。 顾惜朝看到那惊雷般的剑光,也瞬间收起笑容,翻身躲过后,便划出一剑刺向李沐,那白练般的剑芒在夜空中泛起一阵阵慑人的寒意。 李沐陡然凌厉起来的剑招令顾惜朝有些吃紧,有好几次剑锋都差点划破顾惜朝的青衣,因此他不得不爆发出全部潜力。 突然,顾惜朝脚下似是碰到了什么硬物,身子一偏,原本李沐刺向他的目标就从肩膀变成了喉间。顾惜朝迅速侧剑抵挡,李沐也知道这惊鸿一剑的威力,连忙收势。 但他能及时收剑,顾惜朝的剑却未能收起。一点寒芒一闪而过,地上已多了几滴花瓣状的血滴。 “南星!”顾惜朝大惊。 李沐捂着肩膀处的伤口,对他温和一笑道:“并无大碍,你看,只是小伤而已。” “但是···”他死死地盯着李沐身上那处以眼能见速度扩大的红斑。 “真的无事。我去包扎一下就行了。”说完,他便匆匆离去。 顾惜朝目送着他略显踉跄的身影远去,却不敢跟上去,他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如今却带着懊悔与歉疚的影。刚才看到那惊鸿一剑,他竟然有种李沐真的想置他于死地的感觉,手中的剑便一去不可收回了。 可是低下头,他望着仍在滴血的剑锋,心中却涌现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想努力驱逐这个念头,因为这个念头不仅大胆,也是对李沐的不尊重。但是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那剑锋上殷红的血就如魔纹般让人移不开眼,那过去与李沐相处的种种画面也支离破碎地倒在他眼前。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年他们相认时,并没有滴血认亲。 逆水寒前奏(七)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七) - 逆水寒前奏(八)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八) 在那一夜的月下比剑后,李沐就开始重新定制目标。 第一个目标:与顾惜朝建立一定好感度,完成度100%。第二个目标:顾惜朝养育成才计划,简称小顾养成计划,完成度93%。接下来,该是进行第三个计划了的时候了。 他总会离开这个世界,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但在离别之际,他必须尽量消除他的离开给顾惜朝的今后带来的影响。 但如果他随便找一天对顾惜朝说什么我要出远门有缘再见的屁话,他很难保证逆水寒剧情被活活整成幼弟十年寻兄记。 因为只是离开,他不能确定顾惜朝会不会来找他。 为了一劳永逸,只有那么做了。李沐沉下脸,从桌上拿起了一杯白瓷杯子喝下其中绀碧色的体。 自从那一夜后,顾惜朝对着他的态度就有些微妙的不自然,尤其是看见他受伤的肩膀时。更令人担忧的是,他开始经常望着院子里李沐种的郁荃葵发呆,短则十分钟,长则半个小时。 那郁荃葵在煦日下有着极美的花形,一粒粒珍珠般的晨露在鹅黄色的花瓣上翻滚、凝聚,然后顺着那柔软的曲线流下,在地上摔成万道金光。但此花只在未时盛开,开一刻便凋谢。顾惜朝曾说这花如此薄命,故为许多人视为不祥之物,但李沐却尽心尽力地照顾它,由此可见李沐实在是品味独特。李沐听罢半晌不语,他有点不忍心告诉顾惜朝,他悉心养育此花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把它作为报时器。 他很想像从前一样带着春风拂面般的笑容,轻轻走进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上一两句俏皮的话,就像寻常人家的兄弟一样说着温馨的家常事。 但现在,他即使与顾惜朝面对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夜,他去包扎伤口时曾回望顾惜朝,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剑上的滴滴沥沥的鲜血,眼中带着股莫名的郁。他看得太投入,以至于没察觉到李沐探询的目光。然后李沐在卧室中包扎时,一种器皿摔碎的声响从隔壁某人的房间传来,像是在这幽深之夜的沉寂里撕开了一条深深长长的口子。 再看看他如今的表现,李沐就已经猜到几分了。 这家伙,一点都不懂得掩饰吗?他苦笑着凝视着坐于院中沐浴在晨光下的顾惜朝。 “明晚山下有元宵灯会,不如我与你同去赏灯猜谜如何?”他突然出声打断顾惜朝的沉思。 顾惜朝被他从漫无止境的苦思中拉回到现实中,他回头望着面色略显苍白的李沐浅笑着回答说:“好。” 是该找个适当的时机挑明了,就趁这次下山的机会把事儿都一次说清了吧。李沐与顾惜朝并肩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心中却不断酝酿待会儿要说的话。 街市上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刚从青山绿水的长廊中走出,李沐就欣赏了一副太平盛世图。来来往往的人们皆退去了平日里的倦怠之色,换上最喜庆的笑容去迎接节日的到来。华彩锦衣映着各式花灯,把水乡小镇旖旎妩媚的一面展显得淋漓尽致。吆喝声此起彼伏,南坊是烤**店的的老板在叫唤,北坊是烧饼摊的小贩在叫卖,这边捏面人儿的捏了个关公忙着吹嘘自己的高超技艺;那边吹糖人的吹了个羊羔儿满脸堆笑着让稚儿来看。 李沐赏析盛日美景本也心情尚佳,但一想到离别在际就难免转喜为忧,他打量着身旁踱步的顾惜朝倒是神色如常。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打算和他走到一个幽静少人的小巷里就坦白。谁知走了一路,他却发现身后多了几个尾巴。 “竟敢跟在我们身后,好大的胆子。”顾惜朝也有所察觉,那冷厉的眸子像是化不开的寒冰。“既然扫了我们的兴致,就必须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老子要谈正事,却偏偏来了这起子混蛋瞎折腾,真是晦气。虽是心中在暗暗咒骂那些跟梢的人,李沐仍然保持着面上淡淡地微笑。 他们穿街走巷,东拐西歪,最后走进了一个无人的小胡同隐匿了行踪。后面的跟踪者不见他们身影,自是心急如焚,匆忙现身在小胡同里盘查。 那是两个穿着布短褐的中年男子,长相倒是中正平和,看起来忠厚老实,混在人群中也极不起眼。他们在胡同里貌似随意地闲逛,不过那眉眼间的探寻之意却是难以遮掩。 隐于暗处的顾惜朝一瞅见那两人的相貌便瞳孔骤缩。由于一旁的李沐离他很近,顾惜朝面上那极细微的变化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李沐面带疑色地望着他,刚想问他是否认识这两人,顾惜朝的青袍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只见他掠空而起,一个漂亮的翻身就平稳落地,再一回眸,那把寒光凛冽的无名剑就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颈。 “原来是老相识。”顾惜朝那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却闪着凌厉狠绝的光,看似暖意融融的话语在字里行间渗透着刺骨的寒意。“昔年承蒙照顾,怎的今日来不通知惜朝一声?” 那被架着剑的男子早已是面如土色,牙齿不住地打颤。另一个人看情势不妙扭头就跑,但被忽然现身的李沐拦了下来。 看他的样子,这两人应该是在仙姿楼跟他见过,怎么今日这么巧就在这儿碰上了呢?难道仙姿楼早就注意到我们了吗?李沐神色如常,大脑却持续不断地高速运转。 顾惜朝架着剑,冷笑道:“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招待这二人呢?” “既然是你的老相识,你就自己好好招待他们吧,我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话音一落,李沐就用随身带着的萧点了那欲逃跑之人的道,一个旋空踢将他踢到顾惜朝跟前。随后他就背对着他们走出胡同。 那两人在顾惜朝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目光下,只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去。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哆嗦着吐露出一大堆情报,顾惜朝越听秀眉皱得越深,终于忍不住打断道:“这些都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红绡的行踪。” “红绡仙子她···她近日在陈州的仙姿楼分楼。”那人满是惧意地望着眉眼间染上一片云的顾惜朝。 “这就是你们所知道的全部了?”顾惜朝暗自警惕着,又问了被点道瘫倒在地的那人。 那男子费力地点了点头。顾惜朝看见他的点头后,就在唇边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李沐在胡同门口守着防止无辜路人进入,在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两声凄厉的惨叫声时,他回头看到了闲庭信步缓缓而来的顾惜朝。 技术还算不错,衣服上一滴血都没沾到,要是动作再麻利些,别让他们叫出来就更好了。李沐淡笑着望着仿佛不染一丝尘埃的顾惜朝。 但顾惜朝唇边仍带着那抹莫名的笑,他只深深地看了李沐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大步离去。 “你去做什么?”李沐满腹狐疑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青影,在他背后喊道。 “想一个老朋友了,我想去会会她。”他清润如玉的声音隔空传来。李沐静立于原地,远远望着他一甩长袖,混入漫漫人海中消失不见。 宁愿去找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开口问问老子,唉,这家伙。李沐仍然保持着那原先的姿势站在胡同门口,心中千回百转。 三日后,李沐在街上听闻红绡遇袭的消息。传闻中,她那粉雕玉琢的身子被人生生割了三十刀,还有十刀是划在妍姿艳质的玉容上。 烟花女子最为重要的容貌受损,她这一生也算是彻底毁了吧。顾惜朝这次做得够绝。李沐的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一日后,他在山腰间的宅子等到了归来的风尘仆仆的顾惜朝。 他望着面带疲色的顾惜朝,温和一笑道:“欢迎回来。”但说完这句他突然想抽自己嘴巴,这不是某岛国里的平民妻子经常对远行归家的丈夫说的吗? 甩开脑中纷繁的思绪,他如同平时一样将顾惜朝迎进家门,走进庭院中休息。 顾惜朝初见他只是含笑不语,在李沐的房间中坐下时也只是静静观赏房中的花。李沐原先准备的说辞倒是没用上,他等了半晌,才听顾惜朝慢悠悠地说道:“近日江湖上关于红绡的传闻,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她虽曾与你我敌对,但那般好的颜色毁了倒也可惜。”李沐叹道。 他忽的有些同情起红绡,说到底,这个女子也只是心机深重的仙姿楼主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子失去价值,她的凄惨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确实可惜,也不知道是谁与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做此恶行。”顾惜朝的嘴角噙着一丝浅浅的笑。 “我倒是不认为这是寻仇。”李沐眯起了狭长的双眼,望着顾惜朝。 “哦?你有何高见?”他笑得越发灿然,转过头来专注地盯着李沐。 “若是寻仇,何必费此功夫对付她,一刀杀了她不就得了?”他看着顾惜朝意味不明的笑容,接着说道:“那人这般煞费苦心地折磨她,只怕是为了从她嘴里问一些东西吧?” “那么你觉得,他问出来了吗?”顾惜朝忽然避开李沐的目光,他的身子笼罩在亭角投下的影里,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李沐却在这时沉默了。 此刻形势一触即发,他必须慎重考虑每一个从他嘴里蹦出去的字。但仔细设想每一个方案的可行,他最终还是选定了那个方法。 打定主意,他带着恬淡怡人的微笑温和地看着顾惜朝,轻轻道:“惜朝,我····” 顾惜朝一挑秀眉,转过身子静待下文。他觉得接下来该是拨开一切迷雾的时候了。 “我们来下棋吧。” 话音落地后,李沐观察到,顾惜朝的嘴角,貌似是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显然顾惜朝没想到他费了半天唇舌之后,李沐就给他这么个囧逼的建议。但是一切尚未挑明,他还是得照着李沐说的去做。 唉,玩心理战什么的少年你真的不在行啊。这种时候明显你情绪高涨,正占上风,老子要是不想个法子转移你的注意力,就会处于被动,接下来的对话就真的难办了。李沐淡然自若地笑着,心里却着实捏了把冷汗。 在顾惜朝的心不在焉之下,结果可想而知,一盘下来,李沐完胜。 “刚开始你不熟悉棋局,所以你胜少输多。后来你通了这纵横之术,就是我胜少输多了。怎的如今这么快便败下阵来?”李沐佯装不解。 “一子错,满盘皆落。”顾惜朝用那白瓷般的手扶着额头,悠悠一叹道。“到底还是我棋艺不。” “这倒未必。”李沐侃侃而谈道。“你天资聪慧,这点无人能否认。只是这盘棋你走势过于凌厉,处处不留余地,反而落了下乘。”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不给别人留余地,也就是不给自己留余地。 “这也算是败因吗?那我可不能接受。”顾惜朝笑道。“下棋之乐本就在于那酣畅厮杀的过程,若拘泥于输赢而忘了乐趣所在,才是真正的落了下乘。” 李沐一愣,复又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执着了。”顾惜朝果然是顾惜朝,活就要活的潇洒肆意吗? 感慨完毕,他又接着说道:“这第二点败因是你的心神不宁。”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何心神不宁?”顾惜朝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沐。 李沐刚才还坦然微笑,此刻却收起了笑容。 “你知道了。”他说的是陈述句。 “是吗?”顾惜朝冷笑道,“可我怎么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太渴望知道那多年来可望而不可即的真相。所以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杀死守卫,把红绡拖到了无人的荒野,用锋利的匕首在她的雪白肤容下划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口子。 在她的杨柳细腰割下十刀时,她低声啜泣着;在她的如柔荑般的双腕上划下十刀时,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等他在她凝尽脂粉的脸上划下十刀时,她已经目光呆滞,毫无生气。这期间他一遍遍重复自己的问题,红绡也一遍遍重复自己的答案。他问了二十六次,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他,顾惜朝,只是一个落魄书生的儿子。而李沐,绝不可能是他的哥哥。 人被折磨到这份上,已经不可能撒谎了。红绡以前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话,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 顾惜朝无法形容自己那时的心情。 该痛恨吗?痛恨一个四年来尽心竭力照顾他,培养他一身绝世才华的人? 该感激吗?感激一个从一开始见面就满口谎言,一直都弄虚作假的骗子? 那些与李沐相处的点滴细节,汇聚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在他脑子里飞速旋转着。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去质问李沐。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了。望着顾惜朝眉眼间的冷厉,李沐苦笑道:“我确实是有些地方骗了你。因为刚开始见面时,我自己也不确定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顾惜朝一愣,眉眼间的不可思议之情显而易见。 加油,李沐,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那个晚上,你已经滴过我们的血了吧。”他沉下头,叹道:“以前我也跟你提过我的特殊体质。现在我就再说详细点。我从小在魔教长大,日日夜夜地浸泡药,我的血已经能抵挡大部分毒素。所以,我的血也与常人之血不同,不能与任何人的血相溶。” 顾惜朝的呼吸忽然一滞,眼神都有些放空。 “因此,我不能确定你的身份。而父亲只是托人告诉我当年与他相好的那个名妓的艺名是牡丹。恰巧你母亲的艺名也是这个。再联系你各方面的情况,我觉得你最有可能是我的弟弟。但是把你安顿好后,我也去暗中查访过。当年符合条件的叫牡丹的女子有五个,除了你娘,还有一个女子生下过孩子,只是那孩子未足月便夭折了。” 顾惜朝垂下头看不清神色,但他的双手已然微微颤抖起来。 “我原本以为你是我亲弟弟,查探后我方知不是。你只是碰巧长得与我极像罢了。我亲生的弟弟早就不在这世间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早早地去了,就不用在这人世受那么多苦难折磨。”李沐怅然地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弟弟了?”这次他说的话中都带着颤音。 “有什么区别吗?那不重要了。”李沐笑得惨然。“我这些年难道不是把你当弟弟在养吗?”唉,其实老子都觉得是在养儿子了。 顾惜朝默然不语,但那双白玉般的手抖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 洒狗血的时候终于到了。李沐这样想着,目光投向远方做沉思状,然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话:“反正,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了。” 顾惜朝闻言大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李沐。他几乎是这一刻才注意到,李沐的脸色有多苍白。 逆水寒前奏(八)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八) - 逆水寒前奏(九)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逆水寒前奏(九) 顾惜朝睁大了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沐那呈现病态苍白的面色,粉唇微颤,却始终说不出什么。 李沐见他神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接下来说道:“方才我也说过,那药浴有使人百毒不侵之奇效。但人得到什么后总要付出一些代价。长期浸泡药后,药中的毒素在我体内日积月累已经达到一个非常惊人的总量。本来我每月服用魔教独有的九转清和丸可以中和一部分毒素。但内乱后,魔教分崩离析,清和丸的制法也就从此失传了。” “你···你已经有多久没服药了?”顾惜朝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简直快要跳出腔。 “我从魔教中有带来一些,但三个月前就用完了。”李沐垂首低眉,一副伤感之状。“再过一个月,我的五脏六腑就会尽数衰竭。” “凭你的医术难道不能制出类似的药物吗?”顾惜朝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知道那药需要的材料,也知道那药配置的方法。”李沐神色黯然道。“只是那些药材只在魔教内部才有。内乱后,魔教总堂走水,那些名药怕是早就堙没在火海中了。” “即便如此,我帮你去寻便是了。天下之大,寻几味药材难道还不易吗?”顾惜朝仍是不肯放弃。 “没用的。”李沐苦笑着打破他的幻想。“那九转清和丸需要数十味珍稀药材,你我都是无权无势的江湖草莽,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月内找齐?况且那配置也需一月有余,此事是万万行不通的。” “不,我不相信,你难道就这么等死吗?”顾惜朝终于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过来抓着李沐的衣服。此刻,他原先清润如玉的嗓音已经变得低沉喑哑。 “从和你住在一起时,我就在等那一天了。”李沐无奈地看着顾惜朝。顾惜朝连忙伸手查探李沐的脉象。渐渐地,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从面上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仓皇无助。他颓然地松开了手,眼神空洞地向后退去,一步一步缓慢地后退着,黑靴与木板摩擦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的刺耳。 完了,他不会受不了打击一直颓废下去吧?想想晚晴死时他那表现,这个可能还是有的。李沐看着他颓废呆滞的模样有些担心,便又补充道:“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你在我最后的四年里与我朝夕相处,共度良宵,我早已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亲人了。有这些日子我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你不必为我伤感。” 顾惜朝呆若木**地站在原地,毫无反应。李沐深锁双眉,叹了口气,缓缓道:“等一下我便会带一些行装,到魔教的旧址。那里毕竟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所以死后我也会长眠于那处。” 说完,他便从橱柜中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正欲转身,忽闻身后一阵刺破空气的劲风传来,他匆忙一闪,避开那道青衣大袖,翻到一边。身后的顾惜朝眼见偷袭不成,脸色一沉,便提起仍套着剑鞘的无名剑,飞身上来。 李沐一边在狭窄的空间内来回躲闪,一边冲着他厉声质问道:“顾惜朝,你这是干什么!?” “你可以轻易地放弃你的命,但我不行。”顾惜朝的目光冷厉决绝,全无半分呆滞木讷。“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就算强行把你留下也在所不惜。” 敢情这家伙刚才的呆滞都是装的?居然跟实力派的老子拼演技?李沐气极。 此时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为了伪造虚弱的脉象,他连续好几天都服用一种慢毒药。因此身体素质也暂时下降,他如今的动作已经不如以往那般敏捷轻盈。而且顾惜朝用无名剑把他逼在墙角附近,他本够不到房门边的玄铁剑,用赤手空搏对上套着剑鞘的无名剑没有几分胜算。 别逼老子使用散花银针。李沐神色严峻地凝视着顾惜朝,一只手已经暗中靠近腰间。 “你在找散花银针吗?”顾惜朝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从背后掏出了一个令李沐十分熟悉的袋子。 是散花银针!他刚才靠近我时拿的吗?老子居然没察觉到。不过顾惜朝不愧是顾惜朝,那种情况下还能想到卸下老子的武装力量。李沐脸色如常,心中却犹如掠起惊涛骇浪。 该死,那就只有靠那个了。李沐忽然望向房间的窗口。 无数的武侠小说中都有说到,高手对战,最忌讳分神。而倒霉催的李沐似乎再次为无数的后辈们验证了这一至理名言的正确。顾惜朝趁着李沐这一分心便欺身上前。李沐也与他拆招无数,但不多久便气力不济,被顾惜朝寻机点中了道。 李沐一脸惊悸之色,在顾惜朝的注视下靠着墙无力地滑下,慢慢地坐倒在地。 顾惜朝蹲下身子,严肃地凝视着他,正色道:“不管那药有多难配置,你都不该如此轻贱自己的命。” 李沐笑得越发苦涩。 “你把我当做唯一的亲人,我又何尝不是呢?”顾惜朝感慨万分。“就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让你等死。” “可你真的了解我吗?你又对我的过往清楚多少?”李沐立刻反驳道。“你又怎么能确定死亡不是我最好的归宿呢?”你怎么就不能痛痛快快让老子地去了呢? “我知道你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然潇洒。可那又怎样?就像你所说的,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我也已把你当做我唯一的亲人了。”顾惜朝那深邃如夜空般的眸子正定定地对着他。 “在魔教时,逃出魔教时,我都杀过不少人。”李沐垂下头,笑得有几分自嘲,几分凄然,几分孤寂。“有时是为了自保,有时是为了试药。在见到你之前,我早已是个满手血腥之人。只是因为一些人,一些事的发生,我才隐藏了真实的自己。所以这些年来,你本不曾见到真正的我。”这倒不是在洒狗血,老子以前穿叶城主时杀的人也不少了。 顾惜朝站起身子,一甩青袖,走到窗边眺望着远处朦胧于雾中的青山绿水,悠悠叹道:“是非对错我不欲去分辨。我只希望当我坐拥这大好河山之时,能有人陪在我身边。” 会有人陪你的,但那个人绝对绝对不是老子。李沐望着长身玉立的顾惜朝暗自腹诽着。 “我会带你去找江湖上的名医,你需要的药也许他们会有。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能让你就这样死去。”顾惜朝握紧了拳头,一点都不顾指甲刺破肌肤的痛楚。 “你大概是做不到了。”李沐幽幽道。 “那倒未必,我···”话未说完,他突然扶住额头,身子开始摇晃。 “怎么···回事?”顾惜朝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似的。他不得不靠在窗栏上才不至于倒下。 “看来迷香开始发挥作用了。”坐在墙边的李沐微眯着双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什么···迷香?”顾惜朝艰难地调转身子,看向房间一角每日都点着的驱虫香。 “不是那香的问题。”李沐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是那窗边小桌子上摆着的郁荃葵。” 顾惜朝闻言挑眉冷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扫掉那摆在桌上的花,便体力不支地倒下。他脸朝着李沐躺在地上,费力地说道:“终究···是我···疏忽了。” 他进来时明明看见了那盆郁荃葵,却只以为是近日多雨,李沐不忍娇嫩的花朵经受风吹雨打就把它放于房中,未曾想到这其中的机关。 “你日日都见这花自然不会觉得奇怪。但你毕竟不通药理,不知道这花的花瓣只要沾上一小滴药水,就会散发一种无色无味的迷香。”李沐又解释道。“这花是我最后的一招。我本想着临走前就给你喝下有解药的茶水,但你出手太急,我来不及给。” 顾惜朝笑得倒是坦然大方:“不愧···是南星,当真是···好算计。” “抱歉,你大概再过一会儿就会失去意识。等半个时辰后我的道解开,我自会离开。而且中了这香,你会昏睡三天。”所以你别想什么醒来后去追老子的馊主意了。 “这些年的怀疑揣测···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吗?”顾惜朝自嘲地笑道。“如果我不去···怀疑,你···你也许···不会这么早···离开···”李沐忽然有些不忍去看他的表情。 “跟你在一起···的四年,就像···一场繁华幻梦。我本以为···这场梦···还会再久一些···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被我···”说着说着,顾惜朝就没了声息。李沐看着他心有不甘地闭上眼,心中千回百转。 如果可以,我也想与你安顿下来之后,慢慢改变你的格,不让你走上偏激的不归路,也不必遭遇日后那场大变。可老子早已经不是那个刚进穿越司的小毛头,也早过了能够随心所欲的年龄了。身为一个无权无势无后台的苦逼小职员,老子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解开道后,他起身揉揉僵硬的肌,再轻轻抱起顾惜朝,将他放在自己的床上。凝视着顾惜朝睡梦中仍微微皱眉的面容,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任务算是over了,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享受接下来的假期了。 再起身,他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夕阳下他拉长的影子凭空多了几分孤寂萧索之意。 不过李沐若是知道他以后还会回来,打死他也不会洒这一地狗血。 逆水寒前奏(九)在线阅读 逆水寒前奏(九) - 11 待填番外,不用点击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11 待填番外,不用点击 【大雁文学首发更新,无广告弹窗】 【请朋友们直接搜索:大雁文学】 【enxue。。换成.即可】 【喜欢就收藏吧,方便下次快速浏览哦!!!】 11 待填番外,不用点击在线阅读 11 待填番外,不用点击 - 流星蝴蝶剑序章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序章 回到穿越司后,李沐立刻发现他在武侠分区办公室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了。 坐在位子上的是个娃娃脸的青年。他那眸子清清亮亮的,像明镜似的倒映着一方天地。看到李沐后,他微眯着双眼,在嘴上划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微笑打量着李沐。他的笑让李沐觉得有些熟悉,因为他笑的时候与他一个损友有几分莫名的相似,那笑里的几分阳光中又含着几分自嘲。 李沐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不觉得自己有见过这号人物,细细观察他的神态动作后,便试探着问道:“是小淮吗?” “不愧是老木头,这么快就认出我了。”娃娃脸青年笑得更加欢乐。 “你怎么又改装身体了?这次老子差点都认不出来。”确定了他的身份,李沐肆无忌惮地大笑,顺便揪过他的头发狠狠揉搓。 钱小淮从小就是李沐的死党:上学骂同一个老师,上课看同一本小说,长大找同一个工作单位。但是在进入穿越司时他们却发生了分歧。申请岗位时李沐选择了武侠分区,当然这是基于他对某位区长了解不多的情况下,而后者则选择了西方魔幻分区。 “人总要学着改变嘛,再说现在不是流行正太控吗?改装成这样才不会被时代前进的破轮子给落下。”钱小淮挣开李沐的魔爪,然后笑眯眯着解释道。 “现在还没到满城尽是正太控的时候吧?你这样子也太别扭了,还是老子这样看的舒服。”李沐立时反驳道。他对自己的外表还是很满意的。 “你的外貌的确不错。而且老木头你一向都很会装,不会锋芒毕露让人难以亲近。这点我最佩服。你表面上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肚子里的水深着呢。” 傻乎乎的···傻乎乎的···话说你真的是在夸老子吗?你难道不能找些正常点的形容词儿?老子明明是看起来忠厚老实! “不过我这样子也有利于吸引我喜欢的女生。”钱小淮突然笑得很猥琐。 “喜欢的女生?你还在追我们区的杨玖杨大姐吗?”李沐的八卦之心瞬时占了上风。 “哪有的事儿啊?”钱小淮突然唉声叹气,正当李沐想要接着问下去时,他突然轻轻地笑起来。 “咱已经追到了。” “哇塞!你不是吧?怎么老子才去了这么点日子,太阳都改从西边升起来了?”李沐目瞪口呆。 “老木头你少打岔,我追是追到了,可她最近忙,没空陪我过二人世界。”钱小淮抬头45度角忧郁地望天,晶亮亮的眸子都快要拧出水来,然后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都怪······那些······穿越男。” 李沐一头雾水,遂即细细查问,钱小淮这才算把实情都托出。 由于苏有朋版倚天屠龙记美女众多。群芳争艳的剧吸引了无数宅男们的目光。而格略显懦弱的张无忌更是被穿越的重点对象。但只有少数穿越男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风起云涌的元末创一番雄图霸业,多数穿越男以成为顶级种马为最终目标,在传播子和造人的事业上有着极高的热情。依照他们的品,原版女主女配再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们可能是极低的。指望那些乱世枭雄们能在见到他虎躯一震的雄姿后就智商下降以至于一败涂地也是不可能的。武侠世界的原住民的头脑还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没有活在琼瑶世界,没有被传染脑残光环。为此,为了满足广大男客户的要求,认真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基本目标,穿越司中央领导决定派遣职员扮演女主女配和大反派,力求让顾客们心满意足。 “我可怜的玖玖,得附在赵敏身上跟那个穿越男**。明明对他唾弃得不行,还得装出一副含情脉脉的小儿女态;明明交战时占着上风,还得找借口拖沓直到那穿越男逃掉。”钱小淮一副西子捧心状语调夸张地感慨道。 “唉,这也没办法,男客户一向都这么难伺候。”李沐同情地看着他。 “不过这还不算最可怕的。”钱小淮变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哀哀凄凄地惨嚎,下一秒立刻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知道最近出现在逆水寒世界的一大批强悍穿越女吗?” “额?逆水寒世界?不是资源很紧凑吗?你说一大批什么意思?”李沐疑惑道。 “资源紧凑是老早之前的状况了。在你出这个任务前,武侠分区就锁定了新一批逆水寒世界的坐标,客户能去的逆水寒世界已经比以前多很多了。之前因为能去的逆水寒世界较少,所以每个成长中的世界都备受关注。现在资源丰富了,那些发生磁暴的逆水寒世界就直接被注销了,不会有客户去了。这个决定是你们区长一早就定好的,只不过最近才发下正式通知而已。咦,老木头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啊?哎呀老木头你的手怎么抖这么厉害啊” 我勒个去!难怪那货不告诉老子仙姿楼的背景,敢情他本就不在意这个任务的成败。那混蛋肯定一边看着显示屏一边得瑟地啃着薯条。玛丽隔壁的,老子千辛万苦地跑任务是为了啥?李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在心里疯狂诅咒着某人。 “没······没事,你接着说。”看着钱小淮疑惑不解的模样,李沐尽最大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形容那些女人。还是我给你举些例子吧。”钱小淮带着一脸无奈地表情说道。 “有个穿越女在进去逆水寒之前,给自己染上了七彩的头发,涂上七彩的唇膏,管自己叫七彩圣母。” 七彩······她怎么不叫七彩雷母?李沐一阵无语。 “她见到别人时都只说自己七彩圣母的外号,只有见到顾惜朝时才说出自己编造的闺名。” “什么闺名?”李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欧阳玛丽。” ······前面一个中国复姓,后面一个外国名字,这是个啥?中西合璧吗?李沐已经抑制不住嘴角连续不断的抽搐了。 “她说自己是西域大国朱紫国丞相的千金。她还说仰慕自己的人太多,所以她不厌其烦选择逃出朱紫国来到宋国。欧阳明,据她说是武功可以排进天下前十的大将军,为了追求她休了原配;上官晓雨,据她说是朱紫国第一才子,为博得她一笑写诗无数;慕容玉林,据她说是武林大帮天使帮帮主的儿子,居然为了她甘愿放弃帮主之位;皇甫风,据她说在别国做卧底,手下有一大堆暗探,却甘愿委身做她的侍卫;公孙雷,据她说在朱紫国为官,拥有一大帮追随者权势滔天,却为她放弃高官显位。她还说她相信可以在宋国找到真爱,所以不远万里来到宋国。”说完这些,钱小淮的表情很是扭曲。 这身世还可以再瞎一点吗?一个丞相的千金搞什么寻找真爱之旅,你以为这是脑残偶像剧啊!还有你那几个金光闪闪的情人可以别拿出来乱炫耀吗?那帮派的名字也太怂了吧?那第五个人的名字也太可怜了吧?李沐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之前编造的故事是多么的合情合理有逻辑。 “那个世界的顾惜朝······不会相信了吧?” “怎么可能?”钱小淮立刻撇嘴道。“他刚开始以为她是个胡说八道的疯子。” “后来呢?”李沐又问道。 “他觉得这女人可能是什么西域魔教的妖女。” 这样的极品只能让吾辈凡人仰视了。李沐突然很同情平行世界的那个顾惜朝。大概在他眼里,晚晴是天上来人间的,这女人是天上人间来的。 “对了,刚才我说逆水寒世界资源丰富时,你那么奇怪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于是李沐把无辜职员被邪恶资本家压榨剥削的故事细细讲了一遍,听得钱小淮连连摇头叹气。 “老木头啊老木头,你有时候像个天才,有时候又像个白痴。而你选择进武侠分区就是你最白痴的表现。当初我就跟你说进魔幻区好处多多,你偏偏不听。唉,不听小淮言,吃亏在眼前啊。” 李沐闻言只是苦笑不语,看到如今他的处境,他就不由得想起刚进穿越司的时候。那时候的还是青葱少年的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当初那么好的一份进魔幻区的机会他就这样放弃了。 曾经有一分珍贵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只想说一句话,那就是:永远有多远,区长你就给我滚多远。 “还好他现在在开会没有时间刁难你。我劝你还是把握时间去度假吧。”钱小淮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接着说道,“我从玖玖那里听到,最近武侠分区在开发天涯明月刀世界的旅游项目,所以男主叶开的壳子已经做好了备份,你这次去度假不如用他的壳子吧?” “叶开?这壳子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你推荐吗?”李沐一听到假期稍稍来了点兴致。 “因为是新壳子,所以没有连接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的武功和身体本能仍在。所以你可以不受原主记忆的影响。”钱小淮笑道,“而且最近磁暴频率上升,其它世界主角的壳子还是要放在司里以防万一。” “那倒也是。叶开的师傅是李寻欢,他从师傅那里学到的小李飞刀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李沐赞同地分析道。 “既然你同意了,事不宜迟,我带你去看看那壳子吧。”钱小淮立刻领着李沐去壳子的储备处。 见到泡在透明体中的叶开壳子,李沐越看越满意。刀劈斧凿般的线条衬出了叶开的剑眉星目和清爽俊逸。与厉南星的容貌相比,他的面相少了几丝温润,却多了几分刚毅。 套上叶开壳子后,李沐就出发去了神雕侠侣世界度假。 但当空降完成的时候,他突然觉察到不对劲。 他空降在一片灌木丛生的矮树从中,周围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但他原先把空降目标调控在终南山,仪器不该出现这么大的失误。 更不对劲的是,他无法联系到穿越司。以往他只要一空降,就可以用心灵链接术联系到穿越司的同志。 他再往怀中一,心彻底凉了下去。 完了,空间袋也没了。 这下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是遇到磁暴,被卷进未知的世界了。 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老子好好地出来度个假都会碰到这种鸟事。那空间袋也被磁暴弄没了,那里面可是老子一年的储备物资啊!谁能体会老子从度假小开沦落成异界鲁滨逊的心理落差啊啊啊! 李沐默默地对着天比中指,比完他就准备沿途找个路人好好问一下。 问路人是必要之举,因为他必须得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世界。 流星蝴蝶剑序章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序章 - 流星蝴蝶剑(一)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一) 李沐施展轻功掠过灌木丛,再沿着小道前进,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了一个路过的樵夫。他先是装作不慎迷路的世家子弟,然后借着问路的缘由从那樵夫口中获取情报。那樵夫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当下就跟他说了城镇的方位和一些基本常识。 李沐笑呵呵地听他说完,心却渐渐往下沉。 他来到的应该是流星蝴蝶剑的世界。此处武林被两股势力垄断。一是人称老伯的孙玉伯为首的孙府,一是万鹏王领导的十二飞鹏帮。双方以快活林分界各具一方,他们多年相争仍是胜负难分。 磁暴过后信号覆盖率还是这么低,看来穿越司不可能让客户来这个世界。而且就算磁暴平息,李沐恐怕也不能联系上他的同事,这才是最恼人的地方。他可能必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司里的同事看他久久不归,应该会派人去找他。 低调处事也许并不适合当前的状况,如果流星蝴蝶剑的世界出现了一个叫叶开的飞刀高手,才更为引人注目吧?以往客户进驻的世界,会被投放减少磁暴的仪器以维护世界稳定。但这个世界应该没有被投放保护器械,所以也许他把剧情破坏得彻底些,就能引发更大的磁暴,从而吸引穿越司的目光。 但是由于很少有客户有兴趣来到这个世界,穿越司没有大规模进驻流星蝴蝶剑的世界,所以李沐从前也没有过多关注,只知道反派人物和正派人物的姓名,但对那些名字对应的脸孔却一无所知。 凭这么点记忆,哪天在大街上碰上了剧情人物也不知道,怎么破坏剧情?李沐告别樵夫后,就立刻卸下那副温文尔雅的伪装,摆着一张苦瓜脸叹息着自己悲催的命运。 目前的他身无分文,只好到了就近的洛阳城当掉叶开常穿的那件青绿锦衣,换上了一件布麻衣。 翻来覆去地数着身上仅有的几个铜板,他开始筹划自己的未来生活。 他现在基不稳,不便立即踏进江湖的是非之中。所以他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凭借厉南星的医药记忆当一个大夫。 这般想着,李沐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镇上唯一的一家药堂回春堂进发。 回春堂老板生的白白胖胖的一张元宝脸。他此刻正满脸堆笑着问候着堂里边的客人。可他的小眼睛一瞥到李沐那寒酸简陋的麻衣,脸上的和气便迅速消融了几分。 李沐却像个阔客般昂首挺地走进来。他对这类人的品了解得相当透彻,若是唯唯诺诺地前去应聘大夫,只会让人看轻,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进去。 “掌柜的,不知您这里缺不缺大夫?”李沐笑得一派阳光灿烂,像是丝毫没有看到那在一旁坐诊的两个中年大夫。 那老板见李沐如此年轻,细长的小眼睛中就带上了几丝轻蔑的味道,他当即冷哼道:“回春堂不缺大夫,倒是缺几个打杂的小厮。” “是吗?”李沐脸上笑颜依旧。他随手拉过一旁等候的一个老汉,笑问道:“老人家,你可是腿脚不便,所以来这回春堂找大夫看病?” 老汉被他这么一拉先是一惊,见到他真诚清爽的笑容倒也很快平静下来。不知为何,叶开壳子的笑容就是这样抚慰人心的力量,任何人见到他的笑容都会很快镇定下来。 然后那老汉被他一问,立时疑惑道:“我这腿脚的毛病在人前是看不出来的,小伙子你怎会知道?” “我看老爷子你颈上的天柱、景门处生有红斑,这两处道连接人体经脉直通足部。既是它们周围有红斑,想必是你的腿脚出了问题。”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李沐立时侃侃道来。 “不瞒你说,我这双腿近日常常作痛。每天三至五次,每次发作短则一刻,长则半个时辰,其间痛楚实是难以言说啊。”他抖了抖那长长的白须,连连摇头道。 “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你只需找些枸杞、梅花片、丝瓜捣碎制成药膏。敷在作痛处再按摩一刻,这样三日即可药到病除。” 见李沐所说的都是些寻常药材,老汉又有些半信半疑:“就这么简单?” “小子怎敢欺骗老爷子?这些东西虽是平常,但制成药膏却是效用无穷。”李沐爽朗一笑道。他先前看这老汉穿着短褐,应该也是穷苦人家。这种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药堂的,这也可以看出他已经对病痛忍无可忍。李沐所说的三天除痛实在太过诱人。再者,他所列举的皆是些寻常物件,比不得药堂里名贵的药材,老汉可以因此省下一大笔银钱。两者双管齐下,他一定会相信言之凿凿的李沐。 果不其然,老汉拜谢李沐后就匆匆离去。而一直冷眼旁观的回春堂老板也出言道:“你可以留在店里帮衬下唐大夫和汪大夫。”他看李沐方才那番从容自若的表现,倒是收了几分小觑之心。 “我没兴趣做学徒,我想您还是再添一个诊位吧。”李沐貌似不经意地看向那两位大夫,接着说道,“我先在这里坐诊一个月,不收月银,只求一处安身之所。”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你了解到一般大夫和老子的差距了。 商人重利。所以李沐不收银钱只求免费吃住。回春堂老板沉思片刻,觉得如此安排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便点了头。 这一月下来,排在李沐位置前的队伍已经犹如长龙一般了。李沐问诊时从不看对方身份,面对贫苦人家也是温声细语,更难得的是他配的药方包含的大多是极其常见的药材,客人服用后见效也快。客人一多,李沐也忙得不可开交,而一旁两大夫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李沐本以为他还要在这回春堂干上一段时间,但月末一次突发事件彻底打破了他的想法。 他从街坊百姓间的谈话中得知,这洛阳城里住着个有名的江湖豪客。那人诨号金枪李,一手急风骤雨七七四十九枪使得出神入化,几乎无人可挡。金枪李手下有四大金刚,十三太保。每个人的武功都可说是江湖中第一流的,还有两个身长八尺的力士为他扛着金枪。这些人经常寸步不离他左右。他自己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金丝甲,别人非但无法要他的命,本无法近他的身。 就算有人武功比他高,要杀他,也得先突破七道埋伏暗卡,进入他住的金枪堡去、打退围拥在他四周的力士、四大金刚、十三太保,然后一枪刺入他的咽喉,绝不能刺在别的地方。这一枪绝不能有丝毫错误,绝不能慢半分。因为你绝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但金枪李不可能永远都窝在金枪堡里,他每月总会抽出一天外出。而这外出的一天,也是最适合刺杀的时机。 这天是月末,金枪李被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簇拥着来到了回春堂旁边的醉梦居。 李沐看着那些力士仿佛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中间那个彪形大汉,在唇角挂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听闻金枪李产业颇多富可敌国,平日里更是挥金如土。连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这般江湖好手都能被他重金买下,足见其富有。 有钱人总是最怕死的,这一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李沐望着金枪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笑得更加得意。 没过一会儿,醉梦居里就传出了清脆的盆碗碎裂声。接着是一片诡异的死寂,随后一声突兀而尖利的叫声生生撕破这寂静,也引出了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惊叫声。客人们面色惊慌地争相涌出,人潮卷过,只留下一片杯盘狼藉。虽有这许多声音干扰,李沐却听得真切,那里面还含着着些兵刃交接的声响。 李沐所在的回春堂也是人人变色,胆小的客人听到异变就立马逃跑了。看这状况问诊也是难以进行,李沐就跟回春堂老板交换了眼神,让小厮疏散了那些客人。 李沐再随手从台上拿了几个切磨药材用的小木刀,挺身走出回春堂。 他极目远眺,打斗现场已经从醉梦居内部移到了醉梦居门口,五个手执利剑的黑衣人正与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缠斗,那金枪李却不知所踪。 李沐眼神一凛,手指舒展,一把小巧的木刀就滑出袖口贴在他的掌间。他衣摆一动,远处就有一黑衣人倒下。 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又闻几份破空之声,每声掠过,都有一个黑衣人倒下。他们既惊且惑,连忙蹲下查看,只见每人的背上都着一把小巧的木刀,且刀入的尺寸全都一样,分毫不差。 该是老子闪亮登场的时候了。李沐整顿衣裳,淡笑着走上前去。 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方才只顾着杀敌,而且李沐动作极快,故此他们未曾注意到是李沐在出手,看见这陌生的年轻人走上前来都戒备警惕着,那垂下的带血刀锋又立了起来。 李沐正想发言并试图让这几人领悟到他见义勇为的神,就听一阵“啪啪”声从醉梦居中传出。 只见一个身穿金丝锦袍的中年男子拍着手从醉梦居中缓缓走出。来者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虎目不怒而威,那通身的富贵气更是难以遮掩。此人自然是金枪李了。 还真是怕死,明明武功很高还看着护卫和刺客乱掐,自己却躲在一边看戏。李沐原先看他仪表还觉得像是个江湖豪客,转念一想又不由得深为鄙视他的行为。 “这位兄弟好俊的身手,刚才那一手飞刀真让我大开眼界啊。”金枪李先是含笑赞道,然后又无比自然地说道:“只不过我孤陋寡闻,实在不知江湖上何时出现兄弟这类俊才啊。”旁边的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听闻主人的赞赏,也收起兵刃打量着李沐。 谁是你兄弟,别乱认亲戚。虽这么想着,他还是挂着那副阳光普照的笑容回答道:“我叫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在下初到江湖,只是无名小卒一个,未曾有人听过,也属······” 他话未说完,连脸上的笑容也不曾退去,木刀却已出手。 谁也无法形容这一刀的速度,金枪李尚未有所反应,飞刀就已经在它该在的地方。 金枪李所拥有的记忆就是李沐说话时手一抬,他耳边就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叮”响声。他再侧头观望,李沐的木刀和一件星形的铁镖一起静静地躺在他左脚边的地上。 那星镖怕是直冲他而来的,若不是李沐那一记飞刀阻挡其势,他命堪忧。 金枪李大惊失色,连忙让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围住自己。 李沐却镇定自若地再抬手,一个杂役打扮的人就从醉梦居的二楼翻身掉了下来。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伴随着一阵骨骼破裂声鲜血飞溅五尺,手上还握着星镖,似是来不及发出。不过最吸引金枪李目光的还是他口着的那一把木刀,一把极其普通而易折的木刀。 金枪李见刺客伏诛,连忙恢复之前那从容不迫的模样,对李沐正色道:“多谢兄弟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那倒不用谢我,其实没有老子的话,你一直窝在里面应该也不会被发现。李沐尽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谦卑一点,缓缓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而且就算没有我,您的护卫也能解决这些刺客。” “那敢问兄弟住在何处?今日事毕,我定会择日登门拜访。”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在心中狂喊着这句话,李沐却收起笑容,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又牢牢地抿住了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金枪李看他扭捏之态,再联系他身上穿的简陋麻衣,就猜到了几分。 “兄弟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就来我的金枪堡住上一段日子吧。”金枪李豪爽地拍了拍李沐的肩膀。 你的金枪堡也算得上简陋的话,那寻常宅子不就是猪舍了?李沐无声地吐槽道。但面对金枪李炽热的目光,他还是摆出一副青涩的小模样,推辞道:“那怎么行?您太客气了。” 金枪李又退一步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兄弟你买间城里的宅子吧。” 李沐含着笑欣然应允。 约定再见的地点后,李沐便告别金枪李,走进了回春堂。金枪李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回春堂,面上的笑容却带愈发的诡谲。 这个叶开虽然贫寒,那手飞刀却使得绝好,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而他借着这次机会笼络到他实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笼络要做,必要的调查功夫也不能省了。金枪李一回金枪堡就吩咐下人查探李沐的背景。 “爷,这个叶开是一个月前来到洛阳城的,然后就一直住在回春堂替人看病。在来洛阳之前的行踪就查不到了。”一身劲装的仆役恭敬地汇报道。 “是吗?这倒是有趣了。”金枪李低低地笑着,但那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爷,此人来历不明,我们是不是要日夜监视着他?” “监视?让你们这帮废物吗?”金枪李冷哼一声,“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叶开,更何况是你们?” 仆役敛声屏气,一言不发地肃立在一旁。 “他若想对我不利,那一次就可以杀我了。”金枪李望着窗外的苍穹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行走江湖数十年,却从未见过那样的飞刀。” 木刀脆弱易折,他却在谈笑间飞刀杀人,而且入尺寸分毫不差。金枪李直到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他自然不会知道小李飞刀在另一个世界里所代表的意义。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在那个世界里,飞刀过处,无人敢掠其锋芒。 “看来之前是我想错了。此人绝不可能是无名之辈。”他像是对着旁人说,又像是对着自己说,“叶开?叶开?只要抛弃以前的身份,来到一个新地方,谁都可以是叶开。” 既然那个旧身份或许是他光明前途的障碍,那他可能是谁?江洋大盗?门派叛徒?金枪李想到李沐用木刀杀人时温和从容的笑,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他以前会不会是杀手? 流星蝴蝶剑(一)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一) - 流星蝴蝶剑(二)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二) 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孟星魂正躺在草地上喝酒。 他喜欢看流星,喜欢欣赏夜空上那一抹短促却耀眼的亮痕。他的剑法也如同流星一般,光滑未散,对手就已经倒下。 他是个杀手,这点没错。但他并不想杀人。第一次杀人后,他就躲到他的小木屋,把自己关在杀人里的影里,忏悔着,呕吐着。没杀过人前,他觉得他的剑会带给他流星般璀璨的光芒;杀过人后,他只觉得再夺目的光芒也会被一身的血腥所玷污。 他杀人,只是为了还债。他欠一个女人的债。 那个女人姓高,在孟星魂六岁时,她给了他一块馒头,那时候他已经饿了三天,奄奄一息。所以他感激她,想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旁人都叫她高老大。他也经常叫她高老大,有时还叫她高姐,偶尔叫她大姐。她也做了回应,一边亲切地叫他小孟,一边温柔地叫他去为她杀人。 所以他不断地杀人,他的剑越来越快,他的手也越来越稳定。他不再忏悔,也不再愧疚,有的只是游走于生死间的麻木和厌倦。 他越来越厌倦这样的生活。尽管高老大把他和另外三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带到了快活林,让他们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他却没有一点家的归属感。 快活林是高老大创办的,她和四个年轻人一同见证了快活林的崛起。它如今已经是天下闻名的销金窟。这里有佳人无数,且各具特点,或妖娆娇媚,或娴静典雅,或活泼好动。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找到。这里有最大的赌场,无数有名或无名的江湖人士在此开盘下注,斗得通宵才归。这里有最高档的酒家,天下名厨齐聚此处,佳肴美食配上火烈美酒足以敛聚世间英雄。 快活林什么人的痕迹都有。黑白两道,王侯将相,都在其中往来出没。但唯独没有孟星魂和其他三个杀手的痕迹。 孟星魂,叶翔,何方,石群,是当年饥荒中被高老大救下的四个人,也是听命于高老大的快活林四大杀手。快活林虽然收入很多,但每日开销也极大,所以她要另寻出路。 可在武林中,有什么比取人命还更赚钱的法子呢? 所以高老大从小训练孟星魂和其他三人,力图让他们成为顶级杀手。但杀手终归是暗且卑微的职业,他们作为杀手,必须像幽灵一样,没有面孔,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只能躲在快活林富丽堂皇背后的暗影里。 故此,过了这么多年,孟星魂只和高老大和其他三个杀手相处过。 今夜星河灿烂,景色甚美,是他出外执行新任务之前的最后一夜。夜幕下,他沿着杂草丛生的林地缓缓地踱步而行,目标是高老大的住处。 走了几步,他听到一阵十分熟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却是叶翔正朝他走来。 叶翔与他不同,他冷静、睿智,是四人中最有领导才能最具洞察力的。他是当之无愧的四大杀手之首。 叶翔也是四人中与他相处时光最多的人,与他最为亲厚的人。孟星魂不得不承认,他杀人的技巧有一半以上是从叶翔那里学来的。 此刻看到他,孟星魂那如磐石寒冰般冷厉的面部线条才稍稍柔和起来,他的嘴角划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叶翔也笑了,他的笑像是春风拂面,直吹进孟星魂的内心,驱散他隐隐的愁绪,在这寒夜里也带来了一股难得的温馨怡人的气息。 他走进几步,向孟星魂点了点头,瞥了一眼高老大灯火通明的屋子,又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孟星魂,似乎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却又略微歪了歪头,闭上了嘴。 孟星魂立刻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高老大屋子里有人,此刻不便去找她。他了然地转过身,跟叶翔去了另一处林地。 他俩靠在一棵挂满了酒壶的大树上,悠闲地看着流星,喝着小酒。叶翔望着那极速消逝的流星,问道:“又要出远门,向高老大辞行?” “恩。”孟星魂垂下了眼帘,低声答道。 “这回去多远?” “洛阳。” “金枪李?” 孟星魂又低低地“恩”了一声。 “是个狠角色。”叶翔眉眼间浮现出了淡淡的忧色,低头酌酒道:“他很有钱,能够买下半座洛阳城,也能买下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为他保命。这些人连睡觉都不离他的左右。他的疾风骤雨七七四十九枪至今还没有遇到过敌手,身上还穿着刀枪不入的金丝甲。”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最近他身边还出现了一名善使飞刀的神秘高手,与他来往甚密。这些人,全都不好对付。” 孟星魂一直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听叶翔说完后就随手把酒壶扔在了身后,挺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叶翔,说道:“叶翔,我杀不了他,他就杀了我。” “所以事前的功课一定要做好。”叶翔在“一定”上加强了声调。 孟星魂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他又把目光投向前方,说道:“金枪李的生活习惯、环境、侍卫、仆从,甚至他每天的一举一动,我都已经调查清楚。” 说完他又回头望着叶翔,笑道:“你教我的,一个职业杀手该做的,我都做了。” “小孟。”叶翔略带忧伤地看向前方,说道,“这种日子,过厌了吧?” “谈不上,我欠高老大的,总要还的。”孟星魂的话中隐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还得完吗?”叶翔垂下了头。 孟星魂轻哼了一声,转过头看着他笑道:“我有一本我自己的帐。”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味啊?”突然一阵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林中传来。 二人回头张望,原来是快活林杀手之三——何方。穿着一袭暗红衣服的何方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傅粉,只是那嘴角噙着一丝带有几分讥嘲和傲气的笑。 四人中就属他最亲近高老大,所以他一听到叶翔与孟星魂充满埋怨的私语,便匆匆现身。 叶翔与他一阵寒暄过后,他便走近几步,在孟星魂旁边坐下,用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着自顾自喝酒的孟星魂,问道:“你刚才说的那笔帐是怎么回事?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打算离开高姐。” 孟星魂仍是喝着小酒,看也不看他。 何方眼神愈发锐利,说道:“孟星魂,你欠高姐的是命,就得拿命来还。那是一辈子的事,没有尽头。” 孟星魂皱着眉头看着前方,仍是一言不发。 “你就不怕我去告诉高姐?”何方得意地问道。 孟星魂施施然地转头,看着何方,缓缓说道:“小何,这些年你少说过吗?” “你······”何方瞪大眼睛看着孟星魂,不禁为之气结。他立即起身,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而笑道:“对,说得对。这高姐该知道的事,我要不说,反而是我的不是了。”说完,他又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站住。”叶翔忽然起身,告诉何方高老大屋里有人的事。 “谁来了?”何方疑惑道。 “不该知道的,不该问的,永远别打听。”叶翔低眉垂首道。 何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背过身走开。 孟星魂接着拿起酒壶小酌一番,一旁的叶翔却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金枪李并不好杀,但孟星魂并不害怕任务失败。或者可以说,他在很久之前就渴望着死亡。 不过现在的他并不知道,这次任务,会成为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我是神奇的分割线————————————————— 自从李沐住进金枪李赠给他的大宅后,他就把前院分割开来作为药堂诊治病人,把后院供自己休憩。 一听传说中的叶大夫另立门户,那些与他相熟的病患都一窝蜂地朝着叶府涌去。往日顾客盈门的回春堂反倒是门庭冷清。而那白白胖胖的老板也因此心生嫉恨,屡次在客人面前宣扬他当初是怎么善心大发地收留无家可归的李沐,有些不明真相的客人们听了也骂李沐忘恩负义。李沐闻言只是一笑而过。毕竟他的医术医德皆是有口皆碑,日久自然会见人心。 后来那老板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叶府门前的土地吐口水。不过他只吐了一次,便被排着队的百姓骂骂咧咧地撵了出去。经过这次,他倒是收敛了许多,再不敢公然挑衅。 金枪李也对他极尽拉拢,这天送点山参等名贵药材,那天又送点年轻貌美的丫鬟,每月总会抽几天邀他进入金枪堡。他对李沐的称呼也从“兄弟”、“李兄弟”跃升到“贤弟”。 光如梭,三个月转瞬即过。在第四个月的第一天,金枪李再次邀请李沐进入金枪堡。 “贤弟,我这次邀你前来主要是有一物要送给你。”一见到李沐,金枪李便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大概是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李沐并不喜欢客套话。 “哦?平日里您要送我东西,总是让人送进叶府。这次却让我亲自过来,不知是什么宝贝?”李沐有些好奇。 金枪李拍了拍手,一旁就有窈窕的美貌侍女端着一件锦盒走上前来。 那锦盒用沉香木所制带有一股子清香,其上又有金线环绕形成瑞兽纹样,着实是致非凡。李沐见盒子都如此美,更加期待盒子里装的东西。 是疗伤圣药?是唐门奇毒?还是一把纯金打制的小李飞刀? 金枪李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再将锦盒盖子一翻,原来是一巨型人参。 “这是我去年在南方购得的人参,算上今日它刚好满一千年。既然贤弟你钻营医道,为兄就把它送给你吧。” 千年人参······这货在穿越司的库房里遍地有,而且它的效用只是补气养元,老子受伤时本用不到。但看着金枪李豪气的笑容,他还是适当地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不必推辞了,贤弟你是良医,良医自然得配名药了。”金枪李自认为很豪爽地拍了拍李沐的肩膀,然后把锦盒递给了李沐。 好吧,你要送就送好了。但你用这么大的盒子干什么?老子揣在衣服里不行,捧在手里又嫌累赘。李沐一边无奈地拿着盒子,一边尽力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送完东西,金枪李又让李沐和他并肩而行一起进入内院。 内院处有一处鲤鱼池塘,粼波空明,自上而下看可以将锦鲤自由摇尾的姿态尽收眼底。但李沐总觉得那些鲤鱼未免太会跳腾了些,有一只还跳出水面一米高。 他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将要发生。 在以前穿越成叶孤城时,他也有一次拥有那种感觉。那时他独自一人在河边打坐,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安和烦躁,所以他起身离开。可刚等他挪动脚步,就有一只箭簇到他原先的位置。箭势迅如雷电,若他不起身,未必能躲过那一箭。 事后李沐揪出那暗算他的人一剑破喉,但自那以后他就再没出现过这种感觉。 那么这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李沐看似专注地听着金枪李的话,实际上已经在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 忽闻一阵破空之声传来,李沐瞳孔皱缩,推开一旁的金枪李,迅速飞身蹿出几米。 几块一人高的巨石从东北角的天空如流星般坠下,重重地砸在内院的各处。而刚才李沐和金枪李所处的位置则现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一阵开山裂石声后,乱石四溅,连大地都随之颤抖。四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勉强稳住身形,想护着金枪李进房躲避,但一阵巨响后,一块巨石穿过屋顶,正好挡在他们身前,那留在屋顶的空洞张狂地张开大嘴,像是在肆意地嘲笑着无助的人们。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李沐也把疯狂地施展轻功,躲避巨石,扭转关节的角度也达到了这个壳子的极限。 金枪李见进屋不安全,又回到原地,但就在此刻,一个对着砸下来的巨石突然爆裂开来。紧接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把剑。 一把疾如流星的剑! 金枪李瞪圆虎目,不只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剑洞穿自己的喉咙,更因为他看清了那从裂石中蹿出来的执剑人。 那是叶开,竟是叶开! 可他一个字都未曾说出,铁塔般的身子就已经倒下。 李沐看见那迅雷骤雨般的一剑就知道自己救不了金枪李,但他也不能放过那个险些害他葬身于巨石下的刺客。 那刺客身穿黑色斗篷,刺出一剑后便踏着金枪李的肩膀飞上屋顶,由于隔着一定距离,李沐不能看清他的脸孔。 李沐也立时闪身上了屋顶,但等他落脚,那刺客已然飞过几个屋顶了。 该死!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李沐一边拿着锦盒,一边如燕鸟般向那道黑影急速飞驰。 ——————————————我是神奇的分割线————————————————— 孟星魂匆匆赶到洛阳,在金枪堡附近的竹林里布置了投石的机关。他一砍下绳索,数枚巨石就飞火流星般投向金枪堡。 他再随其中一块巨石一同飞去,隐身于其后,在巨石靠近金枪李时刺破巨石使其爆裂,再一击杀死金枪李。 本以为任务就此结束,但刺杀之后紧紧尾随于他的青衣人却是难以摆脱。 他已经催动全部内力施展轻功,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不能拉大他与青衣人的距离。 据他的调查,此人的飞刀极快。但他再善于使用飞刀,也不能在没有借力点的空中击中对手。更何况双方的方位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当中,飞刀这种武器也不可能拐弯。 他会这么想,只因他从未听过小李飞刀。 在越过一片竹林的时候,孟星魂的左腿部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股疼痛自下而上蹿了上去,他也再不能飞在空中。 他抓住翠竹,减缓下坠的趋势,然后摔倒在地。孟星魂又往身下看,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他的左腿部。银白的小刀,衬得淌下的血更加殷红。每次杀人后,他都会看到这样的血从那些人的身上喷溅出来,如今轮到他也流下这样艳红夺目的体。 远处传来了李沐的脚步声,孟星魂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神色益发严峻。 “不跑了么?”李沐闲庭信步般地走来,只是那嘴角噙着的冷笑却透出了丝丝杀气。 他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拿着小刀,一步步缓缓走近孟星魂。低头瞥见孟星魂斗篷下淌出的血,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这样的轻功在江湖上也算是少见,若这双腿就这么废了,岂不可惜?”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孟星魂突然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李沐的脚步声逐渐加大,他离孟星魂已经越来越近,危急情势也由不得孟星魂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身处绝境,孟星魂却更加冷静地思考:刚才他是有机会瞄准要害部位的。只是腿,看来想留活口,问出幕后主使。既然如此,那么······ 背后的李沐原本想慢慢地套话,但他一看孟星魂举起长剑,似要自刎,便也不管是否有诈,飞身上前。 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诱敌的假动作,但有飞刀在手,他足已无惧。 但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他没有看见孟星魂的脸。 李沐离他仅有几步之时,孟星魂突然转身刺向李沐,那剑在日头下如同匹练一般闪着灼灼白光。 李沐的眸子里映进了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他身子一颤,那手中的飞刀便来不及发出了。 孟星魂也大吃一惊,但他杀手的本能还是占了上风,那剑锋并未垂下,而是把目标从喉咙对准了肺。 生死之际,李沐爆发出了全部的本能,他右手一动,一把小李飞刀堪堪抵住他的剑锋,左手抄起锦盒,往孟星魂头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随后,一声“啪”响伴随着重物落地声,在幽静的竹林中久久地回荡着。 流星蝴蝶剑(二)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二) - 流星蝴蝶剑(三)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三) 凝视着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孟星魂,李沐的眼神愈加晦暗不明。 他记得演叶开的明星只演过两场古装武侠剧,而且都是演主角。一场是天涯明月刀,另一场他就不太清楚了。 但在这个武侠世界,遇到一个跟叶开像得跟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的人,会是简单的巧合吗? 想到这里,他又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瞅着孟星魂,然后蹲下身子,点了他的道,再捏住他的脸。 恩,肌肤光滑,手感不错,应该没有带什么人皮面具。李沐有些孩子气地在孟星魂脸上左捏捏右捏捏。 不过武侠世界的刺客都这么招摇吗?出来杀人竟然都不蒙个面?他颇有些郁闷地看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不过既然这人很可能是流星蝴蝶剑的主角,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明朗了。李沐眯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坐在孟星魂身边,有节奏地用手指敲打着地面。 所谓主角,就是身处某个位面,且身负主角光环贯彻不死定律的人。他对关键事件的发展起着重要的推动作用,并且他是否能完成主线剧情关系着世界的稳定与否。 而所谓的穿越者,则是在介入位面的同时,或多或少地破坏剧情,断掉事件发展线的人。穿越司会在穿越者进驻位面时,在此位面找个隐蔽的场所设置维护因果稳定的器械,从而遏制磁暴。 所以李沐只要紧跟主角的步伐,身处剧情之中,必然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到时这个位面磁暴频繁,穿越司定会派人来一探究竟。 不过话又说回来,破坏剧情最彻底的方法不就是杀了主角吗?李沐歪了歪头,看着孟星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双手则来回往复地抚着银白色的小刀。 但他心里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主角负担位面的气运。如果在他没有完成剧情前杀了他,引起的磁暴将会大到波及无数的平行世界。那样即使李沐引来了同事,也逃不过被他们生吞活剥的命运。故此,引发的磁暴必须在可控范围内,不会造成大面积的危机。 主角完成主剧情后,大多功成身退。但这厮还在进行刺杀事业,看来还没有完成剧情。看来老子完全有机会借着他掺和进剧情里。李沐笑得越发甜蜜,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光明的未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好像刚刚用盒子把主角嫌疑人给拍昏了吧? 如果不是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况下,李沐还打算在遇到主角时假装被他的王八之气所折服,然后跟在他屁股后面做小弟。 但你上一秒还他的腿砸他的头,下一秒他醒来就跟他说老大我跟你混了。这种怎么看都透着股诡异的事情,除了x点的种马男还有谁会相信啊?李沐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不过即使a方案被排除了,老子还有b方案呢。他想到上次在逆水寒中是怎么忽悠某人的,不由得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 李沐用一种炙热而诡异的眼神看着孟星魂,仿佛这个剑术高超的刺客突然间变成了一只纯洁无辜的小白兔。 他忽然伏下身子,骑在昏迷的孟星魂身上,开始解开他的腰带······ ——————————————我是纯洁的分割线————————————————— 孟星魂在半梦半醒中睁开双眼,他觉得自己前一瞬还在与人进行殊死搏斗,这一刻他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身上已经换上干净的中衣,头部和腿部都被绷带缠裹。 第一件事,他检查自己的道有无被封,内力是否通畅。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第二件事,观察四周。他环视周边环境,发觉自己正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子里,自己的剑和穿戴的衣物则不知所踪。床上盖的被子并不厚实,一旁摆放的家具也剥蚀了原本涂就的朱红。一切的细节都在暗示,这间屋子的主人并非富裕之人。 他又转念回想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那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孟星魂自认为从未遇到过这等离奇的变故。仿佛是镜中的影像自己跑了出来,面对面地与他厮杀。可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而且他们还彼此相遇,彼此为敌。说此事没有蹊跷他实在觉得荒诞。 不过最怪异的是,他明明杀了金枪李,为何那人替自己包扎伤口又不做任何禁制呢? 无论那人有何目的,当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孟星魂神情冷峻,眉眼间像是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敛声屏气,将下地行走的声音降到最低,慢慢靠近糊纸的木门。由于那糊门白纸的关系,孟星魂不敢靠得太近,因为这样的话门外的人会从白纸上看出他的轮廓。他只能静下心神,细细聆听门外的动静。 门的另一边,似乎有人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脚步声很沉,不像是习武之人的步法。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孟星魂急速思索对策,最终还是决定化掌为刀,若来人开门后有异动就飞快地打晕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另一边的孟星魂并指成刀,已经蓄势待发。 门外的踩踏声骤然消失,来人应该是停住了脚步。孟星魂立时心生困顿。像是回应他的疑惑似的,门外又传来了兹拉一声,听起来像是是竹制家具的摇摆声。孟星魂推测,那人可能是坐在了不牢固的竹椅上,椅子受压发出了这样的声响。 “这年头真是不太平。有人刺杀金枪李大老爷也就算了,还连累叶大夫受伤,真是罪过。”门外的人似乎在喃喃自语。那飘过来的声音应该属于一个老人,落在孟星魂的耳中显得低沉而又沙哑。 叶大夫?孟星魂深锁双眉,回顾调查时得到的资料。 那个善使飞刀的人应该是叫叶开。此人于数月前突然出现于洛阳城,在回春堂坐诊一月后救了金枪李,从此与之交好。他又在金枪李送给他的宅院中开药治病,并在洛阳百姓间颇有盛名。他据这个名字能查到的资料就这么寥寥几行字。所以孟星魂和叶翔分析后,都不认为叶开会是这个人的真名。 他的出现只是最近几个月才有的事,故此孟星魂也没能取得他的画像。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扮作叶开再接近金枪李寻机刺杀。 从回顾中来到现实,孟星魂又多了几分困惑。 他说叶大夫受伤?这又是怎么回事? 孟星魂记得很分明,他引以为傲的流星一剑被叶开的一把小刀轻松挡住,叶开并未伤及分毫。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了。孟星魂沉下了脸。 第一种可能,他昏迷后,有人打伤叶开,救走了他。 第二种可能则是······没等孟星魂在心里说出这个推测,门外又传来了那苍老的声音。 “可怜的叶大夫,伤了头可别醒来变成傻子。” 孟星魂听罢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果然是把我当成了叶开。孟星魂似是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轻靠在墙上,但那双手却始终紧绷着。 现下据这极其有限的信息,他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测了。 如果真是这样,假装还没醒并不是个很合适的对策。这般想着,孟星魂松开了紧绷着的手指。再次睁眼时,他的眼神已经像往常那样锐利。 轻轻地推开了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在院中休憩的老汉。 那老汉须眉交白,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麻衣。他靠在椅子上,头往后一仰,那胡子一撅一撅的像个兔尾巴。 他似是听力不佳,听到推门声也未曾有反应,直到斜眼瞥到孟星魂才连忙站起身来。整理好仪容后,他憨憨地朝孟星魂笑了笑,问道:“叶大夫,您怎么起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话音刚落,他又像孟星魂走近几步,似是想查看他的伤势。孟星魂却面带戒备之色地后退了一步。 老汉一愣,连忙指着自己说道:“叶大夫,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刚到回春堂时救治的第一个病人啊。后来您住进叶府,我还去那里看过病。您先是治好了我的腿疾,又治好了我多年的眼疾。” 孟星魂故作沉思之状,过了一会儿后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哦,是你。” “对,是我。叶大夫您救人无数,暂时想不起我也是正常的。”老汉憨厚地笑了,他看着孟星魂头上的绷带又关切地问道:“叶大夫,这伤是不是您去追那个刺客时受的?” 孟星魂点了点头,故作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这样的。一天前,有个蒙面的男人把你送到了我这里来。他说你失血过多,需要马上治疗,所以不能回叶府,要暂住在我这里。”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环视四周,补充道,“我这小门小户的地方,比不得叶府,委屈您了。” “他除了这些没有说别的吗?”孟星魂不解地问道。 “他好像还说自己脸上生了疮,所以不便见人。他让您伤愈后去东街与西街的交叉口找他,替他瞧瞧脸上的疮能不能治。”老汉又吐出几句零碎的信息。 孟星魂沉默半晌,又皱着眉头问道:“他来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老汉摇了摇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着,好一会儿后才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好像是黑······黑色的麻衣,外罩一件斗篷。” “我原先穿的衣服你放在哪里了?” “哦,那件衣服已经破了,您还要吗?” “拿来吧。” 老汉立刻跑进另一间屋子,拿出了一件青绿色的锦衣。 孟星魂连忙上前细细端详,发现左边裤腿处破了一条口子,似是用小型利器划破。 他浑然忘我地盯着那衣服看了半天,紧紧攥着衣料的手也几乎要把它拧成了一团。 让人误会我是叶开,将我放在僻静处养伤,有谁会这么做? 霎时间,孟星魂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叶大夫,这件衣服恐怕不能再穿了。我这里有一件蓝衣,本来是给我大侄子准备的,既然您缺衣服,不如先穿这件。”一旁的老汉看他专注地模样还以为他可惜这件衣服,于是又忙不迭地递过来一件新衣。 “多谢,我等会儿就出门。”他说了这么一句,就随手拿过衣服回房换上。 出门前,老汉还面带忧色地瞅了瞅孟星魂头上绑着的绷带,问道:“这伤不要紧吗?” 孟星魂闭口不言,只是向下扯了扯了头上的蓝布方巾,盖住那绷带,便出了门。 李沐在这里住了数月,按理说已经十分熟悉洛阳的街道位置。那老汉认识李沐,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方才不敢询问东街和西街的位置。 但洛阳城百姓众多,不可能人人都认识李沐。所以孟星魂找了个路人问清楚东街和西街的位置,便神色匆匆地赶去。 腿伤还未痊愈,不宜使用轻功。唯今之计只有徒步过去。所以他谨慎地低着头,快步穿梭在人群中。本以为可以这么不引人注意地一路过去,却不想还是在靠近叶府的地段被人误会是叶开。 不断有人微笑着问候他,或是拍拍他的肩膀,或是远远招个手,或是干脆大叫一声“叶大夫好”。各色人等,孟星魂都一一应对过来,但最令他不堪忍受的还是那些太过热情的女子们。 满头珠翠的待嫁少女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这边一个窈窕女郎走近他身边粲齿一笑,然后往他怀里塞些蔬菜水果;那边一个清纯少女羞答答地站在他跟前,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却不敢搭话。可怜孟星魂从小到大都不曾被这么多女人围观过,他一路推辞答谢,到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原先并不了解李沐的格,但这里受过李沐恩惠的人们已经给了他一个答案。 贩夫走卒等卑贱之人都亲近他,说明他平易近人,人缘极佳。 少女们如此热情,更显出他平日里风流不羁,不拘小节。 连小小稚儿都乐意与他玩耍,必定是因为他温和随意,极有耐心。 看城中百姓的反应,李沐跟他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孟星魂想到这里,感觉十分微妙。 一个是满手血腥的杀手,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名医;一个待人不苟言笑,一个对人豪爽大方;一个已经是日落残阳,一个却是晨光万丈。两个除了相貌外完全不同的人,却在某一处的某一时刻,交汇于人生的两端。 一路思绪飘摇,他也终于走到了目的地,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道,孟星魂默默地问出心中最深的疑惑。 叶开,你究竟是谁? 这个疑问也许只有那个蒙面人可以回答了。想到这,孟星魂又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静静地站下,他的姿势看起来十分随意散漫,却是最适合暴起偷袭的。他放慢呼吸,细细查看来来往往的人。 有个梳着冲天辫的小男孩最是可疑。他站在人潮翻涌的路口不住地张望,手里似是攥着一封信函。等了好一会,他撅着一张小嘴看起来有些焦急,便试探地向四周喊道:“叶大哥,你在吗?” 孟星魂这才施施然地走出来,面上带着一丝极浅的笑容,只是那手掌却始终摆在最适合攻击的位置。 “叶大哥,这是有人给你的信。”男孩看见他眼前一亮,立刻乐滋滋地迎了上去,把信函递给他。 孟星魂却没有接下,只问道:“这是谁送过来的?” “不知道,那人跟你一般高大,蒙着面,看不清脸。” 听罢,他又垂下头,温和地笑道:“那么,你识字吗?” “认识一些。”男孩呵呵笑道,他眼珠子一转,又笑嘻嘻地问道:“叶大哥,你是想考考我,让我给你读信吗?” 孟星魂欣然颔首,拉着他到了个无人的小巷。 男孩拆开信封,小声念道:“今夜什么时城外竹林见。”他放下信,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时辰的字我不认识。” “已经不错了。把信摊开给我看。”孟星魂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却始终不去碰信。 “好的。”男孩立即照做,双手执信在他面前展开。 孟星魂略略一瞥,正文应该是:今夜戌时城外竹林见。信上只有空落落的一句话,没有落款。 男孩甚少见到李沐严肃郑重地神情,如今看他皱眉沉思的模样,不敢把信放下,只怯生生地问了一句:“信看完了吗?我可以回去了吗?” 孟星魂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那封信。 男孩见状,便想把信给他,但孟星魂却让他把信放在地上再走。他还是不敢贸然接下那信纸,毕竟江湖上栽在信上所涂之毒的人还是为数不少。 他蹲在地上,看着那信看了良久才起身,深锁的眉头也一直未舒展。 走出暗的小巷,他算算时辰还有些时间,就用老汉借给他的银钱先到隔壁的酒家用了饭食,又到铁匠铺挑了把趁手的软剑,这才动身赶往竹林。 夜幕下晚风习习,他一靠近竹林,就有一种渺远而怡人的竹香随风传来。月光照拂,竹影婆娑,夜间的竹林倒是带了些朦胧之感。 他站在竹林的边缘,似是在高挑纤细的竹子中看到了一抹模糊不清的人影。 他屏声敛气,把身形隐进夜色中,慢慢靠近那道人影。 对方背对着他,身上正穿着一身十分眼熟的黑色麻衣。 “你来了。”他的语调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感情。 孟星魂走出遮掩他的劲竹,静静地凝望着眼前之人。在来之前,他心中早已藏有千般疑问,但再多的问题在此刻也只能化成两个字。 “叶开。” 那人转过身来,孟星魂的眸子里印进了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流星蝴蝶剑(三)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三) - 流星蝴蝶剑(四)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四) “叶开?”李沐眯起那双清灵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星魂,问道:“如果我是叶开,你又是谁?” 孟星魂那双眸子寒星四,他冷冷地盯着李沐一言不发,如同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一样沉默而隽永。 他是隐于快活林中的一条暗线,顺着他这条线就可以找到藏得更深的另外几人。所以他可以死,却绝不能暴露身份。 李沐见他钳口不言,便淡然含笑地问道:“不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想。所以,我来了。”孟星魂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是一般的杀手,侥幸得救后必然会匆忙离去。但孟星魂嗅到了这次得救事件的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便打算在没有弄清楚一切前,绝不轻易地回快活林。 将要逃跑的敌人故意放走,然后派人跟踪他,顺着他找到敌人的老巢。这样的事情,孟星魂行走江湖多年,也听得不少了。他虽然自信于自己轻功和反追踪能力,但左腿已然有伤,此刻万万不敢托大。 而且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直萦绕于他心中。李沐的容貌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谜团。没有解开这个谜团,他也不能离开。 他猜对了一部分,李沐在他昏迷后所做的的确不只是救他一命。 “你杀了金枪李,是跟他有仇吗?”望着冷峻依旧的孟星魂,他忽然转移了话题。 “有。”孟星魂清朗的眸子中适当的带上了几分郁,声音也显得十分森冷,似是对金枪李带有江海滔天的恨意,“我杀了他,你为何不替他报仇?” “报仇?”李沐肆意地笑了,笑得古怪而张扬,“我先前好心救他,他表面上感激我,背地里却对我诸多防范。他甚至还另外聘请高手监视我。你说,我该不该替他报仇?” “他这样是因为你出现得太突然。”孟星魂突然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叶开,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救我?”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没有出口相问的问题一直盘桓在他心中,那个问题关乎李沐的容貌。 “问别人的身份之前,不是应该自报家门吗?”李沐垂下眼浅笑道。 思来想去,孟星魂决定还是说出自己编造的假身份。 “我叫陈以文。是被十年前被金枪李杀死的陈秦的孙子。”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语调异常地缓慢,声音也非常低沉,暗含着主人内心的万分沉痛。 李沐并不知道十年前的旧事,就算他知道也不能确定孟星魂的身份。而且孟星魂的话中并没提到自己的父母情况,这下却是陷入僵局了。 本来若是情报充分,他打算见了面就直接喊出“小孟,咱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兄长”这样天雷滚滚的话来,然后再上演一场狗血的戏码。 但他连人家是不是父母健在都不知道,乱说话可能会被人家的父母千里追杀。 故此,为了收集更多情报,他还是决定徐徐图之。不过这次李沐确实打错了算盘。他面对的不是年幼的小顾,而是看似木讷实则明的孟星魂。小顾没有他那样日积月累形成的演技,也没有他惜字如金的习惯。说了半天话,孟星魂都是尽可能地使用古龙式短句,透露的信息极其有限。 似乎还嫌李沐不够烦似的,面前的孟星魂报完了假身份,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沐,应是在等他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面上含笑不语,脑中却急速思考:这厮要么只是路人甲,要么就是难得一见的演技派主角。 李沐决定再次试探,他温和一笑道:“高老大近来可好吗?” 这句话落在孟星魂的耳中就如一石入海,千浪翻腾。他虽是陡然一惊,却是皱起眉头,一脸茫然地问道:“高老大不是快活林的老板吗?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问我?” 啧啧,这表情相当逼真嘛,估计这货放到现代也是个拿小金人奖拿到手软的。不过,主角嫌疑人,你不觉得你这次问的话太多了吗?这好像跟你刚才的说话风格不太一样哦。李沐察觉到了孟星魂问话的破绽,面上笑得越发阳光灿烂。 但试探还得继续,不过这次,老子要抛下个重磅炸弹。 想完后,李沐定定地看着他,正色道,“孟星魂,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会救你的?” 孟星魂微微张大那双清亮澄明的眸子,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爆开来。听到这样直白的话,他已经无法再掩住内心翻涌着的惊涛骇浪了。 果然是演技派主角孟星魂。呵,饶你奸似鬼,照样得喝老子的洗脚水。李沐有些暗暗地庆幸。 不过孟星魂孟星魂面上的惊讶稍稍维持了一瞬便消隐无踪,他继续沉声道:“你认识高老大。” “准确地说,我跟她合作过。不过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否则我也不会不知道你会来刺杀金枪李。”李沐面不改色地瞎编道。不过他倒是存有些隐忧,孟星魂可能会为了验证而问一些高老大的资料。 用人之前先施恩于人,这的确是高老大惯用的手段。孟星魂沉吟了一刻,错阳差之下倒信了几分李沐瞎编的借口。 但是高老大居然告诉叶开我们的存在,她对他的信任就这么深厚吗?为什么我这么年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 尽管心中仍然存是满腹疑虑,孟星魂却像是放开心怀似的,一扫方才的沉,对着李沐爽朗一笑道:“原来是自己人。” 幸好没有问什么老子答不出来的刁钻问题。李沐也松了一口气,陪着他笑得开怀。 孟星魂一边笑,一边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到一个问题:“那么,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该死,还没弄清楚到你的家庭境况就问了这么个问题,老子要怎么答啊?李沐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容已经僵在脸上了。 孟星魂此刻的眼神却宛如夜空般深邃,那瞳中的黑暗深得快要择人而噬。 这厮口风也忒紧了点,老子到现在还没套出这厮的话,难道b方案是注定要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办?老子还可以扯些什么狗血?这样想着,李沐不由得紧张地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拳。 但看着孟星魂那森森的眼神,他突然想到另一个策略。 他的目光投向了远方,双手负于身后,努力做出一副淡然悠远的模样,平静地说出无比狗血的内容:“刚开始见到我时,你会不会以为自己还有个漂泊在外的孪生兄弟?” 孟星魂神色冷峻地说道:“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兄弟。” 感谢你的直言,老子终于不用辛辛苦苦地猜来猜去了。不过可惜的是,b方案还是要流产了。 李沐又是一声长叹,接着说道:“很久之前,我见过高老大,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孟星魂目光敏锐,立刻发现了他话中的隐含之意。 “我是被养父母养大的,又跟随师傅在深山中练习飞刀技艺,学成之后才来到江湖。后来我从养父母那里得知自己并非他们亲生,曾想过去寻找身生父母。”李沐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所以,你见到了高老大,然后看到了我?”孟星魂接着他的话往下推。 李沐点了点头,说道:“我跟高老大在一些事情上合作过,她也帮了我不少。某种意义上,我们算是盟友。起先她从未提起过你,后来合作多了后,她就告诉我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所以我就躲在暗处看到了你,接着便去问她你的身世。”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本来她若说我跟你是兄弟,我自然会去问你。但她说不是,我便知道不用去问了。”李沐淡笑道。 “因为我跟你有血缘关系的话,高老大可以获利更多。”孟星魂了然地说道。“所以你认为她没必要撒谎。” 孟同学你说得太了,接着帮老子圆谎吧!李沐看着他只觉得越看越顺眼。 李沐继续胡扯道,“虽然我们已经很久没合作了,但这一直都是个秘密。她也对我发过誓会对我的身份保密,所以她不会告诉你我的存在。若不是你出现在这里碰到我,我也不会说出这些来。” 孟星魂低头沉思。 这些年他也逐渐察觉到,高老大瞒着他们背地里做的事越来越多。但他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个强力的秘密盟友。 高老大,有了快活林还不够吗?你究竟是想干什么?孟星魂遥望着南方的星空,默默地在心中问道。 ——————————————我是神奇的分割线————————————————— 高老大静静地伫立于窗前,眺望着远方的锦绣山河。 年轻之时,她的一颦一笑妩媚动人,常常不动声色间抓住了男人的心。那是日积月累下来练就的一种本能。当初,她为了养活自己和那四个年幼的孩子出卖自己的**,学会强迫自己去漾出媚笑,去百般讨好地服侍男人,去做良家女子最不齿的行为。 她似乎是赢了。她在年轻时攒了足够的本钱让自己和同伴们能够活下来。岁月沉淀了她少女时的清丽容颜,却沉不住那颗越发不安分的心。 如今她虽然青春不再,却仍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她还是可以利用自己独有的魅力与风韵,去结交江湖上显赫的人物。 快活林是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收益和声望,但这对她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安然而平静,像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只是这难得的沉静也被一阵泼水的声响打破了。 她悠然转身,原来是何方坐在硕大的浴池边上,把双脚放进水里,有些孩子气地舀着水。 高老大又看向一旁的叶翔,问道:“叶翔,准备好了吗?” 没等叶翔回话,何方却笑嘻嘻地说道:“高姐,你也太小心了吧,有谁会想到您会在洗澡的时候见我们。应该说,是本没人知道快活林会有我们几个人的存在。” 他又舀了几盆水,再倒进池子里,接着说道:“你说的,杀手就像幽灵,没名,没姓,没面孔。吃过午饭是一个人最慵懒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没人会想在这个时候办正事。您教过我的,就像拿刀子刻在我的脑子里一样,绝对不会忘记。“ 高老大听着他略带着些恭维的话粲然一笑,略有些宠溺意味地说道:“小何啊,什么时候你那个无影刀,能比划地像你说话时那么溜,高姐我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何方却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的无影刀,绝对比孟星魂的剑快。”他说这话时,叶翔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唉,高姐,你让小孟干什么去了?都快大半个月了。要不要我去帮他一把。”何方有些好奇地问道。 “别让小孟帮你善后就好了。”叶翔看着何方,无奈地笑了笑。 何方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刀锋般的眼神锐利无比。他有些赌气似的把舀水的工具用力扔进了浴池,连激起的水波沾湿他的衣裳也不管。 “叶翔,小何什么时候让别人替他收拾过烂摊子啊?”高老大适时地出来说了一些抚慰的话语。何方的脸上随即又挂上了那抹轻狂的笑。 “小孟。”高老大又转身望着窗外,她的眼神变得晦暗而深远,“这时候该得手了吧。” “高姐,您别说他了,还是说说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事吧。”何方似乎对她把注意力又转移到孟星魂身上深为不满。 听到这话,叶翔的目光也投向了她。 她霁颜笑道:“也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您说什么?我不会听错了吧?”何方睁大一双清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叶翔也皱起了眉头,似是满腹疑云。他觉得她态度的转变可能和孟星魂离开前夜她在屋里见的人有关。 “对,你们没听错。休息,我让你们大家都休息。”她看着窗外的美景,笑得越发明艳动人。 “为什么?您出事了?我们被人发现了?”何方发出一连串问话。叶翔却只是神色如常地问道:“休息多久?” “叶翔,你怎么这么问哪?”何方回过头去不满地看着他,“高姐的安全比我们的命都重要。” 叶翔却依旧是那句话:“我们休息多久呢?” “快活林,可能会有些变动。”她盈盈转身,无限温柔地凝望着着叶翔和何方,展颜笑道: “你们几个,或许可以有名,有姓,有脸孔。” 作者有话要说:我考虑过,小孟实在是很机敏的人,他没那么容易被骗。 但是,古龙高手的脑补是无敌的。 流星蝴蝶剑(四)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四) - 流星蝴蝶剑(五)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五) 何方和叶翔齐齐一愣。 这时,何方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面容凝重地反驳道:“高姐,您说过我们是幽魂,永远都不能见天日的。” “永远呢,是久了些。没听说过投胎转世吗?”高老大的声音如黄鹂般清脆婉转,明目流转间笑语嫣然道,“幽魂它也能再世为人啊。” 叶翔沉声问道:“这个永远,会到什么时候?” “初八。”说完,她又充满企盼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下个月初八。” 叶翔垂眼沉思,何方也沉默不语。 高老大轻移莲步,娉娉婷婷地挪到门边,遥望着疾风中摇曳生姿的芦苇,唇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在孟星魂出发刺杀金枪李的前一夜,她正与一个男人在屋中幽会。 高老大自视甚高,所以她床第间的对象也绝不会是世间凡俗。 那个男人叫孙玉伯,是孙府的主人。江湖上都尊称他为老伯。 在很多人心目中,老伯这个名字象征着一种亲切,一种尊严,一种信赖。无数的江湖人士为了他可以赴汤蹈火,老伯若让他们去为他死,他们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若是为老伯而死,那绝对是死得其所,这已经成了很多人的共识。 所以高老大愿意让他躺上自己的床,他必然是符合她的眼界的。 那夜,两人一阵风雨后,高老大起身梳妆,穿上那件珊瑚红的广绫常服,和孙玉伯一起闲适地品茗、闲谈。 高老大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说道:“下个月初八是你的生日,五十大寿。我能到孙府去为你祝寿吗?” 正欲品茗的孙玉伯停住了手中的茶杯,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喝茶。慢悠悠地喝完一杯,他又缓缓地把茶杯置于桌上,一言不发。 “我是说,公开地去。”说完,她还细细地查看孙玉伯的神色变化,见他并无愠色,便愈发恭谨地说道:“我很愿意为你管理快活林。” 她顿了一下,又饱含深情地看向自顾自整顿衣裳的孙玉伯,轻声说道:“但是,我更希望,能每天都照顾你,伺候你。” 孙玉伯整完衣服,转过身来,唇上已沾满调侃的笑意,他问道:“你这是在给我提亲啊?” 高老大闻言后漾出一个春花秋月般妖娆妩媚的笑容,柔声说道:“不,我这是在等你给我提亲哪。” 孙玉伯含笑不语。 高老大自觉失言,忙退去笑容,低眉垂眼。 “好,那天你来。”他看着面色转暖的高老大,接着说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高老大闻言重绽笑颜,一时间妩媚无双。 现如今,仅仅是回想这段对话,她就仿佛已经看到了雕梁画栋,碧瓦朱甍的孙府。初八那日,她更是盛装打扮一番才起身前往孙府。 既然是老伯五十大寿,孙府自是热闹非凡。单单是门口就已经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高老大先是上前与几个熟人一阵寒暄,再出示请帖,再袅袅娜娜地走进孙府的大门。 她美目流转,看向四周涌动着的人群,嘴角噙着一丝媚笑。 很快,我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再久一点,我还要成为这儿的主人。 孙玉伯本来正与几位好友谈笑,看见高老大,便与她寒暄一番后,转而望向人群,提声说道:“各位管事的,到里边说话。我有事要宣布一下,你跟我来。” 高老大笑颜如花,似是十分期待。 跟着老伯进房间除了高老大,还有陆冲,易潜龙,孙剑和律香川。老伯坐在主位,孙剑和律香川立于他两旁,其余的心腹则各坐两边,惟有高老大站在众人中间,含笑不语。 老伯正对着她,他的主位旁边还有一把椅子。高老大静静地凝望着那把椅子,仿佛已经感觉到了坐上那把椅子的舒适惬意。 她想过去坐下,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去不值,要等老伯开口。 “各位,都是孙府管事的人。”老伯环视四周,接着说道:“今天,我想告诉诸位一个孙府的秘密。这对孙府来说也是一件大事。” 他顿了一下,朗声说道:“快活林,是我的产业。” 话音一落,除了律香川外所有人都看向高老大,但谁都不开口,一时间房间里漫起一股诡异的沉寂。 老伯接着说道:“高姑娘替我打理,劳苦功高啊。我真的很感激她。” 高老大笑得越发甜蜜。 陆冲最先发出一阵暧昧的笑声,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对着她说道:“高老大,既然是自己人哪就该记账。让双双陪我喝两杯小酒。”说完他又感叹道:“那个丫头可真贵呀。我每一次都舍不得我的银子。” 他这么一说,房间内凝滞的气氛立刻被打破,易潜龙指着陆冲,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孙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高老大掩口一笑,爽朗地说道:“若早知道您是自己人,我就让孙丫头好好招待您。” “那敢情好啊。”他微微睁大双眼笑道,那笑意仿佛都把眼角堆积攒聚的皱纹都抚平了。 孙玉伯也似乎被这和睦的气氛所感染,亲切地对他说:“陆冲啊,下次你再去的时候,我会让香川好好招待你。” 听闻此言,高老大悚然动容,笑容全无。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律香川此时又垂首低眉,显得越发恭谨。其余诸人也收起笑容。 孙剑皱起眉头,出声询问:“爹,你要把快活林交给律香川?” “高姑娘这些年,太辛苦了。该让她休息休息了。”老伯面色平淡地看向高老大。他的声音虽是轻柔,但一字一句,都如重锤般击在她心头。 高老大低下头,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律香川则缓缓走出,靠近她时站住,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 高老大看向那纸包,听着他沉声说道:“这是老伯给你的一点心意。无论你以后如何地奢华挥霍,这辈子都够用了。” 她艰难地把目光从那纸包上移到老伯身上,那双眸子波光微颤,似有不可逼视的晶莹。她缓缓踱步上前,说道:“老伯若是认为我不堪任用,我也没脸拿这个报酬。” “您希望我什么时候离开快活林呢?”她笑得万分凄然。 老伯低下头,叹了一声,说道:“现在。” 高老大的身子有些微微地颤抖,有些哽咽地说道:“是。” 她无比沉重地转过身,似要离去。 “等等。”孙剑忽然厉声喝止她。 高老大顿住脚步,面色不变,一只手却已经暗中伸向腰间的随身武器。 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拦在高老大面前,说道:“快活林和孙府的关系既是秘密,就不能让人知道。” 他又冷笑道:“高老大,我这人疑心重,我相信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说道最后半句话他目光已经入刀锋般冷厉扎人。 高老大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慢慢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孙玉伯。 老伯发话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除了她,四人都相继离开,只有陆冲在经过高老大身边时微不可察地说了一句:“你刚才,救了你自己。”说完,便急步离开。 待房中只有她和老伯两人时,老伯慢慢起身,望着她,目光如炬。他正色道:“我要你离开,你没有丝毫犹豫。陆冲说得对,你救了你自己。” 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哀声叹道:“我错了。我不该有非分之想。”说完高老大尤嫌不够,又凄婉地重复一遍:“我做错了。” “知道错了,是吗?”他突然柔声下来,又把目光投向远方,说道:“快回快活林去吧,以后听律香川的。” 她用着复杂的眼神凝望着孙玉伯,又垂头答道:“是。” 高老大转身离去。乍然间从天堂掉进无边炼狱,她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那纬地的象牙白褶裙在她身后逶迤,宛如一道永不弥合的伤口。 ——————————————我是辛苦码字的分割线——————————————— 对着孟星魂胡扯完毕后,李沐叮嘱他别把这次的偶遇告诉高老大。 孟星魂听罢却只是抿嘴沉默。 李沐随即解释道:“我本来约定和她互相保密,这次却告诉了你。她要是知道,肯定是要怪我了。”千万别多嘴去问,你一问老子准被拆穿。 “我不是多事的人。”孟星魂敛眉道。 李沐立刻展颜一笑,但瞅道他布巾边沿鼓起的部分,又有些歉疚地说道:“你伤势还没好,不如先在洛阳休息几日。” “不必。”他平静无比地说,“我不能用轻功,但可以雇马车。” 李沐又问道:“但是你头上的伤,不要紧吗?”那一盒子应该砸的你够呛,不好好调养留下个脑震荡后遗症怎么办? 孟星魂的神色更加冷峻,他凝眸看向李沐,好一会儿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不要紧。” 为什么老子觉得你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呢?不过孟同学你的设定应该是冷酷杀手吧。所以应该是错觉吧,肯定是老子想多了。 李沐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的孟星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胡乱的臆测。 随后,他礼貌地与孟星魂道别,目送着他的身影融进漫漫的夜色中。 竹林间竹叶沙沙作响,在这本该万籁俱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幽,李沐一身黑衣,迎风而立,他望着孟星魂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诡谲深远的笑容。 他立刻返回叶府,并进了一处地势隐秘的房间。 李沐翻开房间中的紫檀木柜,从中拿出一个透明晶莹的玻璃罐子。 那罐子倒也无什么特殊之处,特殊的是罐子装的东西。 那是数只巴掌大小的淡粉色蝴蝶,每双蝶翅上都有六个血红色的圆形斑纹,如同少女梳妆时用纤纤玉指在粉色的肌肤上抹下的点点胭脂。它们姿态轻盈,在罐子中止不住地翩跹起舞。 这种大型蝴蝶是产自西域的六品蝶,因为拥有六个血点斑纹的翅膀而闻名。但它最奇异的特点是对香料的敏锐。 它若记住一种香味,即使那香味在百里之外,它也能飞舞至香味最浓厚处。 而李沐那次救下孟星魂时,顺道在他身上涂了点这种蝴蝶最为敏感的香料。那香味虽不易为人所察觉,却能吸引六品蝶。 蝴蝶飞行不快,所以李沐可以放它出罐,然后尾随于其后,接着就可以掌握孟星魂的行踪。 他用手指轻敲罐子,看着被撞击的蝴蝶受惊乱舞,笑得越发诡秘幽远。 ————————————————我是神奇的分割线——————————————— 孟星魂雇了马车,然后来到离快活林距离适中的城镇就开始徒步行走。因为腿伤的关系,他行走倒是费了些时日,但也总算赶到了快活林。 他仍是那副蓝衣方巾的打扮,走进了高老大的澡堂。 往常他们为了掩人耳目,都在澡堂见面商谈,但这次见面却有些不寻常。 这次,高老大是真的在沐浴洗身。 她将□的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水中,背对着他们露出了白皙的香肩。叶翔和何方都转过目光,立在一旁钳口不言。 高老大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我几天没合眼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孟星魂难掩疲色地说道。他虽然觉得高老大有些不太对劲,但是舟车劳顿再加上几天几夜的徒步行走,他某一处的伤口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所以说完这句话,他便有些急不可耐地要转身离去。 “等等。”叶翔叫住了他,又转头满是关切地问高老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瞒不过你的眼睛。”她叹道,“叶翔,你这份好眼力当杀手,真是可惜。” 何方冷冷地瞥了叶翔一眼,不满地说道:“我也知道高姐大白天的洗澡一定有问题,需要什么眼力?” 叶翔闻言微勾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 高老大也不顾忌他们在场,当即就拿起一件紫红色的中衣快速穿上,然后缓缓踱步走入他们中间。 她低着头,略有些艰难地开口,告诉他们自己是在为老伯打理快活林和刺探十二飞鹏帮情报的事实。 三人皆是惊诧莫名,齐齐地看向她,似是十分震惊快活林招待赌客和嫖客只是为了帮老伯打探十二飞鹏帮的动静。 说完,她郁郁地看向三人,说道:“只有你们几个的存在,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孟星魂听到最后半句时,垂下了头,看不清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现在,他们有可能知道?”叶翔问道。 “也许。”她长叹一声,盈盈转身望向窗外,接着说道:“石群现在在北方,一时回不来,我会另外通知他。你们三个,如果不愿留下,可以离开。” 三人交换了眼神,叶翔和孟星魂都不答话,何方却先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不走,我的命是高姐给的,您在哪儿我在哪儿。” 叶翔和孟星魂也向前踏了一步,以展示留下的决定。 她欣慰地看向三人,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行踪必须更加隐秘。除了我,不能跟任何人在一起。” 孟星魂不以为然地问道:“不是一直这样吗?我回去睡觉了。”说完,他便大步离开。 叶翔看到他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的左腿,关怀地问道:“小孟,你的腿受伤了?” 孟星魂听了他的问话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却没答话。叶翔知道这是他默认的表现。 何方咧开嘴,讪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问道:“是不是你的剑不够快,所以杀人时被人家反捅一刀啊?” 高老大见状,便出言安慰道:“金枪李死的消息传开来时,买家很满意,银子已经给你送过去了。你既然受伤就好好休息吧。” 孟星魂闻言便快步离开。 叶翔眉间微蹙,有些忧心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分析道:“金枪李应该是被一剑杀死的,能伤到他的应该只有金枪李身边那个使飞刀的高手了。” 小何笑中的讥诮之意越发浓厚,他面含轻蔑之色地望着孟星魂,说道:“什么高手?明明是他自己的剑不够快。如果那个人碰上我的无影刀,我保管他还没出手就会被杀死。” 说完这句,他便向高老大告辞。于是,屋内只剩下她和叶翔。高老大凝目看向叶翔,并不出声。 叶翔疑惑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高老大一双美目似含着千年寒冰,她轻启朱唇,开口说道:“我要你,杀了老伯。没有时限,不计代价。我一定要他的命!” 听着她仿佛从幽冥中迸发出的声音,叶翔微微张大双眼,却又很快垂下眼帘,低着头沉默不语。 高老大看似悠然地转身,望向窗外孙府的方向,眼眸中却充满了怒海惊涛一般的恨意。 孙玉伯,十年前你把快活林交给我时,你没有资助过我一分钱。经过我十年打拼,快活林已经成为孙府的一大财源。可现在,你居然要把它从我手里生生夺走! 快活林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我的痕迹,我的思念,我的梦想。它早已融入我的血中,再也不可分离。谁要夺走它,就是从我心头上放血,他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我是神奇的分割线————————————————— 李沐跟着几只六品蝶一路悠闲地走着,累了就把它们抓住放进罐子里,然后坐下来小憩一会儿,也顺便领略路边的山川胜景。入夜后则到附近的城镇找客栈住下。 随着六品蝶引着他越来越靠近快活林,李沐觉得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想应该是成真了。 快活林每日开销应该极大,即使收入很多也可能会有些周转资金的困难。而快活林的女主人高老大却能将偌大个林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可见她的明果断。这样的女强人会在背地里蓄养些杀手来赚取巨额资金也是不足为奇的。孟星魂应该就是她的手下之一。 这样走了一个月,他被蝴蝶引进了一片人烟稀少的树林子,本想再往深处探究,却不料听到了生人的脚步声。 李沐本想立刻施展轻功遁走,但又舍不得这探测器一样的蝴蝶,只好用最快的速度把蝴蝶抓进罐子里,扔进一旁的灌木丛中,然后转身面对那来人。 来者是个身着暗红色锦衣的俊俏青年,此人正是何方。 他看见一身黑色麻衣的李沐,讥诮地笑道:“孟星魂,你武功不济被人砍伤,不去休息,又出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是一切的开端,所以详细写一下原剧情,考虑到没看过影视的人比较多。 以后应该不会写这么详细了,累死人了,这章写得我都想吐了。 流星蝴蝶剑(五)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五) - 流星蝴蝶剑(六)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六) 他叫老子孟星魂?这家伙认识孟同学? 李沐面无表情地看着缓缓靠近他的何方,一只小巧的飞刀却悄无声息地滑出袖口,暗中贴在 手掌处。 他记得初见孟星魂时他总是少言寡语,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此时不被揭穿的最佳方案就是装面瘫。因为孟星魂左腿受伤,走路姿势与他稍微有些差别,他也不敢挪动脚步。 幸好何方已经习惯了沉默的孟星魂,对李沐的闭口不言也没觉得奇怪,反而越发得意地嘲弄道:“以前高姐还说你杀人从不会受伤,我看你已经开始退步了吧。” 何方似是想到些往事,他的一双眸子突然如刀锋般锐利扎人。他逼近李沐,冷笑道:“怪不得你想要离开高姐,原来是你已经注意到自己快要拿不好剑了。” 孟同学想离开高老大?他是想跳槽到别的地方混还是干脆转职不当杀手了? 李沐突然发现这是个套取情报的绝佳机会,他一边cos面瘫小孟,一边在脑中来回地咀嚼着这几句话。 何方又转过身,背向他说:“当年的饥荒,如果没有高姐就没有现在的你,我,叶翔和石群。我们都不能离开高姐。所以孟星魂,只要你还没成为废人,就要在快活林呆到老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测测,其中还透着一丝森森的杀气。 听你这么说那孟同学和另外三人都是被高老大救过,所以才跟着她混的。嗯,这情报不错。老子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呢,你就送情报上门了。仁兄你真是及时雨一般的存在啊。为了实现老子破坏剧情的伟大任务,所以请你话唠吧,继续话唠吧。 李沐虽是神情冷峻,但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看着面色郁的何方却有很强烈的上前道谢的冲动。 但天不从人愿,何方见自己费了半天唇舌,李沐却一丁点反应都不给他,便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离开了。 走了·····情报员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李沐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想要出声喝止,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对孟星魂跟同伴的相处模式一无所知,说上一两句可能就要露马脚。 因此,他只能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 天空已经坠下一抹红日,是时候找个客栈休息了。 他在傍晚赶到了快活林,却不敢先去住宿,而是乔装一番后才踏进一家客栈。快活林可能处处都是高老大的探子,他不能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顶着叶开的脸去住宿,否则可能遭遇刚才那样的窘境。 他贴上假眉毛,假胡须,往脸上化些显老的妆,再在腰上多塞些麻布,完事之后,客栈老板看到的李沐就成了一个浓眉入鬓,满嘴胡须的中年腰汉子。 他坚信这样打扮后,即使是最熟悉孟星魂相貌的人看到他,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洛阳的叶府暂时闭门谢客了,他已经决定要住在快活林一段日子,收集完足够的情报再有所行动。 ——————————————————————————————————————— 孟星魂并没听到叶翔和高老大那日在屋里的对话,他后来询问叶翔,才得知叶翔是要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买卖。 叶翔并未透露刺杀的对象,但孟星魂已经从他出发前说出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 孟星魂问他这次任务要离开多久,去多远的地方。他却语气消沉地说不知道。 一般的角色本不会耗多少时日,叶翔能这么说足以表示刺杀对象绝非寻常人物,极难刺杀。 看着喝酒的孟星魂,叶翔还劝他说不要再喝酒了,多醒着点,并且叮嘱他别让何方闯祸。 他说到后来,每句话都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暗含着自己对前景的深深担忧。孟星魂便问这趟是否是大买卖。 叶翔那时却含着一丝悠然的浅笑,他敛眉道:“是把大买卖。”说完,又拿起了随身佩剑,凝目看着它,幽幽道:“如果能回来,就再也不用这东西了。” 孟星魂凝望着笑得自信的叶翔,只觉得他此刻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凛冽剑气逼人。这才是他心目中的叶翔,他们四人间中最睿智,最强悍的杀手。 但他现在还不会知道,就在六七天后,他会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叶翔,一个再也不能拿剑的叶翔。 ——————————————————————————————————————— 要想刺杀老伯,就得先弄清孙府的地形。所以,叶翔在晚上潜进孙府,记下地形,白天则回快活林绘图休息。 在第二日的白天,高老大找到叶翔商谈任务进行的情况。 叶翔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小刀刻着一座小巧玲珑的观音像,连回答高老大问题时目光也没从它上面移开,仿佛这观音像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高老大只以为他是因为任务难办而心烦气躁,所以刻观音像以作消遣,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叶翔想把这观音像送给一个女孩,一个仙子般的女孩。 她的名字,叫孙蝶。 她是老伯的女儿。 他在出任务前,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机关重重的孙府重地,会有这么一个谪仙般的女子,她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翻飞着翅膀闯进他的心房,让他自成为杀手那日起就死寂如深潭的心再度活跃起来。 他从未和她说过话,她也从未正式见过他,但他已经爱上她了。 这听起来似乎很奇怪,但放在一种特殊的环境下便不会令人惊异了。 叶翔是潜入的刺客,他为了不被人发现,总是通身黑衣,就连面上也涂了黑粉。 但就是黑粉这细不可察的味道被孙蝶闻到了。 可她非但不叫人抓住叶翔,反而支开身边的丫鬟,在叶翔藏身的竹从面前跟他说话。 什么惊人的举动被青春期的少女做出都不会奇怪,尤其是深闺寂寞的小小少女。 她指出自己可以闻到叶翔气味的事实,却让他不用担心。接着,她又在身份不明的叶翔面前吐露自己的心声,展示自己想跟他做朋友的小小愿望。 叶翔不能出声,却在暗处面带温柔地静静听着少女的细语。他从未有过这么宁静安和的时候。 不过最令他哑然失笑的是,她给叶翔取了个外号叫“粉盒”,还觉得他可能是个姑娘。 这夜“初见”后,他第二天晚上来又倾听了一夜孙蝶的内心话。自此,他已经不由自主地把心栓在了她身上。 第三次来的时候,叶翔趁人不注意把刻好的观音像放在了孙蝶的闺房。少女看到观音像,便知道这是来自“粉盒”的礼物,简直是欣喜若狂。观察她神色的叶翔也暗暗微笑。 第四次来的时候,孙蝶提出要跟他去庙会,于明日的后门与他相见。叶翔不能出声,便投石击柱以示同意。 但对未来都充满期待的两人并不知道,少女出格的行为已经被监视她的丫鬟报告给了某人。 那夜,叶翔在后门久候她不至,便再潜入孙蝶的闺房一探究竟。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房间里竟然看到了中了合欢散的孙蝶! 合欢散,顾名思义,就是促进男女欢好的春药。服下它之后,若不在一定时间内与人交合,便会浑身血脉喷张而亡。 他不得已之下,只能跟中了春药,神智不清的孙蝶发生了关系。 然而他的行踪已被明的老伯所察觉,所以当他逃出孙府后,就遇到了老伯手下之一的韩棠。 他的剑很快,几招间就将剑锋抵到了叶翔的喉咙。 他的剑也很冷,出手必有人死,不是敌人就是他自己。 但这次,他却放过了叶翔。 韩棠竟说叶翔只有柔情没有杀气,已不能再用剑,与死人无异。 叶翔虽然震惊,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事情发展至此,他已经心动,情动,再也不能做无心无情的杀手了。 ——————————————————————————————————————— 幽夜深寂,叶翔独自站在无人的河边,神色黯然。 他虽然被韩棠警告不能再靠近孙府,却始终忧心孙蝶。于是他抓了替孙蝶看病的大夫,一问之下,才知道心受重创的小蝶不肯服药,存心求死。 他懊恼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波光粼粼的水面,借着清风寄托自己的愁思。 失魂落魄之下,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地迈出脚步,朝湖中央走去。 一步一步,冰冷刺骨的湖水漫过了他的膝盖,他的腰间,然后是他的膛。 此时,叶翔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缓缓地转身,看到来人,戚然笑道:“小孟,我只是想让脑子清醒一下。”说完,他便接着涉水前行。但此刻神智恍惚的他并没有留意到来人的异常。 李沐一头雾水地站在湖边,看着夜空下黑玉般的湖水逐渐没过叶翔的头顶,却没有上前阻止。 他上次在这片林子遇到何方,便推测高老大的杀手们可能就住在这里。 所以,他白天就在客栈休息,晚上则时常过来查探,由于怕被杀手们察觉有生人来此,他没有乔装成客栈里的那个腰大汉,仍是那副初来时孟星魂的打扮。他想着即使不慎被杀手发现行踪,也可以装一下孟星魂蒙混过关。 不料今日查探竟然被他撞见了失意的叶翔。 这家伙叫我小孟,看来老子又碰见一个高老大的手下了。他这架势怎么看起来是要自杀啊? 可他叫老子不要多事,老子还是看看再说吧。 李沐瞅着那湖面上泛起的阵阵涟漪,决定还是等待一会儿。 一分钟过去了,叶翔没有冒头,李沐安慰自己说武林高手内息悠长,所以闭气时间应该也久一些, 两分钟过去了,叶翔没有冒头,李沐安慰自己说他可能游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再冒头。 三分钟过去了,叶翔没有冒头,李沐果断抬脚,一猛子扎进水里。 从水里捞起不省人事的叶翔后,李沐费力地把他拖到了岸边,让他靠在一棵树上。李沐浸泡过冰寒的湖水,全身都**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顺道埋怨起连累他受罪的叶翔来。 这到底是不是杀手啊?清醒个脑子居然快把命都搭进去了,高老大会招这么个傻缺吗? 但李沐见他紧闭双眼,嘴唇青紫,就伸手查探鼻息,竟然发现他呼吸若有若无,处于生命垂危的状态,随时都可能死去。 不会吧?这人既然认识孟同学,就应该是有些戏份的角色。难道这剧情注定这人要这么死在这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翔,又急速思考此时应对的策略。 若是他的死是剧情注定,老子救了他,不就能成功扭转一部分剧情了么?李沐想到这,不由得双眼放光,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但笑过之后,他凝眸望向昏迷不醒的叶翔,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严重问题。 要救治溺水的人,最有效的方法不就是人工呼吸吗? ——————————————————————————————————————— 孟星魂因为腿伤还没完全好的关系,不常在夜里走动,只在白天于林中闲逛。等他按照平常的散步路线来到湖边时,却看到了靠在树上紧闭双眼的叶翔。 “叶翔!”他连忙上前查看。可无论他如何用力地呼喊,摇动他的身体,叶翔都没有再睁开那双眼睛。 难道他已经······孟星魂的心一沉,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探向他的鼻间。 幸好叶翔呼吸还算顺畅,应该只是昏迷。 孟星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泛起的波澜又平息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机敏。 叶翔的昏迷又是怎么回事? 他先把手探向叶翔的额头,发现他并没有发热的迹象,再查探他的脉象,也是一切正常。他皱起眉头,满腹疑云地看向叶翔英俊的脸庞。 难道是被点了道? 于是他双指并立,重重撞击叶翔身上的几处大。 叶翔轻哼一声,遂即便微微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了绽放笑颜的孟星魂。 笑容瓦解了他眉眼间的冷峻,像是春日暖水融化了严冬寒冰。那样充满阳光的笑容,除了叶翔谁也不曾看见。 “小孟?”叶翔眉间微蹙,有些茫然地看向孟星魂,用着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问道:“我不是跟你说只是清醒一下脑子吗?” “你在说什么?”孟星魂收起笑容,疑惑道。 叶翔回望那如明镜般的湖面,似是在回想些什么,半晌后,沉声道:“昨天晚上我走到湖里想让脑子清醒一下,后来你在岸边叫住我,我跟你说没事,然后就沉在了水里。”说完,他又沉下眼,低低地说道:“接下来的事我记不清了。你当时就在这里,不是你把我拉上来的吗?” “先不说你为什么要走到水里,你确定你看到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喝太多了?”孟星魂疑惑道。 “我没喝酒。”叶翔懒懒地靠在树上,出神地凝望着湖面,缓慢而笃定地说道。 “是他······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孟星魂喃喃自语道。 “他?你在说谁?”叶翔虽然有些心灰意冷,却还是有着杀手的敏锐。孟星魂目中一闪而过的光彩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叶翔。”孟星魂凝目望着他,一脸正色地说道:“我昨夜一直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叶翔悚然动容,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 如果我昨天碰到的不是小孟,那又会是谁? 可他回想方才孟星魂的话,又抬头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于是孟星魂将他刺杀金枪李的经历和李沐瞎编的话又详细说了一遍,叶翔听到李沐是高老大以前的盟友,不知为何长长叹了一口气。 别人或许不能察觉到高老大想统一江湖的巨大野心,但一向心思细腻的叶翔却早早地发觉了这点。李沐仅仅是她以前的合作伙伴,那她现在必定是找到了更加有权有势的盟友。他只是担心,高老大在铺一张密密的罗网,这网有一天会大到她无法掌控的地步,把她自己也陷进去。 孟星魂见他沉思不语,便关切地出声问道:“叶翔,怎么了?” 叶翔连忙回到现实,又继续分析道:“你说他以前行走过江湖。但凭着他那一手飞刀却没有闯出什么名堂,这不合常理。” “我见过他拿飞刀的那只手。”孟星魂敛眉道,“那是只用飞刀的手,却更像是拿剑的手。” 习武之人若是长期用剑,平日里手的姿势总会与旁人有些不同。李沐用剑已成习惯,自然会被细心的孟星魂所察觉。 “所以,他以前应该是用剑的。”叶翔断言道。说完,他又有些奇怪地看了孟星魂一眼,问道:“他与你长得如此相似,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怀疑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孟星魂听闻此言,他的眼里却像是覆上冰雪般寒峭冷厉。 “我没有兄弟。我唯一的弟弟在四岁时就发病死了。”他的声音仿佛自幽冥深渊中传来,“我最后一次拿东西给他吃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那时家里没钱,爹娘把他的尸体拿铺子一卷,就扔到郊外了。” “我曾经从一位大夫那里听到过假死的症状。”叶翔意味不明地瞥了孟星魂一眼,复又低头说道:“假死的人由于呼吸、心跳几乎没有,看上去和死人一样,如果不仔细检查,很容易被误认为已经死亡。” 孟星魂把身子隐在树荫下,看不清神色,也没有出声。 叶翔又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孟星魂,接着说道:“但若通过医术高明的人的救治,假死的人还是有机会活过来的。” 说完,他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个叶开,他的医术是不是来自他的养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恩哼,某人说要给我长评的,等着你呢 流星蝴蝶剑(六)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六) - 流星蝴蝶剑(七)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七) 孟星魂的身子从影中剥离开来,但他眸中冰雪之色凛冽,似乎连这温暖和煦的晨光都随之一寒。 “叶翔。”他敛眉道,“我他身体的时候,他已经冰冷了。” 叶翔怅然叹道:“你又何必······” “还有,我总觉得叶开隐瞒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踏前一步,凝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群,复又说道。 “你觉得他在骗你?”叶翔疑窦顿生。 “那倒未必。”孟星魂的声音恰如这玉脂般的湖面一般平静无波,“但他在顾忌某个人。” 叶翔略一沉思,便确定地出声道:“是高老大。” 以高老大的狠戾决绝,绝不会放任一个知道快活林核心机密的非合作伙伴在外逍遥。要么,成为盟友一直保持合作;要么,就斩草除,永绝后患。 “既没有合作,又没有除掉他。除非,高老大掌握了他的弱点。”说到这,叶翔目光炯炯地看向孟星魂。 孟星魂却恍如对他探视的目光浑然不觉,伫立在岸边久久不言。 “小孟?”叶翔察觉到他似乎对某个话题有些轻微的抗拒。 每当叶翔旁敲侧击地暗示那个人的生死,就会被孟星魂冷硬地躲开。也许那个人的死永远都是横在他心头的一道难以弥合的伤口。 “只是推测不能证明什么。”孟星魂眉间微蹙,转身凝目望向叶翔,疑惑道:“你还没回答我,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回事?那笔买卖出问题了?” 叶翔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如同被忽然掐断灯芯的蜡烛一样,眼中原本熠熠的光芒蓦地暗淡了下来。 ——————————————————————————————————————— 高老大慵懒地倚在窗边,透过那致错落的紫檀木窗棂望向隐约的远景。 这几天,她已经暗中命令何方狙杀老伯的亲信,再在尸体上放上十二飞鹏帮堂主的信物金叶子,意图嫁祸给他们,伺机挑起孙府与十二飞鹏帮的争斗。 但老伯毕竟是老伯,这点程度的挑拨还不够他看的。高老大美目流转,眉眼间却浮现一层深深的霾。 她凭窗暗思:这个时候,黄山三友也该到了吧? 忽有小厮开门,向她报告黄山三友已经到隔壁厢房的消息。 高老大嫣然一笑,衣裙款款地迈出房门,她那身上穿的广绫常服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下,红得仿佛快滴出血来。 没人知道她与黄山三友在那个房间的谈话,世人只知道,三日后,明景山庄就起了大火,一庄子的人都葬身火海。 ——————————————————————————————————————— 李沐把自己裹在黑袍里,踏进客栈,如同旋风一般走过,他有些面色憔悴地回到了客房,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条干净的白巾狠狠擦拭自己的嘴唇。 昨夜发生的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 他为了握住剧情的咽喉,只好牺牲自我,拯救叶翔,采用了传说中的神招——人工呼吸。 当时,他深吸一口气,再把眼一闭,缓慢而艰难地把头低了下去。 碰触到叶翔嘴唇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一颤,肌肤上激起一层麻麻的粟粒,脑子里想到的却只有一件事。 还好,这厮没有口气。 但这还不是让他能松口气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是对他的狠狠的当头一击。 叶翔经过他的人工呼吸,逐渐内息顺畅,可以自主呼吸。但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启动了杀手的攻击本能,对侵犯自己的人采取了适当的反应。 所以李沐最后一次给他灌气的时候,觉得嘴里游进了一只相当灵活且温暖滑润的东西。微微愣了一下,他像是触电似的从叶翔身上跳了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还双目紧闭的叶翔。 玛丽隔壁的!老子居然,居然被······ 但此刻也轮不到他无声咆哮了,因为地上的叶翔已经在努力地试图翻开眼皮看世界。 李沐立即闪电般地伸出手指,点了他的道。点完后,还有些不解气地在他身上踹了几脚。 他原地干呕了几下,又马上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奔到湖边,发狂似的地让水泼向自己的脸。可泼完后,他又觉得眼睛进了水,很是酸涩。 自觉晦气的李沐便看也不看被他点的叶翔,匆匆地赶回客栈。 但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以后,他不得不承认这次行动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他拯救了一个可能很关键的剧情人物,扭转了原本的事态发展趋势,虽然这行动的过程实在是渗人了点。 但李沐不会知道,原本没有他的干预,没受腿伤的孟星魂还是会在夜晚散步时经过湖边,救下神志恍惚的叶翔。 所以,总而言之,誓要破坏剧情引发磁暴的李沐在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和巨大的自我牺牲后,还是成功地把剧情掰回了正轨。 至于他日后回到穿越司得知真相后的懊悔不已和捶顿足,那就是后话了。 在客栈休养过几天后,他总算是忘记了那种之前还在嘴里的恶心感觉。于是李沐走出客栈,到达树林的边缘,放出了六品蝶想探寻孟星魂的踪迹。 淡粉色的蝴蝶永不停息地拍打着纤弱的翅膀,却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集中地飞向一个方位,而是如同微风中的柳絮一般四处飞散。 怎么回事?孟同学不在这了? 他敛眉沉思,最终判定孟星魂应该是到了百里之外的地方,所以六品蝶无法再凭借香味锁定他的方位。 既然他的人已在百里之外,李沐再在这片林子徘徊倒是也有暴露的危险。虽然他不清楚叶翔是否还记得一些昨夜的事。但细细考虑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暂时离开快活林比较妥当。 他之前之所以会留在此处打探情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相信孟星魂还未把他的事情告知高老大,所以他敢留下来。 这样的信任自然也不是毫无原因。首先,聪明的人向来沉得住气,懂得什么不该问,什么不该打听。他在与孟星魂的谈话中,发现此人不同于以往的热血派主角,极为冷静睿智。再者,孟星魂既是命定的主角,品格应是有保障的,不会是无信无义之人。他答应过李沐不会多事,就绝不会多嘴相问。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他若是莽撞行事,再留此查探,万一被认识孟星魂的人撞见,他无法解释原本出任务的孟星魂为何还在快活林,身份必定暴露无疑。 也罢,反正老子已经掌握了一些情报。再说了,主剧情发生地除了快活林,应该还有几个吧? 他凝望着蓊蓊郁郁的树海,平日里温和从容的笑中不由得透出了些诡谲深远。 ——————————————————————————————————————— 收拾行装后,他向客栈老板询问前往孙府的路,便动身前往目的地。 到了空旷之地后,他卸下假胡须、假眉毛,恢复叶开的装扮。 他不敢顶着那副腰大汉的模样进入孙府。毕竟孙府能人异士众多,老伯则更是慧眼如炬,凭他那手蹩脚拙劣的易容术难保不被拆穿。真到那时可能会落个奸细的名号也说不定。 他足不点地地掠空飞行,本以为可以这么一路无风无浪地过去,却不料还是在半路出了变故。 路过一片竹林时,他在林间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衣衫褴褛,面目焦黑的男人。 他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只能靠在一高挑的翠竹上维持身形。他呼吸沉重,一双手更是死死地捂着口,连面容也有些轻微的扭曲,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会出现在这里,是去孙府的人吗? 李沐心中虽是满腹疑惑,但面上仍是含着春风化雨的笑容,靠近他面带关切地柔声问道:“这位兄台可是受了内伤?在下是大夫,或许可以帮你看看。” 他看见突兀出现的李沐陡然一惊,连带着呼吸也有些紊乱。 李沐连忙作势扶住他,安慰道:“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看看兄台的伤,我应该可以帮上忙。”不动声色间,他已经将手伸向了男人的脉门。 “不,快······快走,去······孙府,有······有追兵。”他费劲全力说出这句话,说完后便止不住地大喘气。 “追兵?是谁?”李沐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可能挖到了一个支线剧情。 “黄山······三友。”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他布满血丝的眼中似是有怒海惊涛般的恨意破冰决堤而来。 “那你又是谁?他们为何要追你?”李沐敛眉问道,一只手已经轻轻扣住了他的脉门。 “我是······铁······成······刚。”他睁大铜铃般的眼睛,还未说到被追杀的原因便气力不济地晕倒了。 李沐动作轻柔地搀住铁成刚,看他伤势颇重,便迅疾地出手点了他的几处大,再掏出伤药给他服下。但刚看铁成刚面色好转,他就听到了有人到来的脚步声。 ——————————————————————————————————————— 叶翔似乎再也不能握剑了。 孟星魂从未想过叶翔会不能杀人。他从前一直是快活林最好的杀手,他杀过很多被认为是不可能被杀死的人,孟星魂所拥有的杀人技巧也多半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但自从他开始做那笔所谓的大买卖时,孟星魂觉得他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这种感觉,在叶翔的任务失败后变得越发明显。 孟星魂不得不承认,叶翔变了。 去杀雷老三时,他第一次第失手了。 高老大厉声质问他是否在给自己难堪,叶翔无言以对。孟星魂也去询问他原因,可他却只说是累了,倦了。 雷老三只不过是个放印子钱的恶霸,叶翔平时最恨这种人,但他这次却下不了手。 孟星魂不解,高老大更不解。 之后,他又失手了一次。高老大已经对他不再信任了。所以叶翔最后一次去杀人,她叫孟星魂跟着他。 从那时起,孟星魂就代替了叶翔在快活林杀手中的位置。 那是因为,这次叶翔又失手了。 这次要杀的人叫杨玉鳞,只是个寻常人物,叶翔杀手生涯中杀过的人,无论哪一个都比他厉害百倍。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失败了。 故此,高老大彻底放弃了他,不再让他杀人,只让他成日地喝酒颓废。 高老大最后一次主动去看他的时候,他像是条被主人抛弃的狗一样,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目光呆滞无神。她问他为何不能再杀人,他却垂泪说道,他的心已经活了过来,再也不能做没有感情的杀手了。 但孟星魂并不知道叶翔变成这样的原因,他只知道,现在的叶翔已经失去当年的锐气。 作为一把剑,他已锈迹斑斑,不复锋利。他原先英俊刚毅的脸上,肌已渐渐松驰下垂。连清亮澄澈的眼睛也已变得暗淡浑浊,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孟星魂觉得可悲,为叶翔,也为他自己。 叶翔和他有着共同的生活轨迹,他的现在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以后,等他也像叶翔那样心动了,情动了,不能握剑了,应该也会沦落成叶翔这样。 要么,作为杀手一直杀下去,在像条癞狗般死在臭水沟里之前杀出一条血路。 要么,再也杀不了人,如同叶翔般生不如死地活着,颓废,暗,自暴自弃。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吗? 他望着自顾自喝着小酒的叶翔,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 孟星魂推开了高老大房间的门。 高老大正在梳妆,看见孟星魂时轻展笑颜。她起身向前,连带着一袭红裙飘然飞起。 现在,孟星魂已经成为她最倚重的杀手,她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好了不少。 谁知孟星魂却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敛眉道:“我要离开快活林。” 高老大原本红润的脸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辛苦等待的孩纸们,咱更了。恩,咱上网时间不多,这次真的尽力了。所以,求评论,求积分。 本来打算多些一点,停到更令人纠结的地方的,但为了证明偶是个厚道的作者,这次就停在这里了。 最后,宾馆真的很搓,我后悔跟团了。 流星蝴蝶剑(七)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七) - 流星蝴蝶剑(八)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八) “为什么?”高老大面色惨白,颤声问道。 “我不想变成第二个叶翔。”孟星魂沉声道,“哪天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也会像他这样既活不好,又死不了。” “不行!”她明眸含霜,凝望着孟星魂斩钉截铁地说道,“叶翔已经废了。你现在不能离开快活林。” '“这些天,你有去看过叶翔吗?”孟星魂突然转移了话题。 她挑眉冷笑道:“一个废人,有什么可看的?” “他已经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不能让他离开快活林吗?” “让他离开?”高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冷冽的笑中透出些诡异,“他的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就算他废了,也不能离开我!” 孟星魂垂首不语,他早就看出高老大是对叶翔有情意的。但多年来叶翔只把她当做恩人、主子,却从未把她当做过女人。所以高老大在叶翔失意颓废后,才会那么气恼他。 高老大见孟星魂沉默,便决定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目光微颤,语调凄婉地诉说了当年战乱,他们是如何饱受困苦地活下来,她又是怎么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换取生存的物资。 为了养活自己,为了养活这四个稚弱的孩子,她偷过,抢过,骗过。 她甚至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一个屠夫。当她小小的光洁的身子被那个肥重鲁的莽汉压在身下时,她颤抖着,无声地呼喊着。 十五年后,她找到那屠夫将一柄三尺长的刀从他嘴里刺了下。 孟星魂的眼中似有不可逼视的晶莹,但他仍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待高老大说完回忆,他的面上已经布满泪痕。 他自懂事以来从不流泪,可听完高老大的话,那湿热的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三人的命是高老大拼全力换来的,如果高老大要求,孟星魂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命交还给高老大。但无论如何,他都阻止不了自己对自由的渴望。 他已经为高老大做了十多年的杀手,如果没有意外,他会一直做下去,直到自己再也拿不了剑。 而当他看到烂醉如泥的叶翔时,他有时会觉得想吐。 因为叶翔在无声地告诉他,不离开快活林,他就只能继续杀人,一直杀下去,因为如果不杀人,他就会变成叶翔这样,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既活不好,又死不了。 但他不可能一直杀下去,孟星魂知道自己总会有不能再握剑的那天。到那时,他回首人生,除了看到一片血迹斑斑的来路,还能看到什么? 所以他要走,必须要走,一定要走。 “没有你,就没有我们四个。”孟星魂黑玉般的眸子似有波光颤动,他凝望着高老大坚定无比地说道,“我的命一直在你手里。” 高老大嫣然笑道:“你依然可以把命交给我?” “可以。”他稳稳地说道“所以,告诉我赎命的方法。” 高老大柳眉深蹙,抿紧了朱唇,半晌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怅惘道:“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她又深吸一口气,对孟星魂说道:“在你走之前,我要你再为我杀一个人,就一个人。” “是谁?”孟星魂眼前一亮。 “孙玉伯。”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依然清丽婉转,却别有幽幽恨意蕴藏其中。 孟星魂沉吟一刻后,便出声问道:“你向来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要我们杀人,那么,这次的买家是谁?” 高老大面上一僵,随即又婉然笑道:“你不是想离开吗?何必问这么多?你就当这次我是买家好了。” 孟星魂颔首同意,然后便转身离去。 高老大凝眸远望,原本清丽可人的笑颜却有些微微的扭曲。 想离开?迟了,你们全都走不了。 ——————————————————————————————————————— 李沐让铁成钢靠在竹子上,挺起身子,悠然地把双手负于身后,斜眼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穿灰衣梳尖髻的中年道人,手里握着一把青锋长剑,眼角眉梢都透着戾气。 黄山三友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就他一个?难道是他脚程快,把剩余两个人落在身后? 李沐见他往自己这处看来,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稍稍挡住铁成钢的身子。 但道人眼尖,隔着老远还是一眼就见到了铁成钢,他厉声斥骂道:“铁成钢你这畜生,害了明景山庄七十八条人命,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说完,他还严厉地瞥了李沐一眼,似是示意李沐赶紧闪开。 这道人是警告老子别多管闲事吗?但他暗指铁成钢是凶手的这番话怎么看都透着股蹊跷。谁都知道老伯公正无私,如果这人真是凶手,何必巴巴地赶去孙府? 李沐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礼貌地向他作了个揖,不急不缓地问道:“前辈是黄山三友之一吗?晚辈看这里离孙府不远。前辈若是想处置他,不如一起去孙府请老伯主持公道。” 他从前听说黄山三友素有侠名,也算是正直之士,便以为能用言辞打动他。 谁知这道人却是冷哼一声,直接提剑指着李沐说道:“这个人犯下弥天大罪,死有余辜。不用劳烦老伯,我现在就杀了他!你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手中的剑!” 这么心急杀人吗?连客套话都不说,直接拿剑威胁。说这里头没有猫腻老子才不相信。 李沐淡然含笑道:“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去孙府,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冤情呢。还请前辈一同前去吧。” 道人见状,再不言语,眼神一凛,剑光如同匹练般自长空闪过。 李沐仍是眼带笑意,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道人见他丝毫不躲闪,只以为是他的剑太快,这人心知躲不过便原地等死。却不料李沐一抬手,他的右肩就传来一股子钻心的疼痛。 他只得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只见一把小巧的银白色飞刀稳稳地在他的右肩。 道人捂着滴血的伤口霍然动容,死死地瞪着李沐却不敢出手。这并非偷袭,而是正面出手,他却尚未来得及反应就中了飞刀。而且方才李沐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可他却连飞刀出手的轨迹都没看清。 这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得需要多强的指力? 他再不敢小觑这可怕的年轻人了。 道人不敢再上前,口中却依然不依不饶道:“你可知道这人身上背着多少人命?你如果有些正义之心,就该一刀杀了他!” “这个,我倒是真不知道。”李沐似是有些无奈地摆摆手,接着又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知道一点。” 道人横眉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 “我知道我要是再不走,就得面临黄山三友的围攻了。”李沐此刻笑得就像个邻家的大男孩。 道人一愣,刚想出言,却见李沐衣袖一动,两道流光闪过,他身子一往前倾,就立刻倒地不起了。 李沐看着他血流如注的两腿,又瞅着面容狰狞的道人,微蹙双眉,似是有些歉疚地说道:“如果前辈你们三人围攻,晚辈的确会有些麻烦。所以对不住了,晚辈就先告辞了。” 道人瞪圆双目,似是有滔天恨意破冰决堤而来。 不错,若是我们兄弟三人施展阵法围攻,就算你飞刀厉害又怎能以一敌三? 李沐快速地扶起铁成钢,临走前还瞥了道人一眼。 黄山三友剑不快,名声倒是响得很。凭这老道的水准,来上二十个老子就戳二十个窟窿。只是老子正愁着没有好理由进入孙府,所以,你们千万要好好活着。 他轻笑一声,带着铁成钢足尖点地,如长烟般冲天而起。 ——————————————————————————————————————— 孟星魂假装被歹人偷袭而中毒,作体力不支状晕倒在会宾楼的门口,引得掌柜吴大用收留。这则是因为吴大用暗里是孙府蜂组的统领,会宾楼则是孙府的外围。 吴大用虽然救下他,却还是对他存有疑虑,但经过调查后得知了高老大为孟星魂打造的假身份,就转而欣赏他的武功和出身,留下他在楼中做小厮。 自此,孟星魂被吴大用正式接纳,开始了会宾楼的小厮生活。 只是他没料到,在他住进会宾楼没几天何方就来找他。 何方随意地扫了一眼孟星魂住的柴房,讪笑道:“你是怎么住的?怎么就住这种地方?” “我是个无处容身的伙计,能有地方住已经是东家的恩情了。”孟星魂低下头,略有些自嘲地说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怎么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何方横眉冷笑道:“你清楚你的去向会有谁知道。” “是高老大?”孟星魂敛眉问道。 何方冷哼一声,算是承认,随即又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孟星魂沉默,他清楚地记得高老大在不信任叶翔时曾叫他去跟着叶翔。如今她让何方来,是否也意味着她已经不信任他了呢? 何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睛,说道:“不要多心,高姐是让我来帮你的。” “这次是我在做。”孟星魂深蹙双眉,一字一句如含冰霜。 何方很是乐意见到他的失态,唇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笑道:“我也是为你好。叶翔废了以后,都是你在担待他的事情,你也该好好休息一阵了。” “你想替我去杀老伯?你本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孟星魂神色益发严峻。 “我也许下手没有你干净,但我的动作一定比你快!”何方却无视他凝重地神色,一派少年得意的模样。 孟星魂见他心意已决,只能无奈叹道:“我若说不让你去,你肯定不服气。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何方闻言,笑得一片阳光灿烂。 离开之时,何方的笑容自信洋溢,但孟星魂却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不由得在心中默默说出一句他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 小何,你的愚蠢和冲动,迟早会害死你。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从会宾楼的伙计那里听到了有人闯进孙府被抓的事情。 ——————————————————————————————————————— 李沐计算着时间,在傍晚之前扶着铁成钢来到了孙府的门口。 可刚刚让门口的守卫进去通报,他就看到了远处飘来的两道灰影。 那是两个灰衣的道人,如同之前那人一样,梳着尖圆髻,手拿青锋剑,正是黄山三友中的一泉和一石。 孙府守卫机警,见这两人皆是提剑上来,从原本岗位如潮涌出,将两人团团围住。 那两道人也不知是胆色过人还是鲁莽冲动,竟然提起长剑与孙府的侍卫交起战来。不过他们剑法自然是比一般江湖人士高出很多,几番交锋下来,就有好几个侍卫负伤倒地。 李沐在旁观战正在心里默默地考量孙府侍卫的战斗力,忽闻有人喊道:“住手!”这声音就如同碧天里打下来一个霹雳,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侍卫们纷纷停剑,只将那二人包围在中间。李沐又看向孙府大门,只见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和一个儒雅的白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乃是孙玉伯之子孙剑,平时最为脾气火爆,刚才那声暴喝就是他发出。现下他眼见着二人公然挑衅孙府威严,冷冷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横眉怒道:“谁敢在孙府撒野!” 李沐靠在门边悠闲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地想道: 人家不敢撒野也已经撒野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长身玉立的儒雅男子此时却先淡淡地瞥了李沐和躺倒在地的铁成钢一眼,然后看似温和地笑道:“在下律香川,旁边这位是孙剑。两位不请自来来到孙府,又伤了这么多人,是否要给个说法?” 律香川!这就是流星蝴蝶剑的boss律香川!刚到孙府就见到boss了,老子果然没来错地方。 一旁看着的李沐双眼放光,视线一刻也不离开从容应答的律香川。 孙剑似是有些看不惯律香川文绉绉的说法,冷哼一声便要发话,但他突然听见地上的铁成钢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便把目光转向了他。 “孙·····孙剑。”铁成钢似是想要发话,李沐见状赶紧扶起了他。孙剑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靠近一看,发现竟是他的熟人,立即关切地蹲□子,查探他的伤势。 一泉狠厉地瞪了铁成钢一眼,一脸正气地说道:“这个人杀人放火,泯灭人,七十八条人命尽在他手里。我黄山三友替天行道,自然是要除掉他!”说完,他又提起剑指着李沐,说道:“这个人是他的帮凶,不但助他逃跑,还打伤我一云师弟。” 李沐听着他的肆意构陷只是讪笑一声,却不言语。 铁成钢颤巍巍地指着他们,嘶哑着声音骂道:“放屁!”孙剑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刚想出言指责,就听律香川不急不缓地说道:“他既然来到孙府,自然会有老伯主持公道。你们如果想要他的命,为什么不等他的伤养好再做定夺?” 一泉轻蔑地扫过律香川和孙剑,缓缓说道:“叫孙玉伯出来,我们跟他说话。” 未等他们反应,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沐突然发话道:“老伯公正无私,一定也会先救治铁成钢再做处置。” 一石横眉冷对道:“你这帮凶有什么资格说话?” 李沐刚想反驳,忽听孙府里又传来一阵渺远的声音,“他是没资格,但我有。”声音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也已经飘然出门。 李沐看那出来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袭白衣,面容沉静,不怒而威。他这一来,黄山三友咄咄逼人的气势立刻降下来很多。 “你又是谁?”一石不死心地问道。 男人的口中吐出一个闻名江湖的名字:“孙玉伯。” 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由神色凝重的一泉发言道:“老伯素来公正,今日怎么包庇凶手?” 李沐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指着铁成钢说道:“他如果是凶手,你们何必急着杀人灭口?” 一石似是被说中心事,死死地瞪了李沐一眼,浑身上下浸透着凛然剑气。李沐毫不怀疑,他若是不在老伯这里,一定会被一石现场追杀。 老伯沉稳地瞥了眼李沐和铁成钢,道:“就算他是凶手,也得等他伤好后再说。” 铁成钢嘶声喊道:“他们才是······凶手,我······有证据。” 老伯闻言,便转身靠近铁成钢。但就在此刻,一石和一泉猛然出剑,目标正是老伯和铁成钢! 老伯似是浑然不觉,依旧迈着坚定的脚步。 他不必出手,因为总会有人替他出手。 而这次,替他出手的有两个人。 律香川随意地一抬手,毒针已经出。那银光闪烁的毒针犹如繁花星绽,美而炫目,待一石反应过来时,手中只剩下一截断剑。 另一个出手的人则是韩棠,他一剑打退了一泉,冷冷道:“谁不尊重老伯,谁就得死。” 一泉面有愠色,立即奋力反击,提剑飞驰。 但他刚踏出一步,便生生停住了脚步。此刻的他面色青紫,喉咙颤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的喉咙上已经了一把小刀,一把银白的小刀。 李沐垂下了刚刚提起的手,含笑不语地看着逐渐靠近他的老伯。老伯似是丝毫没有看到他的出手,面色如常,脚步的速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等他刚好走到铁成钢身边,韩棠已经利落地解决了剩下的一石。 老伯蹲□子,像个温和的长者一般安慰了身心受创的铁成钢,然后命人将他抬下去。吩咐过下人后,他又施施然地起身,看向李沐。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他这时候说起话来很是亲切,全无长期居于上位者的威严。 李沐漾出一个谦逊的微笑,说道:“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说完,他又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我和铁成钢一起来不过是顺路罢了。我早就听说老伯看重人才,所以前来投奔,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老伯似是没想到他这样直白,淡然笑道:“的确是这样。一起进去吧。” 李沐欣然颔首,跟着老伯走进孙府,他虽是面带微笑,却没有遗漏背后律香川眼眸中闪过的一丝芒。 这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吧? ——————————————————————————————————————— 孟星魂又在会宾楼住了一些时日,总算是等来了进入孙府的机会。 这次老伯要接待家乡的客人,特地命令会宾楼的大厨前去烹调家乡美食,而孟星魂作为打杂的小厮也得到跟随的许可。 他一路挑着新鲜食材,一路暗暗观察孙府地形,发现这里看似无人守卫,实则毫无破绽,滴水不漏。 他不禁更加担心何方的处境。 在厨房一阵忙碌过后,大厨谨慎地嘱咐他:“小陈啊。老伯在接待客人,这菜由你送上去,可小心着点啊。” “是。”孟星魂低下头,轻轻地答应,显得十分恭谨。 他走出厨房,沿着小路,去寻老伯会客的凉亭,却远远地看到了凉亭中的一抹青影,顿时面沉如水。 李沐正与老伯闲适地下棋、品茗,趁老伯不注意,略略一瞥四周的景物,却不小心看到了某个伪小厮的脸。 他的手指一颤,几乎要被老伯察觉到异样。 孟星魂,老子到底是有多倒霉,才会在这种地方都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咱这么辛苦地码字,乃们居然还有人说咱断更,伤心了,于是爆发了,于是累死了,于是······我先去补眠了。 这章节奏有些快,但没办法,剧情要高度概括,咱旅游着呢,时间也不多 总之,爆发了,求给力评论,给力积分 流星蝴蝶剑(八)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八) - 流星蝴蝶剑(九)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九) 孟星魂恭谨地低下头,走几步便被绊倒。他身子一倾,端着的菜就洒出了一些。所幸他在半途中稳住身形,故此菜肴没有全部洒出。 老伯听到声响,饶有兴趣地远远看了他一眼。李沐面色如常,但手心几乎沁出了冷汗。 孟星魂高举托盘,又低下头,挡住了自己的脸,有些颤抖地说道:“我······我是新来的会宾楼小厮,刚才······不小心弄洒了菜,现在马上去厨房。”说完,他竟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 在一旁服饰老伯和李沐的侍从立刻厉声喝止道:“站住!老伯还未发话,你怎么可以先走!” 孟星魂停住了脚步,却不答话。 李沐笑道:“果然是新来的,见到老伯紧张得连规矩都忘了。” 他看到孟星魂有意弄洒菜肴,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孟星魂想借此离去,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稳住托盘时露的那一手已经引起老伯注意。老伯向来爱惜人才,十有会因为那一手把他叫住。还好他后来的表现还算过关,假装胆怯紧张已经成功贬低他在老伯心目中的印象。李沐也看出其中缘故,便在一旁用言语襄助。 他们默契的配合似乎起到了效果,老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先回去吧。” 李沐不由得在心中比了个v字。 孟星魂也默默松了口气,低着头快步离去。走出老伯和李沐视线后,他便放慢脚步,接着暗中观察孙府地形。 来到厨房后,他跟大厨解释了事情原委,不出意料地迎来一顿臭骂。大厨便叫别人顶替了他送菜的活计,只让他在厨房打杂。 孟星魂一边辛勤地收拾杂物,一边飞速地思考应对的策略。原本他也知道孙府近日有些事端,但为免惹人怀疑他就没有多嘴相问,没想到却是这里出了岔子。 调查时没有叶开的资料,所以他应该是最近才进入孙府。这次虽然躲过去了,但吴大用是蜂组的统领,早晚会见到叶开。 孟星魂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手中摆弄碗碟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隐约透露出内心的急躁。 如果他问起我和叶开的相貌,是跟他说这是巧合,还是利用这次机会做些文章? 他摆弄完了碗碟,又转身去洗菜,却不想在门口看见有人向他招手。 那是面色凝重的吴大用。 他平时身为掌柜,迎接四方来客,待人接物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甚少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所以孟星魂看到他这样的神情,认定这次是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他将孟星魂招过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小陈,你见过孙府新来的叶开了?” “见过一眼。”孟星魂垂下眼答道。 吴大用仔细地端详了他的样貌,悠悠道:“今天早上我也碰巧见过他,你没觉得他有些面善吗?” “没······没有。”孟星魂答得有些踌躇,手也不断地搓着衣角。 吴大用看着惴惴不安的孟星魂,嘴角噙上了一丝冷笑,问道:“你认识他吗?” 这句话看似和上一句毫无关联,但落在孟星魂耳里却使得他脸色一白。 吴大用斜眼看到孟星魂惨白的脸色,有些了然地笑了,他靠近孟星魂,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语气问道:“你送菜时紧张得连菜都洒出来了,不是因为老伯,而是因为他,对吗?” 孟星魂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他的脸上也飞快地滑过一团可疑的红云。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心情,接着他又抬起头,直视着吴大用,问了另一个问题:“掌柜的,那个叶开是不是少年时跟随他师傅在山中学艺?” 吴大用点了点头。 孟星魂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些,凄然叹道:“果然是他。” 吴大用再度皱起眉头,疑惑道:“他果真是你亲人?” 孟星魂垂首不语,似乎是默认的表现。 高老大给他编造的身份是一个叫做陈志明的武举人。这位举人因为酒后伤人,被夺功名无颜回乡,只得风餐露宿四处流浪。他本来只是想凭着这假身份进入会宾楼,但他方才发现这身份若是利用得当也会有意外的作用。 吴大用见他如此表现,略作沉思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你因为被夺功名,所以不敢面对你的家人?” 孟星魂继续钳口不言,他微蹙双眉,面目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郁。 吴大用惜才之心正浓,见他如此自伤便出言安慰道:“不管你现在处境如何,家人团聚总是好事。” 孟星魂听完一愣,复又戚戚一笑道:“实不相瞒,叶开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我的双生弟弟,也姓陈。以前把他送去学艺时总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在管教他,那时父母嫌他顽劣,还让他以我为榜样。” 说完,他又目光深沉地望向悠远的天际,怅然一叹,接着说道“可现在,他成了老伯的座上宾,而我,如果不是掌柜收留,还只是一个无处容身的人。” 吴大用听完他的说辞,倒是也开始理解他的难处。毕竟他如今落魄至极,已然是今非昔比,与前途无量的李沐更是云泥之别,他会因此有心结也并不为过。 孟星魂面上一阵愁云惨雾后,便转而面向吴大用,坚定地说道:“还请掌柜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叶开我的存在。” “这又是为什么?” “我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再跟他相认。”孟星魂目光炯炯,一改之前的颓废消沉,腔内似是充满凌云壮志。 “好,大丈夫就该如此!”吴大用捋了捋长须爽气地笑道,消除心中疑惑后,他越发地欣赏起孟星魂来。 孟星魂听到他的夸奖,也略带些腼腆地笑了起来,一边答谢他的赏识,一边又漫不经心问到李沐为何会进入孙府。 吴大用笑道:“这个呀,得从七天前的黄山三友袭击孙府说起。” ——————————————————————————————————————— 时间:七天前 地点:孙府老伯书房 律香川站在老伯身前,沉声说道:“老伯,铁成钢的伤势经过叶开的救治,已经稳定下来了。一云被发现在孙府外围的竹林,已经自杀身亡。”但他转念想到铁成钢所说的证据,也就是他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黄山三友的衣料,又敛眉感慨道:“黄山三友一向都是行侠仗义,怎么会做出杀人放火嫁祸他人的事情?” 老伯自言自语道:“害了明景山庄七十八天人命,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律香川随即答道:“如果留活口,肯定能问出缘由。”说完,他的眼中流过一色微蓝的星芒,像流星炫耀于天际转瞬消逝,又沉吟道:“叶开的刀太快了。” “他只杀了一泉,还剩下两个人可以审问。”老伯他望了律香川一眼,又接着说道,“他没想到韩棠出剑是从不留活口的。” 律香川知道老伯所言不虚,只要有人侵犯老伯的威严,不管是谁,韩棠都不会手下留情。 老伯又问道:“一云为何自杀?” “他死前被人挑断脚筋,所以绝望自杀。”律香川垂下头,语气平和地答道,“看他脚上的伤口,应该是叶开的飞刀。”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飞刀吗?”想起那一刀的风情,老伯一双黑瞳暗得深不见底,宛如无尽永夜。 “没有。”律香川尽量使自己的话变得客观,“江湖上暗器使得比他快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老伯听罢,把身子稍稍后倾,靠在椅子上,闭眼叹道:“这话过于保守了。” 律香川目光一闪,却并不接话。 “你查过他的身份了吗?” “已经查过。只有这几个月的资料,他以前的踪迹查不到。” 老伯想到李沐那乐观洒脱的笑容,幽幽道:“用人要看重才能,以前的经历不能代表什么。” 律香川默然不语,他察觉到老伯对李沐明显的维护之意。多年相处下来,他自然明白此时不宜违逆老伯的意思。 ——————————————————————————————————————— 傍晚,孟星魂正在吴大用为自己安排的住处休息。此刻夜凉如水,晚风习习,本就不甚牢固的窗户也像是风中飘零乱舞的破纸片一样摇摆个不停,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忽然间,窗户摆动的幅度似乎是减小了一些。孟星魂也猛然睁开双眼,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但那双眸子却永远清亮幽深,似乎有万千星辰的璀璨流光酝在其中静静流淌。 他如一道电光般从床上极速窜起,伴随着的是一道匹练般的剑芒,直逼隐藏在暗处的来者。 潜入房间的黑衣人也亮出剑锋,两人缠斗在一起,剑芒过处,隐隐有雷动轰鸣之声,又如同江海澄光,滚滚翻动。 激斗片刻后,孟星魂的剑抵到了那人的喉间,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脖颈处的那一抹冰凉。 对方的眼神令孟星魂有种莫名的熟悉,他直视着孟星魂,拉下了脸上的黑巾。 月光映照之下,他看得十分清楚。那张脸的轮廓线条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每日在水的倒影中都能看到这张脸。 孟星魂收起了剑,点上了蜡烛,才看向他疑惑道:“叶开,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者正是李沐。 他垂下搁在孟星魂脖子上的软剑,正色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孟星魂敛眉道:“我是个杀手。你在快活林以外的地方看到我,就说明我是在杀人。” 李沐面色凝重地说道:“你果然是来杀老伯的。” 孟星魂点了点头。 似乎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地承认,李沐忽然歪了歪头,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说道:“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杀了老伯吗?你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孟星魂眼眸中流光闪烁,坚决地说道:“我没有选择,一定要杀老伯。”话语落地铿锵有声,暗含主人破釜沉舟的决心。 李沐微蹙双眉,疑惑道:“是为了高老大?”难不成为了主子打算抛头颅洒热血? “不。”他矢口否认,“是为了离开高老大。” 原来是因为要跳槽,所以在离开前做一桩大买卖。 李沐又低下头,凝眸望向寒光凛冽的剑锋,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跟我交过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孟星魂回想方才他那股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凛然剑气,不由得说道:“你果然是用剑的人。” 李沐又抬眼望向孟星魂,问道:“那么你觉得,你我的剑法是不是不相上下?” 孟星魂点头承认。 可惜叶开的内力和轻功都不如叶孤城,否则老子是能稳赢你的。 回想用叶孤城壳子比剑时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李沐的笑中不由自主地带了些苦涩和自嘲,他又接着说道:“我杀不了老伯,你以为你就可以吗?” 孟星魂却避开这个问题,说道:“你的剑是杀不了老伯,但你的刀,可以。” 李沐眼神一凛,喝止道:“你本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的刀。这种话不能乱说。” 孟星魂不去反驳,只是转身将剑平放在床边,敛眉道:“无论如何,我必杀老伯。” 李沐转念想到今日凉亭中的那一幕,面带忧色地问道:“但你的相貌,可能已经引起老伯注意了。” “不必担心。”孟星魂背对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说道,“我已经跟蜂组统领吴大用解释过了。” 听着他有成竹的话,李沐的心中无来由地涌出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他蹙眉道:“你说了什么?” 孟星魂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我因为地位差别没脸见你,所以用计躲过去。”他说话时平静无波,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大的杀伤力。 听到这荒谬到骨子里的话,李沐却笑了。 他笑得和缓从容,笑意中还含着几分温柔,几分纯真。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如猎豹般迅猛地蹿起身子,将不及反应的孟星魂大力压倒在床上,揪住他的衣襟冷冷地瞪着他,原本温暖深挚的目光已经变得狠戾决绝。 “孟星魂,你想要刺杀老伯,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把我也扯进去算是什么意思?”李沐的声音幽冷无比。 “难道是你以为我受老伯信重,所以跟我认亲能方便你刺杀老伯?” 他告诉了吴大用,也就等于告诉了老伯。如果他刺杀失败被人认出,那老子的处境也很危险。弄不好还是逃不过一个奸细的罪名。 孟星魂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微张嘴唇似是要说话,李沐正待听他解释,忽然觉得腹部猛的一痛,他急忙起身,孟星魂却顺势双手做爪,扣住了他的双肩,一翻身,便将他压在身下。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躺在床上的李沐发现自己居然被孟星魂反攻,他挑眉冷笑,右手手掌处立刻滑出一把飞刀。 “叶开。”孟星魂炯炯有神地望着他,突然出声道。 李沐顿住了手中的刀,却没有收回去。 “如果我刺杀成功,陈志明会以一个合理的方式消失。而且,老伯并未向你提起我。”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所以,就算我失败,你也可以说自己本不认识我。” 李沐沉思片刻,凝目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还是有些勉强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孟星魂将他牢牢压制,弄得他口有些酸闷。他呼出的灼热气体吐在李沐的脸庞上,也让他的背心泛起一阵阵冷意,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艰涩难受。 而且孟星魂不知是怎么回事,解释完后就定定地看着李沐,也不起身。 李沐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不耐烦地说道:“话说完了?你怎么还不起来?” 孟星魂立即面无表情地起身,站立于一旁。 李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越发觉得他表现不自然。按理说,他们的交情还没好到可以命相托的地步。他也曾经说过与高老大已经许久不合作了。可孟星魂对他的态度,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说呢?他都想离开恩主高老大了,没道理对恩主的过期盟友这么信任有加吧?就算老子算是救过他,但这个信任,是不是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李沐只觉得思绪纷繁,无从下手,但经过刚才的事,他实在看不惯孟星魂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便决定告辞离开。 可孟星魂见他想离去,起身上前一步,却是欲言又止。 李沐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便出声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同志们,通知一下,以后咱修文定在发出新的一章后,伪更的罪名太大了,咱伤不起。 流星蝴蝶剑(九)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九) - 流星蝴蝶剑(十)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十) 孟星魂却调转了目光,紧紧地抿住嘴唇。李沐在一旁焦急忧心地等待了半天,才听他憋出一句话:“闯进孙府的人,也是高老大的杀手。” 李沐凝眸望向低头的孟星魂,敛眉道:“那么,他必定是认识你的。” 孟星魂抬起头,正色道:“所以,别让他看到你的脸。” 李沐立刻推出言外之意,问道:“这个人不可靠吗?会不会招出你们?” “暂时不会,时间长了就难说了。”说这句话时,孟星魂的双眸似乎含着远山上的万年寒冰。 所以,这也是他着急刺杀老伯的原因吗?不过加上这个,他今天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多了。难道他就没有考虑过老子出卖高老大彻底投向老伯怀抱的可能吗? 李沐目光流转,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问道:“这就是你想说的话,没有别的了?” 孟星魂再次避开他的注视,垂下头钳口不语。 看着默然不语的孟星魂,李沐微眯起双眼,瞳孔中似有极速的星芒自天际划过,转瞬流逝。 ——————————————————————————————————————— 高老大独自站在湖边,极目远眺,只见湖面平静无波,宛如一汪碧玉凝脂,青绿中透着点微蓝的澄光。 远处似有生人的脚步声传来,她盈盈转身,却看见了叶翔。 拿着剑的叶翔。 她解颐一笑,妩媚动人宛若春花秋月,一时间璀璨无双。 叶翔自从最后一次失手时,就再没拿过剑,就算他手里拿着东西,那也只能是酒瓶。而且他也曾说自己已经疲累不堪,不会再拿剑。 可他如今却是提剑而来。 他的眼睛亮而有神,不再如之前那般暗淡无光,暗含主人内心的惆怅,颓废,疲累,忧郁。 所以高老大笑了,她知道以前的叶翔回来了。 但是叶翔看见她,劈头便问道:“小孟呢?” 高老大听他只问孟星魂的近况,面上的如花笑颜就消去大半,没好气地问道:“他走之前没跟你道别吗?” “他只跟我说这次是笔大买卖,是可以让他离开快活林的大买卖。”叶翔面色凝重地说道,“但我觉得你没那么容易放他走。” 高老大凄然一笑,似有说不尽的哀伤心事。 她目光微颤,凝眸望向叶翔,说道:“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但我以为你会为了我回来,没想到你却是为了小孟回来。”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叶翔不为所动,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 高老大眼中的笑意冷了下来,说道:“他去刺杀老伯了。” “老伯?”叶翔的声音也冷硬起来,“你知道他杀不了老伯的。” 高老大又笑了,声音依旧婉转悦耳,只是幽恨丛生,不复清丽。 “你觉得自己杀不了老伯,别人也不行吗?” 叶翔转过头,悠悠地叹了口气,怅惘道:“如果你真想让他离开,又为什么让小何去捣乱?” 高老大一愣,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小何出事?” 叶翔说道:“前些日子,我看见小何出了林子朝着孙府去了,然后就有人闯进孙府被抓的消息传了出来。小孟不会这么莽撞,所以被抓的只可能是小何。” 高老大面色微窘,声音低了几分,气势也稍稍被压。她略有些无力地辩解道:“我没有派他去。” 叶翔目光锋锐如刀,坚定地说道:“但你一定故意露出口风让他知道小孟的任务。你知道以他的格是闲不住的。”说完,他又接着推断道:“只要小何被抓,孙府一定会加强戒备。你就有借口让小孟延迟任务。” 她目光闪烁地说道:“我没有存心牺牲他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们都这么走了,至少,别走得这么决绝。” 她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石群就快回来了。他来之后,我会让他和小孟一起去探孙府。” “不,这次让我和小孟去吧。”叶翔望着她,黑玉般的眸子深邃得如同银河星海。 他担心高老大为了自己的计划,会选择牺牲何方。石群也是习惯于听命于她,他不敢冒这个险。 高老大疑惑不解道:“你?虽然你已经回来了,可你已经有多久没握剑了?” 叶翔只是握紧了剑,浑身散发出凛然的剑气,却并不答话。 高老大望着英气逼人的叶翔,不由得惨然一笑,心中想到:为了小孟和小何,他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可为什么他不能是为了我呢? 高老大姣好的面上不禁覆上一层悲哀,淡淡的,却更显得哀恸伤怀。 “你是怕我让石群杀了小何吗?可就算我要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几个人的安全。” 可他向来尊重你,信任你,爱护你。你却为了留住不该留的人,反过头来算计他。难道他为你厮杀半生,最后竟然要落得个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下场吗? 叶翔越发看不透高老大了,他现在只觉得她即使是面对着他,也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和演戏。那娴静的眉眼间深锁着的哀愁苦闷,也许只是她心打造的面具上的一角。 尽管有万千思绪在脑中缠绕交错,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先告诉我小孟在哪里,我要和他会合。” ——————————————————————————————————————— 从孟星魂那里得不到答案的李沐最终还是匆匆离开了他住的小破屋。他坚信只要自己足够细心,耐心,总能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至于最后的答案到底有多惊人,他现在还没有想到。 所幸他轻功不算差,回到孙府的住处时也没被巡查的侍卫发现。接下来的日子,他便日日为铁成钢调理伤势,帮助他早日复原。 铁成钢经过孙府诸人的悉心照顾,也终于能够自如地行走了。虽然他面色仍是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使用武功是不成问题了。但是有一天,李沐发现他不见踪影,细细盘问附近的孙府侍卫时,才知道他竟然去了停尸房。 李沐有些好奇地走进腐气弥漫的停尸房,毫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神色萎顿的铁成钢。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三个崭新的黄木棺材,一言不发地站在中间那道棺材旁边。 李沐明白,他是在缅怀自己的兄弟。 之前他从铁成钢嘴里得知,他是江湖上四勇士的一员。四勇士,顾名思义,也就是四个自命勇武,喜好行侠仗义的年轻人。他们经过明景山庄时,发现山庄起了大火,就进去查看。铁成钢发现庄子里的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舅舅都被人残忍杀害。他舅舅的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一块布料,也就是凶手遗留下来的物证。 铁成钢与另外三勇士出来庄门后,就遇到了气势汹汹的黄山三友。他们非但不替四勇士主持公道,还一口咬定他们是凶手。 铁成钢知道这三人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甚至可以说是早有预谋。 但他也知道四勇士斗不过剑法超群的黄山三友,所以他撇下他的兄弟,逃了。 因为至少要有一个人逃出去,才能不让四勇士白白背负这莫大的冤屈。否则四条汉子的命都交代在明景山庄,真相就永远无人知晓,他们也将永世背负杀人放火的骂名。 但凶手被击毙后,铁成钢的心,也从未平静过。 无论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都掩盖不了他抛下兄弟逃跑的事实。 看着他内疚神伤的样子,李沐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你应该在房里好好休息的。” 铁成钢艰难地调转目光,面向李沐真诚地说道:“叶大夫,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这些兄弟们作伴去了。” 李沐只得安慰道:“死者已逝,生者只能节哀了。” 铁成钢惨然一笑,却并不说话。 但此刻的李沐还不知道,这时距离铁成钢的死,还有三天。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李沐休息片刻便迎来了传话的小厮。听他的话似乎是律香川找他有事。 他被小厮牵引着来到律香川的房间,却看见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翻看一本古籍。 这是李沐第一次单独与律香川会面。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文秀气,完全不同于孙剑的火爆豪爽,却有一种独特迷人的气质。他看着你时眼神真挚笑容温和,语速不急不缓,总是很容易引起你的好感。 这次他见到李沐,也同样是含着温和从容的笑。但他说的内容却一点都不令李沐畅快。 “前些日子抓到的人受了点刑,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他有些不舍地放下书本,面向李沐说道,“叶兄医术高明,所以我想请你看看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李沐找不出理由推辞,但又不想前去。因为那人被关押在密室,寻常小厮本不知道他的所在,所以律香川坚持要引着他一起去牢房。 李沐只能推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些累了,不如过些日子再去看?”但愿你过些日子就把这事给忘到九霄云外。 律香川笑得极柔极缓,像是含着一朵出水怒放的白莲花,他缓缓道:“密室离这里很近,我们现在就去,并不会花多少时间。”、 说得倒是轻松,如果那人情急之下,看到老子的脸,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被你听到那就有的乐了。 李沐虽然心中不住地腹诽,面上却也笑得很是灿烂。 两人都是各怀鬼胎,这如今的局面,又会如何演变? 作者有话要说:旅游就快结束,所以码字的速度会提上去的 所以,求收藏,求打分~ 流星蝴蝶剑(十)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十) - 流星蝴蝶剑(十一)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十一) 李沐终于还是跟随着律香川来到了牢房。 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那人是真疯,李沐自然无需顾虑什么,就算律香川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他也可以搪塞说这是胡言乱语。 但是,如果那人是装疯,那他最好装得逼真一些,否则老子就让他真疯。、 李沐目光暝迷地抚着口揣着的银针,然后望着前面律香川的背影,无声地笑了。 律香川似乎永远都在不疾不徐地走着,与李沐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绕过好几条小道,他才引着李沐来到一道铁门面前。 铁门两边守着的仆从神情如同铁铸一般冰寒,看到他们也只是淡淡地点了头,便退开一步,让开道来。李沐还未走进密室,就闻到了扑鼻的腥味。 鲜血的气味在幽暗的密室中弥漫,被铁门透过来的微光一照却显得越发森浓腥。李沐随着律香川进去,在密室的中央看见了一个被绑缚在十字形交叉木柱上的人。 那人无力地垂着头,拷打后留下的斑斑血迹已经由殷红转为赤黑,烙在他白皙的脸上像是诡谲而森然的魔纹。他伤痕累累,呼吸重,一滴晶莹的汗珠凝固在他的侧脸上,无端的透出些诡异的色彩。 他听到有人进来,努力地翻开眼皮,缓慢地抬起了头。 李沐眼皮一跳,发现那人竟然是何方。 何方已经完全没有了初见李沐时的锋锐之气,他眼神迷离,目中无光,口里不住地喃喃道:“我姓何······我姓何······” 律香川略带着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看他这样子,如果他真的崩溃,那我们就什么都问不到了。”下一刻他又温和地朝李沐笑笑,说道:“叶兄医术高明,一定能据脉象看出他是否在装疯。” 李沐也礼貌地回答道:“我自当尽力。” 他靠近何方,替他问脉,发现他脉息紊乱,心脉受损,显然已经陷入疯癫之状。 看他来来回回就只会念叨这句话,看来是没有什么威胁了。 李沐刚刚松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给律香川一个交代,却察觉到何方的脸猛然扭曲抽搐,没有焦距的瞳孔中似有魅影重重,幽幽说道:“小孟,救我!” 李沐心里咯噔一声,搭在他手上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脉门,却不敢回头看律香川的神色。 —————————————————————————————————————————— 孟星魂在寻了个少人的时刻,暗中从小道潜回快活林。 高老大看到他的那一刻目光一颤,几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么快就杀了老伯?” 孟星魂无奈地皱起眉头,否认道:“老伯不是块豆腐。” 高老大讪讪地笑了一声,问道:“你没看到叶翔吗?” “你说什么?”孟星魂疑惑道。 高老大便将叶翔回归的事宜跟他重述了一番。话音一落地,孟星魂的眸子一亮,如同雪峰顶上的晶莹凝冰,在阳光下越发澄亮空明。 高老大觉得叶翔与他刚好错身而过,便认为有机可趁,依照原定计划劝说道:“小何被抓,孙府已经加强了戒备。你还是先别杀老伯了,过些日子再去吧。” 孟星魂含霜罩雪的眸子这时闪着异样的光辉,他沉声说道:“不,我一定要杀老伯。” 高老大婉然笑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杀老伯不必急于一时,你总会有机会的。” 可孟星魂却用利电般的目光向她,无比绝然地说道:“我本来只是想摆脱杀手的生涯。但现在看到小何的下场,我一刻都不想再呆在快活林。” 高老大温婉倩丽的笑立时凝固在了姣好的面容上。 她垂下高傲的头,歉然道:“我也没想到小何会这么冲动,我会设法救他的。” 可孟星魂的脸好似千重山岩一般,巍然不动。高老大见状心下一沉,不动声色地暗思道:不管我这些年让他多难受,他都没有用刚才那样鄙夷的眼神看着我。看来,我是真的留不住他了。 “你如果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尽力配合你了。”她沉声道,“孙府有我的人在,本来不想这么早用他的,但既然你坚持,我会让他接应你。” 孟星魂听罢,却是敛眉沉思: 接应的人,难道是他? —————————————————————————————————————————— 李沐看向何方森然诡谲的眼神,只觉得有股寒气自腰间飞速地蹿上脑门,头皮也激起了一层麻麻的粟粒。 不行,老子要冷静下来。他应该已经疯了。 于是,李沐淡定地低下头,侧开身子,让何方直面始终含笑不语的律香川。只见他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律香川可怜巴巴地嘶声道:“救我······救我······” 他翻来覆去又是这么两个字,却再未提到“小孟”二字。 李沐的心中大石总算放下,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他转身面对律香川,摇头叹息道:“他确实已经疯了。” 律香川眉间微蹙,怅惘道:“看来是问不出他背后的人了,真是可惜。”说完,他又感激地对李沐投去一个温柔和缓的微笑,说道:“麻烦叶兄了。” 李沐连忙告辞,匆匆离开密室。虽然律香川温文儒雅,一举一动也颇有世家子弟风范。但他还是有些被那满含笑意的眼眸盯得发毛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因为知道律香川大boss的本质,李沐总觉得他黑黝黝的眸子暗得像一潭沉静无声的深水,又像是墨玉似的,就算偶尔迸出一星半点的亮光,也教人捉不透。 就像这次,他也不明白律香川此举是否有何深意,但当着他的面不好多问,只能回去自己慢慢思索推敲。 —————————————————————————————————————————— 孟星魂来到他临时住的小破屋时,看到了风尘仆仆,一身劲装的叶翔。 他的面目间虽然仍有难掩的沧桑落拓,但那双眸子却始终亮得逼人,温和中略带杀气。他的背脊如同剑身般挺直,虽然身材清瘦凌峻,却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孟星魂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一件事:叶翔回来了。 他轻轻地笑了,宛如寒山上遍布的玉雪消融一般,清灵澄澈。 “叶翔,欢迎回来。” 叶翔的唇角也滑出一个温暖的弧度,他上前一步,端详着孟星魂的小厮装扮,问道:“你的任务执行得怎么样了?” 孟星魂便将自己所探得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来,可叶翔听到何方那段,眼底融融的笑意就逐渐隐退下去。 “小何还是太过冲动了。”他垂下眼叹道。 孟星魂便说道:“高老大已经买通了孙府的一个侍卫,知道了小何被关在哪里。我们可以一起去孙府。” 叶翔眼前一亮,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孟星魂敛眉道:“就是明晚。”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高老大说,我杀老伯会有孙府的人接应我。但事关机密,她并没明说是谁。” 叶翔沉吟片刻,有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会是他吗?” 孟星魂有些迟疑地说道:“他是很可疑,但他也说过,已经很久没跟高老大合作了。” 还有一些话他藏在心里没说,但叶翔一定能猜到。 在老伯麾下做事,前途无量,风光无限,怎么会及得上做一个女子的暗探呢?况且老伯又岂是易处之辈?一旦事发,他将会面临整个江湖上豪侠义士的追杀拦截。身败名裂,命不保,都是可以预见的事。 叶翔分析道:“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去做一件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事,也许是太过自信于自己的能力,也许是为了功名不顾惜自己,也许是为了某个珍视的东西,某个珍视的人。” 孟星魂凝眸深深地望了叶翔一眼,倔强地抿住嘴唇,反驳道:“但他来这里见我时的反应不对。” 叶翔又瞥了他一眼,开颜笑道:“反应异乎寻常,也许是为了掩饰某些东西。” 孟星魂回想李沐那时候过于激动的反应,终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口上仍是固执地说道:“他进入孙府时间不长,不应该是他。” “时间的长久并不重要。”叶翔目光如电,字字句句如千斤重锤一下下砸在孟星魂的心头,“重要的是他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入孙府,重要的是他刚进入孙府就得到老伯的器重,重要的是他明知你要刺杀老伯却还是不闻不问。” 孟星魂无言以对。 叶翔又萧然怅惘地叹了口气,愁眉深锁地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相信,为什么当初知道他在孙府的时候没有选择离开呢?你明明知道,他是有动机供出你的身份的。” 孟星魂寒星般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反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你一直想让我认为他就是那个人?” 凉风从残破不堪的窗户的缝隙间钻进来,卷起叶翔灰色的衣衫。他无意识地凝视着微弱渺然的灯烛,仿佛自飘摇的烛火中看到了一个素白衣裳的妍柔仙女。 他低低地笑了,笑容带着几分悲郁,几分自嘲,几分怀念。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跟我一样。” 如同是在回应着他的凄苦,风势突变,豆大的雨点轰然落下,溅落到剥蚀色彩的窗栏上,发出玉碎般清脆的声响。 “小孟,我曾经有机会得到我珍爱的东西,但我犹豫了,害怕了,退缩了。但你还有选择。所以,在机会来临时,你绝对不要放过它。” 他的声音渺远于微弱的烛光中,越到后面越不清晰了。 —————————————————————————————————————————— 李沐凭借着自己零碎的记忆,认为孙蝶应该是孟星魂的官配。可他在外早早听说老伯的女儿孙蝶德行有亏,还未出嫁就失节怀孕。他在孙府里打探,也问出孙蝶已经被老伯赶出家门,不禁满腹疑云。 女主角已经有了孩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孩子是孟同学的? 他虽然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但为防止孙府众人怀疑他的用心,却也不敢多问。 只是要解决的谜团一个接一个迸出来,还一个赛一个的复杂离奇,他也不由得有些心生烦躁。于是趁着晚间风凉,他便出了房门在偌大的孙府自由漫步。 忽然,他看见那天守着密室的侍卫正神色匆忙地奔跑着,便将他叫住询问缘由。那侍卫见他是那天来过的人,也不好瞒着,便诺诺地回答道:“有人闯进密室,把人救走了。” “什么?”李沐佯装大惊,让开道让他赶紧去通报老伯。 只是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于苍茫夜色中,他却收起那副惊掉下巴的模样,神色淡然的迈着小步。 做了这么多天小厮,孟同学也该清孙府的路了。 他无声地笑了笑,继续悠闲地漫步月下。 经过一片假山时,他却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血腥气。李沐立时停下脚步,眉头深锁着看向错落兀立的假山。 他再靠近几步,不出意外地自山岩间看到了几个重叠在一起的黑影。 那是孟星魂、叶翔和受伤昏迷的何方。 孟星魂看到他,倒是神色如常。反倒是叶翔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有些惊异地微微张大双眸。 那是他首次近距离地观察李沐。 孟星魂总是神色冷峻,眉宇间不住地透出些萧杀之意。但这个青衣的少年看到他们就漾出一个重莲叠瓣般的笑容,面部线条也极为柔和,少了孟星魂的几分刚毅。 孟星魂总是挺直脊背,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但李沐走起路来却懒洋洋的,仿佛软得骨头都脱节了,叫人一戳就能倒下去。 乍看起来,他们长得完全相同,但若细细分辨,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 李沐见他们丝毫不防备地站在自己面前,也感到微微的异样,又想起孟星魂之前真诚深挚的神情,心下一软,便朝着他们友善地笑了笑,顺便用嘴唇做出“东面人少”的口型。 孟星魂凝目望向他,了然地点了点头,便与叶翔一道带着何方施展轻功遁走。 只是回想李沐的动作神情,他心底却余下一抹淡淡的叹息。 叶开,果真是你么?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尽量日更,实在不行两天一更,就这样。 话说,打分收藏麻烦给力点吧,读者的支持才是咱更新的动力啊 流星蝴蝶剑(十一)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十一) - 流星蝴蝶剑(十二)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流星蝴蝶剑(十二) 那夜劫狱之后,巡回的守卫增加了很多,里里外外的,几乎要把孙府围成个铁桶。 李沐看着巡查组滴水不漏的布置,不禁担忧起孟星魂的刺杀大计。短期内,他要是想刺杀老伯,不容易得手。吴大用应该已经告诉老伯孟星魂胡编乱造的故事。老伯到现在都不动声色,说明他认同了孟星魂的说法。但若是孟星魂失败被俘,老伯会不会因此怀疑到他也很难说。 他沉静如水地望着窗外清莹澄碧的天空,然后俊俏的脸皱成了一团。 ——————————————————————————————————————— 这天一早,铁成钢与孙剑出了孙府,打算将一直停放在孙府里的三勇士安葬在城郊。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在大街之上,如长龙般逶迤而过。空中漫天飘零的黄纸,仿佛幽冥之界的黄蝶一样四散飞舞,招引着生前枉死的亡灵。尾随的孙府仆役皆是神色肃然,铁成钢与孙剑更是面带悲戚之色。 铁成钢事件也算是李沐走入孙府的开端,所以他今次也来送葬。只是他觉得送葬队伍应该前后都有高手把守才算万无一失,就跟在队伍的最后,让孙剑和铁成钢领在前面。 只是经过会宾楼时,李沐看见了仍是小厮打扮的孟星魂。他似乎为了掩人耳目,在脸上贴了一些材料,看上去像是生了满脸的麻子。 为防惹人怀疑,李沐不敢多看孟星魂难得的麻子脸,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孟星魂望着那道素白的队伍消失在街道尽头,忽然低□子,捂住了肚子连声叫痛。 “小陈,你怎么了?”一旁的王伙计上前关切地问道。 “我肚子疼,要上茅厕了。小王你别告诉掌柜,不然他要以为我借着上茅厕去偷懒了。”孟星魂努力地沁出冷汗,紧咬牙齿,装作痛苦万分的模样。 “你怎么这么倒霉啊,前些天水土不服生了麻子,现在又肚子疼。”王伙计揶揄地笑道,“掌柜的今天不在,你放心去上吧。” 孟星魂听罢连忙捂着肚子朝着茅厕的方向赶去,王伙计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笑出声来,只是他看不见孟星魂背着他唇角勾起的一抹诡笑。 ——————————————————————————————————————— 走到荒野,铁成钢让人放下棺材,又焚香祷告给他地下的兄弟们。 “我们兄弟四人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焚完香,他又面色凄然地对孙剑说道,“我逃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要洗刷四勇士的冤屈。” 孙剑了然地点了点头,想拍拍他的肩膀好生劝慰,却见铁成钢避开他的手,目光呆滞地走向那三件棺材。 孙剑只以为是他一时伤心过度,也没有多加留心。 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走到棺材跟前,他的脸上就像蒙了一层纱,灰蒙蒙的,与其说是哀恸,不如说是麻木。 他伸出满是疮痍的手,极柔极缓地抚三件棺材,仿佛透过厚实的棺木看见了三张鲜活生动的面孔。 铁成钢沉声道:“如今你们的冤情已由老伯代为洗雪,黄山三友也已伏诛。”他垂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已经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 后面的话若有若无,孙剑离他有一定距离,也没怎么听清。所以,当铁成钢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往脖子上一抹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孙剑的一双眼珠子瞬间瞪得如同铜铃一般。 李沐在队伍的最后,只看清孙剑大叫一声便飞身上前,扶住铁成钢慢慢下滑的身子。 可是铁成钢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已然全无气息。孙剑虎目含泪,抱着他颤声说道:“兄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李沐正欲上前查探,突然听到背后蓊蓊郁郁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头也不回,一抬手,后方就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惨叫仿佛是某种信号似的。树丛中立时蹿出了数十个劲装的男子,看服装应该是十二飞鹏帮的人。他们如潮水般涌到孙府众人面前,手持利剑,个个杀气腾腾,显然是埋伏已久。 李沐连忙下令,孙府的仆役也掏出武器与其交起战来。 所幸这次送葬的队伍人数颇多,双方你一刀我一剑,倒还是孙府占了上风。再加上怒发冲冠的孙剑和飞刀在手的李沐,这场战斗很快便揭晓胜负。 孙剑提剑猛刺,长剑在盛日下却寒光闪烁,剑锋每过一处,就收割走一个生命。开了十几道血花后,他仍是觉得这点人的血不够消除心头之痛,便朗声道:“万鹏王就派这种货色来杀我吗?连一个堂主也不来,简直是畏畏缩缩!” 李沐收回飞刀,眉头深锁地望着散在四处的尸体,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万鹏王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这么点人是杀不了我和孙剑的。 但又过了一会儿,周围还是没有一丝异动。孙府众人也面露鄙夷之色地看着那些敌人的尸体,收起剑准备打道回府。 孙剑又垂下剑锋,面容悲戚地望向铁成钢靠在棺材上的尸体,脚步沉重地走上前去。他双肩颤抖着抱住铁成钢的尸体,双目赤红,哽咽着声音道:“兄弟,你走好。” 说完,他就想背起铁成钢的尸体。 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阵巨响过后,三件棺材的盖子突然凌空飞起,三个黑影如同飞鹤般从棺木中冲天而起,又在半空中诡异地调转身子,齐齐飞向孙剑。 孙剑立时足尖点地,向后极速贴地飞行。 李沐和其余孙府之人连忙奔着上前想要帮忙,却听到一阵剑矢碰撞的清脆声响,树丛中又涌出了十几个人。但与上帮人不同的是,他们拿的不是单薄的长剑,而是设计良的弩箭。 李沐见状先是一惊,遂即便一挑眉,冷冷一笑。 这才是万鹏王真正的杀招吧? 几十道银白色的箭镞如同急雨般出,孙府的仆役们甚至还没来的及上前,就纷纷中箭倒地。李沐也是自顾不暇,只能先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甩出剑花,抵挡流矢。 孙剑武功不弱,应该能撑得上一段时间吧? 他这么想着,便决定先解决眼前这帮棘手的敌人。 于是李沐一手甩剑成屏,一手飞刀疾出。顷刻间,对方已有几人的喉咙喷出一道鲜红的血柱。残余的孙府部众也任由李沐吸引火力,暗中逃到一边,准备从敌人的后方偷袭。 只是李沐飞刀有限,面对箭雨时间一长未免觉得吃力。 他正暗自叫苦之时,突然看到一团黑云在敌人中上下翻飞。黑云过处,便有银芒一闪,血花四溅。 不是孙府的人,这是谁? 李沐惊奇地凝眸远眺,发现那道黑云原来是个身穿黑斗篷的人。斗篷硕大,迎风翻滚,遮住了来客的脸。 李沐也无暇去计较他是谁了,立刻调转身子,飞去营救陷入重围的孙剑。 围攻孙剑的三个黑衣人都是武功高强,身法灵活,看起来应该是十二飞鹏帮的堂主。李沐只觉得孙剑当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招来什么。 但令他惊异的是,一番拼斗下来,孙剑的身上并没血迹,也就是还没有受伤,但他却摇摇欲坠,似乎有些难以支撑身体。 堂主们抓住机会,立时提起寒光凛冽的长剑,欺身上前。 李沐暗叫不好,连忙抬手,三道银芒破空而过,三个堂主生生扼住脚步,每个都哐当一声倒地。他们的背部都一致地着一把银白的小刀。银白衬着鲜红,秀气的小刀在阳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芒。 “孙剑!”李沐大叫一声,上前扶住无力下滑的孙剑。只见他颤抖不已的嘴唇已经发紫,面色也惨白如纸,浑身却滚烫如火,似乎是中了某种剧毒。 李沐再一搭脉,便沉下了脸,从怀里拿出解毒的丹药让他服下。 李沐再看向另一边。孙府之人已经偷袭成功,余下的敌人也被清剿了。唯独那抹黑云消隐于茫茫天际,似乎从未降下人间。 孙剑服下药丸后,虽然仍是站不起身子,但面色红润了些许,体温也下降了一些。李沐着实松了口气,却仍是满腹疑云。 那个神秘人是谁?棺材里又怎么会有人?还有,孙剑看上去没有伤口,那他又是怎么中的毒? ——————————————————————————————————————— 时间:傍晚 地点:孙府 孙府首脑都齐聚在孙剑房间,老伯更是面色沉地望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孙剑,厉声问道:“他是怎么中的毒?” 一旁的老伯心腹易潜龙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已经检查过棺材。是棺木上涂了无色无味的毒药,孙剑碰过后就中了毒。” 孙府帐房管事陆冲低低地冷笑一声,说道:“棺材上被涂毒,看来是我们府里出了内奸呢。”说话时,他有意无意地瞥向了静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李沐。 律香川见状,便向仆役长问道:“最近有谁去过停尸房?” 仆役长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先用眼角余光瞥向了角落里的李沐,然后嗫嚅道:“除了铁成钢,就只有叶开了。” 除了一直看着孙剑的老伯,诸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李沐。 陆冲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也堆成了密密的一团。他往日和善的笑中却透出些森诡谲的气息。 “能在棺木上涂毒而不被人发现,这只有通医理的人才能办到吧?”陆冲似乎是漫不经心说着,目光却如利电般向李沐。 李沐一言不发,只余下一抹自嘲的微笑,浅浅的,却仿佛包含了无尽的悲哀。 可在这一触即发之刻,一个李沐认为最不该发言的人却在这时候发话了。 律香川温和地笑了笑,面向陆冲说道:“他不可能是内奸。如果他是,孙剑不会活着回来。” 老伯也淡淡道:“内奸?这世上哪有来历不明的内奸呢?他如果想做什么,应该先安排个好身份。” 陆冲面色一僵,却不接话。易潜龙友善地朝李沐一笑,又转身去看孙剑了。 李沐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暗暗伸出的小刀也收回了袖中。 他本就不是迟钝之人,早已看出棺木上涂毒明显是针对他的。如果他不跟着孙剑一起去,孙剑此刻怕是已经死于三堂主的剑下,他自然是百口莫辩。如果他跟着孙剑一起去,孙剑死而他安然无恙,也照旧逃不出这早已洒下的罗网。 如果被算计的不是自己,他几乎要对这心布置的毒计拍手称赞起来。 只可惜那幕后黑手怎么也不会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帮李沐顶住了弩箭手,让他赢得时间去搭救孙剑,也因此堵住了孙府的悠悠众口。 又过一会儿,老伯遣散众人。李沐最后一个踏出房门,却看见早早出门的陆冲正远远地望着他,面沉如水。 他向李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自己,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李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一个隐秘的房间后,陆冲关起门来,却是微笑着打量起李沐,再也没有刚才的疾言厉色。 李沐见到他判若两人的表现,疑惑地微蹙双眉,刚想发话,却听他说道:“你这招用得倒是极好。救了孙剑,老伯就能对你更加信任。” 这种口气怎么这么不对劲? 李沐凝目望向陆冲,只觉得他言行举止反差太大,实在古怪。 陆冲却笑得极其满意,眼角的皱纹仿佛都被那笑意抚平似的。他接着开口,炸下一道惊雷:“既然老伯已经不再怀疑你,接下来,你就该开始执行这次的任务了吧?” 李沐的双眼放空,大脑瞬间死机。 这······这是什么囧逼的状况?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打分~ 话说,看到很多作者在正文下面卖萌求积分,不过咱真的是卖萌无能星人,还是厚着脸皮求你们算了。 还有,亲们要坚定啊!支持正版咱才能努力更 流星蝴蝶剑(十二)在线阅读 流星蝴蝶剑(十二) - 25 流星蝴蝶剑(十三)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25 流星蝴蝶剑(十三) 陆冲捋了捋自己修剪整齐的胡须,手里不知何时开始把玩起两颗光亮润滑的铁珠。他又看向表面平静内心躁动的李沐,露出一个饶有意味的笑容。 李沐知道这不是给自己犯傻的时间,所以他稍稍一愣,便开始思索他话中的玄机。 老子不可能有什么狗屁任务。所以这老小子十有**是把我当成孟同学了。他说的任务,应该就是刺杀老伯吧? 不过看他先前对于捉内奸的那股子热情劲,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在贼喊捉贼吧? 他遂即释然一笑,故意有些模棱两可地说道:“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陆冲皱起眉峰,疑惑道:“现在难道还不是时候?老伯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已经把你当自己人了。再加上你的飞刀那么快,一定能杀了他。” 李沐看他略显焦急的表现,怕他起疑心,只得解释道:“韩棠还在附近,他的剑,很快。”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就算杀了老伯,被他追杀也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陆冲沉吟片刻,似乎是接受了李沐的这个说法。他随即正色道:“那你先想办法解决韩棠,再杀老伯。”说到后半句,他目光森,杀气腾腾,仿佛是对老伯有着滔天恨意。 他也许并没有对老伯拥有很深的恨意,但他太过忌惮老伯的权势和威信,老伯不死,他怕是寝食难安吧? 李沐一边面上沉声答应,一边心中感慨万分。 走出房门,他看到天上原本玉盘般的满月已经被灰色棉絮般的云朵遮掩住,仿佛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面纱,即使晚风吹过,也拂不开它。于是鹅黄色的月光不能够再朗照大地。看似寻常的月亮也平添了几分幽邃神秘。 江湖多是非,昔日肝胆相照的挚友亦可成为今天不共戴天的死敌。人心,是否也像这天边的月一样渺远? ——————————————————————————————————————— 叶翔和孟星魂一起救走何方后,觉得自己不便在他的住处多做停留,也为了治疗疯癫的何方,就连夜将他送到了快活林。 高老大看到何方的惨状,只是哀婉地长叹一口气,然后便把他安置在一个僻静的木屋里。但何方疯癫之时日已长,见到有人靠近就神色惊惶地抱头躲蹿,口中还念念有词,多半是在求饶。 高老大事务繁忙,见何方病情不太乐观,也不打算请人替他医治,只是每日送些饭食,偶尔帮他换洗衣物。不出意料的话,何方会这么一直疯癫下去。叶翔心中的不满和苦郁也因此积聚得越来越深。 虽然高老大的本意并非是牺牲何方,但无论如何,何方都已经毁了。他现在生不如死地活着,可能还不如一刀被孙府的人砍死。 叶翔心情苦闷,就打算先在快活林住一段日子,好好照顾何方。 孟星魂在他临走之前跟他曾经说过,再过一段时日,他就能完全清孙府所有暗桩的位置。然后他会趁着老伯宴请家乡老友的机会上前送菜,然后暗杀老伯。 叶翔虽然知道这次暗杀危险重重,但孟星魂心志坚定,不可动摇,他也不便阻止,只能在那日前去接应。 不过他也希望,刺杀之后,孙府里的那位也能全身而退。叶翔对那人倒是极有兴趣。 这日是老伯宴请乡友的前一天,他照常来看望何方,打算看完就启程去接应孟星魂。只是临走前,叶翔从窗外撇到了一抹飘忽不定的黑影。 那个身影像是高老大。 高老大一向是红裙盖天,他从未见过她穿黑色劲装戴斗笠的模样。叶翔微蹙双眉,隐匿气息,跟在了她后头。 高老大来到一片空地后就停下了脚步。那片空地上有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斗篷宽大无比,将他的面目隐于深深影之下。明明现在是青天白日,但这两道魅影相会,竟无端的添了几分寒诡谲之气。他们絮絮交谈,叶翔则躲在宽大的树干后侧耳聆听。 “你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那穿斗篷的黑衣人的声音很有磁,听起来是一个青年男子。 高老大沉声道:“就快了。” 斗篷男又说道:“我希望你明白。计划有变,无论他是否刺杀成功,他都不能活着离开孙府。” 叶翔闻言大惊,呼吸也几乎随之一窒,但他立刻调整状态,悉心观察高老大的反应。 高老大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一颤,明丽清莹的眸中似有波光闪动。然而她艰难地昂起了头,却只是凄然道:“我明白。只要不牵涉到快活林,他随你处置。” 高老大,你竟然要存心牺牲小孟!? 如果不是有那个身份不明的斗篷男在,叶翔几乎要跳出来厉声质问她。以前无论她的行为多让暗探失望,让他不满,他都没有想到高老大会存心牺牲他们。 高老大那张总是带着关切和温柔的脸顿时浮现在他眼前,又顷刻间扭曲模糊,变成何方披头散发痛苦挣扎的模样。 可纵使他再震惊再愤怒再不解,他都一动也不敢动。 他已经不确定,如果高老大发现他知道她的密谋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等高老大和斗篷男离开后,他才松开紧握着的手。再摊开手掌时,上面已经是血淋漓。他一时急怒攻心,连指甲刺破皮肤也没有感觉。 他面色沉,可一双眸子却灼灼亮人,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烧,蕴含着可以烧尽一切污秽的力量。 不行,我必须阻止小孟杀老伯,不惜一切代价。 ——————————————————————————————————————— 老伯今日在一处凉亭会见家乡老友,李沐也在一旁陪着。忽然听老伯说要传些饭菜,他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便决定寻个借口离开。 只是他东拐西弯,却还是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碰到了送菜的孟星魂。 李沐现下有机会好好地打量那张麻子脸,不禁对着他俏皮地眨眨眼睛,揶揄地笑道:“当小厮当得怎么样?” 孟星魂的脸依然是冰雪雕塑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他看向李沐时,眸中却似乎有月华晨光静静流淌,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平静、柔和。 李沐凝目看着他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 “明天,我就不会是小厮了。”孟星魂收回目光,轻飘飘地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不再管李沐继续向前走去。 李沐面色一沉,身子一颤,呆在了原地。 他今天就要刺杀老伯! ——————————————————————————————————————— 老伯本在亭中和多年未见的老友闲适地品名,却突然听到一阵古怪的声响。 那是一阵阵清脆动人的铃声,很有规律地响起,由远及近,激起孙府众人心中的一圈圈涟漪。旁人只觉得铃音悦耳,但老伯的敏锐异乎寻常,听出了摇铃人蕴在其中的微弱杀意。 他也没有闲情逸致用饭,只是跟老友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召集头目们来到孙府大门。 孟星魂见没有近老伯身的机会,也只能将饭菜托给别人带去厨房,自己则借着对孙府地形的熟悉抄小道来到大门。 所幸大门聚集众多孙府人士,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来人身上。所以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躲起来,一时间也不会被发现。 可等他注意到来人的样貌时,他却睁大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爆了开来。 那竟是叶翔! 他风尘仆仆,打扮得像个江湖郎中,头戴布巾,身着灰衣,手拿系着铁环的拄杖,还背着药箱。他清瘦的身板挺得笔直,面目肃然,略带着萧杀之意。 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潜伏在暗中的孟星魂和在场的李沐同时涌现出的想法。 老伯爽朗笑道:“朋友来这里,是想杀谁吗?”话音一落,一旁的陆冲不由得笑出声来。律香川也含着一丝浅浅的笑,看起来温驯至极。李沐也适当地露出一个微笑,心里却猫抓似的痒。 叶翔垂首不语。 老伯又笑道:“我是这里最值钱的人。杀了我,保管你名扬天下。” 叶翔抬起头,淡淡道:“我知道。” 老伯目光幽邃,双目黑得想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他沉声道:“看来你还没决定要杀谁,说明你的来意。” 叶翔微张双唇,在众人之间炸下一个晴天霹雳:“我来找孙蝶。” 除了老伯,诸人都面色一变,沉重的气氛顿时蔓延开来。 老伯的眼神晦暗不明。叶翔又直视着他,平静无波地说道:“我知道你不认她。所以我要带她走。” 老伯面沉如水。他上前几步,气势逼人地面对着叶翔,目光如电地看向他,问道:“你就是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难道叶翔是让孙蝶失节的那个男人?这是怎么回事?孙蝶不是女主角吗?这简直是一团乱麻。 李沐死死绷住脸皮,努力维持面无表情,心里却有惊涛骇浪翻滚不息。同样震惊的也有孟星魂。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到了叶翔前阵子心动的原因。 “是。”叶翔决绝地答道。 “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叶翔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沉声道:“我但愿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可我不是。”那晚的情景现在仍是历历在目,他赶到孙蝶房间时,她已经是赤身**,□有点点红梅般的血迹,显然已经与人交合过。但合欢散药太强,一次交合似乎还不够缓解它霸道的药力,所以叶翔只好跟她发生关系。可是他不敢去奢想孩子是自己的。 老伯目光冷厉地望着他,仿佛望着一个死人。他忽然背过身子,沉声道:“想带走她,你先出招吧。” 叶翔闻言,将手中拄杖狠狠敲向地面,木石飞溅,拄杖中亮出一把秋水般寒气逼人的长剑。李沐见状默然不动,律香川却先出了手。 他轻轻抬手,空中就有无数清光浮动,宛如静夜星辰。千百个针尖袭来,光华遮天蔽日,晶莹清透,又似是繁花星绽,美不胜收。 但谁也不敢轻看这炫目的银针。因为江湖上死在这秀美小针下的人数不胜数。 叶翔自然也不敢。 他迅疾地抬剑,舞动间宛如游龙轻吟,剑气凛然,只听“咯咯”几声,那密集的小针都被尽数打下。 律香川再出手,抛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球来。小球速度奇快无比,眨眼间,已经到叶翔跟前。 叶翔只得出剑阻挡,剑锋击中小球,小球竟然爆裂开来,洒出无数小针,银光闪烁宛如鲛人泣泪。 咫尺之间,叶翔也无法全部躲过去,他退到一边,面色痛苦地捂住腹部。 但稍作停留,他再次提剑,如烟尘一般飞向律香川。这一剑隐隐有雷动轰鸣,律香川面色凝重,作势要躲闪。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伯却在这时出了手,而且一出生就是重招。 他如刀如铁的一袖子甩过来,叶翔的剑顿时脱手。老伯再是一掌重重地拍在他前,叶翔的身子就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好几米。 李沐听到了叶翔骨头破裂的声音,不禁暗暗咋舌。 叶翔跌到一边,喉咙一甜,又吐了一口鲜血,但却无意间看到了躲在暗处的孟星魂。 孟星魂已经把手伸向暗藏在腰间的软剑。 叶翔看着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除了他没人会注意到。 别出手! 孟星魂则是在暗中瞪大双眼。 为什么不让我救你? 叶翔惨然一笑。 你就算杀了老伯也肯定逃不掉。你如果出手,叶开也可能会被连累。 他挣扎着调转身子,看向老伯,凄凄笑道:“我是最好的杀手。可我杀不了你,杀不了你。” 他重复了一遍,目的就是警告孟星魂不要轻举妄动。 孟星魂死死地盯着他,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难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我杀老伯?可你竟然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老伯横眉冷笑道:“你是杀不了我,但却有很多人能杀你。” 说完,他目光深沉地望向静立在一旁的李沐,沉声道:“叶开,你来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打得手指僵了,咱这里很冷的。 看在这么辛苦的份上,打分收藏给力点吧 另外,盗文的同学你听着:人在做,天在看。 25 流星蝴蝶剑(十三)在线阅读 25 流星蝴蝶剑(十三) - 26 流星蝴蝶剑(十四) 综影视穿越司职员奋斗记 作者:绯瑟 26 流星蝴蝶剑(十四) 老伯说话并没有十分疾言厉色,但字字句句都如重锤般擂在李沐心头。这命令一下,他就处于了两难境地,实在是困窘异常。 如果按照老伯所说一刀结果叶翔。明天他杀了叶翔的消息传出去,孟星魂再一打听,就会知道事情原委。虽然说他以前救过叶翔,现在杀了他也不算过分。但李沐不确定孟星魂是否清楚这点。万一到时候孟星魂恼羞成怒,来个半夜刺杀,李沐未必能活到最后。 不怕你剑术高,不怕你演技强,就怕你那个亮闪闪的主角光坏。这简直就是超级无敌作弊器,连带着老子气运都降下好多。 李沐苦笑着了鼻子,在陆冲有些不耐烦的目光中,微微上前几步,靠近叶翔。孟星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嘴唇被他咬得出了血丝。 可这是老伯第一次命令李沐为他杀人,如果他拒绝,可能会引起老伯的疑心,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也会不利。 总而言之,这两者都很难取舍。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点点小差错都有可能就破坏好不容易塑造的有利局面。李沐必须慎重考虑,三思方能后行。 顶着背后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叶翔无奈却温和的眼神,他权衡利弊之下,终于做出了决定。 李沐施施然地转身,在面色郁的老伯的注视下,咬了咬嘴唇,逼出一道灿烂笑容,说道:“在杀他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一些问题?” 老伯淡淡道:“可以。”话音一落,律香川眼中似乎有甘蓝的星芒滑过。 得到他的首肯,李沐就转身,凝眸望向重伤虚弱的叶翔,温文地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翔。” 李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让孙蝶失节的男人?” 这句话像闪电般滑过叶翔的心头,他奇异地看了李沐一眼,然后垂下眼凄然道:“我不是。” 这个回答如惊雷般落在孙府众人之间。老伯原本看不出波澜的双目中刹那间锋芒大盛。律香川则是暗中握紧了拳头。孟星魂疑惑地皱起眉峰。 李沐漾出一个如白莲轻颤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问到事件的关键了。于是他再接再厉,吐出一大堆问题。 “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你在整件事中又参与了什么?你是怎么认识孙蝶的?” 叶翔霍然动容,他终于明白李沐为何问他这样的问题。他抬起头,沉声道:“小蝶并没有见过我,一直都是我在暗中看着她。那晚我潜进她房间时,她中了合欢散,已经跟人······跟人交合过了。但药力未解,我就跟她发生了关系。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李沐用眼角余光看向老伯,只见他气势逼人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老伯的身材并不十分魁梧,但他走过来却像是一座山在移动,看起来高大伟岸。他这么一上来,凝重的气氛霎时间弥漫开来。老伯走到叶翔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替李沐问出他想问的问题:“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叶翔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不说话。 李沐回想他那次落水的经历,又联系这次他独闯孙府的事情,忍不住皱起眉头。 本不确定的事情说得那么笃定,这货到底有多楞? 但这句话肯定只能沉在心里,他又转向老伯,轻笑道:“那孩子毕竟是孙家的血脉。既然叶翔可能是他的父亲,不如先留他命,等滴血认亲过后再做处置吧?” 老伯看也不看李沐,只是冷峻如磐石般地望着叶翔,半晌后,他才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先把他带下去,找人把孙蝶的孩子带来。” 看到老板一声令下,侍卫们上前拖走了叶翔,李沐和孟星魂同时舒了口气,心中大石总算是落地。 老伯一甩长袖,冷冷地扫视孙府的众人,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律香川身上,久久不散。律香川顶着那有若实质的目光,也倍感压力,但面上仍是巍然不动,带着从容自若的微笑。 “香川,跟我过来。”他淡淡地说道,随后便转身离去。 律香川收起笑容,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后,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陆冲朝李沐诡秘地一笑,也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铁球,大步离开了。 李沐静默着望着陆冲飘然而去的背影,又一抬眼,仿佛是不经意间,看到了原本孟星魂潜伏着的角落。那里已经是空落落一片,没有一丝半毫的人影。他的笑容倏忽间蕴了几分苦涩,浅浅的,极不易被察觉。 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吧?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 可一日过后,前去孙蝶住处的侍卫回来禀告说孙蝶和孩子都踪影全无。 老伯听罢沉下一张脸,律香川则是满心急如焚地派人去四处寻找。而叶翔,由于还不能确定他和孩子的关系,暂时被关押在孙府里养伤。虽然他失去自由,但是命之忧是可以消弭了。 李沐由于医术湛,得到了老伯的首肯去照顾叶翔。 说实话,叶翔伤得实在不轻。他断了三肋骨,其中有一还险些进内脏。他的腹部又中了律香川的毒针,急需解毒。最重要的是老伯那一掌让他受了极重的内伤。 三者综合之下,叶翔强撑着力气回答完他们的问话便晕厥过去。李沐也忙不迭地施针医治,只盼他早点醒转。 由于叶翔身份特殊,李沐担心有人会暗中谋害他,便白天亲自煎药,晚间睡于叶翔房中。因为他的小心谨慎,这样过了几日倒也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事端发生。在某个伪小厮来到他们的房间送菜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样安和宁静的日子还可以再长久一些。 “你怎么来了?”李沐微蹙双眉,疑惑地望着面无表情的孟星魂。 他先是望了望叶翔睡梦中安详的面容,然后才慢悠悠地解释道:“不来看过他,我不能安心。” 李沐看着他放下饭菜,大大方方地坐在给宾客准备的沉香木椅子上,不由面带忧色地问道:“你还打算继续任务吗?” “不了。”孟星魂专注地看着叶翔俊逸清瘦的脸庞,十分笃定地说道:“叶翔不会无缘无故阻止我。他会这样,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在知道那个理由之前,我不会行动。” 李沐听到他掷地有声的话,便接着问道:“那你还打算做多久的小厮?” 孟星魂眼中的光芒渐盛,他全神贯注地望着叶翔,说道:“直到他醒过来。” 李沐忍不住眉毛一扬,无比苦闷地想到:这也就是说老子可能要天天面对你了。应付冷静智慧型主角不是个容易活啊。 孟星魂终于把目光从叶翔转到李沐身上,他面色凝重地问道:“他的伤势怎么样?” 李沐叹道:“伤势本来很重,不过经过调养已经基本稳定了。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孟星魂感激地朝李沐笑了笑,他这一笑,如冰消雪融,晶莹澄澈。李沐看到难得的面瘫变脸,也不由得一愣。 孟星魂又温和地笑道:“他那么重的伤势,你都可以捡回他一条命,不愧是妙手回春的叶大夫。”说完,他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只是不知道你这身不凡的医术是出自哪位名医?” 李沐没觉得这话异常,便随口敷衍道:“是我的养父母教的。” 孟星魂轻轻地“哦”了一声,便调转目光看向叶翔,悠悠道:“说起来这是你第二次救他了。那天晚上还得多谢你。” 李沐似乎是想到什么渗人的惨状,面上的笑容霎时间烟消云散。为了防止孟星魂起疑,他还死死地绷住脸皮,不露出扭曲森然的表情。 他像是挤牙膏似的使劲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不······不客气。” 孟星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倏忽间变得悠然而深邃。遂即孟星魂又垂下头,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李沐也只听到他幽幽道:“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李沐只以为他是跟叶翔情意深重,就把叶翔欠他的归到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想到更深一层的含义。 孟星魂起了身,挺直剑身般的脊背,郑重其色地对李沐说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这句话投进李沐心海,顿时激起无数滔天波浪。他忍不住面色一白。但凭借着日积月累而来的演技,他还是迅速调整面色,挤出一个疑惑的笑容,问道:“你在说什么?” 孟星魂看到李沐的反应,锐利的眼神立刻柔和了几分,他放缓语气说道:“放心,我不会怪你骗我。” 他竟然知道了! 李沐的身子霎时间一僵,嘴唇微颤,满脑子都在回响着这句话。 孟星魂靠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极柔极缓地说道:“你所受的苦,我会尽力补偿的。”他目光深切真挚,似乎有万千星辰的流光在其中静静流淌。这短短的一句话,也仿佛浓缩凝聚了他无数的轻轻细语和浓浓情思。 哎? 李沐瞪大一双清亮澄澈的大眼睛,无辜而又不解地望着孟星魂。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作者有话要说:真没想到只是随口一问炸出这么多潜水党 想来想去把他写死后面剧情就不好玩了,所以还是保留了 今天本来想写到5千字再发的,但咱觉得剧情进展太快不好,就先放出来这些吧 26 流星蝴蝶剑(十四)在线阅读 26 流星蝴蝶剑(十四) - 27、流星蝴蝶剑(十五) 他他他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每个字老子都听得懂, 合在一起老子就一点都不懂了呢? 李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沉吟片刻后, 说道:“我不明白你的话。”这倒是实话。 听到他的话,孟星魂的目光立刻如刀如剑般投过来, 他敛眉道:“到现在你还不想承认吗?你其实” “孟星魂!”眼见事态逐渐脱离他的预想,李沐立即厉声打断孟星魂的话。 这种貌似是真面目被揭穿的时候,应该是卖弄深沉比较合适吧? 想好对策后,他开始飙演技。一旁的孟星魂只见李沐的面上似是蒙上了一层灰暗,显得森然而诡谲,又听他低沉着声音说道:“谁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追根究底只能惹人厌烦罢了。而且伪装自己也不过是是为了免受伤害, 你不也一直在伪装吗?” 他一反常态地直视着孟星魂, 眼中锋芒大盛,接着说道:““最后,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向你坦白?” 孟星魂悚然动容,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沐。他剑眉向上一扬, 清亮的眸子微微睁大。他略微张开的双唇想要吐露些什么,却还是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李沐板着一张脸,也是默然不语。双方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不再自如流动,凝滞在了这一刻。 就在这纠结的时刻,原本昏迷不醒的叶翔发出了一声□□,在李沐和孟星魂齐齐看向他时, 他已经睁开了一双迷蒙暝迷的双眼。 “叶翔!”孟星魂喜出望外地叫道。他立时坐到叶翔的床边,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他。叶翔望见他,也是万分惊喜,想要挣扎着撑起身子,却被难掩关切之色的孟星魂所阻止。 李沐垂下眼,侧过头,说道:“看来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故意不去看背后孟星魂复杂而纠结的眼神。 叶翔看见孟星魂一直遥望着李沐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你跟他坦白了?” 孟星魂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眼底的忧伤苦郁刺破了他冰封雪塑的外壳,袒露了主人真实的心境。 叶翔见他目光悲戚沉默不语,不免急切地问道:“是我们想错人了?” “不。”孟星魂沉声道,“是他不肯承认。” “为什么?”叶翔疑惑道。 孟星魂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那墨玉般的眸子染上一重悲郁,他抿了抿唇,又转而面向叶翔,敛眉道:“他的事我自己去解决。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阻止我杀老伯?” 叶翔眼中的澄光一暗,遂即便将高老大和斗篷男的密会叙叙道来。孟星魂听罢半晌不语,最后也只是叹息着说了一句:“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当已经还清她的债了。” 叶翔也目光黯然。无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他必须承认,高老大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如今的她已经变得太多,惟有工于心计,阴险毒辣是永恒不变的。那个对别人心狠手辣却对自己人百般温柔的女人,终是不在了。 李沐踏出房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他卸下了那副苦大仇深的面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蒙混过关了。 他刚想露出一个轻松和缓的笑,却在想到孟星魂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时又收了回去。 那句话到底算是什么意思?这不是老子和小顾说的话吗?他套在老子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李沐满腹疑云,却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要说孟星魂对他有所误会的话,明明当初他无比决然地说自己没有兄弟。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的话,李沐又找不出别的原因解释他诡异的温柔语气。 他想起以前自己闲暇时看过的网游小说,不禁想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 难道难道是因为老子拥有传说中的王八之气光环?所以孟同学决定拜倒在老子虎躯一震的雄姿下? 可他马上又抽了抽嘴角,暗骂自己太过自恋。 孟星魂又不是小说中设定的脑残npc,人家顶着个主角光环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改变态度呢? 李沐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得到合理的答案,最终决定先把这事放在一边不管。可他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过来,通报道:“叶公子,陆爷自杀了。” “什么!”李沐惊诧之色溢于言表,他语速飞快地问道,“管事陆冲自杀了?” 侍卫连连点头称是。 李沐皱着眉挥挥手让他退下,见他走远后便面色惨白地倒退几步,倚着栏杆无力地滑下。 陆冲竟然会自杀?难道他被发现是内奸了? 可就算被发现,他也应该拼死一搏才对,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就自杀呢? 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李沐清楚陆冲是个怎么样的人。光从他敢背地里指使杀手暗杀权势滔天的老伯,就能看出他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这种怯懦之人才会做出的行为? 李沐的嘴角不知何时噙上了一丝冷冽的笑,他望着蔚蓝无边的苍穹,眼神越发悠远幽邃。 他不是自杀,而是被自杀的吧? 这般想着,李沐收起笑容,微微眯起双眼,仿佛那和煦温和的阳光竟然刺痛了他一样。 凭着老伯的心机,也许陆冲的身边早就安下了钉子。那他的行动就时时刻刻都在老伯的掌握之中。这样的话,老子和他的谈话说不定也早就被他知道了。 李沐充满自嘲意味地笑了,但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 陆冲死了,接下来,该轮到谁呢?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走廊中传来,李沐施施然地起了身,看见来人是常常出没于老伯身边的仆役长。只见他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面上却微笑着说道:“叶公子,老伯有请。” 李沐来到老伯房间时,发现他伟岸的身躯正如铁塔般面向墙壁,背对着别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旁边则站着低眉垂眼的律香川。 “叶开。”老伯的声音渺远幽邃,仿佛自极远处传来,“快活林的事你知道了吗?” 李沐有些不知所云,只得沉声道:“不知道。” 老伯沉静如水的双目淡淡一扫律香川,他便会意地走上前,温和地解释道:“十二飞鹏帮的堂主屠城,在快活林打死了我们安插在高老大身边的□□怜卿。” 李沐了然地点头,问道:“老伯是怀疑高老大和屠城勾结?” “不一定是她,她做事不会做这么明显。”老伯沉声道,“但我还是要你和律香川去快活林一趟,好好查一下,别冤枉了她。” “我?可我资历尚浅。”李沐苦笑着说道。 老伯缓慢地转过身,那鹰鹫一般的目光射向李沐,室内的气氛顿时一滞。 李沐努力使得自己的笑看起来显得谦卑恭敬一些,但在老伯持续的目光注视下,他嘴边的肌肉已经有些僵硬了。 看着李沐始终不变的笑容,老伯的唇角终于勾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说道:“就是因为你资历尚浅,所以要多磨练磨练。有香川在,放心干吧。” 李沐只得答应,然后看似淡然地瞥了一眼恭谨如昔的律香川,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就是因为有律boss在,老子才不放心啊。 李沐并不希望见到高老大,老实说他希望能离这女人能有多远就有多远。谁知道这她在同时遇到他和律香川时会不会语出惊人呢。 所幸律香川十分体贴地一人去找高老大问话,让李沐自己去快活林各处搜索情报。李沐虽然乐意为之,但怕律香川看出自己对快活林地势人脉的熟悉,又怕老伯这次是对自己故意试探,不敢快速搜集情报,也不敢什么都不做。 所以这日白天,他化妆过后便大摇大摆地到处闲逛,搜集得到的信息都是真实的,却都比较片面,并不会对案情起什么关键作用。 这夜他卸下装扮,准备走进杀手们住的那片林子看看,却在一片空地上看到了律香川和高老大。 他立刻隐身于树丛中,打算偷听这两人的对话。 律香川将双手负于身后,身着一袭潇洒的翩翩白衣迎风而立。他一改以往的温和从容,面色凝重地对高老大说道:“是你让屠城杀了怜卿。” 高老大笑容倩丽明艳,她悠闲自若地把弄着自己鬓间的青丝,悠悠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是她自己伺候不周,惹怒了屠城被打死,关我何事?” 说完,她又娉娉婷婷地挪上前几步,展颜笑道:“我知道怜卿是老伯的人,又怎么会这么笨让屠城打死他呢?而且,我一个小小女子,怎么能指挥屠城呢?” “你一向喜欢用出人意料的手法。”律香川说道,“屠城虽然不能被你指挥,但可以跟你合作。” “如果你被我查出跟十二飞鹏帮勾结,你就死定了。”他目光阴寒,听起来温和轻柔的话中透出丝丝杀气,周身也生出些许凛然决绝之意来。 高老大柳眉倒竖,厉声道:“律香川,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觉得整倒了我老伯就会让你接手快活林是吧?好,既然你们都这么逼我。那这个地方,我不呆也罢!”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去。 律香川眼神一冷,发出一声断喝:“站住!” 他望着高老大瞬间停住的倩影,冷厉地说道:“快活林是老伯的。岂容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高老大盈盈转身,面上却是邪魅森然地笑道:“怎么?你怕我这一走,把你的秘密也带出去吗?”她的声音依然清脆悦耳,但回荡在这寂静的林中却宛若修罗重现,妖魔降临。 秘密?这女人知道boss的秘密? 李沐听罢既惊且惑,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两人。 律香川怒极反笑,问道:“我能有什么秘密?” 高老大笑得如同花枝轻颤,眼中波光一闪,顾盼之间,明光流转。但她随即便浅笑道:“你不要以为自己私底下做的事情没人知道。我要是告诉老伯个一星半点,你恐怕连个容身之地都找不到。” 律香川横眉冷笑再不说话,只见他轻轻一抬手,一根细长莹亮的小针就飒然浮空,向高老大飞去。 高老大似是没意料到律香川竟然大胆到动手杀人,花容失色地如烟尘般向后退去。 眼见她就要命丧银针之下,李沐终于出手。 只听清脆的“叮”一声,一把银白的小刀和银针一起躺在了枯枝铺就的林地上。律香川疑惑地看着那把小刀,李沐知道自己不能再躲藏,也只好挂上一副悠然浅笑,闲庭信步地走出来。仿佛他没有暗地里偷听别人讲话,而是受邀来参加一个宴会。 高老大看向他面色一僵,却很快调整过来。律香川则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李沐将高老大护住在身后。 李沐并没去看高老大,只是温和地凝眸望向律香川,说道:“她虽然有嫌疑,但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你还不能杀她。” 老子还没有套出所谓的秘密,这女人还不能死。 律香川沉下了脸,手拿着银针,居然又逼近他们一步,沉声道:“叶开,你让开。” 高老大听到他说的话,似乎醒悟过来一样,上前躲在李沐背后,柔声道:“叶公子一定要救救我。我知道律香川的秘密,所以他要杀人灭口。” 李沐只闻到一阵香风从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都知道此刻高老大必定是眼角含情带媚,似乎要把男人的魂魄都勾去。但他听到高老大直白的话,立刻降低了对这女人的印象分。 大姐你真的是混了十多年的人吗?老子拜托你别总把秘密秘密的挂在嘴边好不好?你没看见人家律boss脸越来越黑了吗?再这样下去,他要灭的口就变成两个了哎! 律香川抬起手,似乎就要出针。他冷厉地说道:“叶开,最后一次告诉你,快点让开。这个女人污蔑我,我一定要杀了她。” 李沐淡然地笑了笑,说道:“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高老大她未必是”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在李沐惊诧莫名的神色中,因为身后的高老大悄无声息地一摆红袖,亮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刺了下去,目标竟然是李沐的后背! 28、流星蝴蝶剑(十六) 李沐飞速转身, 双指并拢如闪电般夹住那把锃亮的匕首。他迎面望上高老大姣好明艳却森然狰狞的面容,冷哼一声, 重重一掌将她拍飞。 早就觉得这女人说话古怪,幸好老子早有防备, 否则那刀扎实了老子说不定就回不去穿越司了。 高老大如飞鸟般退到一边,一双美目中满是冰凉的警惕,毫无半分刚才的温柔娇媚。 律香川见状也不再犹豫,一抬手,一只闪着银白色的小球就自白袖中飞出,小球银芒耀眼,在黑暗中也是焕发着逼人的光亮。 高老大似乎知道这小球的厉害, 连忙红袖飞舞, 如烟尘般向后急退。 李沐冷笑着看着她仓皇躲闪,却不打算出手。一则,她忘恩负义的举动让他愤慨万分;二则,律香川似乎是太过焦急出手, 小球的角度有些偏, 高老大应该不会被击中。 他正有些纳闷律香川怎会如此急迫地杀人,以至于出手都有些失误,突然看见他白袖迎风而动,又是一只小球飞出,速度快如流星,直追那之前的小球。 两球相碰,先飞出的那只小球居然调转方向, 朝着李沐飞去,那小球虽是灼灼亮人,但这诡异的一弯,平添了几分诡谲。 这么一撞,一弯,律香川刚才出手对付高老大的破绽全都变成了优点、长处。 因为小球已经飞了一段距离,离李沐十分相近,这时候改变方向,又是角度极佳,着实是惊心动魄,令人胆寒。 律香川咄咄逼人地逼问,高老大暗中偷袭李沐,律香川再假意出手对付高老大,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这绝杀的一刻! 空中的小球忽然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闪着炫目冷光的银针纷飞莹亮,笼罩在万千光华之中向李沐袭来。由于距离太近,他实在避无可避,只能几把飞刀齐出,打乱星辰密雨般的银针。无奈银针数量极多,他挡住了要害,却挡不住其他地方。 光华散去后,他望着双腿上插着的星星点点的银白小针,颓然地笑了,然后慢慢滑下,无奈地跌坐在了地上。 律香川放下手,温柔似水地朝着李沐笑了笑,仿佛他面对着一个多年的老友。他朗声道:“中了我的银针还能不晕倒的人,你是第一个。” 高老大也美目流转,朝着李沐霁颜一笑,然后轻启朱唇道:“叶公子的轻功其实不算差,但你毕竟不是很善于追踪的人,所以我们还是听出你在这里。” 李沐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绝境,坐在地上悠闲自在地看着他们,还一派阳光灿烂地笑道:“不错,你们真是不错。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老伯的心腹律香川居然会和高老大勾结在一起。” 说完,他又漾出一个疑惑的微笑,问道:“可是我们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对付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律香川的目光中忽然带上了几分森然和凌厉,他反问道:“如果不是你有意多嘴问叶翔,我又怎么会被老伯怀疑?” 律香川眸中的一丝恨意宛如极光转瞬即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压抑着什么似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嘴中迸出:“若非是你,我也不用……杀了舅舅陆冲……来重获老伯的信任。”这字字句句都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哀恸和悲思。 原来陆冲是他出卖的。 李沐明白了律香川痛恨他的原因,悠悠一叹后便问道:“既然你这么想杀我,为什么还不动手?” 律香川挑眉冷笑,淡然无波的眸子中漾出几分森然杀意,蕴着千年寒冰一般的霜华,叫人一看便心底发颤。 李沐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因为他看似虚弱无力,双手却一直都没有放下那小巧秀气的小李飞刀。 律香川不敢出手,高老大也不敢,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有刀,小李飞刀。 律香川和高老大在等,等李沐的毒游走全身,等他无力倒地。李沐在等,等自己运功逼走一部分银针上的毒,等毒素被逼出到能够站起来的程度。 谁都不敢出手,因为谁都不确定对方是否有力反击。 谁也不说话,连本来流动自如地空气似乎都凝滞在这一刻,气氛压抑沉重,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又过了一会儿,如鬼魅般嚎叫的晚风拂动峭楞楞树梢,吹动一地乱影,仿佛是故意缭乱人们的沉静的内心。一片黄叶也从树上孤零零地飘落下来,这凝重的气氛似乎也随之一泄。 黄叶落地之时,律香川和李沐同时出了手。 一片银针卷着月华光幕迎风而下,两把小刀如迅雷般朝同一个方向飞去。 两声闷哼过后,律香川捂住腹部连连后退,李沐吐出一口黑血却挣扎着不倒。 刚才一记飞刀阻挡了大部分银针,另一记虽然刀势受阻,却仍是命中了律香川。律香川急忙出手点了身上的穴道,给了高老大一个眼色后就施展轻功遁走。 高老大在方才的交手中虽然中了一掌,但并无大碍,此刻她媚笑着亮出寒意凛然的匕首,舞着一袭红裙款款飘来。 李沐一手勉强支撑着身体,一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掏出飞刀,面色苍白如纸。 高老大笑道:“叶公子,你的手都在抖了,就别白费” 她的话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一样,人也僵在了原地。 李沐止住了手指的颤抖,他凝眸望着高老大粉白玉颈上的那抹一泓秋水般的长剑,嘴角噙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把剑架在高老大脖子上的人,是本应在孙府的孟星魂。 高老大用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孟星魂,她笑颜依旧粲然可人,似乎浑然不觉那逼人的杀气,说道:“你已经得手了么?怎么一回来就这么大火气啊?” 孟星魂敛眉道:“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还要来问我为什么吗?” 高老大收起了笑容,疾言厉色道:“把剑拿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星魂冷冷道:“我准备刺杀那一日,叶翔听到了你的计划,所以他独闯孙府向我示警。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高老大目光一颤,低低问道:“叶翔呢?他怎么样了?” 孟星魂昂起了头,平静地说道:“他没死。不过你放心,他就算是死也不会供出你。” 高老大激动地吸了一口气,厉声反驳道:“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过得好吗?孙府的人为难他了吗?” “他现在被好好地照顾着,”孟星魂冷冽清澈的眼眸透着股杀气,“不用你再操心了。” 高老大听罢定了定神,继续摆出那副明艳柔媚的模样,粲齿笑道:“既然他没事,你何必这么大火气?把剑放下,这个人知道太多东西了,我留不得他。”她的声音依然婉转清脆,却似乎是从幽冥之界传来。 孟星魂淡淡地扫了一眼虚弱无力的李沐,接着说道:“叶翔的命是他捡回来的。那些不该让人知道的秘密,如果他也告诉了我一些,你也留不得我吗?” 高老大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低下头目光闪烁地说道:“他绝对不能活着。至于你,如果你能安静地离开快活林,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星魂冷厉地说道:“这话,以前我信。” 高老大的面容陡然变得狰狞而扭曲,她尖声说道:“就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人,你就这样一直拿剑对着我吗?” 孟星魂听罢,面色益发凝重冷峻,他沉声道:“他是不是不相干的人,你心里清楚。” 李沐的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闪,他开始慢慢地拔起身上的银针。 高老大疑惑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李沐默默低下头,加快了拔针的速度。 孟星魂的剑离高老大的玉颈又近了几分,几乎要划破那冰肌雪肤。他似乎快要抑制不住那即将破冰而出的怒意,眼中满是凛然霜雪之色。 但高老大依然是那副疑惑的神色,孟星魂只得一扬剑眉,提高声音道:“到现在你还想瞒着我吗?” 李沐继续默然地掏出了怀中的飞刀,然后试着盘腿运功。 高老大忽然嫣然笑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叶开,你觉得我能瞒你什么?” 李沐紧闭双眼运功,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沁出了冷汗。 孟星魂冷冷瞥了她一眼,放下剑锋,无比绝然道:“既然你什么都不想说,那就走吧。从此,我再不亏欠你。” 高老大艳丽无双的面容被一道凄然冷笑覆上了无尽阴翳。她凝眸望向孟星魂,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转身离去之时,那副红得似乎有血滴下的长裙缱绻纬地,在这暗夜之下似乎笼罩在无穷的悲哀和阴郁中。 孟星魂转而望向李沐,看他依然坐在地上,便出言问道:“你能走路吗?” 李沐苦笑着摇了摇头。 孟星魂便上前几步,在他身前蹲下了身子,张开双臂准备搂住他的腰。 “等等。”李沐一脸愕然地说道,“你这是准备扛我?” 孟星魂点头,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必须快点找个地方解毒。” 李沐抽了抽嘴角,疑惑道:“为什么不能用背的?” 开什么玩笑,老子才不要被你像个破麻袋似的扛来扛去。 孟星魂皱起眉头,说道:“扛着你,我空出一只手来拿剑更安全。” 李沐马上一脸正色,坚决地说道:“我还有刀,你不必用剑。” 孟星魂望着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 叶开的壳子虽然看起来清瘦嶙峋,却并不轻,孟星魂背着李沐速度也不会太快。李沐虽然先前运功逼出一些毒,但后来又中了银针,所以他停止运功后便觉得昏昏沉沉,头晕目眩,没过一会儿就陷入黑暗之中。 孟星魂停下了脚步,微微侧过头,面色温柔地看着昏迷的李沐,唇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李沐再醒来时,已经身处孟星魂的小屋之中,他只觉得身上一会儿滚烫如火,一会儿如在冰窖,不但内力流畅不通,而且动一根手指都艰难万分。这银针的毒初时看起来并不厉害,但却后劲无穷,难怪律香川那么痛快地离开。 “你觉得怎么样?”一旁的孟星魂见他醒来,连忙关切地问道。 “我好像身体麻痹了。”李沐面色苍白地朝他笑了笑。 “我给你吃了一些解百毒的草药,但好像没有什么用处。”孟星魂严肃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李沐沉思片刻,便说道:“应该是冰火九重天。” “你有办法解吗?”孟星魂问道。 “这种毒诡奇异常,但我知道解毒的方法。”李沐的面上有些不自然,他避开孟星魂的目光,说道:“接下来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事,都不要惊讶。” 孟星魂疑惑道:“要我做什么?” 李沐深吸一口气,又咬了咬牙,说道:“第一步,先把我的衣服撕开。” 两人又叙叙交谈了一番,不一会儿,屋子里传出了两人激烈的吵闹声,一声断喝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但又是一刻过后,一阵低低的闷哼打断了周围的宁静。然后,屋子里又不断传来阵阵细碎而痛苦的呻吟声。 此时,高老大的第四杀手石群正主动寻找孟星魂。当他屏住呼吸离小屋近了一些时,隐约听到了有两人在对话。 “嘶痛死了,你你就不能插得轻点吗?”这是李沐没好气的声音。 “我是第一次做,没有经验。”这是孟星魂淡然无波的声音。 “我这个位置太敏感了,你再往下一点。” “这样如何?” “插得再深一点就对了。” 石群面色诡异地靠上前,准备推开那扇紧紧抿着的门。 29、流星蝴蝶剑(十七) 石群再小心谨慎地上前一步, 但还未接触到房门,就看房门“刷”的一下被冲开, 他眼见一把寒气凛然的青锋长剑从中如流星般跃出,连忙出剑抵挡。 只听“格”的一声, 两把剑抵在一起,彼此明亮的剑身映照着主人的半边脸。 “石群?”孟星魂见到来人有些许讶然,他收起了剑,敛眉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石群爽朗地笑道:“高老大叫我回来,能不来吗?”说完,他也利索地收好手中的剑。 孟星魂沉声问道:“是她叫你来找我?” “不。”石群淡笑道,“听说你要走了, 我来看看你。” 孟星魂略带着些不舍地凝眸望着眼前这个健硕憨厚的男子, 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忧虑。他嘱咐道:“我们都走了,你留下来一定要有自保之力。” 石群似乎联想到什么,立时不满地反驳道:“高老大不是你们想的这个样子。小孟,你误会她太深了。” 孟星魂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满目都是冰霜般决绝之意, 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小何因为谁变成这样,叶翔和我因为谁差点送命,她心里清楚。” 石群见他态度坚决不可动摇,也只能揭过不提,但他随即又皱起眉峰,满腹疑虑地问道:“你刚才是在干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你和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在说什么。” 孟星魂听罢,面无表情地让开身子, 让他看到里面躺在床上的李沐。 只见他赤着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无力地靠在墙上,头顶和胸前都插满了细长光亮的银针,看到石群时露出了一个温柔友善的微笑。 石群看到李沐的模样先是一惊,然后看到他身上的银针,又转而问道:“这是谁?你为什么在帮他针灸?” 孟星魂镇定道:“他是叶开,我在帮他解毒。” “叶开?”石群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朝着李沐问道:“你就是孙府的叶开?” “是。”李沐礼貌性地浅笑,却在下一刻看到石群飞快地拔剑出鞘时将笑容凝固在脸上。 石群怒气冲冲正要提剑上前却被一旁的孟星魂阻拦,他一脸忿怒地朝着孟星魂厉声斥道:“老伯和高老大有仇,你就算不满高老大也不该把孙府的人放在这里啊!他刚才把我们的秘密听去了一些吧?你怎么见到我时什么都不说?” “石群,你冷静点。”孟星魂双眉微蹙,他大力按住石群的肩膀,反驳道,“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如果他要出卖我们,也早就可以告诉老伯了。可他不但一直保守我们的秘密,还救过我和叶翔。” 石群这才平息胸臆间的那股邪火,但他仍是有些不满地瞥了李沐一眼,嘟囔道:“那么他是高老大在孙府的内应?” “不是。”孟星魂平静无波的一句话再次点燃石群本已压下去的怒火。 “那你怎么保证他以后不会出卖我们?”石群浓眉耸起,一双精光四射的大眼睛死死地对着沉吟的孟星魂。 李沐也用一双清亮晶莹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孟星魂,其实他心底里也一直存有疑惑。孟星魂向来机敏谨慎,从未冒险激进,可纵观这次潜伏的过程,他未免对李沐过于信任了些。 孟星魂忽然低下头,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因为他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这这也太瞎了点吧? 李沐死死绷住那张俊俏英朗的脸,不让嘴角抽搐起来。 这句话蹦出来以后,他和石群的心里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打击。所不同的是,李沐认为孟星魂只是为了让石群得以安心而胡编乱造,石群则明白孟星魂不会蓄意欺骗自己,但一时间对这个荒诞离奇的理由又感到难以接受。 石群满脸愕然地指着孟星魂,问道:“小时候你不是说你弟弟已经死了吗?” 孟星魂目光萧然地望向李沐,眉间深锁着的悲哀阴郁却令李沐泛起了鸡皮疙瘩,他悠悠道:“我也以为他已经死了。因为那个时候他重病垂危,看起来与死人无异。所以他就被我父母扔在了野外。后来被他的养父母所救,才能活到现在。” 他似乎说到动情处,石群只听到他用不同寻常的低沉声音说道:“我偶然遇见他,知道他和高老大合作过。后来他又因为我而潜进孙府,经过叶翔分析我这才知道他是我弟弟。但高老大卸磨杀驴,竟然想暗中杀了他,幸亏我及时出现才能救下他。” 李沐只觉得一阵阵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他的面部由于过于紧绷细看起来有些诡异。 天哪,这才是撒狗血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啊!居然能把事情编得这么合情合理、滴水不漏。完了,听完他讲的东西老子都要感动了,多么善良正直乐于奉献的好弟弟啊! 石群听完也深感高老大的冷酷无情,但他随即又充满敬意地望向李沐一眼,有些歉疚地说道:“抱歉,刚才是我鲁莽了。” 望着这张真诚憨厚的脸,李沐也着实生不起什么火气,他一派淡然地微笑道:“你也是忠心为主,我不会怪你。” 石群朝着他憨憨地一笑,又满脸关切地看向孟星魂,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孟星魂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外。 他又叮嘱了石群几句,便关了门转过身来,继续帮李沐施针。 “接下来你应该在天井穴插一根银针,不过这个位置也很敏感,你要小心。”李沐说道。 孟星魂拿起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银针,却有些踌躇地皱起眉头,他接着说道:“这个穴道也是人体内生死玄关,我针灸技艺不精,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你有性命之忧。你不能像刚才一样换个穴位让我插吗?虽然换穴位效果差了点,但毕竟不会致命。” 李沐爽朗一笑道:“我看你插着插着技术已经蛮纯熟了嘛,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小心。也罢,你同时在圣林穴、涌泉穴、天柱穴这三穴施针吧。” 孟星魂依言而行,伏下了身子在李沐身上细细插针。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冷峻面容,李沐又想到方才他动情的演说,不由得调侃地笑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个擅长撒谎的人,没想到你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来骗你的兄弟。” 孟星魂拿针的手一颤,险些插到另一个穴位,李沐也差点气血逆流。 “我随口一说而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又气又急地朝孟星魂望去。 孟星魂却放下针,一改常态地用那双亮的逼人的眸子望着李沐,敛眉道:“我已经说出来了,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 李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依不饶地问道:“三番五次都这么说,你到底要我承认些什么?” 孟星魂深吸一口气,无比决然地说道:“刚才我对石群说的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虽然我和叶翔的推测可能有些错误,但多半都是正确的吧?” 哎? 李沐一脸无辜地瞪大了双眼,双唇使劲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迸不出来。 他他他他他居然真的是这样认为?是假的吧假的吧,老子幻听了吧。 李沐如同霓虹灯一般不断变换着的脸色终于让孟星魂觉察到异样,他急切地问道:“难道你不是?” 李沐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想得到的已经得到,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这个误会了。 孟星魂霍然动容,他双眸睁大瞳孔皱缩,最后忍不住站起身来,急声问道:“那你究竟是谁?” 李沐惨然笑道:“叶开,我只是叶开。从前是,现在是,可能将来也一直是。” 孟星魂眼中的希冀在话音落地的瞬间犹如花瓣坠落,烛火熄灭,俊逸面容上的那份镇定自若终于被生生撕碎,散落一地,不复存在。他再一抬头,眼底只有深得似乎要择人而噬的黑暗。 “错了。”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仿佛含着万分的苍凉和悲郁,“从一开始就都错了。”既那道凄然的笑之后,他的面上再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底的悲伤沉郁却如同化不开的玉雪寒冰,整个人也似乎笼罩在层层阴霾中。 李沐看着他无比沉重地迈动步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便动手开始自己施针,数针齐下,速度迅如闪电,令人心惊。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能动了,却为了某种原因一直隐瞒不发。但孟星魂已经无暇去计较这种细节了,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四方的天空,一言不发。 李沐已经拔下了身上的针,歉然地凝目望着失魂落魄的孟星魂,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我有诸多误会,但还是多谢你救我。” 孟星魂的神色依旧冷峻得如同千峰磐石,他把目光从蔚蓝无边的天际转向正在穿上衣的李沐,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他,我都不后悔救你。可我只是奇怪,那时高老大说那次是和你第一次见面。“ 李沐低着头听到他的话,顿时停住了系腰带的手。 他沉下脸,平静无波地道:“我以为她在撒谎。可现在细想来,她已经没有必要再说谎了。” 李沐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孟星魂。 孟星魂凝目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 30、流星蝴蝶剑(十八) 李沐一挑眉毛, 却不说话,只是动作缓慢地穿好衣服, 再施施然地端坐在床上,正襟危坐地问道:“你听说过魔教吗?” “魔教?”孟星魂敛眉道, “难道你指的是西域魔教?” “没错。我的养母就曾经是魔教的人。”他悠然地眺望远方蔚蓝如洗的天际,似是想到了什么陈年往事,又叙叙道:“她为了跟我的养父在一起,叛出了魔教,隐居在某处。虽然她没有像我师傅那样传授我飞刀绝技,但她却把一些魔教的独门武功教给了我。” “什么武功?”孟星魂疑惑道。 李沐目光一闪,似有微蓝的星芒划过, 一瞬间又极速飞逝,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孟星魂只听他用相当低沉的声音说道:“是九幽摄心法。” 孟星魂沉下脸,推测道:“听这名字,像是迷人心志的魔功。” “你倒是说对了一些。”李沐嘴角噙着一丝赞赏的笑,可清澈晶莹的眼眸却无端地带了些诡谲之意, 他缓缓道:“这功夫若是练得纯熟, 便可以夺人心志,强逼别人听从你的命令。” 孟星魂垂下头,沉思片刻后,沉稳冷峻的面容中透出几分惊异。他立刻抬头,问道:“你对高老大用了这种功夫?” 李沐悠然颔首,随即又说道:“我曾经独自一人在快活林游荡过,那一天, 我遇到了也是独自一人的高老大。”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至极的场景似的,唇边勾起一道轻讽的弧度,说道:“那个时候,她叫我小孟。” 说完,李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孟星魂,轻笑道:“我觉得她是把我当成了某个跟我长得极像的人,所以,我就用九幽摄心法逼迫她说出你的情况。” 孟星魂深锁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他又接着李沐的话说道:“当你问完之后,是不是也用魔功让她忘记跟你见过面的事情?” 李沐浅笑着点头。 孟星魂听罢只是默然不语,他双手交叉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在李沐开始悠闲地按摩起酸痛的肌肉时,他终于发言道:“你当初瞒我这些事情,是不是怕我将你会魔功的事和你是魔教后人的事泄露出去?” 李沐歉然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秘密要是被江湖上的正道人士知道,就算我什么恶事都没做,也会被当做魔教余孽追杀。” 孟星魂了然地点了点头,却又凝眸道:“既然你我并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三番五次暗中帮助我?” 李沐一派阳光灿烂地笑道:“我曾经问过你我的剑法如何,你能再回答我一遍吗?” 孟星魂虽然心生疑虑,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的剑很快,江湖上罕逢敌手。” 好吧,是时候启动城主模式了。 李沐忽然拂袖站起,一双罩雪凝霜的眸子寒星四射,神光流转间仿佛带着睥睨天下的冷傲,全无半分方才的平易和煦,被他看一眼,就好似被千年寒冰泼着,沁凉入骨。他神色冷漠带着些疏远之意,周身也散发出一股子逼人的气势。这时候正值春暖花开之季,屋子里却添了一重清寒幽邃。 “不是罕逢敌手,是从未遇到敌手。”他冷冽的眼睛此刻却是灼灼亮人,温润清朗的声音也透出一股狂热和傲然。 孟星魂似乎被他挺身如剑的风姿震撼到,愣了一刻后才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你那次跟我比剑,还没有尽全力?” 李沐难掩寂寞地叹息道:“你的剑已经够快,但若对上我的那一招,还是不行。” 孟星魂有些不服输地问道:“那一招是什么?你凭什么认定我不行?” 李沐神色庄重严肃,毫无往日里恣意风流的模样,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招,叫做天外飞仙。”说完,他借了孟星魂的佩剑,从容地走出屋子,面向一颗分枝繁密的古树,积聚一定剑气后,毫不犹豫地向粗大的树干挥出一道惊雷游龙般的剑花。 那星辰般璀璨的剑芒过处,仿佛有幽华绽放,但那剑招却是凌厉狠绝毫不容情,仿佛要斩断这世间所有的缱绻和旖旎。 孟星魂看着那四个人手拉手才能抱紧的树干在一道如玉似雪的剑光过后,发出一阵枝干摩擦破裂的声音,仿佛是送出临死前凄惨沉闷的哀鸣,然后轰然倒地。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底的波澜却透露出了内心的震惊。 这样的剑招,不负天外飞仙之名。而且他的毒才刚解,就能挥出这样的剑我的确不如他。 “你留我的命,是为了我的剑?”孟星魂走上前,略带着试探意味地沉吟道。 李沐垂下剑锋,神色依旧漠然冷傲,眼眸中却适当地透出些寂寞和黯然,他冷然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剑法,就知道你有潜力战胜我。但你那个时候杀人的次数还不够多,你杀得越多,杀的人武功越强,你的剑法就会进步得越快。” “所以,你是在等我成长?”孟星魂问道。 李沐的唇边勾起一道极浅的弧度,只是那脸上笼罩着的冰雪之色却丝毫未减,他说道:“老伯很强,你如果杀了他,剑法就能更上一层楼。这就是我不会阻止你杀老伯的原因。” 他自嘲地笑道:“可韩棠的剑法也很快,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李沐漠然道:“他的剑是很快,但他赢不了我。” “我也一样。”孟星魂敛眉道。 李沐望着他,冷漠的神色中忽然透出丝丝缕缕的兴奋,说道:“你们不一样,他的心已死,剑法再无再进一步的可能,但是你可以。” 孟星魂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这个人,李沐此刻冷漠旷达的模样与平日里嬉笑无方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他对剑道的狂热追求更是令人诧异。 “我不懂。”孟星魂眉峰耸起,疑惑说道:“拥有这样剑法的你,为什么从来不在别人面前使出来?” 李沐傲然道:“不懂剑的人,看了我的剑法又有什么用?” “你只有在用剑高手面前才会露出你的真面目吗?” “可以这么说。”李沐毫无表情地说道,一脸我让你看到这副样子是你的荣幸的神态。 孟星魂也不以为意,他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会用剑的人才有的骄傲。他爽朗一笑道:“兄弟我们是做不成了。但你这个朋友,我想我是交定了。” 李沐冷漠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说道:“等我再养些日子,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剑法。” 孟星魂欣然颔首,然后叮嘱了他一些事项便告辞离去。 李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那副冷傲漠然的高人风范立刻烟消云散,他苦着一张俊俏的脸无语望天,刚才按着剑柄的手指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刚解完毒就装逼果然行不通,老子这手抖得跟筛子似的太破坏形象了。 李沐面容艰涩地走进屋里去,他只觉得今天的晚饭大概是没得吃了,因为他必须要用筷子。手指上的微小颤动传到筷子上会放大数倍,他很难想象孟星魂看见他抖着抖着夹菜又抖着抖着拿碗的脸色。 第二日孟星魂归来时,带来了两个重大的消息。第一个消息是老伯左右手之一的韩棠被十二飞鹏帮五位堂主围攻而死,五位堂主三个被杀死,剩下两个也是重伤。第二个消息则是律香川的叛逃。 李沐听完先是身子一震,然后严肃地问道:“你确定这些消息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星魂肃容道:“是我潜进孙府得到的消息,不会有错。” “潜进?”李沐皱起眉头问道。 孟星魂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因为我离开孙府的时候,陈志明已经算是死了,所以,我用了你的身份。” 李沐轻笑一声,又问道:“那叶翔呢,他怎么样?” “他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孟星魂的面色微微转缓,但他又凝眸望向李沐,正色道:“孙剑也醒了。这次我扮作你去接近他,知道了一些律香川的内幕。” “是什么?” 孟星魂沉声道:“以前孙剑和律香川比试时失了手,伤到了要害部位。律香川自那以后就不能再生育了,而老伯虽然更加重用律香川,但并没有重责孙剑。孙蝶被发现怀孕时一直说是律香川强暴了自己,但孙剑和老伯都不相信。想必这就是原因了。” 李沐的眼前浮现出律香川那斯文俊秀,温柔含笑的模样,不由得悠悠一叹道:“他应该是因此对老伯和孙剑怀恨在心,所以才背叛老伯。” 孟星魂浅然笑道:“至少,我已经知道让孙蝶失节的男人是律香川,也能肯定孩子是叶翔的了。” 李沐却担忧道:“但孙蝶现在仍然是不见踪影,她会不会是落在律香川手里?” 孟星魂恢复往日冷峻的本色,沉声道:“这很有可能。”说完,他眸中冰雪渐消,满含关切之色地望向李沐,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沐轻松地笑道:“再过一天就可以完全复原了。” 孟星魂听完又叮嘱了他一些事情,便欲要转身离开,只是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深深地望了李沐一眼。 李沐疑惑道:“还有什么事情?” 孟星魂凝眸望向李沐之时,眼中接连闪过幽深、踌躇、决绝的光芒,却在下一瞬间如风吹云散过似的了无痕迹。 他侧过头,避开李沐的注视,平静道:“昨天我有个问题忘记问你了。” 李沐浅笑道:“是什么?” “按你之前的说法,你应该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孟星魂垂下头淡然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是他?” 李沐面上一僵,却很快调整好面色,说道:“那次救下你时,我偷偷滴血认亲过。” 孟星魂一瞬间眼眸微闪,却不答话,只是神色沉静地离开了。 李沐在床上躺了半晌后,忽然听到了一个正在逐渐靠近屋子的脚步声。 那脚步的频率不像是孟星魂的。 他继续闭目养神,只是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了一把秀气小巧的飞刀。 脚步声的主人终于走进屋子,李沐微微睁开双眼,却看见来人竟然是高老大。 她姣好明艳的面容却仿佛覆着层层冰雪,眸中毫无柔媚之色,反添了几重幽寒。李沐心中称奇,正待出声询问,却听到她发出了清冽的声音:“怎么了,李沐?才这么点日子没见竟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李沐双眸微颤,喜极道:“玖姐?” 披着高老大壳子的杨玖峨眉淡扫,轻轻颔首,又轻启朱唇道:“前些天区长发现了这个世界不寻常的磁暴,又联系到你的失踪,就派我到这里来查看。我觉得这个女人的壳子不错,就附到她身上了。” 李沐连忙下了床,急匆匆地说道:“既然你找到我了,那传送器在哪里?我等不及要回去了。” 杨玖柳眉微蹙,红袖轻拂,制止他说道:“不行,你在这里引发了磁暴,必须做些收尾工作才能回去。” 李沐立刻询问工作内容,杨玖答道:“最后的剧情是律香川死了,孟星魂和孙蝶隐居。” “哎?孙蝶真的是女主角?那叶翔呢?”李沐大吃一惊地问道。 “叶翔原本的下场,你回司里时再去看吧。你已经把剧情搅得乱七八糟,现在还是先去帮主角杀了律香川,救走孙蝶吧。” 李沐苦笑道:“我猜到孙蝶是在律香川手里,可我猜不到律香川在哪里。” 杨玖一挑秀眉,冷然道:“这不用你担心。律香川的心腹夏青背叛了他,将他的藏身之地告诉了老伯,老伯已经派人去了,估计主角也在那里。我告诉你坐标,你赶紧过去。” 李沐点头答应,赶紧带着剑离去。 李沐虽然心急火燎地赶去,但最终还是慢了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孙蝶和律香川都已经死了。叶翔呆呆抱着她的尸体,一张脸死气沉沉,像是被打击得彻底失去了生机和活力。孟星魂也神色黯然地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一旁。旁边人来人往,这两个人却像是与世界隔绝一般,失去了一切与人间的联系。 他瞅着孙蝶死时仍显得清丽娴静的容颜,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孟星魂沉声道:“她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律香川忽然用毒针射向孩子,她转过身去保护孩子,自己却中了针。然后,我趁机杀了律香川。” 李沐又望向一旁律香川面色平静的尸体,几不可察地溢出一声叹息。 生于背叛,死于背叛。这也就是宿命的怪圈吧。 他刚想出言安慰孟星魂,忽然看到杨玖一袭红裙款款而来。而一旁的孟星魂冷冷地望着披着高老大壳子的杨玖,一言不发。 杨玖哀伤地望着失魂落魄的叶翔,美目流转间她又看向孟星魂,说道:“他这般伤心,你为什么不去安慰一下?” 孟星魂平静的眸子突然溢出几丝杀气,面上冰雪之色凛然,冷厉地说道:“叶翔最爱的人死了,他现在活着也等于死了。这全都拜你和律香川所赐。” 杨玖却说道:“他能为了你活过来一次,也可以为了你活过来第二次。” 孟星魂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终于抱着孩子走近了叶翔。他在叶翔身边蹲下了身子,指着孩子轻声说了几句话,叶翔忽然抱着孙蝶的尸首失声痛哭,热泪落在孟星魂的皮肤上,如同火烧火燎一般。与叶翔相处十多年,孟星魂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地痛哭,那哭声嘶哑,仿佛野兽受伤时发出的呜咽声,蕴含着无穷的哀恸和无尽的绝望。 李沐感激地看了一眼杨玖,又转过身去望着悲痛欲绝的叶翔。 不管怎么说,能哭出来就还有希望,这说明他还没有心死。 杨玖向李沐使了个眼色,便悄然退场,李沐已经和她约好再见面的地点,也就随她去了。 跟叶翔说完话后,孟星魂将孩子交给了他便朝着李沐走来,李沐看见他面上满是疲惫之色,便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孟星魂沉声道:“我会和叶翔一起带着孩子隐居。” 两个男人带着孩子一起隐居?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李沐虽是这般想着,面上却还是淡淡道:“老伯那边没有关系吗?” 孟星魂凝眸望向叶翔,回答道:“叶翔已经跟老伯谈过,他也已经同意了。”说完,他又回过头问道:“律香川、陆冲都死了,你有机会成为老伯的左右手了。” 李沐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但笑容中却含着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和自嘲,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在乎这个?” “你不会。”孟星魂目光深沉,似乎在回想那神来一剑,悠悠道:“能使出这样剑法的人,绝不会是贪恋权势的人。” “我的确不会。而且没有韩棠也没有你的孙府,已经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了。”李沐垂下眼,难掩失望地说道。 “你要走?”孟星魂蹙眉道。 李沐点了点头,又目光幽邃地望向远方的如洗碧空,淡然道:“我要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了。” “你说的是西域?”孟星魂挑眉道,“可你望的是东方的天空。” 李沐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说道:“总之,既然你已经选择隐居避世,那我们就后会有期吧。” “叶开。”孟星魂眼眸中波光微颤,他面色凝重道,“可你在走之前,是不是能再帮我解除心中的疑惑?” 李沐看似随意地耸了耸肩,目光幽深无底,嘴角却噙着一丝云翳般模糊莫测的笑,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有些秘密就应该永远成为秘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孟星魂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李沐飘然远去的那抹背影,久久静立着,如同一根亘古地立在天边的巨柱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叶翔的轻呼声,便悠然转身,和叶翔一起带着孩子,缓慢而坚定地走着。 以后三个人的日子,也许会很热闹。 杨玖告诉李沐高老大最后的下场是自杀身亡,便在换回自己的壳子后杀死了还昏迷着的高老大。 李沐看着她利索地做完收尾工作,万分讨好地谄笑道:“玖姐,这次我虽说是为了自救,但也引发了磁暴。那您能不能透露一下区长对我的处置啊?”杨玖漠然道:“不用担心,区长目前还有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不会处置你。” “什么任务?”李沐平静无波的内心忽然涌出一种熟悉的不祥之感。 杨玖淡淡道:“回到0335号逆水寒世界,查探那个世界磁暴发生的原因。” 话音刚落,李沐的脸哗啦一下绿了. 31、重返逆水寒(一) 时间:从流星蝴蝶剑回来之后 地点:穿越司武侠分区 人物:男猪脚一枚、武侠分区区长 “区长, 各个位面偶尔发生磁暴也属正常,为什么要特地派我去调查?”李沐一脸艰涩地对某个不良上司说道。 区长微微眯起狭长的丹凤眼, 眼角眉梢里堆满了杀气和阴郁,他冷然道:“如果是偶尔发生, 我也不会去注意。但这此发生频率很高,而且发生的强度一次比一次大。平行世界是互相联系的。这个0335号逆水寒世界的磁暴已经逐渐波及到别的世界了。” 李见到他一反常态的慎重,也深知此事严重,便微蹙双眉地问道:“区长,难道设置平息磁暴的器械不管用吗?” “这不是重点。”区长冷笑道,“平息磁暴的工作已经做好了。但这次磁暴来势汹汹,却又原因不明, 我身为区长怎能坐视不理?”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 李沐一面暗自腹诽,一面面色平静地问道:“现在的剧情发展到哪里了?”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磁暴一般都是因为主线剧情被搅乱而发生的。可是这此千里追杀的剧情尚未展开,磁暴就已经发生了。那个世界并没有我们的客户在,所以很有可能是非法穿越者的存在让千里追杀无法顺利进行。”区长上一刻还郑重其色, 下一刻忽然露出令李沐汗毛倒竖的奸笑, 眼睛眯成一条线地说道:“小李子~所以找出穿越者的重大使命,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哦~” 听到那熟悉的语气,李沐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他又一本正经地问道:“区长,这次去调查应该是以找出磁暴发生源头为首要任务吧?千里追杀可以被蝴蝶掉吗?” 区长掩嘴一笑,无限温柔地说道:“剧情还没展开就有了这么大规模的磁暴。蝴蝶掉千里追杀这个核心剧情,你是想加大我们平息磁暴的难度吗?” 李沐知趣地闭上了嘴。 区长又一脸得瑟地说道:“千里追杀不能省掉, 但小剧情你可以任意改动嘛~为了你能顺利完成任务,我还为你准备了特别道具哦~” 你会这么好心给我准备道具? 李沐虽然心生疑虑,却还是恰当地做出了满心期待的神情,一双清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区长。 看见李沐眼巴巴地望着他,区长轻笑着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外形小巧的手电筒。 “这是?”李沐疑惑地皱起眉头,双手接过手电筒问道。 “这是穿越司科技部的最新研制成果,请叫它上天下地超级无敌吃遍高手忽悠死你不偿命王八之气乱开转魂移魄手电筒。”区长拿起沁凉如水的玉骨制成的折扇轻轻摇着,嘴里迸出噼里啪啦一长串。 被这冗长的前缀震得有点晕乎乎的李沐问道:“能不能具体介绍一下它的功能用法?” 区长悠闲自在地摇着折扇,说道:“以前我们的同志要附身,必须借助仪器把双方的壳子联在一起,时间长不说,带着仪器还很累赘。现在有了这手电筒,你只要对着想附身的人“啪啦”一照,你立马就可以附上去,方便有效,价格还很便宜。” 李沐马上连珠炮似的问出一系列问题:“照出后几秒附上去?附身时间多长?照出去的光线会不会很引人注目?” “光线照到以后0.5秒就能上身;附身5分钟后你的精神源会回到自己的壳子去;光线很弱,不会被察觉。” 李沐沉思片刻,忽而抬头问道:“您是要我附身到剧情人物身上,查探剧情人物是否被非法穿越者上身吗?” 区长满脸堆笑,难掩欣赏赞叹之意地说道:“小李子你不愧是我的人哪~非法穿越者为了掩饰身份的确很有可能顶着原住民的壳子,你只要一上身就能知道壳子里有几个精神源。虽然附身后你的所作所为会保留在壳子的身体记忆中,但你可以用精神力逼迫对方忽略你附身期间发生的事情,” 李沐也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头说道:“真是要多谢区长的提点帮助。”说完,他又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最新产品吗?那能让我看看产品的试验数据吗?” 区长忽然咳嗽了几声,然后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时间不等人,你准备一下就用厉南星的壳子去吧。” 李沐见他避而不提,不由得心里打鼓。 这货只说这是最新产品,难不成根本没正式使用过?老子不会被他当成采集产品数据的试验对象了吧?联系到这货的一贯作风,老子还是尽量少用比较安全。 但转念想到被他骗得可怜兮兮的某人,李沐不由得苦着一张俊俏的脸,仰天长叹。 早知道还要回去,当初就不把话说得那么死了。只希望顾惜朝没有满世界地找我,如果是因为他到处找我的关系而导致千里追杀无法进行,老子就等着被区长生吞活剥吧.。 地点:旗亭酒肆 时间:千里追杀前夕 酒肆的掌柜高鸡血正仰着他那经了霜的草儿似的小胡子,双手兜在一起,他极目远眺,只见远方的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颓然下落的一轮红日也像是醉醺醺的汉子一般,懒懒地照过来,不甚明朗。 他看着黄沙漫天的远方,微微眯起满是精光的小眼睛,自那片浩渺无边的风沙里看到了一抹模糊不清的黑影。 黑影周身的轮廓渐渐清晰可见,高鸡血发现那是个穿着黑色麻衣的年轻男子。 他长相平凡,身上穿的麻衣已经破了几个洞,腰侧还系着个同样破烂的小袋子,脚上穿的靴子也是耐风霜的削皮制成。他的打扮像是经常在大漠劳作的贫民,可他的神情却显得他像是个穿戴整齐前来赴宴的富家公子。 他那双眼睛很亮,没有那种饱经风霜后的疲惫,反而蕴藏着无穷的希望和热切。他长得并不英俊,但他笑起来时那五官的线条组合起来便和谐了很多,有种独特的魅力。 高鸡血滑稽地摆着戴着毡帽的脑袋,堆笑着走上前,问道:“客官是来这里喝酒的吗?” 他温和地笑了笑,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掌柜的,不知你们这里招不招伙计?” 高鸡血一听,面上的笑意立刻冷了下来,他诮笑道:“我这里不招伙计,客人全都是自己打酒喝。” 男子的眼睛里带着股莫名的热忱,他笑道:“不招伙计,那招不招杀手?” 高鸡血闻言一惊,总是咕溜乱转的小眼睛却死死地盯着男子,问道:“你是道上混的?叫什么名字?” 他粲然一笑道:“我叫陈志明,刚出来闯荡江湖的。” 高鸡血细细端详了陈志明一刻,然后撇撇小胡子,说道:“你先在这里干几天吧。” 陈志明微笑着跟着他踏进旗亭酒肆的大门,侧头望向那高楼上的青衣书生和皮草大汉,不出意外地听到大汉的一句“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材,气宇不凡”和书生的一句“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被黄沙沾染了的日光照在这两人身上,像是给他们都覆上了一层飘逸的金黄轻纱。在这一刻,青袍卷发的书生,身穿盔甲的大汉,与周围的景致构成了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这画卷出现在荒芜飞沙的大漠,仿佛这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陈志明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收回目光时只余下心底淡淡的一抹叹息。 如果没有后来的千里追杀,旗亭相会倒是可以成为一段武林佳话。 然而,高鸡血一上去就把这来之不易的美景给撕破了,大汉跟高鸡血说了几句便沉下脸来,他说话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很多,显得有些底气不足,陈志明听不太真切。他只听到高鸡血高声叫那汉子为戚少商,还让他留下来当伙计。 书生也端着盘子闲庭信步地下了楼梯,在看到陈志明的到来一挑秀眉,问道:“你是来这里的客人?” 陈志明摸了摸鼻子,青涩地笑道:“不是客人。我叫陈志明,因为想在这里借宿,可是身上又没有钱,只好在借宿时当当伙计赚点住宿钱。” 书生如同春风拂柳般的一笑,介绍道:“在下顾惜朝,因为付不起酒钱先在这里当跑堂。” 陈志明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身跟随着高鸡血进了厨房。 顾惜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神顿时冷厉决绝起来,唇角勾起了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顾惜朝和戚少商在第一夜就趁着掌柜不注意偷偷喝了酒肆里的炮打灯,陈志明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却只当没听到。 第二夜,他们已经成为惺惺相惜的好友,一个弹琴,一个舞剑,倒是情谊十足。待袅袅不绝的琴音终于散去时,他们又开始谈论彼此的心上人。 戚少商先说了自己与心爱的女人初遇时的种种情状,顾惜朝也一样说了与妻子相遇前去京城卖艺的情景,只是他说到晚晴出现帮助他卖艺的时候,满是笑意的眼睛却含着一些诡谲森然的光芒。 但那诡异的光芒转瞬即逝,似乎是想到什么,顾惜朝的眉宇间又带着些淡淡的忧郁,他几不可察地溢出一丝叹息,说道:“我最想得到的东西也许曾经得到过,然而终如流水逝花,很快就失去了。” 陈志明在暗中微微蹙眉,黑亮如玉的眼眸中仿佛隐含着浅浅的愁绪。 曾经得到的东西吗? 他的唇边轻讽,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 戚少商也淡然道:“人生总有不如意之事。我也失去过心爱的女人,但我现在正在努力到她身边,让她原谅我。” “你说的不错。”顾惜朝悠然一笑,顾盼神飞间仿佛流转着魏晋的傲然风骨,他笑道:“只要我凭借这一身才华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总有一天能再得到它的。” 戚少商欣慰地笑了笑,刚想说话,忽然见到顾惜朝青袖一摆迎风站起,朝着陈志明藏身的地方朗声说道:“陈兄听了这么久,是不是该现身了呢?” 听到顾惜朝的相邀,陈志明忽然笑得像在哭一样。 32、重返逆水寒(二) 陈志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从容自若地走了出来,凝眸望向戚顾二人。顾惜朝只是冷笑不语, 戚少商却宽厚一笑道:“兄弟身手实在不错,听了半天我竟然都没有发觉。” 陈志明略微歪了歪头, 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戚少商手上拿着的琴,然后悠然浅笑道:“那日偶然听到高掌柜称您为戚大侠,在下实在惊喜。我久慕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的威名而不得相见,这次见到大侠太过激动,故此做出这等不雅之事,还望戚大侠宽恕。”言外之意自然是: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所以听听墙角这种事就别计较了吧? 这虽然不是最合适的解释, 却是最符合戚少商心意的解释。不出陈志明之料, 戚少商果然毫不介意地笑道:“我怎么会怪罪你呢?我闯荡江湖博得一点薄名实在是不值得称道。不过还请这位兄弟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在这里的事情。” 陈志明欣然颔首。 顾惜朝见两人相处融洽,也不得不收敛住眼眸中渐盛的锋芒。 他本是受命杀死戚少商,打算两人独处时突然狠下毒手了结戚少商,却不想横生变故, 多了一个不知深浅的陈志明。顾惜朝先前看他时双眸满是冰冷的警惕, 如今因为顾忌戚少商也不得不佯装轻松快意地对待他突兀的出现。 戚少商又指着顾惜朝,眉飞色舞地介绍道:“这位是顾惜朝顾兄弟,在这里干了几天你或许知道他的名字,但你不知道的是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只是多了一点虚名,却绝对没有他那样的才干。”他那样急切的样子,好似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顾惜朝有多么才高八斗。 陈志明同样笑容热切地朝顾惜朝说道:“我也看出顾兄弹琴奏乐品古谈今, 绝不是寻常之辈。” 顾惜朝的唇角勾起了一抹醉人的弧度,他笑道:“多谢戚大当家和这位陈兄的赏识。我顾惜朝能来旗亭酒肆一趟实在是不虚此行。”笑容还未完全退去,眼眸中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霾,但在下一瞬,双眸又复归清莹晶澈。 以往别人巴结我,是因为我是当今权相的女婿。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会看重我,也不过因为我是九现神龙的朋友。究竟什么时候,我才能摘掉这些人的光环,只作为顾惜朝而扬名立万? 戚少商起身去拿酒时,陈志明又将目光转向了顾惜朝。两人目光碰撞间仿佛擦出电流火花,但在戚少商回身之时又归为隐于暗下的潜流。 戚少商豪气万千地把倒满三个大酒碗,分别递给陈志明和顾惜朝一碗,高高举起酒杯爽朗地朝顾惜朝笑道:“这次来旗亭酒肆能结识到顾兄弟,实在是戚某三生有幸。”说完,他又面向低头沉思的陈志明,朗声道:“这位兄弟既然仰慕戚某,不如一起加入连云寨为抗辽大业贡献一份力量?” 陈志明一脸错愕之色,显然没想到戚少商刚见面就拉他入伙。他微愣了一下才醒过神来,才受宠若惊地说道:“承蒙戚大侠看得起在下,只是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加入连云寨。” 戚少商面上没有一丝一毫被人拒绝的尴尬,反而云淡风轻地笑道:“倒是我鲁莽了,陈兄请勿见怪。” 陈志明又作揖道:“戚大侠,顾公子,时辰已经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他便嘴角噙着一丝惬意的笑,转身离开。 只是背对着他们时,一双刚才还满含笑意的眼睛忽然淡漠下来,柔和的面部线条也陡然凌厉起来,神情严峻地如同千峰磐石。 一句话如同一叶扁舟般滑过他的心海,激起的浪头带着无比沉重的轨迹翻卷而过。 除了顾惜朝曾经有一个叫做厉南星的兄弟,这里,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陈志明回到了自己住的简陋小屋,用力往面上一扯,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露出一张跟顾惜朝一模一样的脸。原来他竟是乔装来此的李沐。李沐改变了自己呼吸、走路的频率,连妆容的气味也用药粉掩盖。他自信只要不被顾惜朝看到他使用武功便不会被看出。 李沐由于手中的关键情报寥寥无几,便决定先到旗亭酒肆一探虚实。但他实在不愿见顾惜朝。一则,他若是见到顾惜朝,也许会忍不住对他追杀戚少商的决定详陈利害,让他放弃追杀。二则,就像逃课多年的不良少年一样,在决定重新踏进教室前他总会害怕面对老师责怪严厉的目光。 总而言之,他还不想千里追杀发生之前面对顾惜朝。 但联系顾惜朝和戚少商的对话,他又是满腹疑云。 看起来剧情并没有崩坏到千里追杀无法进行的程度。顾惜朝依然是不得志的失意才子,依然娶到了相爷千金,也依然要到这旗亭酒肆中暗杀戚少商。难道不是因为穿越者破坏剧情才导致磁暴发生吗? 可惜情报还是不足,接下来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原剧中顾惜朝疯癫瘸腿的下场,他目光瞑迷地望向一旁屋子中的绰约人影,终于忍不住喟然长叹。 千里追杀启动之后,旗亭酒肆仍在,他们用过的酒碗仍在,他们轮流弹过的琴仍在,但这知音相欢的胜景恐怕不会再存在了。 长叹后,他又回想与顾惜朝相处的点点滴滴,含着愁云万里的双眸又不由得蕴了几分暖意。 虽不能省去主线剧情,但顾惜朝好歹被老子当儿子似的,不对,是当弟弟似的养了几年,总不能就这么看他越陷越深不可自拔吧?即使老子算不上什么好人,也还是要尽力一试。 顾惜朝被戚少商引进连云寨拜香的那一天,李沐不再戴着□□,而是用粗布蒙着面,计算着时间骑马前去连云寨。 他离连云寨只有几里之遥时,便下了马牵着它缓缓前进,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头而降。 李沐立刻足尖点地,如大漠孤烟般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接住那身披甲胄之人,还未看清他的面貌,就在空中施力卸下他下坠之势,和他一起稳稳落地。 待落地之后,李沐才看清这从高空坠下惊魂未定的男子正是勾青峰。他身子一颤,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顾惜朝亮出真实身份后,戚少商一行人趁着云雾逃出连云寨,勾青峰留下断后并从索桥上掉落。这些都是剧情注定,但按照李沐计算的时辰他不应该这么早就掉下。而且李沐环视四周,并没看到剧情中应该策马奔来的戚少商一行人。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我的蝴蝶效应导致剧情改变了? 但他没有这么多时间思考这其中缘故,因为勾青峰被他救下后,立刻感激而又焦急地说道:“多谢这位兄弟相救了,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几个骑着马披着盔甲的人从这里经过?” 李沐见他心急如焚得无暇询问自己的身份,内心估计戚少商他们应该已经前往连云四乱的卡子了,也不多废话,语速飞快地说道:“我是看见这么一群人经过这条道。” 勾青峰也不多问,转身便要离开。他从顾惜朝的口气中得知连云四乱已经背叛,便心急火燎地想要赶去阻止戚少商一行人。 李沐忽然出手,想要按住他的肩膀,勾青峰面带警惕地侧身躲开,却见李沐指着他体形矫健的马朗声道:“你要是去找你说的那些人,没有匹好马怎么行?不如带上这马再去吧。” 勾青峰见他慷慨赠马本该感激涕零,但经历过背叛的他却多了几分警惕之心。他见李沐蒙着面不愿透露身份就更多几丝踌躇疑惑,所以只是目光游移地说道:“我已被你救了一命,实在无颜再接受你的马。”骑马虽然能节省体力,却不如他追云及燕的轻功快。李沐出现的时机太巧,若说他救下勾青峰是为了让他去寻找戚少商,然后跟随着一路留下的马蹄印找到戚少商一行人,也能说得通。 李沐见状也不再强求,只是目送着勾青峰远去之时,目光陡然变得幽邃深远起来。 千里追杀不能被蝴蝶掉,戚少商也必须活着到达京师揭发傅宗书。可若是这样对你们放任不管,对你们,对可能要受鞭刑的某人,都没有好处吧? 勾青峰如愿找到了戚少商一行人,并告知他们连云四乱已经背叛的事实。戚少商沉下脸默然不语,其余寨主皆是面露愤慨悲凄之色,纷纷斥骂连云四乱的无耻。 三寨主女诸葛阮明正眼圈因为悲愤而微微泛红,她咬了咬银牙,沉声劝众人再回大顶峰去。 顾惜朝的确奸猾狡诈,但他再奸猾狡诈,也想不到这群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会胆子大到回到那个杀人场去。所以这个最危险的地方恰恰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余寨主听罢觉得此话不错,便决意再去大顶峰。 阮明正刚想策马奔腾,忽然看到几位寨主身后有银光闪过,然后就看到了他们纷纷从马上坠落。 有暗器! 是谁在放暗器! 是顾惜朝?还是他的手下? 她刚想到这些,就觉得背部一阵酸麻,应该是中了暗器。 短短的一瞬间,她只觉得四肢百骸的力气仿佛被一下子抽干了,眼前的天也忽然黑了下来,阮红袍便人事不知地从马上跌了下来,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看着众位大侠都纷纷倒地之后,李沐才慢悠悠地从藏身的树丛中现出身形,面含着一丝和煦的微笑闲庭信步而来。 他翻了翻除戚少商外几位寨主的身体,又把了把脉,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才分别给他们服下一枚丹药。最后李沐才来到戚少商面前,蹲下了身子,准备替他把脉。 可有一点李沐并不知晓,戚少商所穿的盔甲是所有寨主中最厚最沉的。 而这样沉重的盔甲,并不是银针可以轻易刺穿的。 当他缓缓低头靠近戚少商时,原该昏迷不醒的戚少商忽然睁开一双明亮如昔的眸子,如闪电般出手扯向他蒙在面上的粗布。 33、重返逆水寒(三) 李沐的头脑还未来得及反应, 身体就已经先做出了动作。他流星般地出手,格挡住戚少商伸向粗布的手臂, 然后点住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不能出声。 戚少商无力地垂下手臂,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沐面上唯一露出来的眼睛, 那像是蕴着一池秋水般双灵动清莹的眸子。那是厉南星的眼睛,也是顾惜朝的眼睛。 李沐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发麻,便柔声道:“不用这么看我。在下对你们并无恶意。”说完,他自顾自地替戚少商把脉,努力无视那道仿佛可以把他的衣服都扒下来的火热视线。把完脉后,他又将丹药塞进戚少商的口中。这丹药可以解一部分箱子燕的毒,让戚少商不至于内息不济, 也不至于武功满点。 当李沐做好这些工作起身之时, 戚少商仍然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他,眉头皱成了一团。但药力发作过后,他觉得一阵热流游遍全身,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无比舒畅, 同样的, 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终于,戚少商眼前的天空暗了下来。 李沐立刻伏下来了身子解开他的穴道。戚少商因为药力的关系还要昏迷一段时间,所以李沐不怕他会反击。 他又回头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位寨主,唇边划出一个极柔极缓的弧度。 戚少商的身边不能没有人。但这人要是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朦朦胧胧之间,戚少商觉得自己仿佛在浩渺无边的云雾中乘风遨游,但云雾散去后, 他睁开双眼,自己还是处在荒凉无边的边塞大漠。 在大漠象征着死寂的黄色幕天席地卷来,占满了整个视野。空气中还飘散着没有完全散去的血腥味,淡淡的,却更显得森然诡谲。 他张大迷蒙的双眸,环绕四周,只看到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阮红袍和两头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战马。其余的寨主全都了无踪迹。 他心急如焚地跑到阮红袍身边,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阮红袍终于醒转,她还未完全睁开眼睛就低喃道:“大当家有暗器。”她还未认清状况,恢复意识做的第一件事提醒戚少商。 “我知道,是有人用暗器击昏了我们。但那人已经走了,其余的兄弟们也不见了。”戚少商一面解释,一面给她输送自己来之不易的内力。 阮红袍完全清醒后,便开始冷静仔细地分析这次的事件。 连云寨八大寨主都昏迷之际,如果那人心怀不轨有意加害,不会带走从犯几大寨主而放走主犯戚少商。再者,戚少商和阮红袍都觉得箱子燕之毒被某些药物所压制,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戚少商跌下马时仍是神智清醒,但他一时间提不上内力,所以任由李沐肆意翻动各寨主,直到他上前来才迅速出手。如今他虽然毒性没有完全解除,却能够随时提上五成的内力。 阮红袍又柳眉微蹙,问道:“大当家,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相貌?” 戚少商回想方才的情景,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希冀,但他随即又想到了血染尸横的大顶峰,眼前无边的风沙中似乎隐现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一个个欢笑着的面容仿佛在提醒着他因为轻信顾惜朝而付出的惨痛代价。于是下一瞬间,他的眉眼间又染上了一重暗霾,忧郁苦闷的情绪又占了上风。 他沉吟道:“我没看清他的长相。只知道他是个穿着黑白格子罩衫的蒙面人。声音……声音很年轻。” 阮红袍立时建议道:“大当家,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去大顶峰吧。那里有暗道,可以通往外面。” 戚少商闻言点头,便上了马与红袍一齐前去大顶峰。 只是李沐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戚少商虽然和阮红袍进了拜香大帐,阮红袍还是因为为了掩护戚少商成功撤退而被顾惜朝打伤,最后她虽被戚少商救走,却也身负重伤性命垂危。 他们与等候的穆鸠平汇合后,准备一齐赶往雷家庄。红袍因为身上的伤势不愿拖累这硕果仅存的两位寨主,便强颜欢笑着说自己想找个地方疗伤,让他们先行赶去。 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黄沙中,她眼中清冽无尘,抿唇轻笑,带着脱离重担的无限轻松惬意。这笑容映在平日里男子气的她身上,竟是灿如春花艳若秋月,仿佛荒芜的大漠也因此变得活色生香。 大当家,别人说人死的时候会变得很难看。所以,我不想死在你面前。 李沐给五大寨主们服下治疗伤势并陷入深度睡眠状态的药,便把他们放进空间袋中。随后,他赶着一辆马车,朝着剧情发生地雷家庄缓缓前行,只是经过一处山坡时,遇到了一抹飘忽不定的红影。那是摇摇欲坠的阮红袍,她正晃晃悠悠地前进,试图找个离雷家庄远一些的地方死去。但她走了一些时间之后,坚若磐石的信念也不能再凌驾于虚弱无力的身体了。她在李沐的视线中蹒跚而行,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李沐喝住了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查看,一看清阮红袍秀美却不失英气的脸,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姑娘不是已经服过老子的半成品解药了吗?怎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歪了歪头,自嘲地笑了笑,伏下来身子开始查探她的伤势。 阮红袍睁开双眼时,除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还发现她的视线中多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惜朝……你!”她银牙细咬,柳眉倒竖,正欲起身,胸口的伤口却是一阵如潮般的痛楚传来。她痛得倒吸一口气后,不得不再次躺下。一双琉璃明玉般的美目,却满是冰冷的警惕之色。她狠狠瞪视着眼前温和含笑的男子,仿佛他是那披了画皮的修罗恶鬼。 李沐地凝视着她,笑含春风,眼带桃花地说道:“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李沐,这次虽然有幸照顾到姑娘,但无疑是第一次和你见面。” “我做鬼都不会认错你!你这个无耻叛徒!”阮红袍不依不饶地叫道,眼里的恨意似乎破冰决堤而来,大有滔天之势。 李沐只好无奈地笑笑,说道:“我若是你所说的顾惜朝,怎么会救你?哦,严格来说救你的不能算是我。把你送到这屋子里来的是一个穿着黑白格子罩衫的蒙面人,他给了我银子,让我好生照顾你。”说完,他又转过身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阮红袍。 阮红袍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震,眼底冰雪般的杀意倒是消融了大半,但心中还是存有疑虑。于是她趁着李沐端茶过来,迅如闪电地伸出手,拍开茶杯扣住他的脉门。 看那青瓷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李沐虽然面带愠色,却没有想挣开手的迹象。 阮红袍让自己的内息潜入李沐体内,却发现石沉大海,无一丝一毫的反应。她面色稍缓,歉然地说道:“原来你没有内力。你不是顾惜朝,我确实认错人了。” 老子一早就配置好让人看不出内力的药,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李沐悠然浅笑道:“我跟那个顾惜朝,真的长得很像吗?” 阮红袍肯定道:“除了头发,你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李沐伸出手想抚摸自己柔如青丝的飘逸直发,却又觉得这动作太过女气,便半途中停住了手,凝眸望向阮红袍,疑惑道:“姑娘是去雷家庄吗?为什么昏倒在路旁?你是被那顾惜朝打伤的吗?” 阮红袍微张粉唇,却是欲言又止。李沐便了然地说道:“姑娘是江湖人士。江湖人士的规矩我也懂得一些,不该问的,我不会多问。” 阮红袍柳眉微蹙,问道:“那个蒙面人没有告诉你别的什么东西吗?” 李沐转过身继续摆弄屋里的陈设,缓缓道:“我是住在雷家庄附近的樵夫。昨天他带着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然后给了我银子,留下一些药材让我按照他说的煎了给你吃。其余的,他也没说。” 阮红袍目光幽邃深远,望着黄沙漫天的窗外,低喃道:“又是这个人救了我,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沐背对着沉思的阮红袍,唇角勾起一抹剔透妖惑的笑,一时间诡谲丛生,令人胆寒。 他带着阮红袍找到了附近一个无人的木屋,便收拾了木屋陈设,让她安眠养伤。他本来希望可以从她嘴里套出些情报来,但阮红袍警惕心很高,暂时无从下手。所以,他决定先赶往另一个剧情发生地沼泽。 等他计算着时辰赶到沼泽时,好戏正在上演。戚少商被雷卷的人马和顾惜朝的人马围困,顾惜朝开始启动话唠模式。 顾惜朝手拿无名剑,青衣素袍于疾风中翻飞,别有一番风致。他唇边带着一丝嘲弄的弧度,饶有意味地望着戚少商和穆鸠平,傲然道:“戚少商,你自诩侠义,到最后还不是被一个女人出卖?” 戚少商上前一步,正气凛然地说道:“天地之间自有道义。顾惜朝,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顾惜朝笑得越发妖异眩美,只是眉眼间笼着的阴郁却始终挥之不去,说道:“戚大侠,我不想杀你,所以总是想跟你多说你几句话。但奈何丞相之令,我不得不杀你!” 李沐在暗中叹息道:如果能把你的话唠改掉,戚少商早就死上一万次了。 接下来顾惜朝一通长篇大论之后,雷卷假意出手对付戚少商却在中途变节,决意和戚少商联手对付顾惜朝。顾惜朝的人马由于惧怕雷家庄七大弟子的威势,竟然抛下顾惜朝逃之夭夭。 顾惜朝既惊且怒,用剑指着雷卷说道:“雷卷,这是怎么回事?” 雷卷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阴沉的话语中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决心:“顾惜朝,我绝不会让戚少商死在江湖宵小之辈手中。” 面对此种绝境,顾惜朝也决不低头,双眸泛着狠戾决绝的光,杀气倏忽一现,寒光凛冽的无名剑就已出鞘。 看着顾惜朝面临戚少商和雷卷两人的围攻,李沐知道是自己该行动的时候了。 他掏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开始瞄准雷卷。他上身后,只要稍稍放水让顾惜朝可以顺利逃走就可以了。 只是三人缠斗,身形变换无常,李沐本来瞄准着雷卷的灯光一照出去又照到了某人身上。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中便多了两个一黄一黑的身影。 李沐再瞥见自己身上的青袍,几乎忍不住要骂出声来。 我勒个去!怎么附到顾惜朝身上去了? 34、重返逆水寒(四) 李沐虽然心胸激荡, 但眼看戚少商和雷卷协力攻来,也不得不运用强大的精神力逼迫体内另一个精神源陷入沉睡, 然后硬着头皮咬牙上阵。 于是,城主模式启动。 他眼神中溢出决绝的冰雪之色, 长剑一出,匹练般的剑芒过处,竟隐隐有虎啸龙吟之声。剑气吞吐似要撕碎这山河日月,那璀璨无双的光华竟比天上的交相辉映的万千星辰还要夺目。 雷卷和戚少商见他剑招突变,不由齐齐面色一变。雷卷想的是:顾惜朝的神哭小斧闻名江湖,没想到他的剑法更加精妙决绝。 而戚少商心中千种念头如流星雨般闪过,最后想的竟是:他从前跟我过招时从不用这样的剑法。顾惜朝, 你还是手下留情了。 没空理会他们心中的千回百转, 李沐出剑如同长虹贯日,世间众多繁华胜景仿佛都在这熠熠生辉的剑锋下失去颜色。 雷卷本来是以攻击为主,此刻却只能不断折射身形,堪堪躲开那如雪似霜的剑芒。戚少商也只能提剑上前, 从旁协助雷卷。但他剑法属于厚重大气型, 剑招大开大合,始终缺失了几分轻灵空渺。李沐剑气纵横,同时对付二人竟然不落下风。 似乎意识到寻常招数不能杀敌制胜,双方都退居一边,酝酿着自己的杀气。 雷卷细细眯起眼睛,眼眸间闪过一丝森然杀气,准备使出平生绝技天下有雪。 李沐周身都似乎漾出凛然逼人的剑意, 清冷无绪的眼眸像夜空中的两点寒星。青袍随风飘摇,却显得他似是世外仙人携云凌风而来,势要斩杀尽世间的一切魑魅魍魉。戚少商见他那冷漠傲然的神情,竟是完全没有平日里顾惜朝谈笑间杀人那种的恣意妖异。那冷峻漠然得不含一丝凡尘烟火的姿容,倒更像是帝王下界俯瞰众生。 他怎会有这样的剑意?顾惜朝的绝招不是神哭小斧吗? 卷哥的天下有雪号称是一击必杀,可若是对上他接下来的剑招,也不知道能不能胜。 戚少商转念又想到那蒙面人一双灵动温柔的眼睛,不由得皱起眉头,面色郑重地朝雷卷说道:“卷哥,你等等。我有话问他。” 雷卷气势一懈,便退到了一边。 李沐本以为能有机会使出天外飞仙这样的必杀技,酝酿了半天气势正准备让他们领教一下叶孤城的风姿。但是戚少商出来这么一打岔,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剑意足足消弭了一半。 “何事?”李沐神情冷然如雪,嘴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迸出古龙式短句。 “顾惜朝。”戚少商朗声问道,“带走五大寨主的人是不是你?” 这货怎么怀疑到顾惜朝身上了?难道是老子和顾惜朝一样的声音让他听出些什么了?不过看这情况,老子也许可以顺势脱身。 李沐虽然疑云顿生,却还是微微扬起头,眼中闪着炫目冷光,说道:“他们是在我手里。” 戚少商浑身一震,喜形于色地说道:“是你救了我们?” 李沐被他那惊喜万分的炙热眼神盯得几乎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中暗说着这戚少商未免也太过于轻信了,连他的仇敌说的话他都能相信。但情况如此,李沐只能顶着戚少商热切如火的目光,漠然道:“是我救了你们。戚少商,我本就不想杀你,所以暗中救走五大寨主。一直以来,我都在手下留情。” 戚少商喜出望外地说道:“顾兄弟,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说完,他竟然垂下剑锋,径直走上前。 雷卷的眼眸闪过几丝诡谲的光芒,满脸疑色,正要出声相问。忽然看见李沐身形一闪,青袍一翻,一把寒光凛冽的无名剑就架在了戚少商的脖子上。 李沐关闭城主模式,面上带上顾惜朝式的魅然笑容,慢慢靠近面容沉郁的戚少商,得意地笑道:“大当家最好别动,否则我的手一颤,剑就不听使唤了。” 雷卷沉声道:“顾惜朝,你这是干什么?” 李沐原本冷冽平静的眸子中忽的生出些妖惑诡谲,绚美异常,却又令人寒气透顶。他低低地笑了,喃喃道:“大当家,我顺着你的问话随便一说,你就这么信了么?大顶峰之外,我根本不曾见到你的五位寨主。如今为了我能脱身,怕是要暂借大当家的性命一用了。” 戚少商面色悲凄,脸上似乎覆上了一层东西,灰蒙蒙的,更显得沉重而悲愁。 李沐知道戚少商能成为大侠绝非鲁莽冲动之辈,他定是探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才会相信李沐的话。而且李沐现在披的是顾惜朝的壳子,戚少商会选择相信他的话,也是因为顾惜朝吧。原剧中戚少商一次次的手下留情,何尝不是因为追杀的人是那个旗亭酒肆一夜让他惊艳的顾惜朝呢? 雷卷冷厉地瞥了李沐一眼,一扬手,七大弟子等就缓缓退开,让出一条道路来。他又低沉着声音说道:“你放下剑,我放你走。绝不食言。” 李沐冷笑道:“雷堂主本来说要和我联手杀戚少商,如今却变卦。我实在不能相信你的话。”说完,他又环视四周装备精良的雷家庄人马,对着雷卷说道:“请您先让雷家庄七大弟子回去。” 雷卷只得依言而行。雷家庄人马立时如潮水般匆匆散去。 然后李沐放下了剑,朝着戚少商诡然一笑,便如烟尘般施展轻功遁去。 戚少商和雷卷见他鸿飞冥冥,只以为他早已经遁走,却不知道李沐披着顾惜朝的壳子赶到了自己的藏身处。他敛声屏气,见到戚雷二人走远,才迅速从厉南星壳子的衣服里掏出针袋,再运用精神力逼迫顾惜朝对这段记忆感到模糊不清。然后他一咬牙,从针袋里拿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往现在身体的脖颈侧面慢慢扎了下去。 他感到一阵灼热的内息如潮水般袭来,然后眼前的一切就融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再次醒转时,他已经回到厉南星的壳子里,身旁是昏迷着的顾惜朝。顾惜朝的脖子上还留着那几根银光闪烁的长针。 李沐专注地望着那线条渐现刚毅的面容,却还是有些踌躇。他并不清楚顾惜朝在他一走了之后有过一段多么疯狂颓废的日子。再要见到他,李沐总会觉得有些惴惴不安。所以,他很没骨气地选择离开。 反正顾惜朝一会儿就能醒来,嗯,老子还是走为上计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唇边却不自主地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又蕴了几分淡淡的苦涩,几分浅浅的哀愁。 待他绝尘而去后没多久,顾惜朝便自昏迷中醒转,只是他一恢复意识便觉得脖子侧边传来一阵细微的酸麻感,他用手一触,竟然拔下两根银针来。 顾惜朝细细端详着那两根闪着妖异光彩的银针,两丸水银般的黑瞳竟无端地散发出诡谲而迷乱的气息。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银针应声而断却是戳破了他的皮肤。顾惜朝出神地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一点明红,冷然而无声地笑了。 李沐沿着无人的小道匆匆赶回自阮红袍在养伤的屋子,却发现了几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那是雷卷、穆鸠平和戚少商。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三人,迟疑着不敢上前。 三人看到李沐的模样虽然有一瞬间的惊讶,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敌意。阮红袍浅笑着走了出来,对他们说道:“看,我说过他们长得很像吧?”说完,她又凝眸望向李沐,道:“李兄弟,我的伤好了一些,就到外面走走。没想到碰到了我的朋友,就把他们拉到你这里暂住一下。” 随便走走都可以碰到戚少商?这是什么鬼运气?说什么暂住,明明是来老子这里躲避追兵吧! 李沐虽然忍不住腹诽,却还是咬了咬嘴唇,挤出一道灿烂笑容,说道:“我虽然欢迎各位英雄,可我这屋子太小,实在容不下这么多人啊。” 性子急躁的穆鸠平看到李沐那张脸就心生火气,此刻见他推脱更是冷下一张脸,正待说话,忽听戚少商沉声说道:“这位兄弟说得有理。而且我们不宜在此地久留,还是休息一下就走吧。” 雷卷黑得深不见底的双瞳忽然望向李沐,目光陡然犀利起来。他意味不明地说道:“我听说,顾惜朝曾经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兄长。他的一身才华武艺都是自兄长厉南星那边得到的。几年前他兄长失踪,顾惜朝还曾经四处寻找,顺带惹出不少风波。他玉面修罗的称号也是那时得到的。” 话语落地,李沐心里咯噔一声。穆鸠平和阮红袍皆是面露警惕之色,不过穆鸠平比较明显,连武器都已经握紧。 戚少商也想到某个蒙面人,一双明亮英气的大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李沐。 李沐心中疑惑雷卷为何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面上却是淡然微笑道:“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仅凭相貌又能证明什么?” 雷卷的目光如刀如剑般投过来,令人心惊胆战,他又缓缓道:“仅凭相貌的确不能证明什么。不过,阁下对这位红袍的姑娘说自己是樵夫,为何我在屋中找不到多少柴火,却找到很多稀有的药材?” 李沐继续死撑道:“柴火我都卖光了。那药材都是那个蒙面人交给我的。” “若是这样也可以解释。”雷卷话锋一转,又说道:“那为何阁下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味呢?这种药草味,不是一时沾染药物便可以有的。” 糟糕,这次没有用掩盖住身上的气味,让嗅觉超级灵敏的雷卷闻出来了。 李沐见到穆鸠平越来越明显的杀意和戚少商怀疑的眼神,不禁嘴唇微颤,无奈地闭上眼,喟然叹道:“我的确不是樵夫。” 戚少商急切地问道:“难道你就是” 李沐目光悠远地望着隐隐约约的远山,怅然道:“我一直以采药为生,几年前去悬崖边上采药,不幸失足跌落。我断了几根肋骨,脸部也受到重创,根本不能见人。还好,我被路过的厉公子所救。” “厉公子?”戚少商沉吟道,“就是厉南星吗?也就是那个带走我五位兄弟的人?” “没错。”李沐似是想到什么,双眉微蹙,略带着几分惋惜地说道:“厉公子虽然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却不知道我原来的面容,就把我这张脸改成了别的样子。” “改成别的样子也可以,为何是这张脸?”阮红袍柳眉微蹙道。 李沐沉吟道:“因为他自己的脸长满毒疮不能见人,所以为了留个念想,就把我的脸弄成这样吧。我是这么想的。” “他是大夫,也治不好自己脸上的毒疮吗?”雷卷问道。 “那毒阴寒无比,很难医治。”李沐又凝眸望向戚少商,说道,“厉公子隐居在此,可不忘侠义。虽然顾惜朝是他弟弟,但他得闻戚大侠有难就立刻前去帮忙。几位寨主身上中毒很深,若不及早医治恐有性命之忧,所以他就把人先带走了。这段时间,他都在忙着配置箱子燕的成品解药。” 戚少商感激地笑道:“在下戚少商,厉公子真是我们山寨的大恩人。”说完,他又问道:“那五位寨主身在何处?” 李沐摇摇头,说道:“厉公子行踪飘渺,我根本不知道他把人藏在哪里。” 雷卷又沉声道:“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李沐歉然地笑笑,说道:“我只是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我怕你们知道这些后对会我不利。”雷卷冷冷地瞥他一眼,算是接受了这解释。 阮红袍沉思良久,此刻终于抬头,道:“我想到一个计策,也许可以帮我们渡过难关。” 穆鸠平兴高采烈地问道:“红袍姐,什么计策?” 她悠然浅笑道:“我们留下一点人把顾惜朝和他的人引到这个地方,然后让大当家往别处去。” 戚少商疑惑道:“你要怎么引?” 李沐望着似乎胸有成竹的阮红袍,心里涌出一阵熟悉的不祥感。 阮红袍凝眸望着李沐,消金断玉似的说道:“我们放出厉南星在这里的消息,引顾惜朝前来。然后,李沐,你来扮演厉南星。” 听到这话,李沐的嘴很破坏形象地抽动了一下。 35、重返逆水寒(五) 戚少商面色一暗, 低沉着声音喝道:“红袍,这个计策绝对不行。李兄弟虽说认识那位厉公子, 但若是被顾惜朝识破身份,还是会有性命之忧。” 阮红袍镇定从容道:“大当家先别急, 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说完,她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李沐,见他没有立刻回绝,便又叙叙道:“我知道李兄弟没有武功,自然不会定下让他有危险的计策。首先,这放消息的方法必须要巧妙些。顾惜朝的人马应该就在附近,李兄弟可以扮成厉南星的模样, 到顾惜朝的手下面前晃上一阵子再走, 但千万别被顾惜朝看见。” 穆鸠平疑惑地问道:“如果顾惜朝的手下问他是谁,那他该说自己是厉南星吗?” 话音落地,李沐眼眸中隐隐有锋锐的精芒闪过,宛若流星滑过天际, 转瞬即逝。 阮红袍凝眸望着李沐, 清冽出尘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她又沉声道:“不,李兄弟只要说自己的本名就可以了。” 李沐饶有兴趣地望着阮红袍,雷卷面无表情地听着,戚少商闻言则是愣在当场,穆鸠平更是大惑不解地提高声音问道:“红袍姐,这怎么能算是放出厉南星在这里的消息?他还是说自己是李沐啊。” 阮红袍继续说道:“顾惜朝有个一模一样的哥哥叫厉南星这件事, 边塞这边没多少人知道。但我问过卷哥,当年在中原听过他寻兄事迹的人为数不少。顾惜朝的手下多是来自京师,自然也知道这点。” “等等。”李沐微微睁大双眼,匆忙道:“你说当年他寻兄的事迹被不少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默然地听着红袍计划的雷卷此时忽然出声。李沐只听得他悠悠道:“顾惜朝虽然无权无势,但他的神哭小斧很是出名。他当年为了找到兄长,不惜放出话说:谁找到厉南星,谁就能从顾惜朝那里得到神哭小斧的秘籍。所以这件事情中原的很多人都知道。我也是去江南霹雳堂总部时听说这件事的。” 他居然真的满世界找老子去了,而且还用神哭小斧的秘籍作为赏金。这这还真是 李沐面色如常,心底却泛起无数涟漪,一圈圈荡开来。听到顾惜朝肯为了找到他把自己唯一的绝技与人分享,饶是铁石心肠也不免软下几分。更何况李沐和顾惜朝总算是相处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所以此刻,他淡淡的愁绪中又夹杂几分愧疚和无奈,一时间顿感缭乱纷杂,难以平静下来。 阮红袍却感受不到李沐复杂纠结的心情,接着说道:“只要他们见过李沐自然就会告诉顾惜朝。” 穆鸠平又抓耳挠腮地问道:“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让李兄弟直接说自己是厉南星,然后让顾惜朝到这个地方和他见面呢?” 阮红袍秀眉一轩,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想害死李兄弟吗?直接说当然不行。” 她玉石般温润清莹的瞳中闪过一丝不甘,又接着说道:“我虽然看不起顾惜朝的为人。但我必须承认他是才智超群之辈。如果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用这么直接明显的方法,难免有调虎离山的嫌疑。”阮红袍顿了一下,姣好如画的眉眼间忽然有了些隐约的笑意,她说道:“可是聪明人总是喜欢把事情往复杂的方面想。李兄弟越是否认,顾惜朝就越是会怀疑。只要他临走前留下住处,顾惜朝一定会过来一探究竟。这就是所谓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了。” 穆鸠平恍然大悟,满脸兴奋地夸这计策好。雷卷又接着道:“接下来李沐只需要说自己跟厉南星并无关系,顾惜朝就算知道自己找错人也不会怎样了。” 戚少商听完,满脸希冀地望向李沐,那炽热灼人的目光再次让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喂喂喂,为什么连老子意见都不问就在那边自顾自地说个半天? 李沐却带着尴尬地皱起眉峰,说道:“可是这计划还是不能说得上十全十美啊。我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面对顾惜朝,万一他找不到兄长恼羞成怒了怎么办?” 阮红袍悠然浅笑道:“你只要说出你和厉公子相识的事情,他不但不会为难你,还会重重赏赐你。” “不行。”李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我答应过厉公子,不能把他在这里的事情告诉顾惜朝。” 阮红袍闻言紧紧抿唇一言不发,戚少商垂下眼帘面上笼起一层阴霾,穆鸠平高高扬起的眉毛也皱成了一团,雷卷依旧恹恹的,从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李沐见他一句话把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又压了下去,刚想发言,却听阮红袍说道:“各位,我想跟李兄弟单独谈一下。” 李沐略带些好奇地望着她屏退众人,眯起一双明光流转的眸子,笑问道:“红袍姑娘准备怎么说服我?” 阮红袍忽然卸下那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一派轻松惬意地笑道:“这计策对李兄弟你一个没有一丝武功的局外人的确是要求太多了。”她眼中笑意忽如烟尘一般风吹过就了无痕迹,轻启朱唇,慢悠悠地迸出一句话:“如果,你真的是李沐的话。” 看着阮红袍水银般的黑瞳瞬间变得清冷无绪,李沐心中一颤,却是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本就是李沐。”天地可证这的确是实话。 阮红袍直视着他,毫无退让地说道:“厉公子,到现在为止你说的话都能自圆其说。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让我解疑而让我有机会扣住你的脉门。” 李沐目光一闪,死鸭子嘴硬道:“姑娘这话越来越离谱了。我既不是厉公子,也不是存心让你扣住脉门。” 阮红袍的唇边勾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傲然道:“无论你怎么说,你的那双手骗不了我。你也许在手上涂过什么粉,让它看起来黑一些,可摸起来的触感是瞒不过我的。一个长期生活在大漠的贫苦采药人不该有这么一双光滑的手。再者,你手掌那处生的老茧分明是练武之人才会有的。虽然我还不清楚你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内力,但是我基本可以肯定,你,就是厉南星。” 只被她抓住那么一会儿手就看出这么多,不愧是红袍诸葛阮明正。当初真不该小觑天下英雄。 “今天我总算是见识到红袍诸葛的风采了。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厉南星。”李沐无可奈何地苦笑道。 阮红袍忽的退下笑容,正色道:“厉公子,我的那几位兄弟可都安好?” “放心。”李沐也目光深挚地答道,“我把他们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静养。等配完解药,就让他们出来。”说完,他又饶有意味地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的推测?” “厉公子是我和兄弟们的救命恩人,既然你不想暴露身份,我怎会如此不识趣呢?“阮红袍抿嘴浅笑道。 “可就算我是厉南星,你不觉得自己要求得也过多了吗?”李沐忽然一改之前的温和淡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 阮红袍眼中的笑意也瞬间烟消云散,她一摆红云般的斗篷,庄重肃然地朝着李沐单膝跪下,说道:“我知道厉公子隐居在此不去见顾惜朝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也算是强人所难。”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英气神武的身影,又咬了咬嘴唇,似是覆着冰霜的眉眼间漾出决绝之意,说道:“但我必须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们连云寨洗雪沉冤的希望都在大当家身上,他绝不能死,绝不能!”前句话中含了几分凄然阴郁,后句话则满是绝然刚烈。 见红袍如此千方百计地保住戚少商,李沐又想到为了寻他费劲周折的顾惜朝,终于自口中溢出一道淡淡的叹息。 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他看着满脸期盼的阮红袍,终于说道:“我答应你。” 阮红袍并不说话,只是目光深挚地磕了个头。但心头大石落地的她不会知道,李沐这句话迸出口中,字字都似有千斤之重。 顾惜朝一班人马处在追杀的主导地位,所以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依照阮红袍的计划,李沐穿着黑白格子罩衫,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他装作不经意间迷路的过客上去自报姓名再询问路况,成功地用厉南星式的恬淡笑容闪瞎一众狗腿的眼睛,问完路况后再“不小心”地留下住处,最后翩然而去。 于是,在戚少商一行人走后的第二天,李沐坐在屋子里,在看到远处一抹青影翩翩而来时,唇边勾起一个恬静美好的弧度。此刻,他用的是以前和顾惜朝相处时的坐姿。 顾惜朝骑着马悠然上前,那亘古不变的青衣素袍在疾风中飒飒翻飞。阳光照拂在他身上,就似是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高贵而旷达的光晕中,宛如仙人踏云而来。 他远远地望了李沐一眼,身子便一阵颤动,琉璃般的眸中依次闪过惊疑、幽眇、绝然的流光,最后化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刻无需太多言语,顾惜朝只是淡然无波地问道:“是你?” “是我。”李沐一如往昔地温和笑道,仿佛从不曾离开过。 顾惜朝终于毫无顾忌地绽放笑颜,如万千繁花于清雅澄澈的月辉下怒放星绽,微风轻拂,花中星星点点的香蕊则飘飘摇摇,随风四散,别有一股出尘脱俗之美。 多年未见的至亲应该做些什么?来一个热情的拥抱? 李沐这般想着,正要迎上前去,忽然听得顾惜朝笑问道:“你的身手退步了吗?”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李沐虽然疑惑,却也满含笑意地回答说:“没有啊。” 顾惜朝意味不明地低低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似的,青袍如行云流水般地翻动。随后,一阵带着逼人锋芒的锐物带着劲风呼啸而过。 李沐面色一白,急忙侧身躲避,再回头一望,只见那飞来的神哭小斧闪着妖异的光芒与他错身而过,已经入墙很深。 李沐满脸错愕地慢慢调转身子,转过头望着顾惜朝。只见他原本被笑意温成一池清泉的眸子,只剩下冰寒入骨的幽黑。 人家多年未见都来个拥抱。我们多年未见你居然给我来一记神哭小斧!? 36、重返逆水寒(六) 看着顾惜朝那双透出几分森然诡谲的黑瞳, 李沐收起错愕惊诧的表情,带上厉南星式的温和淡然的笑容, 说道:“真是好危险的打招呼方式啊,你的斧头比以前快了不少。” 顾惜朝眼中光芒一闪, 含笑道:“以前有人冒充过你跟我见面,所以这样的招呼是必不可少的。若是你连这神哭小斧都躲不过,我想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李沐回想刚才那仿佛带着灼热疼痛的劲风还有些心有余悸,便略有不满地微微皱眉道:“我的坐姿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小心些总是好的。”顾惜朝的话语听起来较为真挚,但那嘴角噙着的笑容却带着些狡黠之意。他似乎又想到些什么,轻笑道:“你不是说自己身手没退步吗?人总要为自己的话负责的。” 是老子多想了吗?怎么我觉得这句话大有深意啊? 李沐甩去脑中纷繁杂乱的念头,抬头对着顾惜朝从容浅笑道:“进来坐坐吧。这么久没见了, 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吧。” 于是顾惜朝把马拴在一边, 与李沐一同坐到了屋子里。 顾惜朝看着李沐动作悠然地泡茶浅尝,又闻到那茶水中溢出的沁人心脾的清香,不由得发出一抹淡淡的叹息,说道:“以前住在浮玉山时, 你也经常这么泡茶。” 李沐出神地望着那一杯宛如琥珀凝成的茶水, 缓缓道:“我走以后的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往昔风餐露宿的情景在脑海中如同画卷般依次翻过,顾惜朝唇角勾起的弧度蕴了一些酸涩之意,他低下头,说道:“我烧了那间屋子,拿着你留下来的钱财去找你,顺便在江湖上闯荡。”说完, 他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漾出了浅浅的笑意,说道:“都是些不值得多说的事情,你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吧。” 李沐知道顾惜朝这些年所受的辛酸苦楚绝不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完说尽的,也只能望着窗外遮天蔽日的黄沙,悠悠道:“我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我回到魔教旧址时,却遇到了我师父,是他救了我。” “既然你活下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顾惜朝的口中如同含着一枚青榄,字字句句都是苦涩异常。 “我是想来找你,但我若不调养好身体,还未找到你就该丧命了。”李沐凝眸望着顾惜朝,倍感无奈地说道,“师父觉得让我吃九转清和丸不是长久之道,就决定每日给我喝他配制的丹药,希望能抑制我体内的毒素到相对安全的程度。这些年,我一直住在师父那里调养身体。我本想托人给你带口信,但我和师父住在边远无人之处,我身体未曾复原不能出远门,师父为了照顾我也不能走远。我只有等到近些日子疗养好身子才能来找你。”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顾惜朝的眉眼间笼罩着的重重愁云在一瞬间似乎被清风吹散,一点痕迹也不留下。他霁颜笑道:“你今后都不会再受毒血的困扰了吗?” “不会。”李沐欣然颔首道。 “那自然是极好。”顾惜朝笑若春风拂面,深深的双瞳仿佛被这笑意映照得五彩晶莹,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李沐也被这浓浓笑意感染,刚要说些关切地话,但下一瞬间,他忽然微蹙双眉。 因为顾惜朝从袋子里掏出几根断了的银针,摆在桌子上。银针带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闪着妖异诡谲的银光。他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银针,笑道:“这银针,是你留给我的信息吗?” “是。”李沐眉头舒展,语气平淡无波地说道,“我那时候已经找到了你,但我想搞清楚你追杀的那个戚少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跟着你们来到沼泽。对了,你对沼泽边被两个高手围攻的那件事情还记得多少?” “不多。”顾惜朝想起什么似的,方才还光彩夺目的眸子像是被掐灭的蜡烛似的,光芒蓦地暗淡了下去。他沉声道:“我当时被雷卷和戚少商围攻,然后我击退了他们。但很奇怪的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击退他们的了。这一段时间我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问这话是和这银针有关吗?” 这银针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啊。 李沐捡起一根短短的银针,淡笑道:“我一直躲在暗中,可后来我见你被那两人围攻,便把这几根涂了我特制药液的银针刺向你颈脖处的穴位。” “哦?”顾惜朝眼波流转,笑问道:“这样做有什么特殊效用?” “银针刺到那几个穴位,会激发出你身上的潜力,让你短时间内武功大增。但副作用是你会记不太清楚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李沐详细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顾惜朝浅笑道,“只是你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和我见面?” 李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喟然长叹道:“一个人在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时,总会有些不敢去面对那个人的。” 话音刚落,顾惜朝黑玉般的双瞳忽然幽邃得宛如无底深渊,那诡谲无边的冥黑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千钟念头如密雨般袭过顾惜朝的心头,最后只化为他唇角勾起的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 “你这个时候见我,是因为不想让我去追杀戚少商,对吗?”他冷冷地望着李沐,说话的声音仿佛自幽冥之界传来。 仿佛被一桶沁凉入骨的冰水泼个正着,李沐身子一颤,垂首道:“你还真是一点即通。” 顾惜朝冷笑道:“你明明看见我被人围攻,却不现身和我联手对敌,说明你并不想对付戚少商和雷卷。戚少商想去碎云渊,我正要追捕他,你却在这个时候引我来此与你见面。况且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我在追杀戚少商,而你又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想来想去就只能是这样了。” 李沐抬起头,用着清澈明亮的眼眸直视着他,说道:“那你该知道铁手也在追捕他。我并非是完全为了保护戚少商而引你来此。” 顾惜朝秀眉一挑,却是冷然地笑道:“你总有你的理由。说吧,我洗耳恭听。” “老实说我并不在乎你追杀的是什么人。”李沐神色深挚地望着他,说道,“我在乎的,是你为之效力的人。” “你是说傅丞相?”顾惜朝疑惑道。 李沐望着丰神俊朗的顾惜朝,眼前浮现出他小时候晶莹玉雪的面容,叹道:“本来,你追杀戚少商的事情我虽然不会赞同,但也不会阻拦。因为我知道你手握大权之后,一定能大展胸中抱负造福万民。到时你造的福报会远远多过你此刻犯下的杀孽。” 顾惜朝听闻此言,眉眼间的阴霾退去不少。 “但这件事牵涉到那位傅丞相,我便不能置之不理了。”李沐神色绝然,眼中渐渐溢出冰雪之色。 “为什么这么说?”顾惜朝蹙眉问道。 “你可以为了得到功名背叛你的知己,杀死无辜之人,背负小人的骂名。”李沐不顾顾惜朝愈发阴郁的脸色,言辞尖锐毫不容情,字字句句如刀似剑地问道,“那么为了傅丞相出卖国家谋朝篡位也可以吗?” 顾惜朝拂袖站起,他星眸含怒,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你会这么激动,因为我所说的正是你有些猜到却不敢去多想的事情。”李沐毫不退让地凝神着他,正色道:“傅宗书人品官品如何,你应该清楚。李龄刚从战场回来,他身上背负着的无非是与抗辽大业有关的秘密。这时候他将宝剑逆水寒托付给戚少商,而傅宗书又要你追杀戚少商。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傅宗书的用意。” 顾惜朝横眉冷笑道:“我何须知道上司的用意?我只需要知道杀死戚少商后我可以获得权势就可以了。你还是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吧。” 李沐反问道:“傅宗书是不是特别强调要你夺了逆水寒宝剑献给他?” 顾惜朝一挑秀眉,问道:“难道是这宝剑里有什么玄机?” “我从一个可靠的渠道得知,那宝剑里藏有傅宗书通敌卖国的信件。”李沐沉声道,“他为了掩盖罪证,诬陷李龄是汉奸,又派你追杀戚少商夺走逆水寒剑。得到辽国支持之后,他就可能会阴谋篡位。” 顾惜朝诡谲地一笑,说道:“就算他篡位又如何 ?你觉得当今圣上就算什么明君了吗?若是傅丞相登上帝位也许还能救国家于危难之中。” 李沐望着固执已见的顾惜朝无奈地笑笑,说道:“当今圣上虽然昏聩,但总算还能听得进朝中的清流几句话,朝政还不算一烂到底。若是傅宗书登基称帝,你觉得他能容得下那些清流志士吗?” 顾惜朝默然不语。 李沐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侃侃道:“我知道你最不屑于阿谀权贵,也看不惯他们巧言令色的行径。傅宗书只是你的一块跳板,得到大权以后,你就会摆脱他另立门户,是吗?” 顾惜朝抬起头,坚决道:“既然你猜到了,那就不该阻拦我。只要我在傅宗书篡位前得到权势,就能力挽狂澜挽救万民。到那时我揭发他不是更好?” “你想得到大权后再揭发傅宗书,可时间不够了。”李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惜朝,决绝无比地说道:“他篡位在即,你要么跟着他一路走到底,要么和我一起揭发傅宗书叛国的阴谋。若是选择后者,你可以追杀戚少商一直到京城,然后和他一起面见圣上揭露傅宗书的阴谋。” 拜托,老子不当好人很多年了。这次难得善心大发选择拯救苍生,你就听老子一回吧。 顾惜朝直直地看着李沐,他似是想到什么,忽而眼眸中闪过一丝幽邃的光芒,唇边轻讽,口中悠悠地迸出一句话:“说了这么半天,你似乎还没有拿出过切实的证据来。” 李沐握了握拳头,微微蹙眉,他确实不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傅宗书的确是通敌叛国的祸首。 顾惜朝看见他的神情,越发惬意地轻笑道:“你说是从一个可靠的渠道得知。能否告诉惜朝那是什么渠道?” 李沐咬了咬牙,无比沉重地摇了摇头。 “就说这些这样无凭无据的话,你就想让我放弃得到权势的大好机会吗?”顾惜朝眉眼间蕴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几年不见,你竟连我都不相信了吗?”李沐发自内心地凄然叹道。他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他对顾惜朝的影响力。 “如果你一直对我坦诚无私,我自然会相信你。”顾惜朝想到几年前离别的场景,眉眼间的笑意又退了下去,“要是我那时候不去怀疑你,恐怕连你死了我都被蒙在鼓里。” 让人完全信任你也许需要好几年。让人对你的信任崩溃,只要一分钟,一秒钟就够了。而且信任一旦崩溃,就再难弥补了。 李沐惨淡无比地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苦涩入肠千回百转。再有说服力的话,最终也只能在这自嘲的笑中变得苍白而无力。 顾惜朝见他眸光刺痛人心,又不免多了几份歉疚之意,便放缓语气,柔声道:“刚才是我口气重了,你别介意。好不容易才见面,不要再提这些事情了。” “这些事情可以暂且不提,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问你。”李沐凝眸望向顾惜朝,肃容正色道。 顾惜朝浅笑道:“只要跟追杀戚少商的事情无关,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提出来。” 李沐肃然道:“顾惜朝,你爱你的妻子傅晚晴吗?” 话音一落,顾惜朝那深邃的眼眸黑得似乎要择人而噬。他面上一道森然冷笑诡谲现出,将他笼罩在层层阴霾中。 37、流星蝴蝶剑番外(一) 阳光明媚, 碧空如洗,万里云飘, 一个穿着黑色麻衣的男人正安坐在湖边钓鱼。 他的面容沉稳冷峻,面上刀劈斧凿出的线条组合起来却异常和谐。那长长的鱼竿握在他手里, 却像是与他的手融为一体似的,几个时辰都分毫不动。他久久地坐在湖边,像是一座石刻的雕像,带着亘古不变的淡漠。 他这样静默不语着坐了许久,直到一个人的到来。 “孟爹爹!”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男孩从远方奔来,一边迈动脚丫子一边还不住地喊着。 男人面上的冰雪之色似乎被这男孩的笑意所消融,他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个温柔惬意的弧度。此刻, 男人终于放下鱼竿, 站起身来,抱住了那个水晶似的小男孩。 “孟爹爹,别人都有娘,我为什么没有娘呢?”看起来有五六岁的男孩用力抱了抱他, 然后扑闪着一双清莹澄澈的大眼睛, 一派纯真无暇地问道。 话音落地,男人眼眸中闪过几丝几不可察的黯然,但下一瞬间,又复归平静漠然。他只是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沉声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男孩不满地嘟着小嘴,气愤道:“我今天和叶爹爹去镇子上玩,镇上的阿花和小虎笑话我是没娘的野孩子。孟爹爹, 我怎么会没有娘呢?” 男人微微蹙眉,道:“以后别再问这种话了。你回来了,那叶翔呢?” 男孩因为得不到答案而别扭地把头一歪,就是不搭理他。男人也只好撇下他,径直向前走去,不过只走了几步,他便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所期待的人已经到来。 正迎着他摇摇走来的正是叶翔,他形容清瘦却不失英气,步伐不疾不徐却十分有力。叶翔走到男人面前站住,脸上含着一丝清雅温柔宛如月辉的笑。 “小孟,宝宝一定要找娘,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叶翔无奈地望着闹别扭地男孩,略带些宠溺意味地说道。 男人正是隐居在此的孟星魂。他眉峰耸起,不耐地说道:“宝宝,有叶爹爹和孟爹爹在不是很好吗?有没有娘对你来说并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一会儿工夫男孩就眼圈微红,硬是挤出几颗金豆似的泪珠,委屈道:“可是别人都有娘啊。” 看着那如同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孟星魂喟然叹道:“那你想怎么办?” 男孩立刻破涕为笑,水灵灵的大眼睛咕溜乱转,最后定格在孟星魂身上。他讨好地拉了拉孟星魂的衣角,谄笑道:“孟爹爹,我叫你娘好不好?虽然你不是女的,可我不想要两个爹爹,有叶爹爹当爹就够了。” 叶翔不顾孟星魂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的脸,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的眼眸中闪过浅浅的笑意,又打趣道:“小孟,这主意倒是不错。” 听到叶翔的话,孟星魂大理石雕像般的面孔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凝神望着男孩,万分认真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叫叶翔娘呢?” 叶翔似乎被这不符合孟星魂严肃庄重风格的话所震惊到,一时间连笑都凝固在了脸上。 男孩歪了歪脑袋,忽然看着孟星魂无机质地笑了。他天真烂漫地说道:“阿花说娘是让爹养的。孟爹爹你每天都在这里钓鱼,钓上来只够我们吃的,不能赚钱。叶爹爹每天去镇上赚钱养你和我。所以,孟爹爹你应该当娘。” 孟星魂微微蹙眉,对着这诡异到骨子里的逻辑实在无话可说。 叶翔见孟星魂没有表示,便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宝宝,孟爹爹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可以叫他娘了。” 男孩喜形于色地拍拍手,貌似没有看到孟星魂高高皱起的眉头,大叫一声“娘”便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叶翔远望着男孩一路上手舞足蹈,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我们能为他做的不多,能让他开心就尽量让他开心吧。” 孟星魂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便疑惑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宝宝他娘已经死了?” 叶翔的眉眼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郁,他怅然道:“我如果告诉宝宝小蝶已经死了,那他势必要问小蝶的死因。我不可能告诉他。” “你可以说谎。”孟星魂微微垂首,缓缓道,“谎话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果说得适当也可以保护人。” 叶翔凄然一笑,叹道:“他没了娘已经够可怜,若还要受至亲的欺骗,岂不是更可怜?” 孟星魂望着男孩远去的方向,不知为何心中浮现出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眉眼间染上一重清寒,说道:“你最近有听到叶开的消息吗?” “没有。”叶翔的笑意如烟尘般退散,他沉声道:“他要是换个名字,往人海里一钻,谁也找不到他。” 孟星魂默然不语,转过身走到湖边坐下,面无表情地开始钓鱼。 往日里,层层涌动的粼波总是在和煦温暖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但在这没有一丝风吹过的下午,银镜般的湖面平静无波。这整片湖竟仿佛是玉脂凝成,琥珀造就似的。 但谁又能知道在这平静水面下是否有暗潮涌动?就如现在这江湖,即使暂时没有风浪,终有一天会被有心人掀起腥风血雨。 任何曼妙胜景都能化为文人骚客笔下的丹青妙句,只是这人间永无尽头的厮杀争斗却是谁也无法描述得清楚的,只因人心百变莫测,倏忽一转便可能是由黑到白。凡心诡变之际,谁都可能从九天云端跌入万丈深渊,这是亘古流传下来的染血的真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就是你踏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地方。踏进江湖,你就得时刻准备好被人从背后捅刀子。江湖中,荣耀在鲜血淋漓中悄然获得,道德在勾心斗角间湮没无踪。 所幸,孟星魂和叶翔还可以退下风口浪尖,带着孙蝶的孩子归隐田园。只是想到那个如同流星般闪过江湖又瞬间消失的男子,孟星魂总会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并没有跟那人促膝长谈过,但仅寥寥数语的交谈就足够孟星魂了解这个男人了。 也许那人自己并未察觉,他的笑虽然看似温煦,却总是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远之意。他也许可以跟所有人说得上话,却很少把自己的内心完全袒露给某个人。 孟星魂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善于伪装。此人谈笑间杀人的恣意,和他往日里救死扶伤的形象差得太远。 当孟星魂变得善于伪装自己时,他就会更容易察觉到同类者的气息。 不过孟星魂那时候还不知道,伪装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必要技能。而对那个人来说,伪装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初见之时,他只是为那与自己惊人相似的相貌感到惊奇不已,直到叶翔几次三番地旁敲侧击,他才把这相貌和自己死去的弟弟联系在一起。那应该已经寂灭的心因为这伤口而活过来,大概是谁也没法预料到的事情。 如叶翔所猜测,孟星魂幼弟的死是他心头一道亘古难愈的伤。 谁都有心伤,只是有人选择去治愈伤口,有人选择去加大伤口。孟星魂,选择无视那道伤口。 他没有多少时间为自己的亲人悲伤,战乱四起的年代,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到后来又被高老大驱使着去杀人夺命,他根本无暇伤怀。 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无心无情的杀手才是合格的杀手。至于后来会被叶翔和某个人触动,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想到。 孟星魂专注凝神地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那寻常的竹竿握在他手里也好像一把长剑似的。叶翔凝眸看向他,问道:“你总是喜欢钓鱼,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孟星魂淡然道:“以前当杀手时为了磨练心志就去钓鱼。后来杀手不当了,但这习惯是改不掉了。” 叶翔浅笑道:“日子闲下来了,不如说些以前的事情吧。” 孟星魂头也不回地漠然道:“都是些拼杀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多说的?” “那些事情的确不值得。”叶翔想起以往自己沉醉酒香颓废伤怀的日子,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又一派悠然道:“我想听你说你弟弟的事情。” 孟星魂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这么多话的人,是因为照顾孩子太久了改变了吗?” 叶翔知道自己戳到孟星魂的痛处,却还是无奈地浅笑道:“我都从失去小蝶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为什么你还不能说说呢?”他笑若春风拂人,神情也是真挚深切,但话语中却若有若无地道出一个“忧”字。 孟星魂眉眼间袭上一重悲郁,他沉默良久,才溢出一道几不可察的叹息,淡然无波道:“你知道的,小时候我家里很穷。” 叶翔微微点头,沉静如水地听着他娓娓道来。 “我弟弟感染了风寒,他求我去帮他买药。”孟星魂目光微颤,不知道是光线的关系还是别的原因,他的面色如同石膏雕像那样苍白。他又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但那时,我要是去买药。家里就没钱过冬了。到那时,全家都活不了。” 体会到孟星魂话中的隐含之意,叶翔面色灰暗地低下头。方才因为小男孩还暖意融融的内心却如同被冰水泼个正着,沁凉入骨。 “但不管有多么充足的理由,都是我背弃了他。”孟星魂眼神黯淡地说道。他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又似乎是说给叶翔听。 “所以,你怀疑叶开是你弟弟时却多次不忍相认,就是这个原因吗?”叶翔神色哀戚地问道。 孟星魂沉默不语。 叶翔歉然地说道:“抱歉,我不该多嘴的。” 孟星魂却是动作缓慢地放下鱼竿,淡淡道:“不用道歉,我去镇子上走走,你去照顾宝宝吧。”说完,他挺直剑身般的脊背大步流星地离开。那冷峻如磐石的面孔仿佛亘古不变,隐藏着一切暗处的波涛汹涌。 目送着那道背影萧然远去,叶翔只余下一抹淡淡的叹息。 孟星魂本来只是到街道上随意走动,却没想到有路人看见他时候露出惊奇古怪的神色。他眉头微蹙,刚要询问,却见那人仔细瞅了瞅他的面孔便啧啧称奇道:“还真像啊!” “像什么?”孟星魂敛眉道。 那人答道:“沙滩边飘来了一个男人,他昏迷不醒而且全身是血。发现的人把他送到了药堂,那模样和你像极了。” 孟星魂剑眉一扬,问了药堂地址便急不可耐地奔赴药堂,并在药堂老板惊奇的目光下闯进了放置伤员的内室。 内室里的床上,躺着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 孟星魂看到之后,忍不住惊呼出来:“是你!” 那人形容憔悴身体清瘦,面色也苍白如纸,头上还绑着绷带,脸上却是含着一抹淡然无尘的微笑。只是他在见到孟星魂的面容眼眸间闪过一丝惊异和疑虑, 孟星魂靠近他,轻声道:“叶开,你是怎么受的伤?” 谁知他漾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后,便疑惑不解地说道:“请问这位跟我长得很像的兄台,我认识你吗?” 38、重返逆水寒(七) 顾惜朝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深的幽寒, 连那暖人心脾的阳光都不能稍稍驱走那眉眼间的哀戚和凉意。 “爱吗?我曾经爱过她吧。”他眸光刺痛人心,眼底又蕴着无限的绝望和哀恸, 可脸上却带着好似酒醉后癫狂尖厉的笑,“只是那爱意还未曾深固就湮灭了。” 李沐微微蹙眉, 疑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据传闻,你们不是很恩爱的吗?” 暖融融的日光照在顾惜朝身上,却衬着他的脸色越发青白惨淡。他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我对她一见钟情就也以为她对我有情意。谁知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旁人的替身罢了。” “你怎会这么想?”李沐大惑不解,眉头简直要攒成一团。 “傅晚晴爱的人是四大名捕中的铁手。”顾惜朝的周身都笼罩在一片如丝如絮的阴霾中,他沉声, “可铁手因为政治关系不能接受她的爱意。而她遇到我的那一天, 刚好是被铁手抛弃的时候。” 原来他是过早发现傅晚晴和铁手的私情而对傅晚晴失望透顶了么? 李沐剑眉一振,又问道:“如果仅仅是这样,你不会这么肯定吧?” 顾惜朝沧然一笑,道:“我为了试探她是否还对铁手有感情, 就假托铁手的名义给她送了一封信, 让她以为铁手想和她到城外会和后再一起私奔。” 他顿了一下,眼眸间幽光闪动,声音如同银瓶崩裂,道:“然后,她竟然收拾细软到信中指定的地方等待。” “当然,铁手不会来。”顾惜朝的声音悲凉,如同丝帛被划破般带着刺心的伤痛, “那天晚上下了雨,她竟然痴痴地在雨里等了一夜,而我,也在雨里看了她一夜。” 李沐眼中波光颤动,微微张开嘴唇,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那晚过后,她明白铁手是不会来了,我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顾惜朝的唇角带着讥诮的笑,悠然道:“她伤心欲绝地回来后感染了风寒,我细心照顾她,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一个深爱她的夫君。” 他想到那晚的情景,脸上多了几分厌弃之色,冷然道:“可我只要一想到自己是铁手的替身,就无法碰她的身子。” “所以,你并不爱傅晚晴,只是想借着丞相女婿的身份获得权势,然后再甩脱这对父女?” 顾惜朝默然不语。 李沐又敛眉道:“可你未免把政治想得过于简单了。” “哦?”顾惜朝一挑秀眉,浅笑道:“怎么说?” “政党最忌讳有二心之人。如果你选择的时机不对,不但傅宗书一派容不下你,清流也会认为你是背主忘恩的小人,到那时你无所依仗只会进退两难。”李沐侃侃道。 顾惜朝细细品味那“时机”二字,饶有意味地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我现在就放弃追杀,与傅丞相作对,是吗?” 李沐只能无奈地笑笑,说道:“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绝对不会。”顾惜朝消金断玉似的说道,话语掷地有声。但下一刻他又眼神一转,透出重重魅影,说道:“但你可能会受人蒙蔽。” 李沐无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苦涩无比地笑道:“我看起来是这么笨的人吗?” 顾惜朝莞尔一笑,黑瞳清莹澄澈,仿佛漾出水光涟漪。他轻声细语地说道:“你若是笨人,那被你调教出来的我又算什么呢?但正所谓关心则乱,你若是因为我的关系,可能会看不清该走的路。” 总算这家伙还知道老子是在关心他。那几年倒是没有白疼他。 李沐温和地笑道:“那等我拿出证据来,你可要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了。” “如果证据确凿,惜朝也不是那等顽固迂腐之辈,自当反戈一击替圣上惩奸除恶。”顾惜朝意味不明地笑笑,说道,“只是现在,我还是要做该做的事情。” “好吧。”李沐知道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便也不再强求。 顾惜朝眼眸间有一丝精光闪过,然而下一瞬间又了无痕迹,他凝眸望着李沐,怡然笑道:“好不容易见面,你还是在我身边多待一些日子吧。” 李沐欣然颔首,便收拾东西跟着顾惜朝去了。 来到行馆时,冷呼儿和鲜于仇望着李沐的脸都感到十分惊异,李沐倒是无所谓地淡然一笑。只是他和顾惜朝一起去看望傅晚晴时,有些许的不自然。 不自然的原因是他在傅晚晴的身边看到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丫鬟。听傅晚晴说,这丫鬟叫做流欢,是她在路上偶然碰到并收做丫鬟的。她在看到李沐和顾惜朝时很是羞涩的笑了笑,脸颊上都飞起一块红云。 傅晚晴还是像原著那样爱着铁手,应该不是穿越者。但这个顶替小玉位子的女人很是可疑。她看到老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这到底是因为她演技炉火纯青,还是因为她根本就是原住民?如果她是原住民,剧情又没有扭曲多少,那老子就实在该佩服世界法则的扭转力了。 李沐淡笑着打量着长相可人的流欢,心中不断推测着她出现的原因。 傅晚晴很是热情地招呼了李沐和顾惜朝,但李沐的心神都放在那个出现得突兀的女人身上,说话的敷衍之意很浓。顾惜朝不知道看出了什么,眼神一闪,便拉着李沐到房间去休息。 夜晚,李沐抽空出了房间,找到出来打水的流欢,躲在一边暗中观察。趁着她不注意,李沐拿出手电筒就往她身上一照。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李沐依附到了流欢的身上。他首先确定体内只有他和另一个精神源,又大概地浏览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发现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后,便决定等5分钟一过就回去。 谁知道顾惜朝却在这时候出来了。 他看到了流欢,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厉南星壳子,瞳孔中光芒大盛,青袍一翻,便飞速地上前查看。 李沐自然不能呆愣在那里,只好适当地做出焦急担忧的神情,一路小跑过来。顾惜朝伸出白瓷般细腻光滑的手指,往厉南星壳子的鼻子上一探,发现他呼吸缓慢而悠长,显然只是陷入昏迷,便稍稍安心。但是他使劲摇晃厉南星的壳子都没有效果,就转过身来,满脸阴郁地望着李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晕过去?” 李沐连连摇头,一脸纯真无辜地说道:“厉公子只是说在这里坐坐,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顾惜朝眉头一皱,伏下了身子就把厉南星的壳子拦腰抱起。他朝着傅晚晴的房间走去,显然是要她帮忙查看。 李沐咬着牙,只觉得现在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无尽,他目送着顾惜朝的背影远去,心中正要暗骂5分钟时效怎么还没到,就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再次恢复神智时,他睁开迷蒙冥黑的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被某人抱在怀里。 “你醒了。”顾惜朝惊喜万分地望着李沐,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感情,但他并没有准备把某人放下的迹象。 李沐却是有些尴尬地望着他,皱眉道:“先把我放下。” 顾惜朝轻笑一声,然后变脸似的一派郑重地说道:“你先说为什么会晕倒。” “毒血虽然不会危害到我的身体,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吃些疗养的药。有些药药性太强,吃了以后人容易困倦。”李沐随口一张就开始瞎掰,“我只是吃完药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就睡过去了。” 顾惜朝敛眉道:“还是让晚晴看看比较妥当。”说完,他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李沐咬牙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还有,我还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顾惜朝的眸光却是有些隐忍而迷离地微微颤抖,口中也是低喃道:“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李沐见他眼神幽寒,似乎想到几年前那场痛彻心扉的离别,心中一软,终是没有再说什么。顾惜朝也许是害怕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隐瞒,才会如此坚决地让傅晚晴去查看吧。 牛乳般的月光在顾惜朝的面上流淌,将他浸润得犹如飘然出尘的世外仙人,只是那月光再清澈空明,终究照不出他心底深藏的暗霾。 傅晚晴检查的结果让顾惜朝着实松了口气,李沐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问题。情况看起来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服药后的暂时性昏睡而已。 李沐的唇角勾起一抹轻松惬意的笑,说道:“你总是多心,这回该知道我没有瞒你了吧?” 顾惜朝也悠然笑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你先回房间,我等会儿去你房间跟你谈些事情。”李沐忽然正色道。 顾惜朝点头答应,便去房间等候。不一会儿,他看到了拿着一个蓝布包袱的李沐。 李沐苦涩地笑笑,说道,“我想先你一步,进去毁诺城看看。” 他仔细分析过,流欢既然是原住民,那么问题就可能在本应出现在晚晴身边的小玉身上。小玉既然没有外出碰到傅晚晴,就很有可能还在毁诺城。去毁诺城看看,是势在必行。只是这事前的工作,李沐觉得光凭他自己一个人去做还有些困难。 “你为何想进毁诺城?”顾惜朝眼神一闪,急切地问道。 “你不是想要证据吗?”李沐挂上厉南星式的恬静笑容,温和从容道,“戚少商也会在那里,我只要进了毁诺城,就有机会得到他那把藏有密信的逆水寒剑了。” 顾惜朝身子一颤,望着李沐俊逸清秀的面容喟然一叹,说道:“可毁诺城不准男子入内,你打算怎么进去?” “我只要赶在戚少商前头到达毁诺城,对那里的仙子们说我是戚少商的迎亲使节。” 顾惜朝眉峰耸起,无比绝然地道:“不行,这方法不妥。息红泪恨透了戚少商,就算你说戚少商要来娶她,她也未必会饶恕戚少商。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你了。” 李沐倍感无奈地沉声道:“那剩下的办法不就只有” 顾惜朝一脸肃容,斩钉截铁说道:“没错。要想混入毁诺城内部,你必须扮成女子!” 不要用这么严肃的口气说出这么kuso的办法好不好? 李沐虽然觉得头皮发麻,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为妥帖的办法,只好万分悲哀地问道:“那你有女装吗?” 顾惜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他转身去柜子里,一阵摸索后便拿出一套触感极好的女装,面上悠然浅笑道:“这本是我准备送给傅晚晴的衣服,没想到能在你身上派上用场。”李沐听罢,认命似的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人皮面具,往脸上一套。毕竟用原本的脸一见戚少商就可能被拆穿。 顾惜朝凝眸望向李沐,轻轻抖开女装,黑玉般的瞳孔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39、重返逆水寒(八) 李沐拿过那女装, 凝眸望向顾惜朝,疑惑道:“你确定这衣服我能穿得下?” 顾惜朝黑瞳一闪, 却是温和笑道:“我第一次为她买东西,所以错买了尺寸大些的衣服。你应该是穿得下的。” 以你的精明会买错衣服? 李沐有些半信半疑, 却也不去追究什么,又问道:“你为她买了衣服,是不是也顺便买了胭脂水粉?” 顾惜朝悠然一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些胭脂水粉,装备之齐全令李沐咋舌。他接过这些物件纷纷,歪了歪头略一沉思,又将它们放进包袱里。 顾惜朝蹙眉道:“你不准备在这里装扮?” “晚上还有值守的卫士呢。”李沐苦笑着说道, “要是深夜从你房间里走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你说那些看见的人会怎么想?我还是先出去再换装更为妥当。” “还是南星考虑周到。”顾惜朝睫毛轻颤,将眼底滑过的一丝惋惜很好地掩饰住。 说完,李沐撕下人皮面具,拿着包袱就要出门。他走了几步忽然生生地扼住脚步, 回过头来饶有意味地望着顾惜朝, 轻笑道:“你准备那些东西,应该不是打算自己扮成女子潜入毁诺城吧?” 顾惜朝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眉峰耸起,问道:“你怎会这么想?这些东西都是用来送给傅晚晴的。我是相爷女婿,这些表面功夫自然是省不得。” 李沐眉毛一扬,讪讪地笑了一声,随即就大步流星地离开。 顾惜朝眼神暝迷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自己则茕茕独立于房中,显得十分孤寂萧索,仿佛随时要被照过来的月光融进黑暗里。 他在夜中寂静无声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走出房门,却是去寻守在傅晚晴门外的流欢。 “姑爷。”流欢一见到顾惜朝,一双秋水剪瞳便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柔声细语道,“小姐已经睡了,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去做吗?” 顾惜朝面上含着春风化雨般的笑容,和声道:“这样的美人,怎么总是自称奴婢呢?你刚才不是以‘我’自称吗?” 流欢娇羞地低眉垂眼,声音细如蚊蝇地说道:“奴婢不知道姑爷在说什么。奴婢就是奴婢,怎么可以擅自改变称呼呢?” 顾惜朝温言笑道:“既然你坚持,那我就不多说了。夜深了,你也早些去睡吧,别守在这了。” 听到这关切的话语,流欢雪白的肌肤上飞过一片酡红的云霞。她虽然还是什么都没说就退下,脚步却比平时欢快了许多。 顾惜朝见她退下,面上立时掠过一抹冷冽幽寒的笑。此刻云移月静,仿佛有无尽的黑暗从他身上缓缓流过。 “果然是你么” 他如梦呓一般轻轻说道,声音渺远幽深,好似蕴着无限的怅然。 李沐趁着夜色骑马出了行馆,到一处无人的空地时,他穿上那套女装,再戴上人皮面具。由于戴上面具的他看上去本就有些雌雄莫辩,再略施粉黛后就像极了女子。 装扮完成后,他就快马加鞭地赶到毁诺城附近,游荡一日后便“巧遇”了出城采购生活物资归来的几位仙子。他捏着嗓子,用挺有磁性的女声向她们说自己被情郎抛弃的医女,不出意料地博得她们的同情,获得进入毁诺城的允许。 李沐成功进入毁诺城之后,发现戚少商一行人还没有到来。仙子们要他去换上毁诺城女子的标准白纱衣,李沐借口他身上有疤不能见人,要独自一人换装。仙子们便十分善解人意地单独给了他一个房间。 他进了分给自己的房间,正想解开衣服换装,却突闻一阵脚步声传来。 李沐解开衣服的手指一顿,立刻飞快地整理仪容面带微笑迎向来客。 开门的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李沐定睛一看,她竟是此次的目标小玉! 他心中庆幸能这么快找到目标,面上却是漾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温言道:“请问,你是?” “我叫小玉,是城主的妹妹。”小玉笑颜灿烂,热情洋溢地说道,“我听说有位新来的小木姐姐,所以来看看。”说完,她水晶般的双瞳自李沐身上扫过,面上闪过一丝赞赏,可想到他瞎编的身世,又十分惋惜地说道:“真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光的男人,竟然把姐姐这样的人抛弃。” 李沐适当地在面上露出黯然地神色,小玉一看,立刻仓皇地捂住自己的嘴,万分懊恼道:“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我不该提姐姐的伤心事的。” 李沐见她天真可爱,也不免生了几分亲近之意,便淡然道:“都是过眼云烟,我早已忘记那个负心人了。” 小玉立时霁颜一笑,道:“这里都是好姐妹,小木姐肯定不会受委屈的。”说完,她眼眸中清影闪烁,似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嘴唇,踌躇道:“小木姐你说自己是医女,可是精通医术?” 李沐见她有些犹豫,心知有异,便肃容正色道:“虽不能说是精通,但也不输寻常大夫。” “那那你治过疑难杂症吗?”小玉瞳中异彩绽放,万分期盼地问道。 李沐观察她的神色,便道:“治过一些。” 小玉的双眸晶莹生灿,欢快道:“太好了,姐姐,我有一事要问你。” “哦?”李沐粲然一笑,柔声道,“是什么?” “前些日子,姐姐忽然在我面前昏倒。”小玉回忆当时情状仍是惴惴不安,蹙眉道,“她醒来后忽然疯魔似的又蹦又跳。我简直吓坏了。后来她看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大叫一声又晕过去了。这一晕就是三天,她醒后算是恢复正常了,可对这件事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这是不是什么怪病啊?” 李沐心头一颤,面上却丝毫不显,口中平淡无波地问道:“你听清她叫了什么吗?” 小玉挠了挠脑袋,犹豫道:“好像是穿错了。” “穿错了?”李沐眉头皱成一团,不确定地说道,“你听清楚了吗?真的是这句?” “应该没错。”小玉面带忧色地说道,“虽然姐姐是神智清醒了。可我担心姐姐,就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她这些日子倒也没有再发生过这种事情,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那天的神情太吓人了,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李沐缓缓转过身去,黑瞳幽幽似有魅影,面上也浮出一道森然冷笑。 “不如我去替你姐姐把把脉,如何?”他悠然转身,唇角的笑意温暖而怡人。 “啊?”小玉恐惧地瑟缩了一下,讪讪道,“姐姐是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你要是让她知道我把事情私自说出去,她肯定不会轻饶我。”说完,她又问道:“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姐姐,所以找你问问。小木姐,姐姐这是犯了什么病吗?” 李沐决定先安下她的心,便柔声说道:“不一定是病。兴许只是她一时间真气紊乱,神智不清,才会有此表现。” 小玉轻轻“哦”了一声,便嘱咐李沐千万保密。李沐温和地笑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于幽深门庭中,那份笑意便如烟尘一般飒然退去。 他目光幽寒,冷然一转,竟生出几丝凛然逼人的剑意。 终于出现了穿越者么?你到底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还是仍在息红泪的体内?或许接下来戚少商的到来能够让我得到一个答案。 戚少商一行人并没有让李沐等待很久,一日后他们就到了毁诺城要拜见息红泪。李沐借机观察,发现剧情并没有改变多少。 虽然没有小玉的提醒,但有智计百出见多识广的阮红袍在,戚少商还是知道了双飞翼的存在。他匆匆赶来,与息红泪生出几番波折以后终于重归于好。 李沐便寻了机会,去戚少商的房间送茶。 茶水清澈飘香,宛若琥珀凝成,戚少商没有一丝疑虑地喝下了茶,然后在李沐冷漠如冰的目光中缓缓倒下。他闭眼前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死死地看着李沐被面纱遮盖的脸上那双仿佛含着秋水的眼睛,仿佛要把它烙在心里。 别怪老子下毒迷昏你。把这逆水寒剑带给顾惜朝,也许毁诺城的女孩子还可以多活下来几个。 李沐回想起毁诺城里那些花朵般纯净无暇的女孩们,心中悠悠一叹。他伏下了身子,抽出逆水寒宝剑便往外走。 可他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有警告意味地低喝:“站住!” 李沐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出声的是面色阴沉的雷卷。他正稳稳地朝这边走来,眼睛眯成一条细线,却是说不出的气势逼人。 “姑娘你的脚步声,似乎和某个故人的很像。”他在李沐几步之遥外站住,缓缓道。 李沐便假意大惑不解地说道:“雷堂主,您难道没有看到戚大侠昏倒了吗?我正要去通报城主,你怎么为了这么件小事阻拦我。” 雷卷心中大惊,却是面色不改道:“我自然是看到了。你先去通报吧。”说完雷卷便不再管他,心急火燎地往屋里看去。 李沐浅浅一笑,便小跑着离开。 雷卷虽然眼盲,但他实属心高气傲之辈,不肯被人知道自己已经眼盲的事实。所以他这么一说,雷卷以为李沐已经生疑,怕再说下去被察觉真相,便不会与之多言。 李沐偷偷出城,换下白衣,恢复厉南星的装束,刚想去寻顾惜朝,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老木头?你听到我在说话吗?】 “小淮怎么是你?”李沐大吃一惊道,他知道钱小淮近期事务繁忙,不会轻易与他通话,便急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老木头,那个穿越司最新出产的手电筒是不是在你手上?】 “是啊,怎么了?”李沐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无比熟悉的不祥之感。 【哎呦,区长那家伙把这东西给你肯定是没安好心。这东西刚刚出产,还有很多弊病呢。你应该没用几次吧?】 “那是当然。如果这东西是你推荐的,我放一百个心,肯定见到一个剧情人物就先照一个。可这是区长推荐的,所以我至今为止只用过两次。”李沐缓缓道。 【那就好。我告诉你啊,不要再用这东西了。因为没有仪器把两个壳子联系在一起,你在让他强制陷入沉睡的前一瞬间,就有可能让他窥测到你的部分记忆。不过这得要神智清醒而且意志坚定的人才能看到。老木头你应该没用到什么精神力很强大的人身上吧老木头?老木头你怎么不说话?】 李沐脸色煞白,想到上次附体到某人身上,半晌后才颤颤悠悠地说道:“那个反派boss应该算是意志坚定的人吧?” 40、重返逆水寒(九) 一阵诡异悠长的沉默过后, 李沐的耳边又传来了钱小淮无奈的声音。 【你把手电筒用到顾惜朝身上去了?】 “没错。”李沐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早知道会出这么大的篓子, 打死老子都不会去用这个破手电筒。” 【他应该应该没有看到多少记忆吧?毕竟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一瞬间足够决定很多事情了。”李沐苦着脸无奈道,“如果是灵魂间的碰撞, 记忆感情的共鸣是很快速的。” 【那老木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李沐眉峰耸起,清冽无尘的眼眸中闪过秋水般的忧悒,喟然长叹道:“我本来打算凭借逆水寒中的密信去说服顾惜朝。但我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就很难再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了。我还是留在毁诺城吧,顾惜朝知道我还在城内应该不会下令攻城的。” 【那老木头你就自求多福吧。另外告诉你一声,你这个世界的磁暴虽然被我们平息不少,但它的强度还是在缓慢增加中。】 “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了。”李沐敛眉道, “剧情并没有被破坏多少, 磁暴怎么会来得这么汹涌?” 【老木头,你仔细想想,除了剧情被大肆破坏以外,还有什么因素可能会引发磁暴?】 李沐低头沉思片刻, 忽而心头灵花一现, 眼中异彩大放,惊呼道:“我怎么把那个给忘了!” 【嗯?老木头你想到啥了?】 “小淮,有种事件的发生概率很低,但它一旦发生,这个世界的空间法则就会逐渐失去效用。”李沐轻轻一笑,眼中却是幽深诡谲,毫无笑意。他又道:“我似乎是被区长那番话给误导了, 只想到穿越者的突入这种可能性。” 【区长怎么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老木头你还是好好完成任务吧。你把业务弄好了,量你们区长也无话可说。】 话音一落,李沐又转念想到顾惜朝近期古怪诡异的表现,眼中波光微颤,口中也溢出一道几不可察的叹息。 李沐又恢复女子的装扮,将逆水寒剑放进空间袋里,潜回毁诺城里去。 戚少商的逆水寒剑被窃,息红泪虽然想大肆搜查,但铁手的到来让她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是铁手第二次来到毁诺城,他第一次来是警告息红泪不要庇护朝廷侵犯戚少商,并给了时限等着戚少商来自首。但时限过后,戚少商仍无踪迹,铁手终于要亲自出马了。 不过万幸的是,顾惜朝和铁手这次选择联手,让黄金鳞等人强行攻城的企图彻底破灭。所以铁手只带着他的六大弟子,闲庭信步地闯过毁诺城堪称天下一绝的机关,气定神闲地来到戚少商等人面前。众人摄于他的威名,知道此役不易全身而退,眉眼间都有些悲愤之意。 息红泪望向正气凛然仪表堂堂的铁手,蹙眉道:“铁手,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我给过戚少商机会。”铁手目光如长剑出鞘般扫过面色沉郁的戚少商,缓缓道,“既然你不肯自首,那我只好出手。”说完,他又朝众人一拱手,温言道:“我知道众位都是英雄好汉,不会贪生怕死。但戚少商一日在逃,你们所谓的冤屈就一日不能化解。如果戚少商被我押解回京接受朝廷审判,朝廷定能还你们一个公道。” 穆鸠平冷哼一声,眼睛里似要喷出火。阮红袍按住了他,但她的一双琉璃美目间也满是忿然,口中更是愤愤道:“铁捕头,我曾经敬你为天下官差的榜样,没想到你也这么是非不分。大当家要是被你抓到京去,还不被那些贪官污吏给陷害死?” 铁手面色一沉,怅然一叹,只得说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就动手吧。”说完,他迎风而立,神色沉静如水,竟似丝毫不把这么多人放在眼里。 众人见状,便不再犹疑,一齐围攻铁手。铁手的六大弟子则是和毁诺城的仙子们交起手来。但铁手内力深厚,武功绝世,雷卷失明,戚少商没有逆水寒剑在手,又只能提起五成内力。所以最后结果仍是铁手完胜。 铁手打退闲杂人等,再用携着灼人劲风的一掌打飞戚少商后,便觉得大势已定,施施然地走上前去。 戚少商望着他伟岸如铁塔般的身影携着巨大的阴影一步步走上前来,面前浮现出连云寨兵们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绝望悲愤地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么? 他忽然听得一声龙吟,再抬头,只见一道绚丽无比宛若长虹的剑光幕天席地而来,那目标,竟是向他走来的铁手! 铁手似有所觉,急忙侧身躲开这如雪似霜的剑芒,退到一边,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慎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六大弟子和毁诺城的女子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齐齐看向那来人。 这来人是谁?竟能使得出这样的剑法? 戚少商却心头一震,喜形于色地喊道:“陈兄弟!你怎么来了?”但他一细看又看到来人手中寒光凛冽的逆水寒剑,又是眼眸一闪。 来者正是戴着陈志明面具的李沐。他朝着戚少商悠然一笑,这笑如晨曦初现,带来无尽的希望和光明。众位英雄见他拿着失窃的逆水寒剑,只好把不解地目光投向戚少商。但他始终默然不语。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铁手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口中却是平和无波地说道。 “在下陈志明,只是一个戚大侠的仰慕者。”李沐垂下剑锋,笑带春风,眼含桃花地说道,“铁捕头要是非得带戚大侠回京,那我怕只能和你兵戎相见了。”李沐这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好似他从来没有抢先出剑对付过铁手。 铁手目光一黯,只好向掌中贯注真气,做出攻击的姿态。 对付铁手这种高手,看来只能启动城主模式了。 李沐双眉一轩,周身漾出绝然凌厉的剑意,手中一动,那剑上的一点灵犀,仿佛凝聚了万千星辰的璀璨。那剑身舞动,竟然恍如蛟龙出世,澄光悠悠,江海翻动。 他平凡的面容竟然生出几丝高贵旷达的气质,令人不可直视。那刚才还温柔灵动的双目却似含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沁凉入骨的剑意,直刺人心。 见此剑意,铁手瞳孔皱缩,戚少商却是目光一亮。 天外飞仙,请你领教。 李沐两点寒星般的双瞳闪过一丝幽深绝然的光芒,再一出手,就是一道似乎可撕碎这尘世的剑招,带着日月光华幕天席地而来。 没人可以形容这一剑有多快,因为当他们反应过来时,地上多了几个红梅花瓣般的血滴,而李沐已经垂下剑锋,带着几分萧索之意。 高手过招,一招即可。 “二爷!”六大弟子惊慌失色,他们看到铁手肩膀处的血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没事。”铁手面色苍白地摆摆手,回过身望着李沐,却是难掩赞赏之意地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陈兄以前的名号是什么?” “陈志明只是陈志明。”李沐目含冰雪,一派傲然道。 铁手深深望了他一眼,又看向戚少商,沧然笑道:“你走吧,这次抓不了你,下次我一定拿你。” 戚少商感激地望了李沐一眼,他知道大恩不言谢的道理,便不再多说,只携着众人离开了。 李沐还未发话,却听耳边一阵疾风传来,他眉眼间漾出决绝怒意,挺剑一挡,抬头一看,原来是拿着无名剑的顾惜朝! 顾惜朝似乎看出李沐,便向他使了个眼色。李沐心下一沉,却是很配合地和他边打边跑到远离众人视线的地方。 顾惜朝见周围无人,便垂下无名剑,一派悠然地说道:“我一看那剑法就知道是你。” 李沐关闭城主模式,有些心虚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顾惜朝的黑瞳有着深不见底的幽寒,冷然道,“你既然拿到逆水寒,为什么不来找我?” 李沐面色一白,深深吸口气,终于咬牙道:“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顾惜朝见他反应,睫毛一颤,那眸光被掩在深深的阴霾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道:“倒是有一件事,只不过此事关乎鬼神。” 他果然知道了! 李沐心中一颤,敛眉望着他。 “我从未想过,你是个不属于这里的人。”顾惜朝低低笑了一声,又沉声道:“不过我不会怪你瞒我,因为你身上的一切都太过惊世骇俗了。” 完了,这下啥都不用编了。 李沐面色惨白如纸,目光哀戚。 “你说是吧,南星?”顾惜朝浅笑道,然而他歪了歪头,笑道,“错了,你不叫厉南星。你的名字,该是” 李沐笑得惨淡绝然。 顾惜朝笃定道:“叶孤城。” 话音一落,李沐顿时嘴角一抽,大脑死机,双目放空。 41、流星蝴蝶剑番外(二) 孟星魂冷峻沉稳的面容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生生撕破, 他微微睁大清冽无尘的双眼,道:“你不认识我?” 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脸上忽而掠过一丝苦涩的笑, 然而下一瞬间,他又平静道:“在这世上我认识的人, 恐怕只有那个把我救下的药堂老板了。” 孟星魂眉峰耸起,沉吟片刻后,他望向男子头上的绷带,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因为头部受伤而失去记忆?” “你的反应倒是很快。那老板说我身受重伤,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也不稀奇。虽然忘了一些东西,能重新睁眼看到这花花世界也算是不错。”他望着窗外烟柳翠竹,人来人往的景象, 嘴角蕴了一分宛如晨光初现的笑容, 眉眼间笼罩着的淡淡愁绪也随之烟消云散。 “原来如此。”孟星魂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天外流光,再抬头时,他正色道, “你可能是我认识的某个人, 能否让我查看一下你的身体?” 男子一挑剑眉,开口欲语,忽见孟星魂闪电般地伸出一只手,探向他的胸口。男子呼吸一窒,条件反射性地出手格挡。孟星魂以为他伤重力颓,却没想到男子指力异常,他只好再加力。这一番撕扯之下, 男子的白色中衣发出一声悲鸣,已经被撕下大半。他锁骨周围光滑细腻的皮肤和胸口流畅的肌肉线条立刻被孟星魂尽收眼底。 “抱歉。”孟星魂口中说着抱歉,双眼却没有一丝诚意地望着男子的胸口上的某一点。在他的记忆中,那应该是某人被律香川的毒针伤过的地方。按照他记忆中某人的不拘小节的性格,他应该不会特意去祛除因为毒针留下的细小伤痕。 男子见衣服被撕破,不仅毫不气恼,反而大大方方地任孟星魂观察。他轻笑道:“你看起来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但你此刻却表现得很急切。你认识的那个人,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吗?” “是。”孟星魂斩钉截铁似的说道,“我跟他见面不多,但我已把他当做极好的朋友。” “那你确认好了吗?我是他吗?”男子笑道。 “我不知道。”孟星魂蹙眉道,他看见那本应该留下针孔的地方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蜿蜒爬过。那伤疤如同一条蜈蚣般横在男子的胸口上,显得十分狰狞恐怖。这样就算是针孔,也会被伤疤掩盖。故此,孟星魂无法确定他是否是某人,只得问道:“你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 男子伸出一只手抵在下巴上开始沉思,脸上露出有些孩子气的懊恼神情,说道:“只有几把飞刀,和一些被海水浸泡得烂掉的银票。” “飞刀?”孟星魂目光一颤,略带急切地问道,“你来时穿的衣服能否让我看看?” 男子无机质地笑了笑,侧头望向房间里一个昏暗的角落。孟星魂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出意料地发现了一件被扔在地上的破损不堪的青绿劲装。 他拿过那件带有斑斑血迹的衣服,细细端详之下,发现这正是某人最常穿的衣服。孟星魂眉眼间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极不易被人察觉。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吗?”男子一派悠然地浅笑道。 “你的确是我认识的人。”孟星魂转过身去,肃容道,“你见到我时,说自己叫叶开。” 听到这个名字,一阵颤栗闪电般地传遍男子全身。他目光空茫没有焦距,仿佛神魂俱散,口中不住地低喃道,“叶开?叶开?是树叶的叶,开心的开吗?是吗?” “没错。” “我觉得这名字很耳熟。”男子上一刻还茫然无措的模样,下一刻却忽然展颜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不管我到底是不是叶开,从现在开始,我就叫叶开。” 孟星魂见状,心下稍安,面上却仍是敛眉道:“你住在药堂里终究不合适,还是先回我那里小住一些时日吧。” 叶开撑起身子,看向自己被撕破的中衣,有些不满地说道:“这衣服,怎么这么容易破损呢?”说完,他露出一个阳光般粲然的微笑,道:“既然已经破了,不如就破得彻底些吧。”接着,他竟然动起双手,将这中衣撕成条状。 孟星魂见他赤着上身,微微蹙眉,便将自己的外衣拿下,动作温柔地披在他身上,口中淡然道:“只有乞丐才会赤着上身走在街上。” 叶开披好外衣,却是神采奕奕地说道:“你错了,这样赤着上身到处走的人,除了乞丐,还有浪子。” “浪子?”孟星魂疑惑道。 “他们将风作衣,把天当被,以地为床。”叶开轻笑道,“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找得到归处。” 孟星魂默然不语,眉眼间却愁云渐起,心中浮现出一句话:在哪里都找得到归处的人,和哪里都找不到归处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携着叶开出去时,药堂老板笑容可掬道:“这位小哥,他的药费是你来付吗?” 孟星魂便给了一些碎钱,可那老板马上面色就有些不愉,说这钱远远不够还这药费。孟星魂略一沉思,便沉稳道:“掌柜的,你知道在隔壁布料店帮忙的王因吗?”王因是叶翔的化名。 “知道啊,小王干起活来很勤快。”老板捋了捋乱糟糟的茅草般的胡须,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让王因在这里打杂以作抵债,你看如何?” “可以倒是可以。”老板睨了他一眼,问道,“可你是什么人?能代表他说话吗?” 孟星魂淡然一笑,道:“我是什么人,下次他来你这里时你就知道了。总之,我想要他干什么,他都会遵从的。” 老板倒不是刻薄之辈,轻轻哼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孟星魂便拉着叶开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药堂。叶开一直饶有兴趣地望着周围的无边胜景,眼中的笑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黑布麻衣,觉得这颜色似乎过于单调沉闷,便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等等。”叶开似乎看到什么,眼前一亮,忽然出声道。孟星魂停住脚步,看见叶开望着的只是一朵落在地上的孤零零的残花。那残花已经被岁月剥蚀了嫣红,花瓣的边缘泛着苍然的浅黄。它也许曾经怒放过,但如今,它只是任由风吹人踩的一朵残败之花。 孟星魂有些疑惑地望着叶开,却见他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朵残花,仿佛是在捡拾易碎的珍宝。然后,他认认真真地把这朵该扔进臭水沟的残花放在了衣服隆起的褶皱上。看那样子,他好像是一个翩翩绝世佳公子,往自己的华服锦袍上别了一朵艳丽无双的红花一样。 然后,他清莹的黑瞳间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看起来对自己身上的一切都很满意。 孟星魂略带惊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唇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人,若不是善于伪装,就是真的有一颗赤子之心。 叶翔望见孟星魂拉着叶开前来时,既惊且喜道:“叶开,你怎么来了?” 叶开好奇地望着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漾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开口欲语,却又眨了眨眼睛,只是抿嘴浅笑。 孟星魂指着叶翔,敛眉道:“这是叶翔,他也认识你。” 叶翔听罢,眉头微皱,似乎察觉到不妥。 叶开不等叶翔开口,便温和一笑,道:“你好。” 叶翔也温柔一笑,宛如繁花星绽,灿烂无双,道:“好久不见,叶开。”但是说完,他却把询问的眼神投向神情冷峻淡漠的孟星魂。 孟星魂凝眸望着叶开,淡淡道:“你先进屋子里休息一下。” 叶开望着神色严峻如磐石的孟星魂,光风霁月地一笑,转身飘然而去。 见他进屋,孟星魂才将今日所遇之事叙叙道来。叶翔的神色也随之慎重起来,眉眼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暗霾,沉声道:“能伤他至此的人,绝对非等闲之辈。你救了他,等于捡回一个天大的麻烦。” “我明白。”孟星魂目光悠远,声音渺远幽深,好似从天边传来,道,“但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叶翔沉声道,“救是一定要救的,但我们应该和他一起转移到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 孟星魂立刻心领神会,了然道:“你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吗?” “这屋子还是有些人知道的。”叶翔望着呆了几年的住处,无奈地笑道,“为了防止被他的仇家找到,我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也许又要卷入江湖风波了。”孟星魂忧然一叹,但下一瞬间,他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如刀似剑般直刺人心。 “只是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做。” 说完这句,孟星魂进了屋,叫来了叶开,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用刀划开皮肤,在一碗清水中滴下了自己的血。叶开虽然不解,也听从他的吩咐往碗里滴下了一滴自己的血。 屋外的叶翔也在此时进来,一看到那盛着血滴的碗就再也移不开眼了。 屋内气氛陡然凝重起来,一时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42、重返逆水寒(十) 顾惜朝见李沐悚然动容, 凝重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如含着一池太液春水, 波光微动,却是说不出的深挚真切。 “对你来说跟我分享秘密就这么困难吗?” 李沐方才如坠云里雾里, 一时间茫然无措,此刻见顾惜朝眸含秋水神色真挚,不由得心头一定,纷涌如潮的思绪立刻化为冷静精密的算计。 顾惜朝应该没有看到穿越司的那部分。那么,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李沐的眸中接连闪过幽深、踌躇、决然的光芒,唇边勾起一抹癫狂而尖利的冷笑,道:“就算你看到了我的记忆, 又能知道什么?” 顾惜朝喟然一叹, 道:“我的确不知道你为何能够灵魂出窍附在别人身上,但我对你前世的经历还是有点了解的。” 得出结论:顾惜朝看到城主时期的记忆=顾惜朝认为老子前世是城主。很好很强大,老子可以继续胡扯了。 李沐眉眼间漾出冰雪凛然之意,双瞳幽邃, 宛如黑夜中的两点寒星。他低下头, 冷然笑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前世的记忆,也许是奈何桥上未喝尽孟婆汤,也许是” 他抬起头,黑瞳中似有万丈深渊,唇角的笑似是疯癫梦魇,却又带着无比清醒的哀恸绝望。 “我本来就是个妖孽。” 顾惜朝霍然动容,嘴唇微颤, 眼神间含有怜惜之情,却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带有前世记忆也许还不算太糟。”李沐的面目笼罩在无穷无尽的阴霾中,话语中微有沉意,道:“在我五岁那年,我发现自己有附体的能力。” “你知道我五岁时跟母亲说了我有前世记忆和附体能力时的表情吗?”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如同玉碎般硌心的声音落在顾惜朝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她吓得面无人色,说她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妖孽。”李沐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眼中却是冰凉幽寒,毫无笑意,又道,“母亲是魔教人士,本就离经叛道不屑世俗,而且她又是我的至亲,连她都这样说我,你说我还能告诉谁呢?” 顾惜朝眉间微蹙,紧紧抿唇。 “我在沼泽边见你落难,所以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李沐的神色在风沙下有些明灭不定。他又道:“但我也没想到,附到你身上会被你看到我前世的记忆。” 顾惜朝终于不忍心地说道:“于你眼中,我就是这般不入流的人物吗?” 上钩了,很好。 李沐心中暗喜,面上却是沉静如水,丝毫不显,道:“我不敢去赌。如果你知道这些事,可能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顾惜朝悠然浅笑,如青莲轻绽。他目光柔和道:“我只需要知道陪我在浮玉山共度四年时光的人,是你。这就够了。” 顾惜朝又双眉一振,销金断玉似的说道:“无论你是叶孤城还是厉南星,顾惜朝此生此世都认你为至亲至爱之人。” 李沐面色稍霁,却仍是嘴硬道:“你现在这么说,将来只怕要后悔。” 顾惜朝的嘴角勾起一个醉人的笑容,道“未来之事诡谲莫变,现在言说未免过早了。不过,不管风云如何变化” 他的目光陡然凝重起来,一字一句道:“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李沐的眼中终于闪现过浅浅的笑意,道:“这句话,其实应该我来说才对。” 顾惜朝先是一愣,然后毫无顾忌地展颜一笑,宛若晨间朝霞初现,熹光万丈,烂漫动人。 李沐便恢复常日里那副淡然飘逸的模样,和顾惜朝一起寻了工具将逆水寒剑破开,拿出其中的密信。顾惜朝看完密信后便立刻答应实现李沐之前的计划。 “你答应得倒是很爽快。”李沐浅笑道。 顾惜朝微微颔首,悠悠道:“我本就不欲杀戚少商。既然证据确凿,我自然乐意不去做这件劳心劳力的事。” “不过,你追杀戚少商时候还是要用尽手段,不要让黄金鳞等人看出端倪。”李沐肃容道。 “那是自然。” “铁手还在追杀戚少商。”李沐敛眉道,“我还是要去助他们一臂之力。”话音一落,李沐忽然觉得胸口酸闷,气血翻涌,他面无血色地捂住胸口,呼吸粗重起来。 “你怎么了?”顾惜朝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他。 “是铁手那一掌。”李沐苦笑道,“我虽然刺伤了他,但也不能算是全身而退。” 顾惜朝面色一沉,眼中沁凉含雪,透出丝丝杀气,道:“凭借你的天外飞仙,你不应该只刺中他的肩膀的。” “我如今的功力毕竟不能和前世相较。”李沐双眉深锁,沉声道,“如果我要杀了他,自己也得结结实实地挨上一掌。我现在仅仅是中了他五分掌力,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说完,李沐忽的抬头,炯炯有神地望着顾惜朝,正色道:“你故意放铁手进来,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他,对吗?” 顾惜朝唇边笑意渐起,眼眸中却满是泠然之色,道:“我一定要杀了铁手,你是知道原因的。” 李沐见他坚决,也只能喟然一叹,道:“我不赞同你杀他,但也不会阻止你。只不过你千万记住一点,杀铁手时不要现身。”不要犯反派boss常犯的错误,又在正义人士垂危之际突然现身,说出自己的计划,然后让他们得到喘息的机会从而反败为胜。 顾惜朝点头答应,但李沐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时间不早,他还是选择先去寻找戚少商等人。不过此刻他不知道的是,如果被顾惜朝看到记忆算是倒霉的话,那么接下来这件事就不是倒霉可以形容的了。 李沐骑着快马在黄沙漫天的大漠间风驰电掣般地穿行。他忽见前方有道不甚清晰的人影,便立刻停马步行。 那道人影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也就是等级威压。所以他每靠近一步,胸口的酸闷感就越发强烈。 居然能散发出这样的气势,逆水寒世界有这样的高手吗? 李沐神色越发凝重,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那人的相貌。 风沙渐退,他终于看清了,也彻底言语不能了。 那人头顶双角,凌乱而有序的红发肆意而张扬地泻下。他一双冰冷孤傲的眼睛毫无焦距,却有着勘破世俗的冷漠,仿佛将日月光华都尽收眼底。 额的神啊……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仙剑奇侠传三的boss重楼吗!? 此时此刻,下巴掉地和风中石化都不足以说明李沐的?迤戎?椤?br> 老子总算是知道磁暴的原因了。仙剑世界的魔尊居然跑到武侠世界来了!这位仁兄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自动引起空间法则的崩溃啊! 李沐眉头青筋直跳,只觉得自己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武侠世界,仙侠世界,一字之差,天渊之别。别说两者空间法则截然不同,武侠世界的人碰上仙侠世界的人就只有完败的份。身为魔尊的重楼只要一个手指头,不对,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杀死李沐了。 景天大神你保佑他看不见老子,他看不见老子,他就是看不见老子…… 李沐一边暗暗祈祷,一边逐渐加快后退的脚步。 万分不幸的是,重楼见有人靠近,极尽冷傲地睨了李沐一眼,身上的气势突变。李沐立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心中莫名地涌现出一种想向他下跪的冲动。 王八之气不带这么放的啊!老子只是一路人,重楼你干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放气势啊! 李沐拿出玄铁剑插在地上,用力抵抗重楼的威压,但越抵抗胸口的酸闷感就越强烈。气血逆流的结果就是他跟铁手交手留下的内伤复发了。 李沐喉头一甜,便吐出一口鲜血来,他头晕目眩,几乎要支持不住。 重楼眉头一皱,轻蔑道:“本座还以为你可以抵挡本座的威压,没想到你也是一蝼蚁而已。” 老子又没有主角光环和神仙转世什么的外挂!重楼你当谁都跟景天那小强一样啊? 李沐被这话气得险些要再吐出一口血来。 所幸,重楼对他试探过后便失去了兴趣,一转身,人已经消失无踪。 李沐见他已离去,心下稍安,只觉得面前的天空忽然血色蔓延,似乎是诡异地塌陷了下来。他终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息红泪为了对付铁手,如原剧情一般找来几位帮手。而戚少商则率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准备出关外。 阮红袍在漫天风沙中极目远眺,忽然眉间微颤,惊呼道:“大当家,有人!” 戚少商闻声望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穿着黑白格子罩衫的人。由于有一定距离,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穆鸠平先冲上去,待看清那人的相貌后,竟是浓眉一扬,大叫一声:“大当家,这……这人是……”他说话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 戚少商也赶上前去。他看清那生死不知之人的模样,先是身子一震,然后惊诧莫名道:“这不是李兄弟吗?” 息红泪和赫连春水等人皆是面露疑惑之色,阮红袍和雷卷听罢都急速上前。 躺在地上的李沐不省人事,面色惨白如纸,嘴角还留下一抹乌黑的血迹。戚少商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便心头大石落地。然后他再扶起李沐,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传过去。 “他不是顾惜朝吗?戚大侠为何要救他?”高鸡血翘着山羊胡子,怪里怪气地问道。 阮红袍便将李沐的假身份和众人一一解释过。众人听完此话,再看向李沐与顾惜朝一模一样的脸,都不由得产生一种荒谬离奇的感觉。 雷卷沉着脸上前一步,道:“戚少商,他是不是有内力之人?” “是。”戚少商面色沉郁地答道。 阮红袍秀眉微蹙,刚想说话。雷卷却又抢先道:“那你检查一下他的胸口,是不是有铁手的掌印?” 此言一落,如平底里炸响一颗惊雷,经历过毁诺城一战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面色一变。 阮红袍暗中一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戚少商掀开李沐的衣服,让他胸口上那枚红色的掌印暴露于众人的视线之下。 息红泪倒吸一口气,神色慎重地问道:“卷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雷卷眯起无神的眼睛,叙叙道:“戚少商和我都领教过顾惜朝的剑法。而陈志明使的剑法,就是顾惜朝的剑法。” 赫连春水浅笑道:“厉南星是顾惜朝的师傅。顾惜朝会的剑法,他当然也会。所以,当初和铁手一战的人,应该就是厉南星了。” 穆鸠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才惊呼一声,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那李兄弟……李兄弟不就是……” “李沐就是厉南星。”阮红袍见事态至此,她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得无奈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43、重返逆水寒(十一) 李沐自一片混沌中醒来, 睁开眼,却发现周遭多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戚……戚少商?”他看到了面带笑容的戚少商, 原本瞑迷不定的眼神恢复了往昔的清明。李沐又看到阮红袍等人,大惑不解道:“你们怎么……” “厉公子, 是我们在这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阮红袍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李沐彻底从蒙顿中打醒。 她当着这么多人面叫我厉公子,难道老子的身份已经被她说穿了? 李沐微微蹙眉,略有不愉地看向阮红袍。 阮红袍看见他神情有异,便歉然道:“抱歉,大当家他们已经发现你是厉南星,我就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李沐见事已至此,也只能凝眸望向戚少商, 苦笑道:“大当家不会怪我隐瞒身份吧?” 戚少商温和从容地笑了笑, 道:“厉公子是对山寨有大恩的人,我怎会怪你?对了,我那几位寨主兄弟情况如何?” 李沐悠然一笑,如万树梨花在月辉浸润下绽放, 清雅怡人, 道:“大当家请放心。他们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静养。” 高鸡血阴阳怪气地摇了摇头,道:“人家摆明了是不信任你才会隐瞒身份。”说完,他小眼睛一转,眸中精光一闪,又诡秘地笑道:“戚大侠,你是不是忘记问他一些事情了?” 李沐闻言一愣,又看向自己被掀开的衣服, 唇边揽起笑意,却带着几丝淡淡的嘲讽。 看来他们看到了铁手的掌印,也知道老子就是陈志明了。 他抬起头,却望见戚少商真诚深挚的神情,又听到他正色道:“高掌柜,我相信厉公子侠义为怀,他隐瞒身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我不必多问。” 赫连春水捋了捋垂下的青丝,无限妖媚地一笑,道:“顾惜朝的武功并不算很高,所以我是真没想到顾惜朝的师傅会有这么高的武功,连铁手都可以被你打败。” 李沐苦涩地笑了笑,道:“虽然我打败铁手,自己也负了不轻的伤。”那内伤本来已经被他压制下去,被重楼的威压一冲又发作起来。他一想到重楼心头就燃起一阵邪火,幸而面上仍是波澜不起,让人看不出表情。 一直默不作声的雷卷忽而出声道:“戚少商可以不问,但我却是一定要问的。”他的神色在昏暗的日光下显得有些明灭不定,口中幽幽迸出一句话:“你为何要假扮毁诺城的仙子,夺走戚少商的逆水寒剑?你可知那剑中藏有可证明戚少商无罪的证据?” 这句话如闪电般迅猛无比地划过众人的心头,刚才还缓和和煦的气氛立刻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李沐面色微沉,道:“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夺剑?”阮红袍柳眉微蹙道。 李沐凝目望向眼神晦暗不明的戚少商,喟然叹道:“那剑中藏的是朝中一位重臣通辽叛国的密信,我本想将此密信呈给惜朝看,让他悬崖勒马,放弃这场毫无意义的追杀。” 除了戚少商和赫连春水之外,其余诸人都是面色大变,被这惊天秘闻震得一时无语。 “但结果应该是你失败了吧。”赫连春水眸间微动,妖妖一笑道,“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发现昏迷的你。” 为了剧情不被破坏,现在还是别让他们知道顾惜朝和老子的计划较为妥当。 一想到这,李沐眸中波光微颤,下一刻眉眼间就覆上了一层阴霾,淡淡的,却更显哀恸伤怀。 “我本以为可以说服他弃暗投明,就没有先取出密信。没想到,他听到我的劝说时不但不听,还打伤了我夺走逆水寒剑。我本来已经压制下去的内伤也发作了。”李沐如同口含黄连,话语苦涩异常,那字字句句似乎都穿插交织着深沉之痛。 他怅然一叹后,道:“真是抱歉,是我的冲动让戚大侠失去了证明自己无罪的机会。” 戚少商眼中闪烁的希冀之光立刻暗淡了下去,那面上的黯然之色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但他随即又沉声道:“厉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这件事绝对不能怪你。只是厉公子如今打算怎么办?” “今后嘛”李沐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浅笑道:“铁手和惜朝不是还在追杀你吗?让我护送戚大侠进京去吧。” 戚少商身子一震,万分感激道:“多谢厉公子了。”众人见队伍里又要增加一个助力,也大都是喜形于色。 李沐忽然将目光对准面色阴沉的雷卷,口中却是用最轻柔的话语说出了最沉重的话题。 “雷堂主,你的眼睛已经瞎了,再不找大夫好好看看的话,连你的内力都要散掉了。” 这字字句句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擂在戚少商心头,他霎时间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望向雷卷,问道:“卷哥,这是真的吗?你的眼睛已经……还有你的内力快要……” 沈边儿垂下头,目光哀戚沉痛。息红泪更是一脸错愕地睁大一双琉璃美玉般的明目,靠近雷卷望向他的眼睛。她伸出一双纤纤素手在雷卷无神的眼睛前方摇摆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下手,眸中闪着刺痛人心的光芒。 雷卷面沉如水,口中平静无波道:“我已经不中用了。如果戚少商你没有说到陈志明的剑法和顾惜朝的很像,我也根本猜不到他的身份。” 李沐面上露出晨曦初露般明亮温暖的微笑,他温言道:“雷堂主不必担心。在下略通医术,只要到了下一个城镇,就能到药店抓药为你治疗。” 息红泪和沈边儿都面色稍霁,戚少商也含笑道:“有厉公子在,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李沐唇边勾起一道温煦的笑容,心中的波澜却是翻涌不息。 跟着大部队来到了安顺客栈之后,李沐独自一人在房中歇息。 他见四处无人,便开始使用心灵连接术联系穿越司武侠分区的值班同志。 不久之后,耳边传来了钱小淮那无比熟悉的声音。 【老木头,怎么了?】 李沐先是一愣,然后在心中无奈道:【怎么又是你?小淮你不用去做魔幻分区的工作吗?】 【今天值班的是玖姐,我正好忙完工作来陪她。她现在正在看些资料,我替她值一下班。】 【我先前以为是与这个世界空间体系不容的物件被遗失在这个世界。没想到磁暴原因是重楼跑到逆水寒世界来了。你赶紧的,联系一下仙侠分区的同志。】 【噗……重楼跑到逆水寒世界!?仙侠分区的同志在干啥啊?你等等,我马上就去联系。】 大约半小时后,李沐正在闭目养神之时,耳边又传来了钱小淮的声音。 【老木头,他们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怎么这么快?对了,你有没有问他们重楼到底为什么跑这里来?】李沐眉峰耸起,万分疑惑道。 【其实很简单嘛,人家林渊区长顶着景天的壳子去跟重楼boss说了几句话,他就乖乖地回到仙剑世界了。至于原因,额……好像是正版景天被时空磁暴波及,不知道被卷到哪里去了。仙侠分区的同志在找,重楼也去找了,不知道为什么找到逆水寒世界了。】 李沐恍然大悟,随即眼中幽寒之色渐浓,泠然笑道【如果还是找不到景天,林区长是不是要派人去扮演景天?】 【那是当然,那个仙侠世界已经有客户在了。不过,老木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沐眼前浮现出一双傲视天地的赤瞳,顿时面色一沉,冷然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请你托那个扮演景天的哥们儿在走剧情跟重楼对打时好好插他几刀。要是能干死他就更好了。】 【你知道干死他是不现实的吧。】 【我知道。】李沐周身都包裹在如丝如絮的阴霾中,冷冷道【干得他□□就行了。】 【……怨念好深啊,老木头你是怎么遇到重楼的?】 【这个不提也罢。】李沐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诡谲的流光,问道【小淮,你刚才说重楼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世界寻找景天,对吗?】 【对啊,老木头你想到什么了吗?】 李沐眉头微蹙,疑惑道【重楼,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地随便挑一个世界寻找。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否有什么依据呢?】 【也许是这个世界经常发生磁暴,所以他觉得景天有可能被卷到这里来吧。】 李沐敛眉道【但重楼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景天,应该不在这里。】 【总之,你已经完成任务了吧?为什么不赶快回来?】 李沐悠悠一叹,目光深沉道【你告诉区长,接下来的假期,我会在这个世界度过。】 【额?逆水寒世界有啥好的?】 【没啥好的,只是我可以等顾惜朝功成名就之后,在他的府邸里长住下去。】李沐憧憬着未来白吃白住的美好米虫生活,眉眼间满是温柔和缓的笑意。 【想过米虫生活的男人是没有上进心的。你看咱家玖姐,多有学习的精神啊!她已经一脸严肃看了两个小时的资料了。哦呀,她好像把资料放下去上厕所了,嗯,我去看看她在看什么。】 李沐正津津有味地听着钱小淮在那里说家常,忽然听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便出声道【怎么了?她在看什么?】 【我……我把图像传过来你自己看吧。】钱小淮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李沐立时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穿越司办公室电脑屏幕的图像。 他看清那屏幕上的内容后,立刻睁开双眼,神情诡异,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床上。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钱小淮干巴巴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我钱小淮的女人嘛,总要与众不同些才好嘛,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也是独特的表现嘛。】 李沐抽了抽嘴角,随即仰天长叹道【为什么我身边就是不能有些正常的同事呢?区长也是,玖姐也是……】 【喂喂,老木头我可是很正常的哎。】 【你不算。能看到那些东西还坦然地接受玖姐,你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 【……其实我觉得,能在这么多不正常的人周围表现得很正常的你,才是最不正常的吧?】 李沐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笑,笑中依然含着几分涩意,那丝丝脉脉,皆似是愁肠入骨。 【我只是一个默默奋斗着的小职员,仅此而已。】 第二日,众人都紧张地聚在安顺客栈一个房间内,等待着高鸡血的杀手们伏击铁手的消息。如原剧情一样,所有的鬼魅伎俩都在锐不可当的铁手面前都失去效用。李沐戴着陈志明的面具,静静等在一个角落里。 尤知味也如原剧里一样煮好了热腾腾的滋味粥,分给众人服下。只是李沐拿起那粥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厉公子,怎么了?”他谄笑着问道。 “没什么。”李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芒,然后拿起滋味粥尽数喝了下去。 44、流星番外(三)加逆水寒(十二) 叶开清莹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 他将视线从碗中转移,凝眸望向孟星魂, 疑惑道:“我们的血,为什么会……” 孟星魂紧紧抿唇, 一言不发地望着水中融为一体的两个血滴,幼时与弟弟相处的种种片段如同星辰密雨般袭过心头,最后化为叶开那阳光般温煦清雅的笑容。 叶翔望着眸中波光微颤的孟星魂,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种时候,他自然是应该笑的。 但是叶开饶有意味地望着这两人的反应,笑意却逐渐退去,到最后已经是一脸正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星魂用着微有沉意的声音将整件事娓娓道来。叶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沉默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就凭这相容的血, 你就认为我是你弟弟了?” 叶翔蹙眉道:“你长得和小孟一模一样,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还有,亲族的血总是可以相容的。” 叶开托着腮,悠然浅笑道:“我好像从谁那里听过, 有时候非亲族的血也是可以相容的。至于长得像, 这难道不能是巧合吗?” 孟星魂霍然抬头,目光如电地望向叶开,却在看到那抹温和如晨光的笑容时目光黯然地垂下了头,最终只是漠然道:“叶翔,这件事先暂且不提。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宝宝,顺便收拾一下东西。” 叶翔心中有万千疑问,便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内室。只是他回头看了叶开一眼, 却见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悲哀。 他几不可察地溢出一声叹息,又轻声问道:“小孟,你觉得,他这是?” 孟星魂面色平静如常,嘴角却是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道:“我还以为他改变了。没想到失忆以后,他的警惕性还是这么高。” 叶翔闻声会意,眉峰耸起,道:“你觉得他不相信我们?” 孟星魂了然地笑笑,道:“如果他这么轻易就相信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那他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叶开了。”说完,孟星魂往日平和无波的眸中隐现几分愁郁。然后他又声音沧然道:“是我太急了,不该这么快就挑明。” “冷静一向是你的长处。”叶翔垂首道。 孟星魂面色冷峻漠然宛如千峰磐石,缓缓道:“我知道。”然后他开始低下头默默地收拾杂物,身边的叶翔则静默着望着他,往日清冽无双的黑瞳在昏暗的内室里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孟星魂带着叶翔叶开和宝宝迁到了另一处居所。那新住的木屋显然容不下这许多人。孟星魂只好和叶翔挤一张床。宝宝和叶开则是一人一个屋子。 是夜月明星稀,孟星魂见叶开房中无人,便出了屋子寻找。他刚走几步,就看到那木屋旁的湖边有一人影茕茕独立。那清瘦萧然的背影,在清朗的月辉下散发出虚无和空茫的气息,仿佛只是一袭幻雾,夜风吹过便了无踪迹。 “叶开?”孟星魂试探着问道。 叶开回过头来,眉眼间好似含着温煦的笑意,可这静夜中幽寒的月光流动在他脸上,却让那笑容也平添了几分清寒愁绪似的。 “你想起了什么吗?”孟星魂敛眉道。 “没有。”叶开回过头,出神地看着那黑玉般的湖面,浅笑道,“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去寻找丢失的记忆。” 孟星魂剑眉一振,口中却是幽幽道:“如果,你永远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又当如何?”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也就罢了。”叶开低下头,豁达地一笑,黑瞳中异彩绽放,道,“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样忘记以前的事情呢。” 他又抬起头,声音悠远苍然,恍如自天边传来。 “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遗忘,而是无法遗忘。” 孟星魂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半晌后才沉声道:“等会儿,我试一下你的功夫吧,说不定你能在练武时中记起些什么。” “你现在就可以看看我的功夫。”叶开忽然出声道。 孟星魂疑惑地看着微笑如昔的叶开,那皱起的眉头在看到他慢慢地从衣服里掏出几把小巧的飞以后舒展开来。 叶开轻轻一笑 ,仿佛是抬起了手,一道流光闪过,孟星魂回头一望,发现木屋的外墙上多了两把飞刀。 一把刀先嵌入墙中,另一把刀则精准无比地嵌入了第一把刀的刀柄上。 孟星魂转过头,脸色凝重地望着笑得悠然自得的叶开,钳口不语。 这是何等可怕的控制力! “这是我来时候身上带的飞刀。”叶开朝孟星魂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惬意笑道,“我以前应该是用飞刀的吧。” “不,你不止用飞刀。”孟星魂目光流转,想起那神来一剑,瞳中莫名地涌现出狂热的光芒,傲然道,“你还擅长用剑。” 叶开一挑剑眉,漾出一个有些疑惑的微笑,正要说话,却看见孟星魂转身进了木屋,拿出了两根削尖的短竹。 孟星魂抛给了叶开一根短竹,还未等他反应,一双欺霜赛雪的黑瞳已荡出决绝剑意,剑气凛然四射,瞬息间,人已经到了叶开身边。 见那苍苍翠竹携着逼人剑气靠近自己,叶开面上闪过一丝惊惶,连忙出剑格挡。但他的剑法杂乱无章,只几招间,孟星魂锋锐的短竹就已经抵到了他的喉间。 “你在干什么?”孟星魂难掩失望之色,厉声斥道,“你还记得飞刀,却忘了手中的剑吗?” 叶开面露愤懑之色,忿然道:“再来一回。” 孟星魂便退到一边,眼神一凛,短竹就如流星般划过半空,带着灼人的剑意和杀气。 但叶开见此势不可挡的一招,却是抛开手中短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孟星魂心中一颤,眼见他就要鲜血四溅,便努力侧开短竹。没想到叶开忽然闪电般地伸出手指,夹住那短竹。孟星魂只觉得手中的短竹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再也不能前进半分。叶开再一扭,一转,短竹便“啪”地一声断裂开来。 “你怎么……”孟星魂不可置信地望着浅笑着的叶开,口中快要涌出的一句话被他迅速吞灭下来。 你怎么可能不会用剑? 赫连春水比原剧中提早一段时间离开安顺客栈,息红泪为此黯然神伤,高鸡血则滑稽地摆了摆小胡子,嗤笑着赫连春水的临阵脱逃。 李沐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不参加他们的讨论,只是听着杀手们伏击铁手失败的消息络绎不绝地传来。他唇边轻讽,暗想着这等鬼魅伎俩在铁手面前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奇效。 不过,算算时间,铁手也该到了吧?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却见那帘布微微颤动,有一只宽大的手掌伸了进来。 众人面色微变,眼看着一脸正气的铁手悠然地掀开帘布,仿佛走进自己家里一样走进了高手四伏的房间。 铁手环视四周,淡然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客栈,竟然隐藏了这么多高手。”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不引人注意的李沐。 李沐抬起头,貌似不经意地望见铁手背着的逆水寒剑,嘴角噙着一丝真诚温柔的笑,却隐隐的含有讥诮之意。 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铁手,默然不语。铁手恍如对这些犹若实质的目光毫无所觉,只是走到尤知味的滋味粥前,搓着手浅笑道:“好久没有品尝尤大师的滋味粥了。” 尤知味得意洋洋地一笑,将一碗滋味粥递给了铁手,笑眯眯地看着他服下。 李沐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容渐渐升起泠然之意。 铁手,你看到我们都在吃这粥,就这么肯定这粥里没有加上什么特别的东西?还是你自负内力深厚,认为自己即使中毒也可以将毒逼出? 铁手喝下一碗滋味粥后,笑容渐退,一派正气凛然地说出尤知味和高鸡血的罪状,说完后,又瞥向李沐,浅笑道:“在座各位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士。唯独这位陈兄,剑法出众,可我却是从未听说过。不知陈兄师承何处?” 李沐面上掠过一丝幽寒冷笑,缓缓道:“家师梁羽生,想必铁二爷应该从未听过吧。” 话音一落,铁手和戚少商等人都面露沉思的表情。铁手略一思索,便从容笑道:“不错,铁某孤陋寡闻,竟是从来没听过这等高人的大名。” 李沐忽而抽出一泓秋水般的长剑,用纱布反反复复地擦拭着剑身。他看起来只是在极其专注地做一件事,但森然剑意却在室内无声蔓来,肆意成汪洋。 铁手感觉到这蓄势待发的剑气,便微笑着站起身来,面对着满是警惕之色的众人,泰然自若道:“除了陈兄外,只怕各位都不是我的对手。” 高鸡血冷然一笑,满是杀气地说道:“怎么?铁二捕头你也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了?”尤知味一张猥琐的脸上露出有些渗人的奸笑,道:“嘿嘿,有我们这些人再加上厉公子,哦不,是陈公子,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 铁手听到那句“厉公子”眼神一闪,面上却神色如常道:“我是不怕,你们怕么?” 戚少商眼神一沉,正色道:“铁手,我曾经以你为榜样。但如今我看你这般狂妄,只想扇你几个耳光。” 话音一落,李沐有些错愕地看向戚少商。 没想到大侠生起气来说话也这么彪悍。 铁手也肃容道:“铁手哪敢小瞧各位?只是能放手一搏的机会实在不易找到。”说完,他拿下背上的逆水寒剑,递给了戚少商。 戚少商刚要伸手接剑,忽见铁手面色扭曲,颓然倒下。 尤知味立刻站出来,意气非凡地指出那粥香味才是毒,其他人喝粥前都已经服过解药不会中毒。众人面色稍缓,围过来一派轻松惬意地看着浑身无力的铁手。 李沐看高鸡血命人将铁手搬去另一个房间,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接下来,戚少商见逆水寒剑柄被换,便与众人轮流着查看宝剑,如原剧情一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李沐和众人皆是无力倒地。 “怎么回事?我动不了了。”息红泪惊诧道。 “哼。”尤知味拍了拍身子,色迷迷地望着息红泪,再看看惊疑不定的众人,奸笑着将自己被顾惜朝收买的事实说了出来。 李沐听了心头一沉,又见那帘布翻动了一下,却是青衣素袍的顾惜朝带着连云三乱走了进来。 不是叫你不要现身吗?怎么又来了? 李沐面色一白,死死地盯着笑得一派自在肆意的顾惜朝。 “顾惜朝!”穆鸠平和阮红袍都是眼中冒火,狠声叫道。 顾惜朝看也不看李沐,只是邪魅一笑,再次开启话痨模式,将自己如何收买尤知味的事情一一道来,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众位英雄面色铁青的脸。 “惜朝。”李沐适当地露出沉痛的表情,道,“回头是岸还为时不晚。” 顾惜朝见李沐一动不动,佯装得意地笑道:“南星,等我杀了这些人我们再说吧。” 李沐只能配合地发出一声长叹,在众人或惊讶或疑虑或警惕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地站了起来,迎上顾惜朝看似惊诧的面容,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跟你动手了。” 顾惜朝的眉眼间漾出些笑意,在旁人看来自然有些他被至亲背叛后的惨淡绝然之意。 李沐也挂上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无奈表情,抽出长剑散发凛然剑气。 该上演了吧,兄弟相残的戏码。 45、重返逆水寒(十三) 顾惜朝的周身都笼罩在一种冷峻的气息中, 一双方才还异彩绽放黑瞳此刻却深沉得似乎要择人而噬。 他眉间微蹙,面上覆上一层阴霾, 冷然道:“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顾惜朝这演技,杠杠的啊。不过老子真的很想换个角色啊, 扮演苦逼好人实在是没劲。 李沐虽然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面上仍是带着几分惋惜,几分沉痛,几分酸涩地说道:“惜朝,你作恶多端终会有报应的。趁着还有机会赶紧改过吧。” 顾惜朝一甩青袍,指着门口,眼眸中满是冰雪泠然之色, 口中漠然道:“既然话不投机, 那我们就在隔壁一战吧。” 李沐惨然一叹,似乎满腔的悲苦抑郁都在这叹息中沉淀下来。他深深地看了眼戚少商等人,又冷厉地一瞥连云三乱和尤知味,道:“我跟你决出胜负前, 你不能让这四人伤害戚大侠等人。” 顾惜朝望着戚少商等人, 微微眯起的眼睛闪过一丝诡谲的流光,面上掠过一丝幽寒冷笑,道:“三乱,尤知味,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这些人。” 连云三乱正在摩拳擦掌,此刻见顾惜朝下了死令也只能无奈遵从。尤知味虽然听从,却一刻也不把充满□□的目光从息红泪身上移开, 仿佛她在他眼里已经是个赤着身子的绝世美人了。 顾惜朝朝着李沐冷哼一声,便携着无名剑出了房门。李沐出去时,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四人。戚少商在他身后关切地喊道:“厉兄弟不要过于逞强。”想必他是担心李沐内伤未愈不能力敌。阮红袍也面色凝重道:“厉公子,小心他的偷袭。”原本默不作声的雷卷沉声道:“不要给他出手的机会,一开始就用你的剑。” 李沐听到这些充满关心的话语,心中不由得涌出一段暖流,嘴角也随之微微上翘。顾惜朝听到后,面上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明灭不定。 他和顾惜朝到了隔壁房间,一关上门,里面就不断地传出各种叫喊声,家具破损声,兵刃交接声,拳脚摩擦声。 “顾惜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顾惜朝,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 “顾惜朝,我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多!我教你武功韬略不是为了让你去杀害无辜的!” 李沐中气十足地往房间门口一喊,手上立马把一个碗狠狠地砸碎在地,然后转过头,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顾惜朝,传音入密道:“喂喂,怎么都是我在喊,你也来喊一下啊。” 顾惜朝望着李沐悠然一笑,动作优雅地将身边的一个花瓶砸到墙上,看着那四溅的碎块,朗声道:“厉南星,你不必多说了。” 李沐小声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铁手被你杀了吗?”说完,他又向门口一声断喝道:“顾惜朝,既然如此,你别怪我剑下无情。” 顾惜朝朝着门口杀气腾腾地大喊:“厉南星,你早该让我领教你的绝招了。”然后他唇边微讽,传音入密道:“我本来想借戚少商的手除掉铁手,没想到他没有杀他。” 他飞出一斧头把架子弄翻,又低低笑道:“我本来是想亲手杀了铁手的,但是我听说赫连春水的死士就要赶过来,就先饶他一命。” “原来如此。”李沐一边点头沉思,一边拿起椅子用力地砸到墙上让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既然是这样,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沐小声道。 顾惜朝抽出寒光凛冽的无名剑,剑气四溢之下,桌子被他一分为二。然后他随即小声道:“为了进一步取得他们的信任,你最好被我打伤。不过要在死士们来的那一刻再决出胜负。” 李沐朝门边似乎是怒气冲天地大喊一声:“顾惜朝,你居然……”然后他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小声问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其实我觉得我挟持你出去也不错。” 顾惜朝瞳中光芒闪过,他凝眸望着李沐,唇边勾起一个如画的弧度,恍如月辉日华浸润,清雅晶莹。他浅笑着传音入密道:“徒弟长大了,自然是要压过师傅的,不是吗?” 李沐又把一个椅子扔到墙上,眉头微皱道:“这是什么道理?” 顾惜朝瞳中光芒大盛,面上往日里柔和的线条却像是刀劈斧凿出来似的,周身都散发着酷烈而冷傲的气息,口中傲然道:“我说的便是道理。” 顾惜朝,你这是在向老子散发反派boss的王者之气吗? 李沐心头憋闷,正要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瞳孔一缩,再和顾惜朝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点了点头。 房门发出怪异的“吱呀”声,随即丰神俊朗的顾惜朝嘴角噙着一丝邪魅傲然的笑,从中闲庭信步地走出,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一场大战。 李沐嘴角流下血丝,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颤巍巍地指着顾惜朝,面上带着无比绝然的哀恸和悲哀,道:“顾惜朝,我对你手下留情,你居然对我无情偷袭。你……你……” 顾惜朝立刻用如刀似剑的目光投向李沐,口中冷然道:“我势要杀戚少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说完,他向外一瞥,佯装大惊,便匆匆赶到戚少商等人面前,向尤知味和连云三乱说明了死士们的到来,协同他们一起退去。 赫连春水一来,李沐的心就放下大半。他指导那些死士们去镇上抓药解除戚少商等人的毒。但为了塑造被弟弟背叛的失意大哥形象,李沐等他们都复原后就远远地躲到一边,出神地望着像大漠沙丘一般泛着惨黄的天空。 “厉兄弟,你是怎么解开那毒的?”身体恢复的戚少商一看到李沐愁思的模样就忍不住问道。他这话一说,其他人也向李沐投来疑惑的目光。 “实不相瞒。”李沐看着落日懒懒地坠下天际,淡然无波道,“我自小就日日药浴,体质异于常人,一般的毒根本就毒不倒我。” “原来如此。”戚少商似乎努力想让李沐的眉头舒展下来,便热情洋溢地说道,“厉公子真是医毒皆精的奇才,尤知味的毒若不是有你来解,我们还真是要陷入窘境了。” “大当家太客气了。”李沐平静无绪道。 一旁的穆鸠平笑道:“还好厉兄弟没有教那个没心没肺的顾惜朝用毒,否则我们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话音一落,阮红袍柳眉倒竖,立刻给了不知轻重的穆鸠平一个眼刀。穆鸠平被她略带杀气的目光盯得身子一颤,讪讪地闭上了嘴。 戚少商道:“厉兄弟,铁手还在上面。你觉得他要把毒逼出需要多少时间?” 李沐似乎听到这句话才从朦胧遐思中回过神来,眸光清明起来,正色道:“放心,我会上去处理。” 说完,他就提着玄铁剑上了楼上的房间,打开了房门。 铁手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紧闭着双眼满头是汗地坐在椅子上,显然是在运功逼毒。他听到脚步声,睁眼一看发现是淡然笑着的李沐,嘴角边却噙上一丝温煦阳光的笑容,似乎丝毫不觉得他处于险境,反而一派正气道:“陈兄有话要对我说?” 李沐低头一笑,又抬起头目光清莹地问道:“你为何不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呢?毕竟天下间想杀铁二爷的人可是犹如过江之鲫啊。” 铁手回想起那惊鸿一剑,面上镇定自若道:“能使出那样剑法的人,绝不会是趁人之危的卑鄙之徒。” “我的确不会杀你,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他黑玉般的双瞳中透出重重魅影,清冷无绪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中也有些冰雪料峭之色。铁手正欲相问,却见李沐抽出一根闪着妖异蓝光的小针,朝他肩膀上的一个穴位狠狠地扎了下去。 下楼后,李沐远远地望着戚少商关切的神色,心里的一处不由得柔软起来。 “厉兄弟,你杀了铁手吗?”阮红袍急切地问道。 李沐眼神一闪,道:“我没有杀他,但他有段时间不能行动了,我们先走吧。” 于是,逃亡的大部队继续前进着,期间戚少商不断找机会找李沐说话,他似乎是想方设法安慰被至亲无情抛弃的李沐。但让旁人和李沐都有些听不下去的是,戚少商一直都说不出能令人轻松惬意一些的话。 戚少商正色道:“厉兄弟,顾惜朝幼时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阮红袍使劲对戚少商使眼色,但很无奈的是他一门心思都投在李沐身上,根本不去注意。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老子教导无方啊? 李沐知道他纯粹是好奇,但还是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本以为他有上进心是好事,没想到他为了得到权势会变得不择手段。说起来这都是我的错。” 戚少商再次无视阮红袍的轻咳声,肃容道:“但是厉兄弟没有把使毒的本领教给他,这又是何意呢?想必厉兄弟应该是察觉到顾惜朝人品不正故没有将本领尽数相传吧。所以,这绝对不能怪厉兄弟。” 你……你的话太多了点吧? 李沐眉间微蹙,沉声道:“当初教他的时间不多,若再让他学习用毒会耽误其它课程。” 戚少商说话的兴致还是很高,却被一旁的息红泪拉了去。李沐看着他不解地望着息红泪,嘴角噙上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都是一路演戏下去吧?貌似很轻松呢。 他正这么想着,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翘 ,耳边立刻传来了一个没有一丝情绪起伏的声音。 【李沐,这个世界的某个区位磁暴强度猛增,你过去查看一下。】 【玖姐?你说磁暴强度猛增?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李沐难以掩饰住心中的惊惶之情。 【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顾惜朝就在那个区位,你还是先去看一下吧。】 李沐闻言大惊,面上惨白如纸,问了坐标之后立刻对戚少商等人说道:“我想到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办,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是什么……”戚少商话音未落,就见到李沐如烟尘般极速退去,他只好带着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站在原地。 李沐心急火燎地赶去,发现顾惜朝一班人马在路上遇到了大风沙,他们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李沐望见顾惜朝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倒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还好,他没有被时空磁暴卷走。 可是当顾惜朝看见李沐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之时,先是身子一震,然后目光幽寒道:“你是谁!?” 不会吧,没听说过磁暴还会把人弄失忆的啊。 李沐一愣。但他心中的万千思绪下一瞬间就纷涌如潮,最后化为唇角一丝冷然的笑。他一双眸子黑得似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口中冷冷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是谁?” 46、重返逆水寒(十四) 顾惜朝一挑秀眉, 冷傲一笑,沉声道:“在下顾惜朝, 阁下是?” 李沐闻言先是面色一白,再不死心地看了顾惜朝那光滑白皙的脖颈, 霎时间嘴唇微颤,一时间只觉得有雷霆万钧轰然落下。 他脖子上本来应该有老子留下来的针孔的!这果然不是什么狗血的失忆。这家伙,连魂带壳子都不是这个世界的顾惜朝! 李沐震惊的神色落到了顾惜朝的眼里。他微蹙双眉,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刻还是速战速决为宜,打昏这家伙再带到穿越司总部去吧。 李沐垂下头,思绪流转万千,最终化为他眸中深不见底的幽寒冥黑。他再抬起头时, 那一双漆黑眼眸已溢出凛然霜雪之色, 漾出的剑意似乎快要化为实质。 城主模式,启动。 顾惜朝只看见李沐眼神陡然凌厉如刀,还未说话,就见到一道如雪的剑光漫华而来。 3分钟后 李沐战胜顾惜朝后, 点了他的穴道再将其放进空间袋中, 来到了穿越司武侠分区。 他先去的是杨玖的私人办公室。 “玖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0335号逆水寒世界的顾惜朝呢?”李沐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了一通,然后语速飞快地问道。 坐在办公椅上的是一袭白领装的杨玖。她黑发如绸似缎,肌肤雪白如霜,眉目姣好如画,只是那清冷无绪的眸子却让人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她望见李沐时,只是微微点头, 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一次,0335号逆水寒世界和它周边的几个平行的逆水寒世界是同时发生磁暴的。磁暴中心是0335号世界。” 李沐面色凝重起来,问道:“除了0335号逆水寒世界,还有几个?” “5个。”杨玖淡然道。 李沐倒吸一口凉气,蹙眉道:“那玖姐你查到我那个世界的顾惜朝的行踪了吗?这个外来者又是属于哪个世界?” “0335号顾惜朝应该是被卷入这5个世界的其中一个。至于那个外来的顾惜朝,貌似是属于0337号逆水寒世界,我会让别的员工处理一下他的。”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他的。但是0335号逆水寒世界的剧情怎么办?”李沐懊恼道。 “不必担心。”杨玖一双清冽无尘的眸子对上了李沐,平静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这次磁暴,跟剧情是否被破坏没有多大关系。重楼走后,磁暴的频率还是有增无减。” “还是在增加……我实在不懂。”李沐咬牙道,“这次事件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不必多说了,我给你些道具你就出发吧。找到顾惜朝后立刻返回0335号逆水寒世界。”杨玖冷然道,“李沐,记住,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李沐郑重其色地点了点头,问道:“什么道具?是最新产品吗?” “我从来不用什么所谓的最新产品。”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手机和一个手表。 李沐接过手机和手表,细细查看之后,喜出望外地说道:“玖姐,您太厚道了,这不是灵魂波动捕捉器和磁暴侦测仪吗?这些东西可以帮上大忙啊。” 所谓的灵魂波动捕捉器,就是可以让人通过对特定灵魂波动的搜索来确定要寻找的人的位置的机器。磁暴侦测仪,顾名思义,也就是能侦测磁暴强度的仪器。 “0337号世界的顾惜朝你先交给我处理一下他的记忆。我再告诉你这每个世界磁暴突增的区位坐标。你到了指定区域后先用灵魂波动捕捉器寻找顾惜朝。找到目标后,确认他是不是你要找的顾惜朝即可。” “多谢玖姐。”李沐喜上眉梢道。 “我不是白白帮你的。”杨玖明澈的眼眸忽而如猫咪一般缩成一条线,似乎有流光转瞬即逝。 李沐想到那夜杨玖在看的影像,心中一颤,不祥的阴霾顿时笼罩全身。 她轻启朱唇,道:“我还会给你个微型照相机。你要拍下我所要求的画面。” 杨玖又迸出一句话,李沐顿时面色?迦弧?br> “怎么,你披着厉南星壳子连这点办不到?”杨玖冷厉地一瞥过去,李沐立刻回过神来,面含谄笑道:“不是……那个……我一定尽力。” 杨玖沉声道:“那就快去吧。” 李沐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前路处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玖姐,小淮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 0336号逆水寒世界 时间:拜香仪式之后 地点:大顶峰 大顶峰杀声漫天,兵刃交接声此起彼伏。此刻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仿佛有血色幕天席地而来。一青一黄两道人影穿梭其中,最是剑光凛冽杀气四溢。 顾惜朝的青衣素袍在朔风中飒然翻动,两点漆黑似乎蕴着泠然的讥诮之意,仿佛在他灵魂深处,有着无穷无尽的傲然和幽冷。 他冷笑一声,手一抬,就是一道流光闪过。 戚少商被那裹挟着灼热劲风的神哭小斧震得吐出一口鲜血来,用逆水寒剑插在地上强撑着身体,双目充血地望着顾惜朝,眸中的悲愤之意似要破冰绝提而来。 “鬼神夜哭,神哭小斧。”他凝眸望着顾惜朝,缓缓道。 “戚少商,我这神哭小斧,专破高手罡气。”顾惜朝闲庭信步而来,邪魅森然地笑道,“你守住气魄的罡气已经被我破了,还不魂飞魄散?” 戚少商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欲坠。 顾惜朝正要上前,忽见一人自天上飘然而至。 他和戚少商看清那人的相貌后,一时间震惊无言。 披着厉南星壳子的李沐查看手机屏幕发现只有一个目标符合灵魂波动特征后,便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问道:“你认识我吗?” 顾惜朝眉头皱成一团,微微摇了摇头。他正要说话,却听李沐懊恼地说了声“穿错了啊”就看见他跃入大雾中不见踪影。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顾惜朝面色一沉,继续砍杀戚少商。 0339号逆水寒世界 时间:皇城决战之时 地点:大宋皇宫 戚少商和顾惜朝分别手持利剑,立于大殿门口两端。四目遥遥相对,刹那间火花窜起,晶莹缠绵却又暗涛汹涌,森然剑气于无声处肆意汪洋。 下一瞬间,剑光闪过,两人便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大殿门口剑气纵横。 可有一刹那,在冥冥之中,两人都觉得有惊雷闪过。 戚少商抬头瞥见大殿屋顶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穿着黑白格子罩衫的年轻人,不由得一愣。顾惜朝也随之望去,身子一震,几近失声。 李沐刚刚才降临到这个世界,确定了这里只有一个符合灵魂波动特征的目标后,就抬起头见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他望了顾惜朝一眼,见他除了惊异之外更多了几分冰冷的警惕之色,便心下一沉,挥挥手苦笑道:“我穿错了,那个……你们继续啊。” 戚少商正欲说话,却看见李沐一个翻身,便闪下屋顶消失无踪。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提剑与顾惜朝继续决斗。 0333号逆水寒世界 李沐降临到了安顺客栈的附近,但这次,他一查看灵魂波动捕捉器的显示屏就不由得嘴角一抽。因为那上面赫然显示有两个目标。 “两个……顾惜朝?”李沐面色窘迫,艰难道,“应该有0335号的顾惜朝在其中了。老天保佑他千万别碰到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一个目标正在安顺客栈中,李沐决定先去确认一番。 依旧是0333号逆水寒世界 地点:安顺客栈 时间:众英雄中毒倒地,顾boss闪亮登场 戚少商等人面色铁青地无力倒地,看着那青衣素袍的书生噙着得意傲然的笑悠然走来。 “我一直在等,等着你们所有人都中毒。”书生邪魅一笑,嘱咐连云三乱将晚晴带下去。 息红泪面色沉郁道:“尤大师,他是怎么让你出卖我们的?” “你们到思恩镇安顺客栈之前。”书生浅笑着拍了拍尤知味的肩膀,说道,“我就已经拜访了尤大师。” 他正要讲述如何说服尤知味的过程,却眉头微蹙,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门外正有声音传来,那是生人的脚步声,那每一踏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坎上,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显得极为突兀。 戚少商等人也屏声敛气,死死地盯着那门口的帘布。 这个时候到来,究竟是敌,还是友? 像是回应着他们的疑惑似的,帘布微动,一张俊秀而年轻的脸露了出来。 众人看到那张和书生一模一样的脸孔皆是面色大变,而穆鸠平首先惊呼道:“顾惜朝!” 李沐神情漠然,淡淡地扫了一眼惊诧莫名的戚少商等人后,便将目光定格到了面露警惕之色的青衣书生身上。 “你是何人?”书生蹙眉问道。 李沐看着他的神情,苦涩地笑道:“我只是个不相干之人,你们继续吧。”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说出你是何人!”书生先是发出一声断喝,见李沐依然不停脚步便提剑上前。 可他刚走几步忽然脸上一白,飞快地拂袖躲开星星点点袭来的几根银针。书生再抬头,已经是面目冷峻,如含冰霜。 李沐笑容森冷,透出丝丝杀气,警告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书生还欲相逼,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凛然剑气在房间内无声蔓延,再看李沐,发现他已经半抽出一把仿佛犹如秋水凝成的长剑。 这样的剑气……此人绝对是个用剑高手。 这是书生和戚少商等人共同的想法。 若是他能和顾惜朝起冲突,那我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息红泪充满希冀地望着李沐,道:“我们被小人暗算中毒,还请侠士相助。” 但书生眉头一皱,却并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继续相逼,而是一摆青袖,冷然道:“请。” 李沐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戚少商等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门。 戚少商等人望着李沐毫不留恋地绝尘而去,顿时觉得再次陷入绝境,无路生还。 李沐找到顾惜朝时,发现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他昏迷不醒地倒在一处沙地上,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脉象虚浮。 李沐本想带着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但磁暴侦测仪表示此刻的磁暴强度实在不宜于跨界穿越。他只好带着顾惜朝在思恩镇随意寻个住处,让他服药调养。 但是,顾惜朝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李沐面带忧色地靠在床头,看了看他苍白的面容,又瞅了瞅磁暴侦测仪上的结果,只能无奈地叹道:“果然,两个灵魂不能长期处在同一个世界吗?” 同一个世界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人存在。在本土处于强势的一方必然会吸收外来的一方的生命能量。这是世界法则的一部分。即使把顾惜朝装入空间袋中也不能抵御世界法则。 李沐望着门外漫天袭地的黄沙,目光深沉地喟然一叹,声音悠远苍然,恍如自另一个世界传来。 “看来,要想保住一个,就必须把另一个……” 47、重返逆水寒(十五) 李沐回头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顾惜朝, 他眼中平静无波,却别有一股幽寒之意, 沁凉如冰。 “如果让另一个你身负重伤或是被我杀死,也许可以解除你的危机。”他黑瞳眯成一条细线, 口中幽幽道,“可若是这样,谁来继续走这剧情?” 他忽而灵光一闪,眼神一转,透出几重灼灼灿芒,浅笑道:“除了这个,倒还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 顾惜朝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许只是因为跨界穿越而身体虚弱, 他和这个世界的顾惜朝并没有什么实力上的差距。然而, 当另一个他开始练魔功时,二者的差异就日渐增大。因此,顾惜朝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堪。 但只要增强顾惜朝的实力,他自然可以去吸收另一个自己的生命能量。 这增加实力的方法不就在老子身上吗?只要我把功力传给他, 顾惜朝绝对能强过另一个自己。 李沐望着面容憔悴的顾惜朝, 淡然一笑,但那笑意中却又带了几分苦涩入肠的自嘲。 功力尽数传给顾惜朝之后,在这高手遍地的武侠世界他就是废人一个。万一他得在这边呆上好长一段日子,那今后可就难熬了。 李沐知道自己从来都算不上怀有良善之心的人,他也许很善于伪装成这种人,内心却始终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仙姿楼解救顾惜朝,浮玉山传授顾惜朝武艺学识, 千里追杀中暗助顾惜朝脱困,营救剧情人物化解顾惜朝结下的仇怨,这桩桩件件下来,他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顾惜朝欠他的远没有他欠顾惜朝的多。之前帮助顾惜朝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建立在他自己的利益不受太大损害的前提之下,可是这次…… 他眼中幽光粼粼,想起与顾惜朝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边的微笑越发深了,却掩不住内心的空茫和怅然。 什么时候,我开始把一个剧情人物的利益凌驾在我的利益之上了? 他睫毛微颤,望着顾惜朝的眸子透出些悠远飘渺,声音苍然道:“陆小凤总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次我竟是要把这烂好人做到底了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如冰裂玉碎般清脆,却又流出几丝怅然。 “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李沐苦笑着,低下了身子,将自己的功力源源不断地传给顾惜朝。 李沐传完功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到最后他只得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呆呆地望着顾惜朝。 对于一个长期内力充沛的人来说,丹田内空空如也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但他看着顾惜朝红润了几分的面容还是稍微舒心了点。 你欠我的,还是在假期里慢慢还吧。 李沐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唇角的笑中蕴了几分暖意。 他又静坐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空间袋里拿出磁暴侦测仪,看着上面的数字。巨大的欣喜从李沐心头落下,他知道现在已经可以跨界穿越了。回到穿越司之后就能补给内力,然后返回0335号逆水寒世界了。 但李沐正准备上前靠近顾惜朝时,忽然发现他已经睁开迷蒙的双眼,慢慢地从床上下来。 糟糕,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苏醒? 李沐面色一白,发现他要把顾惜朝打包带走的美梦在瞬间粉碎成渣滓。 顾惜朝看见周遭环境先是眉头一皱,看见李沐时那秀眉才舒展了开来。 他眸中清荧,温煦笑道:“我刚刚还遭遇风沙,现在却到了这里。莫非,又是你救了我?” 李沐惨笑着点了点头,他那苍白的面容让顾惜朝看得暗自揪心。 “瞧你这样子,倒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顾惜朝上前几步,疑惑道。 李沐眼神一闪,低头道:“没事,我只是把你带到这里时费了点力气。” 顾惜朝面色稍缓,声音清朗道:“既然如此,我也有些想进食了,不如,你和我同去?”说完,他未等李沐有所反应便拉住了他的手。 李沐惊诧不已,但想要再挣脱却是难于上青天,因为他的手握在顾惜朝手里,却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他抬头望见顾惜朝的双眸,身子一颤,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那两点漆黑深瞳,刚刚还糅合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纯挚,此刻却似被狂风扫过的潭水,光影缭乱,支离破碎。 “你果然又在骗我。”顾惜朝面覆冰霜,声音清寒苍然,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道,“你的内力哪里去了?我身上多出来的内力又是怎么得来的?” 李沐不忍去看他的眼神,只得尽力平静道:“你是聪明人,这么明显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了吧。” 顾惜朝瞳孔骤缩,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要爆开来。 “你居然把全部的内力给了我……你到底为何……”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沐,声音因为痛楚而微微颤抖着,仿佛失去全部内力变成废人的是他自己。 李沐趁着顾惜朝还没想到什么把内力返还给他一部分的馊主意,连忙沉声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被人下了一种奇毒,此毒一时间难以解除。为了不让你有性命之忧,我只能把功力都输给你,才能压下这种奇毒。” 顾惜朝面上立时被阴霾笼罩,狠声道:“我的仇家是不少。但不杀了我却给我下毒,此人的确阴险。” 然而他望着李沐又不免歉然道:“你能想到办法彻底解毒吗?你的功力,我不能要。” 李沐幽然一叹,无奈道:“暂时还想不到办法。你先扶我起来,我使不上力气。” 顾惜朝放开了他的手,低下了身子,动作轻柔地将李沐扶起来,李沐也用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顺势站起来。 但顾惜朝将他扶起时忽而面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盯着李沐。他张嘴欲言,却是嘴唇微颤着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李沐始终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待他闭上双眼时才摊开刚才伸到他脖颈后面的手。手掌上有一颗细小的银针,闪烁着妖惑寒冽的蓝光。那针上面涂了上好的麻药,在人的脖颈上刺一下,就能让对方几秒钟之内倒地。 他望着昏迷不醒的顾惜朝,面上含了一丝无奈的笑容。关心则乱,这是顾惜朝的老毛病了。 “你不该忘记的,就算没了内力,我还是我啊。” 穿越司武侠分区 杨玖淡然地看着正喝能量水的李沐,道:“照片拍好了吗?” 李沐差点喝得呛住,窘迫地答道:“已经拍好了。”他回想起拍照的经历仍是面上仍是闪过几丝不自然。为了完成杨玖的任务,他只能趁着顾惜朝昏迷之时把他放在床上,再做出把他压倒的姿势,然后用微型照相机拍下照片。 杨玖略看了一眼那照片,柳眉蹙眉道:“脸贴得不够近,你的表情也不够有攻击性。我又没让你拍□□,摆出这么苦逼的样子干什么?” 李沐苦笑道:“玖姐,这照片你打算……” 杨玖平静道:“说了你也不懂。” 虽然李沐明白杨玖有些异于常人的爱好,但他明白自己确实听不懂玖姐那些类似行业术语的话。而且李沐敏锐的直觉也告诉他,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会更好些。 “对了,玖姐,重楼走后,磁暴增加的速度有没有变化?”李沐想起心中的疑惑,又正色问地道。 “增加的速度是变小了。”杨玖冷然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 李沐沉思片刻后,道:“有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重楼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进这个世界寻找景天。有没有可能,他在这个世界察觉到了景天的气息?” “你是觉得景天也有可能在0335号逆水寒世界吗?这个不可能,因为景天已经被仙侠分区的同志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杨玖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的猜测彻底打破。 “不一定要是景天本人,只要是能让重楼觉得他在这里的东西就可以了。”李沐低头喃喃道,“如果可以问一下重楼就好了。玖姐,当初去接重楼回家的是仙侠分区的区长吗?” “没错。”杨玖一边细细端详着照片,一边漠然道,“你应该是想去问林区长重楼来这个世界的原因吧?但是林区长最近去出差了。” 李沐只能摇头叹息道:“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啊。也罢,那我先去了。” 只是待他走后,杨玖出神地望着那照片,眼中闪烁着不容忽视的炽烈火焰,完全不似平时的清冷无绪。 她诡然一笑,自言自语道:“顾厉cp算什么?厉顾这种逆天的cp才会让照片大卖呢。” 0335号逆水寒世界 李沐将顾惜朝带到思恩镇,随意租了个民居住下,等候着顾惜朝的醒来。 他倚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之下,便想起身出外,却没想到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一句:“你又想走了?” 李沐眉宇间满是惊喜地回过头,却看见顾惜朝一脸阴郁地望着他。 他讪讪一笑,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不重要。”顾惜朝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眸中溢出清寒冷然之色,道,“重要的是,既然你已经失去内力,又为何将我迷昏?” 李沐歉然道:“因为我怕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不会同意。” 顾惜朝双眉深锁,无奈道:“你又做了什么冒险的事情?” “也不算是冒险。”李沐继续胡扯道,“我想去寻我师傅。没想到在寻的路上我就碰见了他。师傅听我说完事情,就传了我十年的功力。” “十年?” “师傅他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测,仅仅十年功力就足够我恢复到以前的水准了。”李沐悠然浅笑道。 顾惜朝终于心头大石落地,面上云开雨霁,淡笑道:“就算是如此,我平白多出的这些功力也终有一日要还你的。” “不必了。”李沐眸光流转,温和笑道:“你只需做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是什么?”顾惜朝疑惑道。 李沐忽而目光炯炯地望着顾惜朝,口中迸出一句话。 “从今以后,我要你……养我。” 48、无责任番外上 顾厉无责任番外(可能涉及剧透) 时间:已经从少年四大名捕的世界回到逆水寒世界 地点:顾惜朝的府邸 李沐清莹黑眸眯成一条细线, 凝神望着那在树梢间若隐若现的一轮冰镜玉盘般的满月。 时光如同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 他又在逆水寒世界呆了一年了。回想在这一年间经历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在露出一丝暖意融融的笑。 也许, 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正这样想着,身后就传来了顾惜朝一如往昔般充满关切的话语。 “就算你武功高强,也不该在夜间穿得这么单薄吧?”顾惜朝面上含着一丝悠然浅笑,捧着一件斗篷信步而来。 李沐笑着歪了歪头,毫无诚意地说了声“下次会注意”,然后接过斗篷披在身上。 顾惜朝见他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蹙眉。而李沐看着顾惜朝在清冽月华下显得不太真切的面容,一时间心中又思绪纷涌, 悠悠道:“我还记得, 紫禁之巅的那场决斗,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下进行的。” 顾惜朝幽幽一叹,道:“前世之事皆为过眼云烟。过于执着前尘往事于你并无裨益。” 李沐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道:“我不过是随口一提, 你何必多虑?我早已认清自己的身份。”但下一瞬间他又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 仿佛要将那流水般无迹可寻的月光握于掌心,眸光幽渺,口中寂寥道:“虽然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但现在想起,却还是会忍不住感叹。” 与配角们众星捧月的楚留香世界不同,陆小凤世界的每个主要人物都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辉。就算是活着的时候就成了传奇的陆小凤也不能把这些人的光彩给盖下去。例如君子如玉的花满楼,寂寞如雪的西门吹雪,盗亦有道的司空摘星。虽然李沐在那里扮演的叶孤城最后是以悲剧收场,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陆小凤等人的欣赏。 顾惜朝似乎也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寂寞之意感染,仿佛有重重清寒月光蹙在眉间,道:“白云城主已不在这世上,但天外飞仙还未成为绝唱。你可以多练练剑法以扫清这胸臆间的抑郁之情。” “还是算了。”李沐宛然一笑,道,“明晚有灯会,你若是得空,可否陪我到集市上走动走动?” “自然可以。”顾惜朝笑道。 第二日晚上,街上华灯如海,李沐和顾惜朝信步而游,也算没有枉费了这良辰美景。 只是,这世上总有意外会在不经意间撞上你。而且你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上次,李沐在和顾惜朝逛街时候被人跟踪;这次,是有两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忽然在无人的拐角处冲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她们面上含着一团可疑的潮红,粗重的喘息声和不断起伏的胸口暗示着主人难以自抑的激动心情。 顾惜朝双眉深锁,李沐则是暗自警惕,但他听到那女子口中迸出的一句话就彻底领悟了。 “我……我居然看到厉南星和顾惜朝走在一起……我……我”其中一个穿着绛红色衣服的清丽女孩儿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李沐,口中颤声道。另一个紫衣女子则是抱头,道:“我太幸福了!没想到穿错了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又是非法穿越者!?已经搞崩了一个世界,你们又来祸害逆水寒! 李沐眉眼间笼罩着一片阴霾,手中的散花银针已经蓄势待发,正要发针。旁边的顾惜朝看见李沐的神色,却是面上杀机立现,手中寒光凛冽的剑已出鞘,直指那两名身份不明的女子。 “你们是什么人?”他双眉一轩,散发出森然逼人的剑意,眉眼中的决绝狠戾之色让那两名女子身子一阵颤抖。 还是留活口比较方便带回司里。 “她们应该没有武功。”李沐按上了顾惜朝持剑的手,让他垂下秋水般的剑身,沉稳道,“你不必如此。” “可你刚刚有杀气,我以为你……”顾惜朝大惑不解道,“她们竟然能让你动杀心,到底是什么人?” 是害老子加班加点的祸首中的二人。 李沐看着瑟缩成一团的两个女子,面上冷然笑道:“她们的事,我等会儿再与你说。当务之急,是先将这两人带回去。” 那红衣女子尖叫一声,她的一只手却是迅如闪电地从怀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似的东西扔在地上。 李沐心中大惊,刚想上前,却见那地上的几个瓶子忽然爆裂开来,有的散发红色的烟雾,有的散发绿色的烟雾。那些烟雾如涟漪般向周围扩散。李沐心知有异,就算有厉南星的体质他也不敢再大意,连忙拉着顾惜朝如烟尘般后退,但还是不幸吸入了一些气体。 这种时候,一般烟雾散去后那两个女子都会消失无踪。所以李沐拉着顾惜朝飞快地退开,防止吸入更多不明气体。顾惜朝手中也不闲着,一边飞退一边甩出神哭小斧。 但那带着灼热劲风的小斧甩出却如石沉大海一般,那烟雾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李沐看着那烟雾散去后空落落的景象,面上掠过一丝幽寒诡谲的冷笑。 还是大意了,真不应该因为没有武功就放松警惕的。只不过,非法穿越者们,你以为我真的拿你们没辙吗? 晚间,李沐来到穿越司后,向替杨玖值班的钱小淮说明了情况。 “你说什么?两个非法穿越者到过0335号逆水寒世界?我还以为你已经肃清了,没想到她们又卷土重来了。”他满脸讶异道。 “没错。”李沐面色凝重道,“我看过她们留下的东西,那貌似是穿越司库房里的东西。” “哦?是些什么东西?”钱小淮疑惑道。 “我也不清楚,只是看样子比较像。”李沐从空间袋里拿出一些破损的瓶瓶罐罐递给他指着其中一个瓶子上的标签沉声道,“我和顾惜朝都吸入过这个瓶子爆裂后散发出的气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上面能看清的序列号是aptx4896。”钱小淮皱眉道,“我记得这个序列号的药物是能使人短期内注意力高度集中的。” “那倒是还好。”李沐心头大石落地,面色稍缓道,“既然如此,你通告玖姐去追查那群非法穿越者的行踪。我先回去了。” 钱小淮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待李沐去了一段时间后,坐在办公椅上的钱小淮忽然灵光一闪,惊呼起来:“啊,好像记错了。那个应该是让人短期内自控能力下降的药物。” 然而他下一瞬间又挠挠脑袋,浅笑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效用嘛,有老木头看着应该不会出事的,呵呵。” 说完,他恢复常色,继续悠哉地看着电脑屏幕。 这天顾惜朝一散朝回家就一言不发地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面色阴沉而森然,眼中宛若冰封,沁凉入骨。 李沐见状,敛眉道:“怎么了?” “这群腐儒!”顾惜朝愤慨道,“我提议辽兵现在势猛,不宜与其正面交锋。他们居然说我居心叵测!” 说完,他仍是不解气,一摆大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忿然道:“他们为何不想想军士们器械不全,多数可调动的将领也不堪大用?对战场一无所知的人,有什么资格在那边指手画脚?” 李沐劝慰道:“朝中还是有些开明之辈的,你别在乎这些人的话。” 顾惜朝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去看李沐,背过身子,喟然叹道:“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沐只能依言退去。 顾惜朝回过身来,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目中似有燃尽一切的炽热火焰在烧。然后他睫毛微颤,掩饰住了眼底的光芒。但望着李沐方才走过的路,他那原先灵澈的双瞳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冥黑。 “终于还是要忍不住了吗?”他低低笑了一声,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第三日的晚上,李沐本去询问顾惜朝朝中事项,却没想到在顾惜朝的房间发现了昏迷在地上的他。 李沐大吃一惊,连忙将顾惜朝放在床上,他切了脉后发现暂时看不出什么,便想去自己的房间里拿针具。 但他刚一转身,忽然面色一变,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在他身后的,是一派顾盼生姿的顾惜朝。他刚才趁着李沐转身,便流星般出手点住了李沐的穴道。 “你……是谁?”李沐面色阴晴不定,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是顾惜朝。 顾惜朝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一挑秀眉,如青莲星绽般笑道:“南星何出此言 ?昨天我还和你说朝中大事,今天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李沐面色一沉,眸中满是泠然之色,道:“既然你是顾惜朝,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顾惜朝却将他放到床上,然后面上闪过一丝诡谲的笑,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不顾李沐惊惶疑惑的神色,又点了他的哑穴,再慢条斯理地退下李沐的衣衫。 李沐不可置信地睁大清亮的眼眸,在心中说道: 顾惜朝,你竟然是要…… 然而他还没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就发出一丝无奈的□□声。因为顾惜朝已经压了下去。 可他还没压下去,李沐就忽然跳了起来。 清晨,顾惜朝望着面色惨白的李沐,先是一愣,转而无限歉然地幽幽一叹。 “你没被点中穴道?” 李沐冷冷道:“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最近无聊,正好在试着移穴换位。” “本以为可以忍住的,没想到还是做了。”然而下一瞬间,他眸中的火又燃了起来。 李沐冷笑道:“点中穴道以后你会做什么?” 顾惜朝苦笑道:“你既然明白,又何必问我?” 李沐心中一颤,面色沉痛道:“明白?我就是不想明白所以才想问你。” 顾惜朝淡淡道:“但我不会后悔,如果再让我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李沐的面色一暗,眼中似有黑色的火焰烧了起来,下一瞬,顾惜朝的眼前就迎来了一道似乎凝聚了皎皎月华和万千星辉的剑光。 那寒气逼人的剑锋停在了他的喉间,顾惜朝却还是含着一抹淡然悠远的微笑。 “你想做什么?杀了我?”他恍如丝毫没有看见持剑人眉间涌动的杀意和怒气,仍是温柔浅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建议你一剑下去,了却烦恼,一生无忧。” “你不会以为,在做了这样的事情后,我还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李沐的面色不知为何有些虚弱,他的眼中沉凝着痛苦的光,“我或许不算什么称职的兄长,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这样的念头,但我一直都想尽力让你活得快活。可你能让我活得快活吗?” “你的确对我很好,我也的确快活过一段日子,这世上若说有谁是真正在乎我的,那也只有你了。”顾惜朝如春风般温煦地笑道。然而下一刻,他琉璃般精致的眸子闪过了癫狂的光芒,笑道,“而如果我是你,知道有人对自己有过这种邪念,就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想侵犯自己的人。” 顾惜朝望着李沐疑惑的神情,继续浅笑道:“我会先挑断那人的手筋和脚筋,再割了他的舌头熏瞎他的眼睛,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眸光幽寒诡谲,笑道:“你看如何?” 49、无责任番外下 听到这话, 李沐微微笑了,但那沁凉如冰的眸中却是毫无笑意。 “你觉得这么说我就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知道你不会。”顾惜朝瞳中光芒大盛, 笑道,“但我一展抱负的心愿已了, 就算死在你的剑下也不会遗憾了。”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李沐黑眸微眯,消金断玉似的说道,“贪权的人只会更贪权。你现在虽然是皇帝宠臣,却还没有达到官位的顶峰,你不舍得去死,更不可能愿意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去死。” 顾惜朝瞳中闪过妖惑的流焰, 笑道:“这重要吗?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问问我对你的心意?” 李沐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一抬眼,双眸中显出叹息的意味。 “你若真有此心,大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何必用到这样的手段?” 事情本可以不至如此, 如果顾惜朝既然都已经差点这样做了, 他实在是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信任的问题。 即使是在亲的人,不经意间,都会生出一些嫌隙来。 顾惜朝低下头,喟然一叹道:“戚少商虽然号称是我的知音,但他知道我的才,却不知道我的心。”说完,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沐,如春风拂面般温煦笑道:“可你不同,你,懂我。” “人这一生总是贪多不足,得到财帛就想要权势,得到权势又想要美人相伴。”他目光深沉幽眇道,“可我宁愿一生只有一知己常伴在侧,也不要一群绝色佳人围绕身边。我想要你永永远远地陪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李沐面色一暗,叹息道:“就算是如此,按照你的性格,断断不会因为这些原因就做出昨夜那么荒唐的事。” 顾惜朝惨然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最近我总觉得要留不住你。” “留不住我?”李沐敛眉道。 “你身上拥有太多未知的东西了。”顾惜朝话中萧索,眸光幽深道,“在我以为已经揭破你的一个秘密时,我马上又会发现你还有藏得更深的秘密。” 李沐气势一懈,剑意也柔和了些许,但口中仍是忿然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把自己的一生都说尽让你数数我心中到底有几条伤疤吗?” 顾惜朝唇间的笑意越发浓厚了,但却好似带着无穷无尽的怅然和悲哀。 “你能说出对我说了多少谎吗?”他微微笑道,“如果你做不到坦诚无私,又怎么能要求我对你放心呢?” 李沐紧紧地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可就是说不出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不是也瞒着我做了许多事吗?我可曾要求你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 顾惜朝微微一愣,转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原来你都知道。” 但一下瞬,他又轻轻一叹,道:“可与其等你什么时候又从我面前消失,还不如把想做的事情先做了。” 他的目中有波光一闪,蕴着几重清寒几重幽诡,声音中带着梦呓般的不真实感。 “至少做过了,也就了无遗憾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似都是我的不是了。”李沐的笑容带着苦涩和怅然,“可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把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去。” 顾惜朝面上一沉。 李沐低低笑了一声,道:“你实在很了解我,你知道即使你真的成功了,我也是舍不得动你的,更何况你根本没有成功。” 他抬起头,凝望着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往日里暖意融动的眸子却好似含着万年不化的冰霜,叫人一看就心窝凉透,直打寒颤。 “其实我不怨你这样做,我只是怨你为何不相信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实话实说的话,我有可能不会拒绝你?”他一字一句说道,如同冰粒袭下般硌心的声音让顾惜朝身子一颤。 顾惜朝诧然道:“你是说……你并不是对我没有感情,而是气我用了强硬的手段?” 李沐并没有说话,只是苦笑道: “我气你不信我,可我也没有对你完全坦白,你心思多疑,我有苦难言,可说到底,我们两个都不是好玩意儿。幸好我喜欢你,你也有些喜欢我。可如果我们在一起总是成日里的算计对方,猜测对方的心思,岂非太累?你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快活吗?” 说完,他也不去看顾惜朝刹那间面如死灰的模样,一转身就跳窗遁去。 顾惜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全身血液都仿佛涌动到心间,连尖厉的指甲将手掌刺得鲜血淋漓也不曾发觉。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静立良久,终是无力地闭上双眼。 冥冥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发出一声绝然的脆响,随即碎裂一地。 再睁开眼时,顾惜朝眸中满是空茫死寂,再不复以往的肆意傲然。 “可算计你和猜你的心思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就算你不让我这么做,也已经太迟了。” 他的面上带着一丝僵硬惨然的微笑。这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房中响起,好似融入了这世间所有的哀凉情殇。 穿越司武侠分区 “老木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钱小淮望着匆匆回归的李沐惊喜地说道。 李沐面色不善地说道:“别提了,我要去别的世界度假。对了,你怎么老是在这边我们区转悠?你自从上次在哈利波特的世界中扮演完角色后似乎就再也没接过什么扮演的活计嘛。” “哈哈,我那次工作挺得我们区长欢心的,他准了我一段日子的假期,我就到你们区来了。”钱小淮好似没有看到李沐越发阴沉的神色,依然微笑着问道,“还有,你不是有顾惜朝养着吗?干嘛去别的世界?” “有些事情发生了,我暂时不能再呆在那个世界了。” “有事情发生?”钱小淮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那个……老木头,我忘记跟你说了。顾惜朝吸入的那个气体是能让人短期内自控力下降的。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出事情的吧?” “自控力下降?”李沐又回想起之前种种,一时间犹如醍醐灌顶,道,“难怪他那日下朝时大发脾气,这次还……我就觉得他不会是这么冲动的人嘛。”说完,他望着不安的钱小淮,眉间涌动着噬人的怒意,道:“你怎么早点不说!?你害的老子都……” “都什么?”钱小淮上一刻还不安惊恐,下一刻忽然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凑上前去问道。 李沐立刻作面无表情状,淡定地胡扯道:“没什么事,就是他向老子表白了。” “噗!”钱小淮?迦坏赝?爬钽澹?豢伤家榈溃?袄夏就纺闳范?忝慌?恚俊?br> 李沐一个眼刀过去,钱小淮立刻淡然道:“你自认为自己是个直男,所以就呆不下去了?” 李沐忍住将他暴揍一顿的冲动,面上狰狞笑道:“小淮,说实话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老木头。”钱小淮面无表情地说道,“说谎话太多的人总是没好下场的。” 李沐撇撇嘴,不屑道:“不和你贫嘴了,我还得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钱小淮大惑不解道,“你都和他处了这么久了,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沐眼眸中幽光闪过,道:“当然有感觉,但是连我自己也不能确认这种感觉到底在什么程度。在确认之前,我根本无法面对他。” “老木头。”钱小淮忽然一反常态,万分认真地问道,“是不是因为他生性多疑,而你又不能透露他你的身份,所以你们才处得不痛快?” 李沐咬牙道:“他的确多疑多心,但他对我来说也是特殊的,我已经适应了他在我生命中的存在。可是我根本就无法想象告诉他那些秘密之后他会是怎样的反应。如果说了,那之前我对他做的一切说不定都白费了。” “你不是正觉得棘手吗?干脆都告诉他,让他失望透顶,你也就可以不必纠结了。反正你对他做的事也够多了,大家好聚好散,还是朋友。”钱小淮正色道,“不过我看你还是有些舍不得他,既然他对你来说也是特殊的,那你为何不大方一点接受他的感情?” “小淮?”李沐惊诧地望着他,道,“你被玖姐传染了吗?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这跟玖姐无关。”他肃容道,“我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奉劝你,不要轻易放弃。” 此刻,钱小淮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瞳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幽黑。他怅然道:“你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跟所有人都说得上话的你,和跟所有人都说不上的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你不常袒露自己的内心,这次难得对一个人倾心以对,就因为一段来得有些突然的感情就要放弃了吗?” 李沐幽然一叹,生出无限惘然和如丝愁绪。 “这次我的确有些陷进去了。也许我在帮他登上高位的时候,就该早早走的。” 钱小淮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正待继续说道,却见李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神采奕奕地说道:“不对啊,老子做了那么多投资,也还没有用光他的家当,怎么能因为这次突发事件就放弃讨债了呢!” 钱小淮嘴角一抽,无力道:“不是这个……我是说……” 李沐瞳中异彩绽放,他微笑着拍了拍钱小淮的肩膀,道:“好兄弟,多亏你点醒我啊,我现在就回逆水寒去。不把顾惜朝拖累得倾家荡产我就不回来了。” 钱小淮看着找到目标的李沐喜滋滋地走到传送光柱那里,不由得无奈地笑了。 “这两个笨蛋,还是继续互相折磨下去吧,一个心眼太多,一个有苦难言,也不知道以后你们会是个怎样的光景了。” 顾惜朝的府邸内,戚少商望着愁眉深锁定的顾惜朝,也面带忧色地问道:“顾兄,我看你最近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担心出走的厉兄?” 顾惜朝望着远山亭楼,面上含了一丝讥诮的笑,冷然道:“他不是自己出走的,是被我逼走的。” “什么!?”戚少商大惊。 他正要细细相问,忽然察觉到一股凛然剑意在房间内肆意汪洋。 “这剑意,是厉兄!”戚少商喜形于色地望着顾惜朝,却看见他并没有露出自己期待中的欢愉之色,而是露出了一丝自嘲而苦涩的笑。 “人未到,剑先至。”顾惜朝眯起双眼,苍然笑道,“你的剑还是如从前一般,只是不知道你的心是否还是一样了。” 戚少商浓眉耸起,却听一阵巨响,就看到房门被一道剑气凝成的波浪劈得四分五裂。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这森然剑意中含有多么寒烈的杀气了。 李沐提着一把灼灼亮人的宝剑缓慢走入。他面覆冰霜,目如寒星,视线一刻也不离开笑得凄然的顾惜朝。 “顾惜朝。”他眉间洋溢着冷厉决绝之色,一字一句道,“若是我一剑下去,你还毫发无损,那件事就一笔勾销。” 他的话似乎满是杀气,可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他是不可能真的下重手的。 而这杀气腾腾的话音一落,顾惜朝居然笑得一派欣喜。 “等等,厉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少商不解道。 “你让开。”话音未落,他眼中忽然光芒暴涨,瞬息间那似乎可吞吐日月光华的长剑已经到了戚顾两人身边。 顾惜朝目光一凛,一摆青袖,似乎就要拿出神哭小斧,但令李沐想不到的是,他忽然诡谲一笑,拉过旁边反应未及的戚少商就往身前一挡。 喂喂,你居然拿无辜路人当挡箭牌! 李沐只得侧过剑锋,但他眉头青筋耸起,嘴角也很没形象地抽动了一下。 “你只说我毫发无损就可以,可没说不能借戚大侠一用。”顾惜朝一挑秀眉,邪魅地笑了。 “我知道。”李沐皱了皱眉头,咬了咬嘴巴。这件事毕竟是顾惜朝挑起的,他自然也拉不下面子直接说“我们和好吧”这句话,只好使出这么一招驱散一下心头的不满,可他却没想到顾惜朝会来这么一出。 “顾兄,你们这是?”这是仍旧搞不清状况的戚少商。 “没事了。”顾惜朝温柔浅笑道,“大当家先回去吧,我和南星有些事要单独说一下。” 李沐却有些疲惫地说道:“不必了,我先去休息,有事以后再说。”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顾惜朝听到那“以后”眼前一亮,望着李沐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和煦的浅笑。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慢慢来的。 50、重返逆水寒(十六) 顾惜朝闻言一愣, 清莹的眸子划过一丝闪电般的波动,半晌后才启颜一笑道:“你甚少有这么坦率的时候。” 你养是不养? 李沐剑眉一挑, 正要继续相问,却见顾惜朝眸中异彩生辉, 又听他笑道:“照你的意思,你是要跟我长住了?” 李沐欣然颔首。 顾惜朝眉眼间一片爽乐欣喜,悠然笑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李沐这才舒心称意,连忙说了自己如今探听到的情报:“你昏迷这些日子,戚少商已经去找了高风亮。然后他又去了京城,但不幸的是他被人抓到了。” “是铁手?”顾惜朝面上立时浮现一丝森然冷笑。 “不, 比这更糟。”李沐沉声道, “他被抓到开封府的鱼池子大牢里了。” 顾惜朝眉间微蹙,分析道:“他既然先去找了高风亮再去京城,也许他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很有可能。”李沐凝眸望向顾惜朝,一派正色道, “不过我想他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我要你先做一件事。” 顾惜朝疑惑道:“是什么?” “你带着逆水寒去找傅宗书。”李沐肃容道,“告诉他,逆水寒剑中的密信已经被你销毁了。” “你要我去博取傅宗书的信任?”顾惜朝眉峰耸起,不解道,“可为何这么快说出来?傅宗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谋朝篡位了吗?” “辽国使团已经到了京师。挑起两国纷争才能方便他火中取栗。”李沐沉声道,“我若是傅宗书,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篡位。” “我明白了。”顾惜朝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沐, 接下来说道,“我会向傅宗书展示我的忠心,得知他篡位的计划后再将其通报给圣上。” “但你要小心。傅宗书为人狡诈多疑,你若是举报不慎很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李沐面含阳光般和煦的微笑,但那笑意中却隐隐地含着忧虑。 “我当然知道。”顾惜朝那幽邃深远的声音仿佛自幽冥之界中迸出,“他不会完全信任我,就好像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一样。” “那你就先去吧,我会很快赶上去。”李沐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眸光清冽,一如往昔。 顾惜朝神情深挚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去,直到那抹飘逸无尘的青影消失于拐角处李沐都没有看到他回头过。 他知道此行凶险叵测,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担忧紧张的神色,反而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如果在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有力条件的情况下还要失败,那你也别在这世道上混了。” 几天后,李沐在赶赴京城的路上听到了朝中最新的消息。顾惜朝和九现神龙戚少商潜入皇宫当面向皇帝揭发傅宗书通敌叛国的阴谋。因为顾惜朝之前是奉丞相的命令去逼宫,所以他将皇宫中一干接应的人等都揭露出来,傅宗书辩无可辩,只能伏诛。顾惜朝成为皇帝新宠大臣,一时间风光无二。 李沐放出了几位寨主与戚少商团聚。他这次也终于算是顺利地实现了自己过上米虫生活的愿望,舒舒服服地住进了皇帝新赐给顾惜朝的的府邸。 但看着那空落落的几十个房间,李沐又瞅瞅独自一人在亭中静坐的顾惜朝,不由得有些疑惑。 “皇帝没有赐你些丫鬟仆役吗?”他走上前,敛眉问道。 “许多人陪着会让我不得清净,所以我把他们都遣散了。”顾惜朝出神地望着亭前清波荡漾的荷花池,眸中却隐隐含着凄冷萧索之意。 李沐见状,心中灵光一现,问道:“你……是怎么处置晚晴的?” “她想要和铁手在一起,我就成全了她。”他的唇边勾起了一股苍然的冷笑,像是在讥讽别人,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于无声处别有一股幽寒之意。 “你就这么大方地让她和铁手在一起?”李沐半信半疑道。 顾惜朝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望向那开得清雅袅娜的白莲,缓缓道,“铁手退下后,戚少商会成为新的名捕。他知道我在暗中助他的事实后对我很是感激,所以我这样做是百利而无一害。” 李沐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但我必须告诉你,如今你在朝中看似风光,实则凶险。” “我明白。”顾惜朝自亭中走出,从垂曼玉条的柳树上轻轻一折,掰下一根柔软的柳枝,眼神幽眇道,“我初得重用没有根基。因此我的地位高低也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而且有蔡相在朝,清流们又蠢蠢欲动,我处境实在尴尬。” “要成为第三方势力之前,你先得依附其中一方势力。”李沐沉声道。 “的确是这样。”顾惜朝在唇边勾起如画的弧度,悠然道,“但若是选择不慎,他日一朝倾覆……”他眼神陡然如刀似剑般凌厉起来,轻轻抬手,那柳枝已被他的内力震得支离破碎。 然后他轻轻拂去手中残余的绿丝,面上温婉浅笑道:“我也许就会如同这柳枝一样化为齑粉。” “蔡相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但他手握重权不可轻易得罪。”李沐眸光奕奕,正色道,“但你是踩着傅宗书的尸体上位的,他不会轻信一个出卖过旧主的人。” “那清流们不也是一样?”顾惜朝负手于身后,凝望着那一池荷花,面上无波地问道。 “不一样,他们与蔡相一党观念不同。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你忠君爱国。”李沐侃侃道,“况且,清流首领乃是诸葛先生。他与那些迂腐之辈不同,应该能诚心接纳你。” 顾惜朝回过身来,凝望着李沐。于旁人看来,他的笑容温煦宛如万树春花齐放。但在李沐眼里那笑里却隐隐含着讥诮和冷厉,仿佛暗示着主人内心深处那无穷无尽的暗霾。 “可你该知道,我接下来要走的路和蔡京比较相近。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他那样的权相。”他傲然笑道,顾盼间别有一番卓然风姿。 “我知道。”李沐迎上他亮得逼人的眼睛,毫不退让地说道,“你只是暂时依附诸葛一系。” 然后他慢慢低下头,口中幽幽迸出一句话,清冽中带着绝然,如同珠玉落下碎裂一地。 “与他们决裂,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顾惜朝忽然定定地望着李沐,眸子中不见往日的清明平和,只余下一池墨玉似的潭水,深不见底。 “我一直想问你。”他雪白的姿容上无端地披上一层暗色,眸中原本缓慢流动的光华凝聚、汇合,最终成为眼底深不可测的一点灵光。 “既然你能将局势看得这么清楚,当初又何必做出篡位这等九死无生之事?” 李沐眼中波光一颤,然后他微微闭了眼,再睁开眼时,那双眼眸却好似越过了顾惜朝,穿过万里山川,穿过浩瀚星河,穿过记忆轮回,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拥有叶孤城之前的全部记忆,自然也能体会那个剑中帝王寂寞如雪的心境。那个一眼望穿尘世的剑客何尝不知道谋反只是水中花,镜中月? 可这世上有些人的位置站得太高,高到了极点,就几乎没有什么能够打动他们了。 而当他们偶然发现一些能打动他们的东西的时候,就会倾尽一切去争,去抢,去夺。 说到底,都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惹的祸。 李沐的眼前似乎掠过叶孤城一生的悲欢离合,到最后他只能幽幽一叹,说道:“也许,我并非真的想当皇帝,只是心中寂寞,无处可排解罢了。”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好似是跟叶孤城的情感发生共鸣似的,声音中带着的沧然和疲惫仿佛蔓延到了灵魂深处。 那夜谈话过后,李沐似乎有些身心疲惫,便决定先在顾府里好好休息一阵。但一个月的宅男生活过去了,他还乐得自在,再一个月过去,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在没有电脑等娱乐设施的古代,当宅男实在不能算得上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 于是,李沐决定重操旧业开医馆。 他选了块风水宝地让工匠们日以继夜地施工修建,终于在三天后住了进去。但李沐知道顾惜朝如今在一般人眼里也算是位高权重。为了防止无关人士的骚扰,他戴上□□化名孟叶在医馆坐诊。不过他不想忙得半死,就定下了几条规矩。 医馆每隔三天开张一次。正常会诊均为五百两一次。若是付不起这诊金的人想来就诊就必须先在医馆登记姓名确认身份,然后去李沐特制的抽奖箱里抽取奖券,若抽中印着“可以就诊”的奖券便可以免费看病。 顾惜朝听到这规矩时不禁莞尔一笑,无奈地摇摇头对李沐说道:“若是人人都不愿付钱而选择第二条途径,你这医馆不是要倒闭了吗?” “非也非也。”李沐摇头晃脑道,“你知道我选的那地方什么人最多吗?” “是武人。” “没错。”李沐黑眸微眯,狡黠地笑道,“武人虽然豪爽,但却比一般人更重声名。我要那些想免费看病的人都写下姓名确认身份,等于给他们留下了贫民的印记。多数武人是不愿意为了省看病钱而给自己留下污点的。” “而且五十张奖券中只有一张是可以让人免费看病的。”李沐笑道,“我不会太吃亏。” 顾惜朝闻言,也只能看着李沐无奈地笑笑,然后貌似随意地问道:“你开这医馆只是因为无事可做?” 李沐浅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 李沐定下那条抽奖制度也有些宣传的目的。刚开始客人们不知深浅,不会轻易付下高昂诊金,但经过那些被免费救治的病人们一传,这名医的名号也就慢慢流传开来。 随着愿意付诊金的人越来越多,李沐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切起来。这中间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毫无波澜,除了某天有个奇怪的小伙子想来应聘当伙计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起李沐的注意。 这天细雨蒙蒙,有几个人的到来引起了李沐的注意。 一个褐衣的年轻人被几个衣着平庸的男子围在中间。那些像是仆从的人,有个长得豹眉虎目的矮子,有个身形瘦削面带病容的灰衣青年人,也有个身形魁梧的大汉。虽然他们衣饰毫不起眼,但那走在前头的大汉一出手就是五百两。更难得的是他面色如常,捧着银票的手也稳如泰山,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这个数目的银票够买上几千几万件他身上穿的衣服。 李沐神情淡然地接过了银票,走进内室之前瞥了那清瘦青年一眼。 他早就看出,要看病的不是那被围在中间的年轻人,而是那面带病容的青年。那人刚才咳嗽得很猛烈,咳得面目有些变形,眼球充满了血丝,手指都在颤抖痉挛。但他身边所有人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时的第一反应,却是有意无意地避开目光不去看他的惨状。 也许这人在他们心中有着极重要的位子,所以他们不忍去看他痛苦的模样。 不出李沐所料,那青年跟着褐衣年轻人一同走进内室,却是那病容青年坐到了病人的座位上。 “阁下是……”李沐看向那病怏怏的青年,却在看见了他的眼神时咽下了口中的话。 青年面色憔悴,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他双瞳幽幽,就如同暗夜中的两点鬼火,带着能烧尽一切的力量,映入李沐的内心。 青年又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森寒冷傲地一笑,道:“在下,苏梦枕。” 52、重返逆水寒(十八) 这密雨般的暗器的尖端都闪着妖惑的蓝光, 幕天席地而来。这一般的暗器,是由机括弩发出的, 正中快准狠三要诀,真真是让人避无可避。 在这一触即发之际, 苏梦枕闪电般地脱下长袍,迎着这蓝色光幕一卷一包,就将这如星辰般袭向他的暗器都尽收袍中。李沐也面色一沉,微一侧身,让苏梦枕迎上大部分暗器,再闪电般地抽出腰间软剑格挡住向他飞去的暗器,挡完暗器再顺便一抬手, 向那古董发出一根细如牛毛的小针。 只是他们自保有余, 那褐衣的年轻人就不能幸免了。他中了一枚暗器后立刻脸色发青地倒下。苏梦枕见状,眼中的寒焰暴涨。他望着想要夺路而逃的古董森然一笑,红袖刀已然出手。 红袖刀,那如女子的红唇一般娇艳旖旎的刀, 轻轻吻了古董一下。 古董面色铁青, 他只是被轻吻了一下,一条臂膀就已经掉了下来。他眼睛瞪如铜铃,因为那绯红艳丽得连舞动时恍若有处子清香的宝刀,在他眼里无疑是恶鬼修罗的象征。 刀光一闪,一转,如佳人百媚丛生的一回眸,又似那水袖轻展, 含着无限的旖旎和缱绻,飞到了古董的身边。 古董面上一阵惨然,他来不及点穴止血,只得用力一转,似乎要拼死一搏发出最后的暗器。 但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古董停住旋转,抓住了机会,逃了。 他能逃,是因为刀停了,被一把寒气逼人的剑给架住了。 拿着剑的人,是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沐。 “为何阻止我?”苏梦枕眼中闪着的是生生不息的杀焰,口中森寒道,“你可知道我为了揪出身边的内鬼布置了多少局?” “因为我不想你死,尤其是死在这里。”李沐正色道,“他刚才发出的是唐门四十四关,都是专门对付绝世高手的。只要你中了一件,再妄动真气就是找死。” 苏梦枕面色一沉,侧过身子,露出中了一个暗器的左腿,悠悠道:“我早就把毒压下去了,就算再动真气一时半会也无事。虽然我没有完全躲过暗器,但他也没有躲过你的暗器吧?” “你虽然把毒压了下去,但你动过真气后毒发得会更快。不过你放心,他已经中了我的毒针,活不过半个时辰。”李沐蹲下了身子,观察了一下伤口便轻轻拔出那暗器,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 “你可以直接拿起淬毒的暗器?”苏梦枕看着他的动作低喃道。 “我已经拿起了。”李沐端详着那柳叶状的暗器,淡然一笑道,“苏楼主为了抓内鬼特地跑来我这破医馆,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我只知道身边有内鬼,但不知道是谁。”苏梦枕淡淡道,“所以我故意透露消息要来此求医,就是求那内鬼现形,没想到内鬼却是古董。他刚才说有火我就知道不对,因为我嗅觉灵敏却根本没闻到烟味。” “有句话叫做做贼心虚。”李沐一边将暗器用布帛收了起来,一边答苏梦枕的话。 “他一向胆小,没想到他却有胆子背叛我。”苏梦枕眼神幽眇,惨笑道。 “铲除内奸是金风细雨楼的内部事务,就别把我这外人卷进来了吧?”李沐一挑秀眉,望着苏梦枕略有不愉地说道。 “你已经卷进来了。”苏梦枕似乎是在原话奉还。 这个病鬼刚见面就给老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还真是令人火大。 李沐虽是心中腹诽,面上仍是含着一抹月辉般清雅淡然的微笑,道:“你来这里一是来通过我与顾惜朝结盟,二是揪出内鬼,我没说错吧?” “错了。”苏梦枕斩钉截铁道,“我不是与顾惜朝结盟,我是与你结盟。” “与我?”李沐眉峰耸起,大惑不解道。 “世人愚钝无知,他们只知道一朝得势的顾惜朝,却不知道没有你就绝没有今日的顾惜朝。”苏梦枕肃容道,“虽然顾惜朝的武功韬略都是来自于你,可现在人们提到厉南星,都只觉得你是当今皇帝宠臣顾惜朝的兄长。” 苏梦枕缓缓道:“这世上有才之人不少,有才却懂得收敛的人却不多,能够将自己的光芒遮掩得像你这般好的人就更少。” 任谁听到这么一番话都会感到如沐春风的。于是,看他顺眼了不少的李沐便温和笑道:“世上像苏楼主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着实不多。毕竟,照你这样的病,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早该死了两三年了,可你到现在还活着。” 他深深吸了口气,真挚道:“我只能说,你是个奇迹。” 苏梦枕自嘲一笑,道:“其实我能够活到现在的秘诀很简单。” “是什么?”李沐看着他清瘦憔悴却带着些许萧杀之意的面容,不由得略有些好奇。 “就是当自己没生病。”苏梦枕傲然一笑,一双清瞳亮得逼人。 李沐开怀一笑,又待说话,却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楼主,是我,花无错,还有茶花。”门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些恭敬。 “进来。”苏梦枕淡淡道。 门扉轻启,进来的却有三个人。一个是刚才跟在苏梦枕身边的魁梧大汉茶花,一个是同是苏梦枕六大亲信之一的花无错,最后一个是一个披着破毡白发如雪的老妇。与前面二人不同的是,她神色惊惶不定,似是十分忐忑不安。 花无错恶狠狠地握住了那老妇瘦弱的手腕,道:“楼主,这人像是六分半堂堂主之一的祁连山豆子婆婆,我就和茶花合力将她擒住了。她现在被点了穴道,我们把她带来听候楼主处置。” 苏梦枕看也不看那老妇,只是说道:“别叫我楼主了,我早跟你们说过楼里要平辈相称的。” “是,公子。”花无错还是有些拘束。 苏梦枕这才将目光放到豆子婆婆身上,他慢慢靠近几步,给了她如刀似剑的冷厉一瞥,叫她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来杀苏某的就只有你这个堂主吗?”苏梦枕冷冷道。不知是不是李沐的错觉,他从中听到了些不满和失望的情绪。 “还有……还有……”豆子婆婆颤得跟筛子一样,似乎恨不得找把伞来遮挡苏梦枕的目光。但她下一刻突然面容微微扭曲,露出狰狞森然的笑,她看上去竟像是妖魔降临一般。 一阵腥风袭来,她身上的破毡已飘下来,向苏梦枕头上罩去! 苏梦枕眼中精芒一闪,不但不退,反而迎头而上。 花无错和茶花也要出手相助,但花无错的刀在半空中忽然调转方向,攻向了自己肝胆相照的战友茶花! 内奸居然还有花无错! 茶花惊骇不已,几乎躲避不及。但李沐轻笑着一抬手,一道流光闪过,他们就都停住了动作。花无错捂着插着木刀鲜血淋漓的手掌退到一边,横眉怒目地望着李沐。而茶花顾不得去攻击花无错,而是想去支援苏梦枕。 但他忽然发现,苏梦枕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援。 苏梦枕一扬眉,绯红如血的刀身已至破毡。 刀光过处,漾起一片触目惊心的明红,破毡已经支离破碎,再无威势可言。 见她的绝活被那神魔一刀所破,豆子婆婆几乎要惊骇得哭出来。 可她的惧意却未达到眼底,她白头一摇,从发丝间飘出几根细不可查的小针,袭向苏梦枕和茶花。他们急忙闪避,趁着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豆子婆婆中气十足地喊道:“进来吧!” 她知道只要门外六分半堂的人能冲进来,这些人也不足为惧。 话音一落,未等其他人反应,望向豆子婆婆的李沐先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见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李沐有些无辜地笑笑,道:“你不觉得,外面太安静了吗?” 豆子婆婆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些说不出的诡谲森冷。 在场的人刚才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现在却是不约而同的觉得外面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这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小石一直在观察那豆子婆婆。他看着那瘦骨伶仃的老妇在雨中不住地拾掇,竟然有些想上去给她银钱的冲动。但他自己也没有多少银钱。 矛盾之下他却看见那豆子婆婆已经走远,只得淋着雨出去。 “你要善心大发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吧?”白愁飞望着那漫天大雨,敛眉道。 “她长得有些像我过世的奶娘。”王小石怀念地笑笑,说道,“我还是追上去给她些铜板吧。”话音未落,他人已飘远。 这世间很多人的高低贵贱都是生来注定的,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白愁飞在心中无声地这样说着,嘴角噙着的笑寒冽中而又带着几分讥诮。 然而王小石却发现那豆子婆婆身形飘忽不定。他心知有异,便潜伏在她身后,也就听到了那针对苏梦枕的惊天阴谋。 王小石立刻飞回医馆,将此事告知白愁飞。 白愁飞听到这内幕倒是没有一丝惊诧的神色,反而冷笑道:“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王小石疑惑道。 白愁飞又看向那排着队的老老少少,淡淡道:“你看出了什么?” 那队伍里有男有女,无一例外的都是衣着寒酸不似富贵人家。王小石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便道:“很多人的鞋子上都沾上了黑泥。” “你看得不错。不过你要知道,虽然今天下雨,但这里的地并不泥泞。”白愁飞冷然道。 “所以很多人都是从别处来。”王小石低声道,“他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聚集在这里。这里有可能会发生帮派火拼,我们还是出去比较好。” 白愁飞轻轻冷哼一声,眸中满是泠然之色,道:“迟了,我们已经在这里了。他们为了刺杀顺利,一定会将今天在医馆的无关人等全部格杀。” 王小石略一沉吟,又双眸清莹道:“既然躲不掉,我们先下手吧。”说完,他又目光炯炯地望向白愁飞,正色道:“我只求你尽量别杀人。” “你放心好了,我擒住这些人实在是绰绰有余。”白愁飞傲然一笑,顾盼神飞间有着说不尽的风流韵致。 说完,他们便选了个合适的时机,将所有可疑的人尽数点穴。那剩下的人们则是惊叫一声便各自散去。 点完穴道,王小石和白愁飞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各自守候在通往内室的走廊门口。但听到一声开门的轻响时,王白二人都神色微变,望向那轻轻开启的内室的门。 出来的会是谁?是苏梦枕?还是刺杀者? 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出来的人是李沐。 李沐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仿佛叫人一戳就能倒下去。他走了几步,忽而皱了皱眉头,朝内室里恣意地一笑,道:“你还不出来?” 苏梦枕便携着负伤的茶花出来了。他仍是那副傲然森冷的表情,只消淡淡一瞥就能让人心寒不已,这架势,倒仿佛是他去刺杀别人,而不是别人去刺杀他。 “我以为你的剑已经够快,没想到你的飞刀也这么快。”苏梦枕道。 “豆子婆婆不算是绝顶高手。”李沐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道,“你的红袖刀也不错。花无错死得很快。” 他们一个解决了六分半堂的分堂主,一个杀死了金风细雨楼的一大高手,可却像是在聊家常一般随意自在。 王小石看看李沐,又看看苏梦枕,奇道:“你就是苏梦枕?” “如假包换。”苏梦枕淡淡道。然后他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又道:“这些,是你们的杰作?” “不必感激。”白愁飞笑道,“救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说完,他又眉毛一扬,道:“你为何不问我们的姓名?” “你们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不是吗?”苏梦枕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他又转身,看向李沐,问道:“我们的盟算是结成了吗?” 李沐低头一笑,悠然道:“算是结成了吧。不过你得注意一点,你跟我结盟,就等于和顾惜朝结盟。所以别说什么单独和我结盟的话了。” 王小石听罢疑惑不解,口中连珠炮似的问道:“顾惜朝?你是顾惜朝的人?你……你又为何把结盟这么机密的事情说了出来?” “再大的秘密过久了都不会是秘密。”李沐望着呆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白愁飞浅笑道,“反正六分半堂的人已经下了这样的狠招,我也不得不找金风细雨楼结盟了。” 苏梦枕冷傲一笑道:“这样的馊主意一定不是雷损出的。不过我已经为厉大夫准备好了一间崭新的医馆,面积是这个医馆的十倍。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吧?” 连医馆都准备好了,这病鬼是有备而来啊。 李沐面上笑若春风拂面,似是十分满意。 “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王小石说完便想离开,可苏梦枕却一语惊人道:“你们也一起去吧。” “你为什么要我们跟你走?你连我们的底细都不知道。”白愁飞冷笑道。 “你以为,排着队的只有六分半堂的人?”苏梦枕道,“还是你以为,六分半堂的人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俩?” 白愁飞沉默半晌后,目光如电地说道:“好,我可以跟你走,但我不想当个跟班。”王小石也点头同意。 苏梦枕笑道:“当蛇还是当龙,那就要看两位的本事了。” 李沐看着这和谐无比的气氛,也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他知道结盟之事未曾和顾惜朝商量就定下是有些草率,但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因为李沐心中总是有些隐隐的不详之感。 顾惜朝如果不改变自己狷介偏激的性格,那他在高位上是呆不久的。正所谓登高跌重。所以现在李沐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铺好后路,让他在退下的时候不要失去太多。 53、重返逆水寒(十九) 看过新的医馆之后李沐表示十分满意, 接下来他便准备去把结盟的事情告诉顾惜朝。如他所意料的那样,顾惜朝听到他私自结盟之时脸色有些阴郁。 “你就这么答应了?”他蹙眉道, “可现在六分半堂几乎拥有京城中六成的武林高手,金风细雨楼未必能敌得过它。” “照你的意思, 你原本打算和六分半堂结盟?”李沐瞳孔幽缩,脸上的笑意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尘一般,一点痕迹也不剩下。 “我打算保持中立。”顾惜朝缓缓道,他清冷幽寒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已经在战场了,还期望能不动刀兵就全身而退?”李沐郑重道,“你暂时和诸葛连成一线,就算不和金风细雨楼结盟, 有蔡相撑腰的六分半堂也未必会放过你。” 还有一层原因李沐不能说出。由于主角光环的照耀, 王白二人在的金风细雨楼绝对会在和六分半堂的交战中占上风的。这也是促成他放心去结盟的条件之一。 顾惜朝一挑秀眉,唇角勾起一个如画的弧度,无奈道:“虽然你总有你的理由,但是下次就不要这么自作主张了。要知道, 你总是代表着我。” 李沐见他让步, 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像是在春池里漾起了碧波涟漪。 “你放心,下不为例。”他凝眸望着顾惜朝,温柔笑道。 晚间李沐躺在床上休息时,耳边又传来了某个损友带有几分戏谑的声音。 【老木头,最近怎么样啊?】 【小淮……你就这么空吗?怎么有事没事总是联系我?】被吵醒的李沐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疲惫而又不满地说道。 【没什么, 只是想问问你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还是没什么头绪……而且前些日子我忙得团团转实在撑不下去了,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进行任务。】 【老木头你是想在任务期间趁机偷懒?莫非你害怕太早完成任务你们区长又会叫你去做新任务?】 【知我者小淮也。】李沐摇头晃脑道,【以区长的性格他很可能会这么做。】 【话说,老木头你有想过区长恶整你的原因吗?】 【想过。】李沐喟然一叹,无限哀婉地在心里说道,【但变态的心思不是常人所能预测的。】 【我倒是替你想过,区长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 【因为什么?】李沐双眼一亮,犹如暗夜中的两点小火苗。他一改之前的颓态显得很有精神。 【区长大概暗恋你吧,他想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故意捉弄你。】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这厮。】李沐嘴角一抽,额头青筋耸起。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我向玖姐打听过你们区的事情。她说前段时间因为武侠分区油水很足,很多没什么能力的人托了关系进来。】 【这跟区长喜欢整我有什么关系?】李沐大惑不解道。 【区长一般会变着法子恶整那些托关系进来的人,直到他们受不了折磨跑来荼毒其他分区。】 【可我根本不是托关系进来的。】 【你是不是托关系进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区长是怎么认为的。对了,老木头,在你的身份背景方面,你真的没有瞒我什么吗?】 【你觉得我是这种对朋友都不诚实的人吗?】李沐面上的沉稳表情在这一刻瓦解,他似是微蕴怒意地说道。 【好吧,我不说这个了,被顾惜朝包养的生活怎么样?】 【噗……包你个头啊!小淮你这张贱嘴说这么难听干什么,老子是在索取回报!】 【我是想问,你真的决定跟顾惜朝长住?】钱小淮的声音忽然转向严肃。 【怎么了?有问题吗?】李沐疑惑道。 【玖姐告诉过我,有几个穿成晚晴的客户想试探自己在顾惜朝心中的地位,就设计让他在心爱的女人和权势二者间进行选择,你猜怎么着?】 李沐默然不语,眉眼间也无端地笼上一层阴霾,仿佛这清雅月光也随之一暗。 【你应该猜到了,他选的总是权势。所以,老木头,我不推荐你求他包养。因为他对权势太过执着。有一天,他可能会为了权势牺牲身边的人。】 【你想得太多了,小淮。】李沐的声音苍然,蕴了几分疲惫,【且不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现实条件,我也不是晚晴和连云三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呢?】 他低下头,眸中一丝决绝如天外流光般闪过,随即在心中消尽断玉似的说道【如果在我为他做了这么多的情况下他还要背叛我,那我一定会】 【杀了他?】 李沐冷然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那墨玉般的瞳中染上一层淡淡的哀恸,不易被人察觉。此刻,天上残月纤纤不能朗照,房间内仿佛有无尽的黑暗在他身上静静流淌。 又过了一段时间,朝中不断有臣子被暗杀。一时间人心惶惶,朝野不安。那些带着重重魅影的流言如同潜藏在冰层底下的暗流,只寻适当时机就会破冰而出,肆虐一切。 随着被刺杀的臣子数目增多,李沐越发忧心忡忡。故此,有天顾惜朝下朝后,李沐寻了他下棋借机谈论此事。 “你听到最近官员被暗杀的事情了吗?”下了几子后,李沐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会没听过呢?最近闹得沸反盈天呢。”顾惜朝落下一子,抬头望着李沐温柔浅笑道。 “这件事有个地方很有趣。”李沐下了一子,面上含着悠然浅笑,但眸中却了无笑意。 “被暗杀的人,要么曾经议论过你的出身,要么是与你政见不和。”说完这句,李沐的瞳中已不见清莹明澈,只有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幽黑。 顾惜朝眸光幽眇地望了李沐一眼,随即轻巧地一笑,无所顾忌地说道:“是我。” “你未免过于急功近利了。”李沐神色慎重道,毫无往日的淡然温煦,肃容道,“若是被人寻到证据,你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任由反对我的势力逐渐壮大,我才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顾惜朝眼神一闪,如刀锋般凌厉狠绝。顿了一下,他又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有尽快排除异己者,我的地位才能稳固。” 李沐眸光寒凛,声音微有沉意地说道:“你还年轻,稳扎稳打才是最适合你的路。这样做,只是剑走偏锋罢了。” “你毕竟也没做过官。什么路适合我你说了不算。”顾惜朝幽幽道,“放心,我还会做些安排,不会让人怀疑到我身上。” 李沐还想说道,却见顾惜朝又落了一子,他自己的棋势瞬间被拦腰截断,如一滩死水般再无生机。 “我赢了。”顾惜朝嘴角噙着一丝恣意傲然的笑,顾盼间神采飞扬。 “是啊,你赢了。”李沐无所谓地耸耸肩。 清风微动,荷花轻颤,抖落了几颗凝聚莲华的露珠,漾出圈圈涟漪。飘来的荷香如处女的轻吟浅唱般渺远清幽,沁人心脾,让人神清气爽。 顾惜朝随即站起身,遥望着碧波荡漾的莲花池,悠然道:“我已经正式收了连云三乱做我的徒弟。以后,他们就住在这里了。” 李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神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这天,李沐正照常在医馆坐诊,却忽然见王小石面色沉重地冲了进来。 “王小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被苏楼主责骂了?”李沐一边磨药,一边戏谑地打趣道。 “厉大夫,顾惜朝他遇刺了。”王小石正色道。 话音一落,李沐手中的药锤被捏得四分五裂。他面色一白嘴唇微颤,但下一瞬间他又恢复常色,泰然自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刺客潜入顾府,顾惜朝和他的三个弟子都负了伤,不过顾惜朝好像只是轻伤。”王小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帮我看着这医馆,我先去趟顾府。”李沐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他虽然面色如常,但脚步却是不断加快。 来到顾府后,李沐立刻查看了顾惜朝和连云三乱的伤情。顾惜朝只是轻伤。但连云三乱的伤势都有些棘手。幸好李沐医术超凡,他们的伤势算是稳定下来了,再过些日子又可以活蹦乱跳充满朝气地去砍人。 “哎呦,厉爷你扎得轻点成不?”这是霍乱步龇牙咧嘴地在喊疼。 “闭嘴吧。”李沐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叫唤?” 扎完这个,李沐又朝着另一个走去,于是又是一阵叫苦连天声。 顾惜朝看着那几个被李沐的银针扎得乱叫的大男孩,唇边的笑容虽温和怡人却隐隐地含着几丝歉疚。 治疗完三乱,李沐向顾惜朝使了个眼色,示意到外面去谈话。 顾惜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跟从李沐到了门外。 李沐走了一定距离,忽然停住脚步,转了身,黑眸眯成一条细线,掩饰住眼底的千回百转,道:“这次刺杀,是你安排的吧?” 顾惜朝一愣,随即浅笑道:“不愧是南星,这么快便看了出来。” “你故意派人刺杀自己,不就是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吗?”李沐眉眼间漾出泠然之意,冷冷道,“嫌疑是洗脱了,可你用得着特意把三乱留在你身边让他们遭遇这次刺杀吗?” 顾惜朝眼神一转,透出重重幽深,唇边轻讽道:“他们不是没什么大事吗 ?况且,若是连这点伤都受不起,他们怎么做我顾惜朝的徒弟?” 李沐见他毫不退让的模样,只觉得一股寒彻心扉的凉意从心头涌上。他低下头,溢出一抹叹息,淡淡的,却好似含着无限的悲哀和决绝。 “我一直在逃避一个事实,但如今我却是不得不承认了。”李沐抬起头,浅浅的笑中蕴了几分忧悒,“今天你可以因为官位和权势做出对他们不利的事,明天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顾惜朝眼中波光微颤,眉间蹙着愁思和不解,道:“你该知道,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你不是没有选择,你只是选了最利于你自己的选择。”李沐面色森寒道,“若是你再这么下去,我只怕要像几年前那样了。” “你要离开?”顾惜朝惊诧道。 “不。”李沐目光炯炯地望着顾惜朝,忽然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说道: “是□□你。” 54、重返逆水寒(二十) “调教?”顾惜朝款款笑道, “你不是已经在调教我了吗?” “我之前只是在规劝你。”李沐唇边勾起一道迷人的弧度,面上笑意绵绵, 道,“你不喜欢受人管束, 这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但你若总是不听我的劝导,我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好好管束你了。”他声音轻柔和缓,话语间却是有咄咄逼人之势,丝毫不留余地。 顾惜朝墨色双瞳中因这话而添了一重清寒冷冽,他收起笑容,道:“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之处。更何况,南星你凭什么认定什么样的路最适合我呢?” 这家伙, 翅膀硬了就听不进老子的话了吗? 李沐心头无名火起, 面上仍是如晨曦初露般温柔笑道:“不如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吧,等你回答完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顾惜朝微微一笑,转过身去,悠然道:“既然如此, 那我洗耳恭听。” “第一, 你可曾有结交不是诸葛一派的官员?”李沐笑意渐散,面色幽沉道。 “没有。”顾惜朝似是想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口中冷然道,“除了诸葛一系,朝中要么是些墨守陈规的腐儒,要么是些尸位素餐的东西,不值得一交。” 李沐淡淡一叹, 又蹙眉道:“第二,朝中有人送礼到顾府,你是不是都退了回去?” “是。”顾惜朝露出一个微讽的笑容,道,“我嫌这些东西太脏。” 李沐眉头皱得越发深了,几乎凝成了一个疙瘩。他凝神望着长身玉立的顾惜朝,只觉得这道背影在傲视天地的光环下却又隐隐给人一种不祥的孤寂感。他伸出手,却还是踌躇地停在了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自古官无党不立。若是孤身一人,如何能抵挡得住以后朝中的惊涛骇浪和永无止境的尔虞我诈?而圣心千变,又岂是能自始至终都眷顾一人?到时候大厦倾塌,不过是瞬息之事。 他收敛心神,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身边都必定聚集着志同道合之人。你不可能孤军作战。” 听着李沐的话时,顾惜朝眉眼间的阴霾始终挥之不去。他眸中幽渺清冷,怅然一笑,道:“这道理,我如何不知呢?只是那些巴结送礼的人又岂是能指望的上的呢?他们不过是想攀附权贵,等权贵没落他们便会狠狠地上来踩上一脚。与他们结交,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我并没说要你和这些人深交。”李沐耐心地劝道,“但你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你这番姿态下来,就算是能吏也不敢再亲近你了。更何况,送礼巴结你的人中也未必没有人才。” “诸葛先生我行我素多年,但他不也是在朝廷中屹立不倒吗?”顾惜朝慢悠悠地回过身来,笑意盈盈道。 “你跟他不同。”李沐肃容正色道,“他在京城混迹多年,根基深厚。而你,初登龙门,根基浅薄。” 顾惜朝瞳孔皱缩,睫毛微颤,带着丝裂石破般的绝然和痛楚,沧然笑道:“你是要逼我,逼我成为自己心底里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想得到就要有付出。”李沐低下头,不去看他那刺痛人心的眸光,不喜不悲地说道:“你憎恨对上官曲意逢迎,鄙视那些獐头鼠目的小人,可你进了官场,这些就是避无可避的。”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避开这些。”顾惜朝冷笑道,“但如今时局有利于我,又何苦为难自己去做这起子勾当?” 李沐眸中清冷,声音低沉地说道:“可你莫要忘了,你既不是要做忠臣,也不是要做奸臣,你是要做权臣。而且,只有你手握大权,官位稳定,你才不至于要用到这种伤害到身边人的手段。” 顾惜朝凝视着李沐,眼中万千光芒蕴起,逐渐化为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奇异的怅然和微妙的失落。 他低低笑了一声,道:“跟别人相处久了,我总是越来越清楚那人的性格。可跟你相处久了,我却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李沐听罢心神一颤,可顾惜朝眸中虚无,嘴角含了一丝嘲讽而空茫的笑,道:“我只是故作姿态想引你说道,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李沐眼中波光一闪,刚要辩解。顾惜朝又悠然浅笑道:“你前世,可不是这么心机深沉的人。莫非是今生有什么经历让你有此感悟?” 居然试探老子……失策了,不应该说这么多的。 李沐全身一阵悸动,胸口有着隐隐的窒息感。然而他心中灵花一现,又立时想到了对策。于是,他抬起头,面色森寒,眉眼间漾出冰雪之色,凉沁入骨。 “我师傅以前曾经在朝为官,他退隐后经常和我说起官场之事,所以我才能和你说道。”李沐声音冷冽,如寒水般默默而过。 “你在生气?”顾惜朝一挑秀眉,越发惬意地说道,“我没有把礼物都退回去,也没有刻意疏远官员,你不该称心如意吗?” “是我疏忽了。”李沐黑眸幽闪,冷然道,“你既然不想引人怀疑,必定会做一个左右逢源之人。” “可我还做得不够好。有些事,我还是做不下去。”顾惜朝忽然神情真诚道,“所以,我需要你在身边提点。” 老子难得这么仔细为一个人打算。可你居然还来试探我,试探完说了这么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想过关? 李沐眉峰耸起,冷厉地瞥了顾惜朝一眼,便转身离去。顾惜朝见李沐真的遥遥而去,眉眼间的笑意却越发深了。 这几天李沐都在住在医馆,由于心情不佳,他诊疗时的态度也差了不少。不过因为他医术高超,也没有多少人抱怨。过了几天后,李沐才决定回顾府住。 不过在走至房间的路上,李沐无意中看到了在树旁舞剑的顾惜朝。然后,他彻底僵住了身子,面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惜朝身形飘忽不定,如风中落叶四处纷飞。树下剑光凛冽,寒气四溢,剑气过处,落花缭乱,余下满地香蕊。但这都不是令李沐震惊的地方。他被惊讶到言语不能的东西是顾惜朝手里的那把剑。 看看看看这纹路,这这这这明明是仙剑奇侠传三里面的魔剑嘛! 李沐再也止不住嘴角的抽搐,面上青筋暴起,显得面色有些诡异而森然。 顾惜朝甩了一个华丽的剑花后,垂下剑锋,看见李沐的身影,露出一个熹光般烂漫动人的笑容。然而他缓缓上前几步,看清李沐诡谲的神色后又疑惑道:“发生何事了?你的面色为何……” 李沐的心中闪过无数琐碎的片段,这些细小而又互相关联的碎片拼接在一起,逐渐完整。他迅速地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这把剑是怎么得来的?能否给我一看?” 顾惜朝随意看了手中的剑一眼,漫然一笑,道:“南王进献给圣上一把能劈金裂石的绝世名剑。皇上得到剑后念及我举报有功,就命人仿制了一把赐给我。” 李沐从顾惜朝手中接过剑,细细端详之下,眼中光芒暴涨,带着几丝狂热的气息,说道:“果然是绝世名剑,连纹路都这般奇特。”说完,他又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把真剑,是否还在皇上手中?” 顾惜朝带着几分讥诮地笑道:“皇上刚开始还挺有兴致,可他最近又迷上了花岗岩,就把宝剑赐给了诸葛先生。” 看来是魔剑先引发了小型磁暴,引来寻找景天的重楼后磁暴加大,才导致老子一系列的杯具。 “是吗?”李沐微笑着将剑递给顾惜朝,道,“既然是绝世名剑,我倒是想去看看。” “你去了神侯府也没用。诸葛先生已经将剑秘密转增给金风细雨楼了。” “我知道了。”李沐浅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立刻转身离开。 顾惜朝静静立于原地,望着那道背影不断缩小最后成为一个黑点,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看到剑时候的表现,不太对劲。 李沐找到了苏梦枕,由于内心急切得几乎要烧成一团火,他便开门见山地说想要那把魔剑。 苏梦枕望了他一眼,又淡淡道:“你来迟了,我已经将那把宝剑送给我的二弟白愁飞了。” “二弟?”李沐疑惑道,“楼主这么快就跟他结拜了?” 苏梦枕寒星般的眸子却是流过几丝奇异的光芒,面上如同冰雪消融般地笑道:“是啊,我当老大,白愁飞当老二,王小石是老三。” “既然如此,那就请楼主告知白老二的去向,我会向他讨要。” “他就在楼子里,我可以让人领着你去见他。”苏梦枕又恢复往日冷傲的模样,寒声道,“不过,他未必肯给你。” “楼主只管让我去找他就行了。”李沐谦逊地笑道,“我保证,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 苏梦枕微微点头,向旁边的人一示意,那人便领着李沐到了白愁飞的所在之处。 这是李沐第一次正式拜见白愁飞。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他并不像王小石那样好相处。 “你想要那把剑?”白愁飞姣好如画的眉目间笼上了些许的笑意。 “我不会白要,我可以买下来。白兄你若肯割爱,那就出个价钱吧。”李沐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和友善一些。 “不用买,我会送给你。”白愁飞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沐,道,“只是,我要你跟我比试一场。” “比试?”李沐双眉深锁道,“这恐怕有伤和气。” “和气?”白愁飞像是听到什么荒谬至极的话一样,低笑着重复了一遍,他又睨了李沐一眼,神色如常地问道:“怎么,你是怕输得太难看吗?” 55、重返逆水寒(二十一) 白愁飞面上丝毫不显狂态, 一如往昔般沉静从容,仿佛刚才说的不是骄狂的挑衅之语, 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问候。 他到底是故意激怒我,还是生性就是如此狂傲? 李沐听了, 唇角蔓上一丝沁凉的笑,道:“我的确是害怕。因为我们中若有伤亡,于大局无益。” 白愁飞笑道:“既然如此,你恐怕是与那宝剑无缘了。” 李沐眸中有一丝淬冰的利芒如天外流星般转瞬即逝,他睫毛轻颤,浅笑道,“我在江湖中只是一无名之辈。你想比试, 何必找我?” “你的名头的确不响。”白愁飞忽然靠近他, 眸光熠熠道,“但那个一剑破铁手的人究竟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是戚少商那个大嘴巴说的吗?这货怎么尽会给人添乱啊。 李沐见状也只能苦笑着答应了下来。 白愁飞朗声一笑,便带着李沐来到了楼中一处空旷的地方, 只叫了他的四大仆从利小吉、祥哥儿、朱如是和欧阳意意做见证。李沐见他手中并无兵刃, 便问道:“你的武器呢?”他对说英雄原著的了解不多,也并不知晓主角们的武器招式。 “我不需要兵刃。”白愁飞浅笑着,自袖中伸出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道,“只要有手在就可以了。” 他指法惊人,那看似秀美白嫩的十指便是他的武器。 到底他是故意轻慢于我,还是他本就擅长手上的功夫? 不明真相的李沐面上闪过一片阴翳。一来他害怕比试伤人, 二来他心中窜起的一股邪火又被白愁飞无意间给点燃。于是,他抽出腰间软剑,眼神一凛,那秋水般的长剑立时宛如游龙,滑过一丝决然的弧度,插到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树身受惊似的一颤,霎时间乱红纷飞,洒落一地。 白愁飞柳叶般的眉毛一扬,讥诮地笑道:“你不是用剑的吗?” “我的确是用剑。”李沐好整以暇地拂去散落在身上的香蕊,对着一旁守卫的利小吉说道,“但我今天不想用这把剑,去给我找把木剑。” 白愁飞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我的武器便是我的手指。你要是用木剑,对这场比试不公平。” “公不公平不是你白老二说了算的。”李沐说完,又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仍在迟疑不定的利小吉,厉声道:“还不快去拿!” 利小吉被那如刀似剑的一瞥惊得一颤,又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白愁飞,见他没有明显的反对之色,便咬了咬牙,下去拿木剑了。 白愁飞望着李沐,冷然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李沐面上含笑,宛若春雨润人,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利芒。 接过木剑以后,李沐立时启动了城主模式。他目光森寒如冰地挺剑直立,剑气于悄无声息间蔓延成汪洋,衣袂无风自动,别有一股飘然欲仙的风姿。 白愁飞却无暇去观赏他的风姿,他双眉一轩,那白皙文气的一指已经如利剑般袭了过来。 这是他“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指。 李沐神色如覆冰霜,他的身子忽然如落叶般飘起,于半空中刺出一道绚丽无比的剑招。明明他手中握的仅仅是一把极易折断的木剑,但被他这一刺,却犹如蛟龙出海,吞吐日月。 白愁飞不敢小瞧这刺来的木剑,他侧开身子避开剑芒,那如长剑出鞘般的中指直袭李沐的面门。 李沐也剑锋突变,宛如长龙摆首,想要咬住这秀气十足的手指。 双方你来我往,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白愁飞面上含着煞气,他忽然朝李沐冷笑一声,冲着他的剑锋直冲上去。 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 尽管李沐知道白愁飞心思缜密不会拿命开玩笑,但他心中还是闪现过这样的念头,故此,那凝聚的剑意也随之一滞。 白愁飞见剑势消退,眸中寒光一闪,闪电般地伸出两指如铁钳般夹住那木剑。 刹那间,木剑前端已被他折断,场中形势陡然逆转。 你输定了! 一丝狂傲的笑爬上了白愁飞的唇角,但他又看向李沐,发现他竟然是微笑的。 李沐那气定神闲的一笑让白愁飞心头一颤,那笑容太令人熟悉了,因为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果不其然,李沐拿住那断剑轻轻抬手,一道流光从空中极速掠过。白愁飞大惊,立时如烟云般向后急退,但那道流光对他紧追不舍,白愁飞只能伸指,用了好几招才减其锐势,将其打落在地。 但刚做完这些,白愁飞的喉间就抵上了李沐那把短短的木剑。 白愁飞冷厉一笑,用眼角余光看到了那在地上的断剑,道:“是我输了。” “你没输。”李沐收回半截木剑,温柔笑道,“我没用全力,你也是。所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比试。” 白愁飞笑道:“如果拼尽全力,那就成了生死搏杀了。”说完,他对一旁立着的祥哥儿说道:“把剑拿上来。” 不过一会儿,祥哥儿便捧着一个长方形锦盒走了上来。李沐接过锦盒,轻轻翻动盒盖,隐约见到里面的魔剑,又感受到了一股摄人心魄的森寒气息。他微眯双眼,朝着白愁飞温和笑道:“多谢白兄,在下这就告辞了。” 白愁飞微微点头,看着李沐从树上拔了软剑又带着剑盒从容而去,眼中的笑意立时烟消云散。他朝一旁的高楼上一望,只见一个账房先生似的男子从楼中走出。 此人正是苏梦枕六大心腹之一杨无邪。李沐和白愁飞过招之时,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你认出他的招式了吗?”白愁飞敛眉道。 “我认不出。”杨无邪不悲不喜地答道。 白愁飞唇角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但眼底却是幽深无底的冥黑。 他是跟苏梦枕结盟。所以,假以时日,他可能会成为我的劲敌,也就是新的金风细雨楼的劲敌。 地点:穿越司武侠分区 人物:李沐、区长 区长接过魔剑后,细细端详了一阵,而后启颜笑道:“小李子,我果然没看错你。” 李沐挤出一道阳光灿烂的笑容,道:“区长,那我接下来的假期就在逆水寒度吧。” 区长忽然抬头,凝神望着李沐,笑得光风霁月,眸中却泛起了层层冷冽的光波。 李沐面色一沉,语气微弱地说道:“区长,你不会忘了我还有假期在身吧?” “我没忘。”区长面上的笑容愈发和缓怡人,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道,“可最近是多事之秋,我不得不用你。” “多事之秋?又有什么事情发生?”李沐大惑不解道。 区长眸中杀意一现,口中冷然道:“你还不知道吧,已经有大把非法穿越者偷渡到各个世界了。” “什么!?”李沐既惊且惑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区长笑得越发欢畅,道,“几天前,我们的同志抓到了一个非法穿越者,我们从他的口中得知有很多人选择偷渡的方式。有几个世界比较可疑,我已经派杨玖等人去了那些世界。但区里人手不够,还有一个世界没有我们的人去。” “您想要我去哪个世界?”李沐知道区长越是笑得灿烂,越是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为防止被他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所波及,李沐明智地决定服从一切条件。 “是0487号少年四大名捕世界。” “我明白了。”李沐转念一想,又道,“那我去逆水寒世界做一下善后措施,很快就去执行任务。” “你最好快点。”区长冷笑一声,幽幽道,“如果我因为这次事件被司长责骂,武侠分区的人永远都别想有假期了。”他声音飘渺幽芒,像是从天边传来,却又是真切无比,仿佛是在李沐耳边低语。 “是。”李沐听到那鬼魅般的冷笑只觉得头皮一麻,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这次,李沐决定故技重施,不过不是死遁,他想对顾惜朝说其实自己身上余毒未清,之前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他担心,然后再说自己得去师傅身边服药调养。他相信这么说,顾惜朝绝对比谁都想让他离开。 当然,要骗人就得有充分的准备。像上次一样,他在医馆的房间中调制了可令身体虚弱的药物,再放入温热的鸡汤中,使其药力更强。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他刚服下鸡汤,却见顾惜朝推了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李沐有些心虚地问道。 “没什么。”顾惜朝露出一个如莲花轻绽般的笑容,道:“你不来看我,我只好自己来看你了。”说完,他随意地看了一眼那残余的鸡汤,带着几丝遗憾地说道:“原来你已经用过饭了,我本想带你去乐峰酒家的。” 李沐浅浅一笑,便先坐下,说道:“你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顾惜朝刚想说话,李沐忽然面色一变,觉得胸口间的窒息感犹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上。他捂住胸口,全身血液悸动着,像是要沸腾一般。 “南星!”顾惜朝心中一颤,急忙上前扶住他。 怎么回事?这药如果不遇到特定的某些药物,是只会让我身体虚弱的啊。 不待他再思,李沐的嘴角已经流下一抹触目惊心的嫣红,他的面色苍白得就像个死人。 “到底怎么了?”顾惜朝摸向他的脉门,惊惶失色道。 李沐想要出声,却发现眼前的影像逐渐模糊起来,最后化为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56、重返逆水寒(二十二) 顾惜朝一脸阴翳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沐, 眼眸中的光冷得令人心悸。 李沐昏迷吐血之后,他已经动用所有权势请了蒋御医来治疗李沐。蒋御医查探了鸡汤的成分, 也开了药。但李沐服药后还是无甚起色。 顾惜朝黑眸眯成一条细线,眸中火焰暴涨, 杀气四溢之下,似乎连房中的光线也随之一黯。 究竟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连精通医理的你都觉察不出来? 想到这,他的唇角漫上一丝冷然诡谲的笑,大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死死的,仿佛是要极力压抑着快要爆发的炽热岩浆般的情绪。 “大当家。”连云三乱急冲冲地打开门跑了进来。 “查到什么了?”见他的徒弟进来,顾惜朝睫毛微颤, 遮掩住眼底的锐芒, 声音淡漠得宛如烟尘。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然后霍乱步上前一步,道:“大当家,查过了, 厉爷去医馆之前的确只去了金风细雨楼, 见了苏楼主和白愁飞。还有,医馆那天没有开张,周围也没有多少人。” 顾惜朝淡然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三乱微微点头,然后都面带忧色地看了一眼李沐苍白的面容,安静地退了出去。 见他们走后,顾惜朝幽幽一叹, 正要起身去门外走走,忽然听到背后李沐的呼吸有些紊乱。 霎时间,顾惜朝眼中光芒大盛。他急忙回身,惊喜地发现李沐已经悠悠醒转。 “你醒了?”顾惜朝难掩喜色地坐在床边,动作万分轻柔地扶起李沐让他靠在床头。 李沐揉了揉额头,仍觉得有些头晕脑胀,好一会儿才面色虚弱地说道:“这是顾府吗?我……昏迷多少时间了?” “这是我的房间,你昏迷了三天。”顾惜朝笑若梨花星绽,双瞳似含春水,脉脉而动。 “三……三天!?”想到区长对他的嘱咐,李沐好似被泼下一桶冷水,浑身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顾惜朝察觉到李沐的不对劲,立时微蹙双眉,疑惑不解地问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毒吗?那碗鸡汤除了你还有谁碰过?” 只有我碰过……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纳闷,药量明明只会让我虚弱一阵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跟什么药物相冲了? 李沐微微摇头,瞎编道:“我服下鸡汤前,曾经把它放在桌上自己出去过一段时间,可能是有人潜进医馆在鸡汤里下了毒。” 事实上,是豆子婆婆给他种下的药引激发了他自己配置的药物的药性,导致他吐血昏迷。如果李沐知道,不知要作何表情。 说完,李沐又忍不住看了看顾惜朝憔悴惨淡的脸色,道:“这三天……你……不会一直都没睡觉吧?” 顾惜朝清浅一笑,道:“我倒是想睡。但我怕一睡过去,醒来就发现你已经变成尸体了。” 话音一落,李沐的内心深处柔软了几分,他笑道:“我已经醒了,你也该去休息了。朝中事务繁忙,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不急,反正我内力深厚,几天不眠不休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倒是我有些话是不得不说。”顾惜朝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却是清波潋滟,像是拥有无限伤怀。 “是什么?”李沐眉间微蹙道。 顾惜朝眼中转出熠熠光芒,说道:“我本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本来?你……想问什么?”李沐沉声道。 “说了是本来,就是现在不打算问了。”顾惜朝低下头,笑中蕴着浅浅的愁绪。然后他抬起头,一派正色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你还活着,就足够了。” “贪多不厌是人的本性。”李沐霁颜一笑,满是欣慰地说道,“可你能及时摒除这个劣根性,我很高兴。” “这不算是贪吧?对于你,我知道的还是太少。”顾惜朝秀眉一挑,顾盼间清姿顿生。 李沐无奈地耸耸肩,苦笑道:“多疑会生暗鬼。有些时候,你把简单的事情想得过于复杂了。” 顾惜朝悠然一笑,如同月华明辉,清雅无双。然后他又笑道:“你刚醒来应该是饿了吧,我先给你来些饭食吧。”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李沐想到区长的催促,刚升起的暖意立时被消融殆尽。他不能留恋此处的温暖,新的任务还在等待他去完成。 他眉头皱成了一团,朝着顾惜朝的背影喊道:“等等。” 顾惜朝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李沐,面上含着一丝悠然浅笑。 “我……我……”李沐咬了咬牙,逼出一道明澈的笑容来,道,“要离开一段时间。” 顾惜朝眼中一丝幽深的光芒宛若天际流星,转瞬即逝,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似的。然后,他仍是笑容盈盈地温颜道:“离开多少时间?你什么时候离开?” “大概……一两年吧。”李沐有些踌躇地说道。 “一两年吗?”顾惜朝眼神迷离地低语道。然后,他眼中隐隐含着希冀的光芒,神情恳切地看向李沐,问道,“离开这么久,至少,你该告诉我离开的原因吧?” 李沐看见顾惜朝真挚的神情和略显青白的面容,心中波澜不息,愧疚、不舍、决绝的情绪如乱丝般交缠在一起,纷繁错乱。所以,他微微张唇,却说不出话来。 也许,欺骗是最有效果的手段,却不是最好的手段。 这句话如闪电般掠过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得露出一个苦涩入肠的笑,淡淡的,卷起星星点点的哀伤。 “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李沐凝眸望向顾惜朝,神情深挚道,“但我向你保证,这次离开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如果穿越者没有带什么劲爆的武器的话。 “谢谢你能这样说。毕竟,我宁愿你不说,也不想你说谎骗我。”顾惜朝侧过身,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声音平淡无波,不悲不喜。 “但是,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你至少得养好身体以后再离开。”顾惜朝完全背过身子,身影凝聚了萧索和孤寂之意,在日光下却犹如虚幻的泡影,随时都会散去。 李沐微微点头,道:“那是自然。”虽然李沐害怕被区长骂得狗血淋头,但如果他没养好身子就走,顾惜朝可能又要胡思乱想。 可是看着顾惜朝的身影逐渐从眼前消失,李沐仍有些犹疑不定。 就这样?什么也不追问?这不是他的性格啊。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人感觉不自然。 也许,这个平静,更适于形容暴风雨前的海面。 一日后,李沐从三乱口中得知顾惜朝被人弹劾了。对方是个颇有清名的御史,弹劾的罪名是收受贿赂。幸好,顾惜朝口才极佳,列出证据后,又引经据典地将这个御史说得哑口无言。最后,皇帝也驳斥了这个御史。 这天晚上顾惜朝来看李沐的时候,面上隐隐地含了几分戾气。 李沐看着他的神情,忽然敛眉道:“你有杀意的时候总是这副模样,难道你想去杀人?” 顾惜朝一愣,遂即浅笑道:“没有,只是有些心烦气躁罢了。” “是朝中的事吗?” “没错。那个老匹夫不过是个小卒罢了,真正可怕的是煽动他弹劾我的人。”顾惜朝虽仍是面带笑颜,但那眸中的幽寒却是不可忽视。 “你既然知道有幕后黑手,那你有何对策?”李沐肃然道。 顾惜朝双眉一扬,散出令人胆寒的杀意,阴测测道:“杀一儆百。” “你不是又打算暗杀那个御史吧?”李沐微微提高声音,不可置信道。 顾惜朝看向李沐,立时又温颜笑道:“同样的招数用一遍就够了。而且现在我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若是那个御史在这时候暴毙,我的处境反而不妙。”说完,他唇角的笑泛起几丝沁凉,道:“我会让人绑架他的老婆孩子,让他自愿递出辞呈。” “等他辞官了,那这个人的生死就不会有人关注了。到时你就会再下手,对吗?”李沐不解地看着顾惜朝,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可他只是个小卒,出了朝就对你再无威胁了。你这样不是赶尽杀绝吗?” “这个御史就是那人的试金石,我若是逃避了,退让了,他就会以为我软弱可欺,那么接下来的招式就会更绝,更狠,更毒。”顾惜朝毫不退让地说道。 “可你这般锋芒毕露,迟早会引起百官的仇视。”李沐沉痛道。 “你以为我是在哪里?是官场!”顾惜朝眼中光芒大盛,他幽幽一叹后,转过身,侃侃道,“现在不建威信,将来何以服众?我对敌人手下留情,敌人就会对我也手下留情吗?若是不狠一些,我就会被那帮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李沐瞳孔骤缩,目光幽深地看着顾惜朝,眉头几乎皱成一个疙瘩。忽然,他脑中灵光闪过,一些片段从四面八方涌来,逐渐汇合、完整。 “不对……你……不对劲……”他喃喃道。 “什么?”顾惜朝疑惑地问道。 李沐望了望顾惜朝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漾出一个无奈的微笑,声音轻柔道:“你……是在演戏吧?” 话音一落,顾惜朝心中一颤,却没有回身,而是在唇角勾起了一个含着几丝苍凉的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露出了两个破绽。第一,连云三乱这三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我了解,他们不会闲的去关注朝中事务。所以,所谓的弹劾应该是你叫他们告诉我的。”李沐想起那三人的呆头呆脑的笨模样,眼中闪过浅浅笑意,道,“第二,你已经知道我不喜欢这些手段,以你的性格本不该说出来,更不该说得这般详细。” 顾惜朝面容逐渐被融进房间的阴影中,他一言不发地听着,手握得极紧,仿佛攥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一丝哀凉的笑蔓上李沐的唇际,他轻声说道:“你演戏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觉得你会在唯我独尊的路上越走越远。这样我便会为了阻止你误入歧途而留下来。” 顾惜朝近乎无力地闭上双眼,苍然笑道:“还是我疏忽了。下棋也好,谋算也罢,只要碰到你,我总会溃不成军。” “你下棋是赢过我的,我可没让你。” 顾惜朝摇摇头,道:“我赢过你手里的棋,却从没赢过你心里的棋。”说完,他悠悠转身,目光幽冽,如含秋水。 “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顾惜朝幽幽道,“因为我总感觉,你的离开是因为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可以让你丢弃性命。” “怎么可能?”李沐露出一个如晨曦初露般的微笑,温和道,“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不能让你知道原因罢了。” “最好是这样。”顾惜朝忽然双眉一轩,凛然正色道,“你要是再拿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我绝不轻饶你。” 看他这架势,为什么倒好像是老子被管教一样? 李沐自嘲地笑笑,忽然说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让你脸红的那个拥抱吗?” 李沐本以为顾惜朝会有些尴尬的表现,谁知他竟然盈盈一笑,倒是生出几分魅惑众生的气韵来。然后,顾惜朝在床边坐下,缓慢地靠近李沐。 李沐看着那张脸在眼前无限地放大,嘴角一抽,正要把身体后仰,忽然见顾惜朝露出一个饶有意味的浅笑,停止了继续前进,然后轻轻地,伸出双手,抱住了李沐。 “是不是像这样的拥抱?”他的声音中带了些戏谑。 “差不多吧。”李沐无奈地笑了笑。 顾惜朝又起了身,一派悠然地笑道:“其实,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也是拦不住的。” 李沐欣然点头。 “可是你记住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顾惜朝眸中幽华绽放,道,“如果,你在两年后没有回来,我不保证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疯狂的事情?”李沐敛眉道。 “对。”顾惜朝浅笑道,“有些疯狂,却又很刺激。” 58、少年四大名捕(二) 李沐眉间一颤, 望着那笑靥灿烂的女子,心中仿佛有惊涛急流涌过。但下一瞬间, 波澜稍息,有几个念头浮出水面。 现成的穿越女都送上门来了, 不如就地擒拿? 李沐双手自然下垂,看似平凡的姿势却是最适合暴起偷袭的。 但这次穿越者应该是团穿,如果跟她交好,能不能挖出更多的非法穿越者呢? 他想到此处,面上立刻挤出一道友善的笑容,略带着些疑惑地说道:“这位姑娘认识我吗?” 桑芷妍眼中灵光闪动,长长的羽睫因着激动的心情而微微颤抖。她走上前几步, 脸上红霞□□地叫道:“真的是徐子陵!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我太幸福了!” 这这这不是你该有的反应吧!?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徐子陵会出现在这里吗? 李沐决定引导她,便继续温颜道:“姑娘,请问此处是哪里?” “哦,这里是大宋京城的郊外……额, 对了……”桑芷妍挠挠脑袋, 蹙眉道,“你怎么会到这里啊?” 终于问出一个像样的问题了。 李沐立时收起笑容,肃然道:“我遭遇了大风沙,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奇怪的是,明明我之前还处在大沙漠,可这里却是绿草繁茂.” “看来你是被磁暴卷到这里来的。这里不是你的世界。”桑芷妍懊恼地皱起眉头,似乎在思量怎么解释。 “不是我的世界?”李沐满脸疑惑地说道, “这位姑娘,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姑娘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话音一落,桑芷妍清莹的眸子微微睁大,然后她侧过身子,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我……我叫桑芷妍……主修易经八卦,也精通岐黄之术。我算到有人会到此处,所以先行在此等候。” 你刚才看到我还很惊讶哎,为什么现在又说早就知道了……我得把智商线拉得多低才能相信你这些话啊? 李沐死死绷住脸皮,不露出诡异的表情。桑芷妍再回头过来,像是已经找到了主心骨,神采奕奕地对着李沐说道:“你要是想回去,就得听本神算的。” 徐子陵是淡薄善良,但他不是白痴啊……你连最重要的东西都没解释就想把人家拐走? 看她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李沐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姑娘,我实在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也从来没听过大宋这个地名。” 桑芷妍柳眉一扬,但听到“地名”这个词又马上眼前一亮,语气欢畅道:“额……大宋……大宋就是离大唐很远的一个小国。你肯定是被什么龙卷风卷到这里来的。” 说完,她又像是抓住李沐的把柄似的,面带得色地一笑,道:“要想回去,你最好先和我在一起,然后……本神算心情一好呢,就会告诉你回去的路线。”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吧,不用再大幅度降低徐子陵的智商了。 李沐立刻面色转缓,淡然一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道姑娘需要在下做些什么?” 桑芷妍愉快地眯起一双灵澈的眸子,朝李沐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道:“你呢,先陪我混进神捕司。” “神捕司?那是什么?”李沐假意不解道。 “嗯……神捕司是大宋诸葛神侯开办的,专办疑难案件。”桑芷妍侃侃道,“总之呢,你要配合我进入神捕司给里面的一位无情公子治病。” “无情公子?” “那是神捕司里的一名神捕。”桑芷妍顿了一下,忽然望了李沐一眼,水银般的双瞳中透出些窘迫和不安。她银牙细咬,肃容道:“还有一点我差点给忘记了。你绝不能被那些女人看到你的相貌,也不能叫她们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些女人?”仿佛有一道霹雳在心头炸响,李沐心中一颤,目不转睛地看着桑芷妍问道。 “额……反正见到那些女人时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呢”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美目一弯,宛若天上的纤纤月牙。 “你先带上这个黑面纱。”桑芷妍从怀里掏出了黑面纱,笑眯眯地递给李沐。 不让我暴露身份是害怕那些穿越女来哄抢吗?你这是既想泡徐子陵,又想泡无情啊? 李沐接过黑面纱,有些踌躇地说道:“现在就戴?” 桑芷妍板起脸说道:“现在就戴!” 李沐只得戴上黑面纱。 桑芷妍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忽然柳眉微蹙道:“你记住了,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不准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也不准在生人面前摘下面纱。” 这种类似于对玩具的独占心态……也罢,先忍你一时吧,反正等你的利用价值没了,老子绝对不会再客气。 李沐面纱下的嘴角一抽,然后声音平和道:“我记住了。姑娘还有别的要求吗?” 桑芷妍语调欢快地说道:“暂时没了,你先和我去找龙医师吧。” 龙医师是京城的一位名医。一路上,桑芷妍又给李沐讲了些少四世界的基本常识,比如无情那张和寇仲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时也顺带要求他配合她一起演戏。 “演戏?”李沐蹙眉道。 “我要混进神捕司当无情的医师,可是……他不太习惯一个女子整日跟在他身边,所以呢,我就需要你帮忙了。”桑芷妍笑道。 “可是我能帮上什么?”李沐有些担心她又要异想天开了。 “你去当无情的医师,然后以要人帮忙为借口把我也带进去。”桑芷妍明眸微眯道。 果然是异想天开……虽然老子的医术比你强一百倍,可是作为徐子陵的我必须表现成医道白痴啊。 “但我并不懂医术啊。”李沐无奈道。 “你……你有长生诀嘛,学东西应该很快啊。”桑芷妍鼓励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得意道,“再说了,我会在一旁指点你的啊,有本神医在,你有什么好怕的?为了回去,你就努力学吧。” 说完,桑芷妍又道:“对了,等会我先到我的住处,顺道给你些医书。然后我们会去找龙医师,无情应该也会在那里,有些话我要先教教你,你到时候对着无情说出来。” 李沐只好一一答应,等拿到医书时装作细细翻阅的模样,然后在去见龙医师前把医书藏好。 无情也在那里。他长相俊朗清逸,一双黑玉般的眸子仿佛蕴着星辰月辉,尽管坐在轮椅之上低人一头,眸光顾盼间却隐隐有着睥睨天下的冷傲,带着股自然而然的贵气。相比于他,无情身边的侍从金剑和银剑就好似人肉背景板,毫无存在感。 无情先是看了看黑纱覆面的李沐,又淡淡地望了桑芷妍一眼,不耐道:“怎么又是你?” 看到无情和原剧略有不同的表现,李沐可以断定桑芷妍在之前和无情接触时没给对方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这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李沐帮她了。 桑芷妍立时启颜一笑,道:“无情公子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龙医师看了看李沐,朝着桑芷妍疑惑道:“芷妍,这位是?” 桑芷妍温颜笑道:“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好友仲陵,他也是医者。不过他脸被烧伤,所以只能黑纱覆面。” 一旁的金剑问道:“那桑姑娘为何会和这位仲医师出现在此?” 桑芷妍看了看龙医师,又朝无情等人问道:“我是龙医师新收的徒弟,仲陵是和我一起的。” 银剑诧异道:“桑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能得龙医师青睐,真是不简单啊。”一旁的无情听后,略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道:“医术再高,若是心思不够缜密处事不够冷静,终究是误人误己。”听他的语气像是对桑芷妍很不以为然。 桑芷妍眉头一皱,然后忽然望向李沐。 李沐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朝着无情靠近一步,将桑芷妍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说出:“这位公子脸色晦滞带青,舌苔发白,而且形寒肢冷。莫非你寒邪犯肺,患有喘鸣之症?” 无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却并不说话。 一旁的金剑惊道:“仲医师,你居然只是看看就知道我们少主的病?” 龙医师用赞赏的目光地看了一眼李沐,道:“只是一看就能看出这么多,芷妍,你的这位好友医术只怕不在你之下啊。” 李沐故意无视无情略带探究的目光,转头面向龙医师,谦逊道:“桑姑娘的医术要比我好上很多,她教了我不少东西。”考虑到徐子陵实诚人的性格,李沐觉得还是尽量夸赞桑芷妍比较妥当。毕竟原剧中的徐子陵极少说谎,李沐怕他演得太顺会惹桑芷妍怀疑。 桑芷妍倒是笑容不变地坦然接受。龙医师也朝无情说道:“我这个徒弟,生性善良,且喜欢钻研医术。无情公子不妨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助你调养。” 令李沐有些疑惑的是,桑芷妍在这时只是笑而不语。 无情淡然地看了一眼桑芷妍,道:“龙医师的好意无情心领了,但桑姑娘毕竟是女子,跟在我身边多有不便。” 桑芷妍略有失望之色,但是转瞬即逝。她随即说道:“无情公子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就让仲陵跟在你身边吧?” 李沐真诚地望着无情,一双眼睛似含笑意。 无情沉吟片刻后,终于松口道:“那好吧。” 李沐随即说道:“但我需要有人帮忙,桑姑娘也一同去吧。” 无情立刻抬头,一双眼睛如利电般扫向桑芷妍。 桑芷妍讪讪笑道:“我只会和仲陵交流医道,不会打扰无情公子的。” 无情朝她冷然一瞥,终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显然他也担心自己的病症会影响查案。 走出龙医师的没药坊时,李沐故意放慢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走着的那个纤腰盈盈的女子。 一般的穿越女肯定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无情的机会的。原剧中那段话是桑芷妍说的,无情也因此而对她有更深的认识。不过,看刚刚无情的反应,显然,他对这个西贝货桑芷妍有些轻微的嫌恶。所以,即使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医术,无情也未必会接受她来当私人医师。从这点看,她忽然有了推我上位的想法,虽说可能是误打误撞,但也可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李沐的大脑开高速运转。 在龙医师推荐她去当私人医师时,她并未说话,这可以看做是她对自己能当无情的私人医师还是存在幻想的。但是,这也可以看做是她故意激起无情的逆反情绪。无情生性孤傲,不喜被人掌控,龙医师越是推荐她他越是青睐老子。 李沐眉头一蹙,回想桑芷妍温柔灿烂的笑靥,心里越发不安。 这些行为和她最初见我时的表现都不太相符,那这姑娘到底是真蠢,还是在装蠢? 李沐转念一想她最初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叫,不禁略微摇摇头,面带着苦笑,在心中无声说道: 【她应该不可能是在装蠢,哪个聪明的穿越者会一开始就暴露身份?大概还是我多思多虑了。】 59、少年四大名捕(三) 无情、桑芷妍和李沐进入神捕司后, 发现诸葛正我已经在大厅等待。 “世叔。”无情首先上前,又侧头看了看李沐, 说道,“这位是我请进神捕司的仲陵仲医师, 他面部被烧伤所以蒙着面。”然后他又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正在东张西望的桑芷妍,淡漠道:“这位桑芷妍姑娘是仲医师的助手。” 听到“助手”二字桑芷妍有些不满地微微皱眉,却似乎是强忍住心底的情绪,没有说什么。 诸葛正我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李沐。在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时,他眸中有一瞬间的幽闪,面上则是欣慰道:“这一下就来了两个大夫,看来, 你是下决心要好好治治自己的病了。” 无情悠然一笑, 道:“神捕司刚刚重开,我总不能让自己在这个时候被病拖累。” “你倒不必太担心,毕竟你后面还有三个师弟可以帮你分担。”诸葛正我微笑道。 无情却是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刚想出言反驳, 却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回头一望,来的人是追命。 “世叔好。”追命又看了一眼李沐和桑芷妍,看到美女时顿时精神一振,满眼放光地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 桑芷妍粲然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诸葛正我问道:“追命,我叫你练的功夫都练完了?” 追命立时满脸堆笑地朝着诸葛正我道:“已经练完了。” 无情的唇边勾起一抹含着几丝嘲讽意味的笑, 冷然道:“神捕司已经重开了你还在练基本功,真不知道要怎么让你去查案。” 话音一落,追命立刻剑眉一扬,指着无情愤然道:“什么基本功?那是世叔给我精心挑选的武功!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啊?我是来这里当神捕的不是来当你的受气包的!” 无情不甘示弱地一记眼刀扔过去,声音冷冽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没必要说讨好的话逗你开心。” 两人四目相对,眉间攒动着的怒意仿佛是薄薄岩层下的灼热岩浆,即将喷薄而出。 当着外人的面都能吵成这样……这两人就这么不合吗? 李沐望着诸葛正我,微微蹙起眉头。 诸葛正我好整以暇地听他们说完,望着李沐和桑芷妍从容笑道:“两位见笑了,他们师兄弟表达感情的方式很是奇特。你们在这里住着,慢慢就会习惯了。”说完,他又向余怒未消的追命介绍了一下李沐和桑芷妍的身份,吩咐他带着他们去各自的房间。 听到诸葛正我发话,追命立刻领着桑芷妍和李沐去房间。一路上他倒是对桑芷妍和李沐十分热情,笑起来的亲切模样就像个邻家大男孩。 桑芷妍和李沐的房间相距不远。她等追命走后便偷偷跑到了李沐那里。 “桑姑娘,有事吗?”李沐此刻已经摘下面纱,马上要脱衣就寝。 “子陵,我给你的医书你都看完了吗?”桑芷妍笑眯眯地问道。 “看了一半吧。” “那好,我接下来先跟你说说如何治疗无情的喘鸣。以后他要是问起你来,你可别露馅。” 徐子陵是出了名的不会说谎,老子还是表现得为难一点比较可信。 于是李沐目光犹疑道:“桑姑娘,我看我还是跟无情公子推荐一下你的医术好了。” “喂喂,你还想不想回去啊?听我说就行了。”桑芷妍面有不愉道。 李沐适当地做出无奈的表情,说道:“那桑姑娘请说吧。” 桑芷妍立刻将讲述了治疗无情喘鸣的相关事宜,李沐装作凝神细听的模样,还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疑难问题。 第二日清晨,李沐在神捕司闲逛时无意间看见了独自静立于树下的冷血。 已经穿上神捕司统一制服的冷血仍然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周身都散发着冷峻的气息。明明和徐子陵是同一张脸孔,冷血的脸部线条却像是刀劈斧凿似的,冷硬而酷烈,那经霜日晒的皮肤也更接近麦色。 出于礼貌,李沐朝他温和一笑,打了个招呼。 冷血没有回应,连抬头望天的眼都没有眨过。 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李沐也不以为意,便慢悠悠地走着,从他身前经过。 “等等。”冷血忽然出声。 李沐有些受宠若惊地回头,一双眼睛满是温和笑意,说道:“在下仲陵,是无情公子的医师。” 冷血的面孔依然冷峻得像是磐石化成似的,他口中漠然道:“你的人情,怎么还?” 李沐稍加思索,便知道冷血已经认出自己是那天救他的人,便温柔笑道:“救你的不是我,是诸葛先生。” 冷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不悲不喜,看起来毫无情绪起伏。 李沐被盯得有些心里发毛,便松口道:“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说吧,现在,我只要求你在别人面前不要说出我以前见过你的事情。” 冷血双眼低垂,默然不语。李沐把这当做是他答应的表现,便微微点头,向前走去了。 不过再走几步,他又遇到了诸葛正我。 诸葛正我饶有兴趣地看了李沐一眼,笑道:“是徐景公子吗?” 李沐一边佩服诸葛正我和冷血一样野兽般敏锐的观察力,一边点头,道:“诸葛先生不问我为什么隐瞒姓名来到神捕司吗?” “有冷血在这里,徐公子自然会来。”诸葛正我笑道。 “关于我的真实身份,先生应该对冷血保密了吧?” 诸葛正我笑得越发和善,道:“公子放心,我只说了我觉得可以说的。” 李沐清荧的眸中漾起浅浅笑意,朝着诸葛正我微微点头,心里却在无声腹诽: 这老家伙说话简直是拐弯抹角。什么叫“我觉得可以说的”?他到底对冷血说了多少? 这天无情上街时,碰巧救下一名被人欺凌的女子。只是救下以后他才知道,那是江湖枭雄凌落石的女儿凌小刀。不过救了便也算了,没想到一日后凌小刀竟然亲自带人到神捕司酬谢无情。 桑芷妍本来正和追命聊得热火朝天,一看到远方有一丽人携着两丫鬟款款而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弭不见。 “请问你是?”追命朝凌小刀笑道。 “小女子凌小刀,特来神捕司答谢无情公子救命之恩。”凌小刀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宛婉转恍如鹂鸣。 桑芷妍立刻板着一张脸,冷冷道:“真是不巧,无情公子刚刚出去了。”没等凌小刀露出遗憾的神色,一旁的追命马上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啊?无情刚才还在这里。” 因为当面被拆穿,桑芷妍俏脸一红,嗫喏道:“大概我记错了吧。” 凌小刀似是对桑芷妍的刻意隐瞒毫无所觉似的,盈盈美目一转,透出重重笑意,道:“那请问无情公子在哪里?小刀想亲自酬谢。” 追命便无视了桑芷妍懊恼的眼神,跟凌小刀详详细细地说了无情的方位。 凌小刀娇声谢过,然后娉娉婷婷地向前走去,那裙摆翻飞,恍如一朵在风中轻颤的水莲花。桑芷妍却微微蹙眉,无心欣赏这妙景。 李沐正在院子里捣药,忽见凌小刀含笑经过,心中一颤,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幽寒入骨的笑。他微微侧过身子,却仍是自顾自地捣药。 凌小刀见到黑纱覆面的李沐,那双凌波妙目中闪过一丝惊疑,靠近几步后,浅笑道:“小女子凌小刀,特定来此答谢无情公子。请问这位公子是?” 李沐低眉垂眼地沉声道:“凌姑娘好,我是桑芷妍桑姑娘的朋友。” 听到“桑芷妍”,凌小刀了然地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停住了脚,目光幽眇地望向李沐的背影。 感受到身后火辣辣的探究目光,李沐唇边的笑容微带着讥诮之意,手上却恍如丝毫未曾察觉一般地继续捣药。 凌小刀略停了一会儿,便继续带着两个丫鬟向前行进了。 面对这样与原剧中截然不同的凌小刀,李沐已经可以肯定她的身份了。因为她现在在神侯府,李沐还不想动她,但如果他知道凌小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就地擒杀她。 不过现在,对未来毫无所知的李沐仍是在悠闲地捣药,只是这次,他是在屋里捣。 “桑姑娘你认识那位凌姑娘吗?我怎么看你神情有些不对劲啊。”追命疑惑不解地朝桑芷妍问道。 桑芷妍面上一白,然后有些僵硬地笑笑,道:“我不认识她,可我知道她是江湖败类凌落石的女儿嘛。所以,我会有些讨厌她。” 追命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但他看向桑芷妍,却见她有些气急败坏。 蓝若飞带着她的两个小跟班含笑而来。桑芷妍微有怒意地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知道先来后到吗?”追命虽然听到了却是一头雾水。 一身劲装的蓝若飞十分英姿飒爽。她听到了桑芷妍的抱怨,反而对她爽朗一笑,又对追命说道:“上次因为盟主令牌一事多有得罪,若飞这次是来向无情公子赔罪的。” 无情?怎么又是找无情的? 追命无奈地看着无情的桃花遍地开,但美人在前,他还是热情洋溢地回答了无情的方位。 桑芷妍看了看蓝若飞远去的背影,撇下了追命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小院子里。 看周围再没其他人时,她的眼神陡然深邃起来,嘴角的笑冷冽幽寒,像把饮血的宝剑,寒光四溢,慑人心魄,毫无半分初见李沐时的天真烂漫。 “这两个家伙的目标都是无情么?”桑芷妍低低一笑,透出无穷诡谲,又自言自语道,“几个非法穿越者,再加上一个他,这局势,越来越有趣了呢。” 60、少年四大名捕(四) 凌小刀终于见着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一丝浅笑蔓上她的唇角, 衬得她更加清丽婉然,恍如一朵迎风轻绽的莲花。 “你怎么来了?”无情看了看她身边两个各自捧着锦盒的丫鬟, 微微皱眉道。 “无情公子,小刀特来答谢昨日救命之恩。”凌小刀笑靥如花道。说完, 她又对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们立刻捧着锦盒上前一步。凌小刀伸出纤纤素手,翻开两个锦盒,笑道:“小刀听闻无情公子患有喘鸣之症,所以今天特地带来两瓶专治喘鸣的云南蛇药,还望无情公子笑纳。” “蛇药?”无情淡淡地瞥了一眼锦盒里的蛇药瓶,意味不明地说道,“凌姑娘真是消息灵通, 连在下的这点小疾都如此清楚。” 凌小刀的笑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然而下一瞬间,她又恢复常色,正要继续说道,却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咽下了口中的话, 盈盈转身, 却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来者是蓝若飞和她的两个跟班。她似乎是听到了无情刚才的话,眉宇间涌动着说不出的欢畅和欣然。蓝若飞朝着无情清朗一笑,说道:“无情公子,上次的事情多有得罪,若飞这次是特地来赔罪的。” “赔罪就不必了。”无情剑眉一扬,清浅一笑,道, “只要你们蓝天帮能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就可以了。”这话语轻柔如絮,却是字字带刺,半分不饶人。 话音一落,凌小刀笑得越发完美无瑕,眼中光波流转,美不胜收。 那两个跟班已经面露愤然之色,但蓝若飞却是不恼不怒,反而毫无所觉似的地悠然浅笑道:“蓝天帮一向心为正道。如果因为和某些不入流的帮派有冲突而要被无情公子你冠上‘不安分’这个词,那也没有办法。”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睨了凌小刀一眼,笑容中带着几丝冰冷的嘲讽。 蓝天帮与大连盟一向是水火不容。但论起江湖清名,蓝天帮还是要比凌落石的大连盟胜上一筹。 听到这话,凌小刀面色一白,柳眉微蹙,说道:“蓝姑娘,大连盟和蓝天帮之间恐怕是有些误会,还请你劝劝蓝帮主不要总是诉诸武力。” “凌姑娘,我还未说是哪个帮派,你怎么先说起大连盟了?”蓝若飞似笑非笑道,“难不成是你心里太有数了?” “不……不是……”凌小刀眉间一颤,声音细如蚊蝇。蓝若飞又不依不饶地靠近一步,她眼中已是微露一点晶莹,泫然欲泣。 无情冷冷地看着这话语间暗涌流动的两人,微有不耐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了。两位先请回吧。” 蓝若飞终于不再相逼,带着两个跟班神采奕奕地走了回去,临走还不望挑衅地望了凌小刀一眼。凌小刀羽睫微颤,更显楚楚可怜。 追命只看到蓝若飞笑意盎然地出来,凌小刀则默默低头走得飞快。但他却没看到凌小刀在上了自家轿子后的神情。 她笑得娇艳如花,却掩饰不住眼底那怨毒的光芒。那目光寒意恻恻,像把毒刃,一刺下去,绞碎一切生机和活力。 “真是愚不可及的两个家伙。”她近乎无声地说道,笑容中满是重重阴霾,“一个以为在无情身边献殷勤就能讨得他的欢心,一个以为在无情面前装强势有力就能让他另眼相看。如果只有你们跟我争,那无情是绝不可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的。” 凌小刀故意说话错漏,就是想让蓝若飞在无情面前对她苦苦相逼,这样一来,蓝若飞骄横无礼的形象在无情心里只会更加深刻。 但凌小刀转念一想,又想到了李沐那双令她觉得无比熟悉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倏忽间退了下去。 那到底是谁?为何令我觉得如此熟悉? 她眉心微蹙,眼底一丝暗霾转瞬即逝。 待蓝若飞和凌小刀都离开后,桑芷妍来到了李沐的房间。 “子陵,你有没有被蓝若飞或是凌小刀看到?”她匆忙着问道。 李沐摘下面纱,凝眸看向桑芷妍,神色如常地说道:“我只跟凌姑娘碰到了。桑姑娘,这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桑芷妍皱起眉头道,“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李沐略作沉思状,道:“额……我只说自己是你的朋友。” “那就好。”桑芷妍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又朝李沐肃容道:“你一定要小心蓝若飞和凌小刀这两个女人。” 蓝若飞也是穿越女吗? 李沐假作疑惑状,问道:“为什么要我小心?我看凌姑娘为人挺和善的啊。” 桑芷妍被说得一窒,只得嗫喏道:“反正……你小心她们就没错了。”说完,她眼中波光一闪,又拍手道:“啊,还有一个人你要小心。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 李沐心中警惕之意渐起,忙问道:“是谁?” 桑芷妍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不过那人的威胁性不大,应该不必特意去小心她。” 怎么又不说了?倒像是在调老子的胃口似的。 见她忽然改变主意,李沐也只得打消他原本的计划。他觉得桑芷妍到了神捕司应该会透露出穿越者的名单,到时他就可以先除了桑芷妍,再将剩下的这些人一网打尽。可惜,看桑芷妍的样子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穿越者在。李沐不想打草惊蛇,便决定先静观其变。 他也观察过四女主之一的铁游冬,奈何此女表现甚为平常,和原剧一般无二,李沐不好确定她是不是穿越者。毕竟这是铁手的妹妹,李沐在短时间之内也不能轻易下手试探。 桑芷妍又叫李沐按着医书上的图样去郊外采撷些药材,李沐依言照做,却不想在郊外碰见了无情。 “无情公子你怎会在此?金剑和银剑呢?”李沐疑惑道。 无情望了望身边的如茵绿草,浅笑道:“神捕司最近太热闹了些,我便出来走走。金剑银剑在另一处地方等我。” 李沐知道这“热闹”是何所指,蓝若飞和凌小刀最近来神捕司找无情的次数实在有些多了,无情怕是有些烦倦了。 无情随意地瞥了瞥李沐背着的药筐,问道:“仲医师你是来这里采草药的吗?” “是啊,刚刚采完。” “既然这样,不如一起走走?” 面对无情难得的主动相邀,李沐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他又很快点头。 李沐知道无情的习惯,便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地并排行进。 无情和他默然不语地走了一阵子,忽然出声道:“似乎还是和你在一起最为舒心。” 李沐一惊,黑纱上露出的眼睛微微低垂,道:“公子何出此言?我并非能言善道之人。” “就是这样才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无情眼中闪过一丝极冷的光,道:“至少,到现在为止我都没听到你说出过一句废话。” 想到无情被穿越女骚扰的窘境,李沐眼中笑意翩跹,道:“那冷血应该更适合你。” 无情嘲讽地一笑,道:“他根本毫无人性。” 李沐不便多言,只是慢慢倾听。 无情幽幽道:“冷血以前是凌落石的杀手,我一直不明白世叔为何收他进神捕司。” 不对,无情有些反常。 李沐察觉出不妥,双目闪过一丝犹疑,道:“这些话……无情公子应该和诸葛先生说。” 无情淡淡一笑,一双清荧发亮的眼睛对上了李沐的双瞳,道:“让仲医师见笑了。只是” “我是觉得你的这双眼睛和冷血的很像,所以有感而发。”无情缓缓道。 李沐并未说话,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无情。 “我说错了,应该是像,却又不像。”无情低下头,浅浅一笑道,“冷血的眼睛没有一丝神气。” “他会有的。”李沐温颜道,“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会有了。” “也许吧。”无情抬头遥望苍穹,眼中,映入一天碧色。 夜间,钱小淮联系了李沐。 【什么事?】李沐摘下面纱,伸开四肢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 【老木头,忘了跟你说了,少四世界在你来之前已经被区长封了。】 【封了?】李沐立刻警惕起来,问道【说具体点。】 【具体点就是,这个世界只许进不许出。那些穿越者已经和你一起被关在这里了。】 李沐喟然一叹,怅然道【看来不能回穿越司求援了。】 【你也别这么丧气,至少通话还是可以的。对了,要不要让我给你提供最新情报?】 【赶紧说,说完老子还要睡觉。】 【其实,非法穿越者的活动很早就有了,只是以前没有现在这么规模壮大。一般这种偷渡组织收取的穿越费用只有我们收取的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一,所以很多想穿越却又没钱的人都会去找他们。不过,我们也派人潜进他们内部来索取情报。这次能抓到一些非法穿越者,也是靠那个卧底提供的线索。】 【说到卧底,我觉得我们内部也有内奸。】李沐忽然正色道。 【呵,我也这么觉得呢。偷渡组织发展得过于顺利了。】 【你有分析过谁比较有可能是卧底吗?】 【没有呢,这种事情我哪里敢乱说?】 【想想吧,你是分析达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李沐笑道。 【你真要我说?要不要客观一点?】钱小淮有些犹疑不定。 【废话,当然要客观。纯粹以局外人的角度来想,不要掺杂进私人感情。】 钱小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悠悠道: 【用最客观的角度来看,嫌疑最大的人,是……你和我。】 62、少年四大名捕(五) 【还真是够客观的啊, 你连自己都怀疑上了。】李沐苦笑。 【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啊,我一直出没武侠分区, 帮玖姐处理档案,说我有可能泄露信息也不为过。】钱小淮的声音含了几分戏谑和嘲弄。 【不过你是挺可疑的, 我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李沐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扶住额头道。 【你嘛……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你是因为被区长无端压迫多年,所以怀恨在心,勾结外人给区长下绊子。】 【不错的理由嘛,连我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李沐笑得越发欢畅,但那笑意中间却隐隐含着不易察觉的惆怅和惘然。 【唉, 说来说去, 你为什么不学学冯芜香、梁纯和王思意他们?他们当初也是在武侠分区干的,受不了区长的高压政策就转到我们魔幻分区来了。现在还混得挺好,都在假期中呢,哪像你啊?】 【你说的倒是容易, 他们全都是走关系进来的, 想出去也可以靠背景谋个好职位。我算什么?】李沐苦涩入肠地一笑,卷起无限哀婉和苍凉。【我毫无背景关系,转区了就要从底层干起,在武侠分区,我好歹还算是资深员工。】 【呵,不过你也别丧气,我有种预感, 你的苦日子就快要到头了。】钱小淮笑道。 【得了吧,这种话我听你说过不下十遍了。】话虽如此,但听到友人的安慰,李沐的眼中的幽寒之意还是逐渐退去。 【我也仔细想过,区长不是因私忘公之人。他封闭了这个世界,总体来说也对我的任务有利。】 【哦?你说说看。】 【本来我还担心打草惊蛇之后,穿越者会逃窜到别的世界。现在嘛,她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我也不必束手束脚的。】李沐黑眸中一丝流光闪过,随之而来的是暴涨的杀意之焰。 凌小刀端坐在一张梨花木做的椅子上,一双琉璃美目从身前之人身上慢慢扫过。 “千面张,你的易容术还真是出神入化啊。”她望着眼前与冷血长得一般无二的男子,曼声笑道。 千面张阴笑道:“多谢凌姑娘谬赞,小人愧不敢当。” “你听好了。”凌小刀的眼神陡然如刀锋般凌厉起来,“我已经约了蓝若飞在树林间见面,你只需假扮冷血慢慢追杀她就行了。” “慢慢?”千面张不解道。 “是啊。”凌小刀的笑容越发地诡谲阴冷,用令人发寒的声音说道,“她不会独自一人去赴约。你要记住,让跟她一起的人看见扮成冷血的你在追杀她。” “您是想杀了她,然后嫁祸给冷血?”千面张恍然大悟。 不。”凌小刀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口中恨声道,“不能杀了她,我只要你给她服下□□,让她一直昏迷就够了。” “小人明白。”千面张的笑容有些阴测测。 凌小刀盈盈起身,眼中阴寒之色甚至比千面张更为浓厚。她望向窗外泛着不详的猩红的残月诡谲而无声地笑了。 冷血被这么一栽赃,无情公子恐怕还要在京城多呆上一阵时间。那我的机会就来了。 这夜是灯会,神捕司里的人大都出外赏灯。 李沐也正要出去,却看见冷血一人在院中茕茕独立,显出无尽萧索孤寂之意。 “今夜灯会,你为何不出去和大家一起赏灯?”李沐上前一步,眼中闪过浅浅笑意,道,“身为神捕司的一员,你应该多和大家一起相处才对。” 冷血望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是你的要求?” “要求?”李沐微微蹙眉,道,“不算是要求,只是这么做对你有好处。” “是要求,我才答应。”冷血的声音一如往昔般冷漠而寒冽。 “我不会勉强你,你自己随意吧。”李沐无奈地看着这个倔强冷峻的男子,稍微让步道,“反正大家都出去了,神捕司有人看着也好。” 李沐出去之后,又回望了冷血一眼。那道身影似乎已经完全融进夜色中,被分隔在世界之外,冷硬异常。 这样冷漠的性格,真不知道原剧中的他是怎么爱上小刀的。 李沐微微一笑,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李沐蒙着面纱在街上走动,倒也引起不少闲人的注意。不过他走着走着,想起那日逆水寒世界的灯会,又不觉心中怅然。 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样了。 他这样想着,却无意间看到了蓝若飞身边的一个跟班和蓝天帮的帮众在说话。 那个跟班的神色匆忙而不安,对帮众将蓝若飞与人约定相见的事说了出来。说完,他还不无担心地说道:“小姐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回来,可现在一个时辰就快到了。” “你这蠢货,小姐说不定是在偷会心上人,你在这里瞎操什么心。”这是帮众的笑骂声。 李沐心中一动,便不动神色地离开那群人,朝蓝若飞所在的树林走去。 等他走到时,蓝若飞和她的另一个跟班都已经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 李沐探了两人的鼻息后, 便稍稍犹豫了一下,用戴着改良版索魂戒的手指触碰了蓝若飞的身体。 戒指的宝石闪过一丝亮丽的幽光,随即,归为沉寂。蓝若飞身子颤了一下,却仍是在昏迷。 见她没有断气,李沐稍微舒心了点,他一直有些担忧区长推荐的产品的功效,所幸,这次还算是靠谱。 但他刚想离去,忽然感受到树丛中一道炙热的视线,心神大惊,手中就是一道飞刀射了出去。 一道迅疾如闪电般的流光过后,李沐看到树丛突然被一阵诡异的红雾给包围。 靠!□□! 李沐不敢靠近,毕竟他不确定这烟雾是否有毒,只能眼睁睁着看烟雾逐渐扩散开来。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回是追不到人了。 第二天,蓝若飞被偷袭乃至昏迷不醒的消息传遍了京师的武林。 蓝天帮坚持认为是冷血偷袭了蓝若飞,还派人来神捕司索要凶手。 “诸葛先生,你的好徒弟干的好事!”蓝天帮帮主蓝破□□诸葛正我怒吼。 “蓝帮主稍安勿躁,请问你确定看到的人是冷血吗?”诸葛正我不疾不徐地笑道,然而蓝破天看来这温和的笑容更是心生火起。 “绝对是他!”蓝破天双目圆睁道,“冷血以前就是凌落石的杀手,说不定他仍是心念旧主,假装投靠神捕司,实际上还在为凌落石这个败类做事!” 诸葛正我只得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朝一旁静静思索着的无情说道:“无情,你先去把冷血叫出来吧。” 无情轻轻点头,便朝冷血的住处去了。 李沐本在院中捣药,看见了面色不善的无情,便出声问了缘由。无情坦然告之,李沐则是有一股寒气从腰间窜上,心神动荡。 不对啊,难道那个被我飞刀击中的人是蓝天帮的帮众?一个帮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隐匿能力?又怎么会有□□这样的高科技武器? 他越想越怪,浑然不知事情与他心中所想乃是千差万别。 “仲医师,你在想什么?”无情蹙眉道。 “啊,没什么。”李沐赶紧回神。 “说起来也奇怪,蓝天帮的人一定要说是冷血偷袭蓝若飞的。”无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可我觉得,也许他们是看错了人也说不定。” “看错了人?”李沐觉得无情已有所指。 “是啊,如果是和冷血长得很像的人在行凶,那他们当然以为会是冷血了。”无情一挑剑眉,对上了李沐的一双清莹双瞳,笑道,“仲医师,在下有个冒昧的请求,你可以不答应。” “是什么?”一种带着死寂的不祥感在李沐心中游走。 “我曾经说过你的眼睛和冷血的很像。”无情浅笑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你的长相看起来会不会也和冷血很像?” “你……”李沐的瞳孔骤然暴缩。 “我知道仲医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被火烧伤的面容。”无情低头,声音怅然道,“但是,为了解除无情心中的疑惑”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63、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二) 陆小凤瞳光涣散, 眼神迷离,机械性地向把头向旁边一转, 李沐便顺着那方向找到了油纸包裹着的烤鸡。 见李沐径直走去,陆小凤终于按压不住心中万千波涛的汹涌澎湃, 出声问道:“叶孤城,你究竟……” 哪知李沐竟然头也不回地向陆小凤撒去一阵□□。突遭袭击,陆小凤猝不及防,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地睁得老大,终是无力地倒在地上。 李沐淡淡地瞥了一眼陆小凤,又收回目光转而去完成充电大业。他刚才洒出的□□名叫梦幻迷粉,是穿越司的中级产品。陆小凤醒来之后, 只会当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怪梦。就算他心中有疑惑, 也不会对李沐产生多大影响。因为叶孤城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耸人听闻。没有十足的证据,陆小凤不敢到处说什么。 因为这些穿越者属于走私违禁品型罪犯,身上总会带有些超时代的东西。虽然增加了追捕难度,但也方便了穿越司根据违禁品发出的电磁信号进行追踪。所以, 消灭完烤鸡后, 他打算接着追杀下一个非法穿越者,便匆匆离开了树林。 陆小凤从混沌中悠悠醒转,睁开眼时,身边早已没了那道白影。他悠闲地伸了个懒腰,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嘴角不由得蔓上了一丝自嘲的苦笑。 真是古怪,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还居然梦到了叶孤城。说出去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陆小凤摇摇头,准备细细享用必仙局出产的烤鸡,却在看到那油纸里四散的鸡骨头时凝住了嘴上的悠然浅笑。 我刚才,有吃过烤鸡吗? 李沐又脚不停步地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到了一个集市,便随便找了家客栈主住下。为了不惹人注意,他还特意收敛身上的剑意。 在房间里歇下时,他叫小二搬来了浴桶。浸润在温暖的水中,四肢百骸都流出舒畅的气息,李沐露出了与壳子气质极其不相符的懒散表情,几乎想发出一阵舒服的□□声。 【李沐,我有事找你。】耳边传来了玖姐毫无情绪起伏的呼叫声,差点吓了李沐一跳。 【有什么事非得在这时候找我?】在泡澡中被搅扰的李沐在心中无奈道。 【你顶着叶孤城的壳子,无非是想利用他超强的武力吧?既然是这样,那你还会特意去维护叶孤城的冰山形象吗?】杨玖的问题令李沐有些没头没脑。但他出于对前辈的尊敬,还是略微思索一下后,认真道【凡事都要顺势而为。我来此不过是追杀走私犯,没必要也不应该继续表现成冰山。叶孤城虽然在世人眼中已是死人,但仍旧逃不出谋逆钦犯这个罪名。要是让别人觉得叶孤城还在世,我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你考虑的很现实,也符合任务的要求。只是,我前些天接到一个委托。要完成这个委托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忙。】杨玖的声音依旧清冷而寒冽,但却隐隐含着不详的气息。 【是什么?】 【说到委托,我要先和你说明一点。叶孤城的壳子上被我安装了全景监视器。】 【……什么!?那我刚才脱衣服你也看到了?玖姐……你究竟想干什么?这是打算日夜监视我吗?】李沐惊骇异常,心中波澜渐起。 【我没有看到刚才的东西。还有,如果我打算监视你就不会告诉你了。】杨玖淡漠道,【事实上,有人想知道如果重生的叶孤城再回到陆小凤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所以,我会用监视器把你身边发生的事情全都录下来,然后剪辑成一个视频文件交给她。】 【谁这么无聊啊!?想看这个不是可以去看《重生之我是叶孤城》这种同人文吗!?玖姐你这是自作主张,我可不会配合。】李沐听不懂最后一句话蕴含的深意,但也看出这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 【我不会让你白做的。委托完成后的酬金有六位数,我会给你三成。】杨玖清冽无尘的声音在这时候忽然变得充满诱惑力。 【我真的很累了,假期生活没过多久就做这做那的,身心俱疲啊……】李沐在心中有气无力地说道。 【三成五。】 【哎,稍微有点恢复元气了,但还是有些累啊。】李沐的声音还是有些疲软。 【四成。】 【我还是觉得先去过假期比较好,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说嘛。】 【一口价四成五。】 【说吧,玖姐你要我干什么?】李沐立刻精神抖擞,双眼放光地问道。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在追杀走私犯的过程中维持好叶孤城的冰山形象,也不要特意躲避以前的老熟人就行了。】 【……我应该不用昭告全天下人叶孤城又回来了吧?】 【这么做你就是找死了。】杨玖漠然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个具体目标?“不要特意躲避老熟人”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模糊呢?】 【顺其自然就行了,不过,你不必承认自己是叶孤城。还有就是,委托人希望你能把胡子剃掉。】 【好吧,那我边追杀边完成委托吧。】 杨玖听完后便切断了联络,只是那嘴角上挂起的一抹诡谲丛生的阴笑始终挥之不去。忽然,旁边的电话铃响起,她轻轻接起,面容顿时严肃起来。 “事情已经办妥一半了。”杨玖肃然道,“放心,我虽然没有直接跟他说想要西花叶或者陆叶bl视频,但也已经提出足够多的要求了。李沐这家伙脑袋不开窍,但完成任务的能力很高。 电话那头不知又传出了什么信息,杨玖严峻的面孔上逐渐显现出几丝狂热的神色。 “很快我就会成为武侠分区的区长,到时候这个区就是国际腐盟的了。”她往日里淡漠如冰的声音也带着几丝炙热的气息,“我会争取培养有潜力的女孩,净化她们的思想,壮大革命的队伍,早日推翻旧世界的统治。请仙侠分区的同志也共同加油。” 李沐百无聊赖地躺在软床上,几乎不想起来。 他本不想扮演禁欲系男人,但又抵挡不住玖姐糖衣炮弹的攻势,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在原来的设想中,他根本不会害怕遇到西门吹雪等老熟人。因为他具有放杀伤性武器的资本。比如在西门吹雪面前唱一首“only you”或者跳些桑巴舞,用九霄神雷先把西门吹雪的hp降低一半,然后就可以轻轻松松地一剑了结他。 真是不幸,玖姐偏偏提出这么个委托。更加不幸的是,李沐没能意志坚定地拒绝它。 不管了,走出这个房间,我就又是叶孤城了,时时刻刻都是城主模式! 李沐甩去脑中纷繁杂思,剃掉胡子后,又轻轻擦拭一下秋水般的长剑,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扉轻启,李沐的面上立即如覆盖冰霜一般冷冽沁凉,周身的剑意逐渐浓厚起来,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感到微微的诧异。 李沐不管不顾那些犹若实质的目光,只是径直在客栈中挑了一个角落坐下。但无论他选的地方有多偏僻,那股子清寒冷漠的气息就是让他无所遁形。 但李沐坐下后没多久,就发现旁边有一道极其炙热的目光。 他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看到那是个面容俊俏的白衣青年。 青年本就目光炽热如火。李沐望过来后,他看清了李沐冰寒如霜的神情,那瞳孔深处仿佛有什么爆裂开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随之沸腾。 这样的表情……糟糕,刚启动城主模式就被认出来了吗? 李沐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青年鬼使神差般地离座,迈动脚步,走到了李沐的身边。 他以前认识我吗?惨了,做城主时太招摇了,这张脸应该有很多人认识。 李沐心中警惕,面容也愈发严峻冷烈。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光芒,颤声道:“我居然……还能见到你……” 不是吧?兄弟你千万别一个激动就把叶孤城的名字喊出来。 李沐如刀似剑的一瞥过去,青年顿时打了个寒战,面上却更加兴奋。他微微笑着,握紧手中装饰华丽的一把宝剑,说道:“跟我一战吧,西门庄主!” 话音一落,李沐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64、少年四大名捕(六) 李沐眼神幽眇, 睫毛微微低垂,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波澜。 先前说是烧伤, 现在要是让他看到一张完好无损却又和冷血有七分相似的脸,这能不让他起疑吗?可不让他看, 他更要起疑。 看见他的神情,无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是不行吗?” 李沐微微点头,歉然道:“虽然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的脸,但是,我也想证明冷血的清白。” “怎么证明?”无情疑惑道。 “很简单。”李沐回想起昨天的情景,面纱下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灼然笑意, 道, “昨天我邀请冷血去外面赏灯,但他没有答应,留在了神捕司。恰好雪姨昨晚也在神捕司,你去问问她就知道冷血昨晚的行踪了。” 无情低头浅笑, 然后吩咐身后跟着的金剑去问雪姨情况。他再转向李沐, 双目深邃宛若无尽永夜,声音冷然道:“但就算你证明了冷血的清白,也不代表你没有嫌疑。” “你这是怀疑我是袭击蓝姑娘的人了?”李沐并无不悦,只是黑瞳逐渐眯成一条细线。 “对不起,办案的宗旨就是怀疑一切。你身上有两处疑点。原先我只是随意一问,但仲医师你坚持不让我看到你的脸,这是其一。你与冷血素无交集, 却突然开口相邀,这是其二。论作案时间,你昨晚夜出也有人看见。”无情话音一落,宛如珠玉相撞,决然而又寒冽。 李沐清浅一笑,不疾不徐道:“但你只能怀疑,并无证据。为了尽快抓到凶手,无情公子还是和我一同到大堂问问详细情况吧。”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 无情幽幽地望他一眼,终究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中途金剑领着雪姨来找无情,证实了冷血昨夜在神捕司的事实。 李沐和无情到达大堂时,发现蓝破天正浓眉深锁,眼中含怒地望着笑得一派悠然的诸葛正我。 “无情,冷血呢?”诸葛正我蹙眉道,但他见李沐也一同到来,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我已经派银剑去通知他了,他稍后就到。还有,冷血昨夜在神捕司内,这点雪姨可以过来作证。”无情漠然道。 “你们那个雪姨能整个晚上都看着他吗?他还是可以找机会出神捕司。”蓝破天不屑地冷笑,面容略含萧然杀气。他这话音一落地,帮众纷纷握紧手中武器,面带警惕之色。此刻,局势一触即发。 无情剑眉一轩,嘴角蔓上一丝沁凉的笑容,淡淡一扫过去,眼眸中的泠然之色立时浇熄了那些帮众心中的愤怒之火。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离无情远一点。 “蓝帮主,可否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明一下?”李沐上前一步,眼含笑意地望向蓝破天。 “你又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吗?”蓝破天眉毛一扬,不满地朝李沐说道。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大夫。”李沐的声音越发和善,道,“但蓝帮主既然想讨回公道,应该不介意把事情说得更仔细一点吧?” 蓝破天冷哼一声,又朝诸葛正我和无情横了一眼,便叫了那天看到行凶者的跟班大福出来答话。 大福望了望面覆冰霜的无情,犹豫了一下,嗫喏道:“当时我在大树后面等着,突然听到了小姐的叫声。我一出来,就看到冷血拿着剑追着小姐。然后我就被人从背后给打晕了。” “你看到的冷血穿着什么衣服?拿着的剑又是什么样的?”李沐冷静地问道。 “穿着……穿着神捕司的捕快服,拿着……拿着的剑……”大福挠了挠头,然后憨憨地一笑,道:“我没怎么看清……” “没看清吗?”李沐轻轻重复了这句话,眸中忽而异彩晶莹。然后他声音轻柔道:“大福,你真的看清冷血的脸了吗?还是只是看到了穿着冷血衣服的拿剑人,就认为是冷血在追杀你家小姐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蓝破天怒道。 诸葛正我捋了捋胡子,走到蓝破天面前笑道:“蓝帮主稍安勿躁,接着听下去吧。”说完,他饶有兴趣地看了李沐和低头思索的无情一眼,温柔和煦宛若春风拂面的笑容中似乎带着深意。 大福低下头,目光游移不定了好长一段时间,略带着踌躇地说道:“我……我确实看到了冷血的脸……” “那好,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昨天的月亮圆不圆?”李沐忽然问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无情却是眼中光芒大盛,面上也含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大福又挠了挠头,道:“好像……是弯月。” “的确是弯月,但仅仅傍晚是弯月,后来就被乌云遮住了。”李沐笑道,“在月色不甚明朗的情况下,你还能准确地看到冷血的脸?” 大福一愣,犹豫了一下,说道:“可……可那张脸应该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简直听不见了。 “你根本没看清那张脸吧?只是一个穿着跟冷血类似的人在追杀你家小姐,你就下意识地认为行凶者是冷血,对吗?”李沐的声音越来越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大福也愈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只得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 蓝破天惊怒道:“这……这分明是冷血干的!你不要干扰大福!” 话音一落,面色冷峻的冷血又从门外进来,他淡淡地瞥了一眼在场人士,不言不语地站在了无情身边。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再次点燃了蓝天帮帮众的愤怒之火。 李沐朝蓝破天礼貌地作了个揖,道:“既然蓝帮主还是心有疑惑,我们不如去案发现场看看吧?”诸葛正我也开口相劝。 见诸葛正我开口,蓝破天略微思索了一下,终是同意去现场一看。只是走之前,他狠狠地瞪了李沐一眼。李沐只是眼中含笑。 宛若琥珀凝成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浪。湖周围也是绿树苍郁,风景秀美,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昨夜的波澜诡谲。 一棵枝条繁盛的大树静静地伫立在湖边,上面有一根奇长的枝干远远地伸出,像是在招呼过路的行人。李沐望了望那树下杂乱不堪的脚印,微微叹息后来的人不注意保护现场。 大福指着那颗大树说道:“当时那个人从这棵树下跑过。” “是吗?”李沐看了看那粗壮的枝条,心生一念,对一旁cos石像的冷血说道:“你去站在这树下。” 听到这命令式的话,冷血微微皱眉,却仍是照做。无情则是眼中幽闪地看着李沐。 冷血在树下站定后,李沐向大福问道:“你还记得那人有多高吗?够不够得着伸出很长的那条枝干?” 大福略微想了想,道:“够不着。” 无情听罢,望了望冷血超出那条枝干一定距离的身子,微微笑了笑。 “你能确定?”蓝破天疑惑道。 “虽然那时月色有些不明朗,但轮廓我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大福笃定道,“那个人够不着枝干。” 蓝破天略一沉吟,忽然向冷血说道:“你脱掉鞋子再站上去。” 冷血朝李沐望去,李沐微微点头,他便脱了鞋再站好。蓝破天不甘心地望了冷血那高高的身材,终是一言不发。 李沐微笑着走了过去,在冷血身边站定时淡淡看了一眼无情,又朗声道:“蓝帮主,人跑动时身体会微微前倾,看起来会矮一些。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会让冷捕头再跑一趟。”说完,他朝冷血友好地眨了一下眼睛。 冷血面无表情地回看了李沐一眼。 李沐毫不退让地看着他,一双清莹的的眼眸弯成月牙,满是温煦笑意。 冷血收回了目光,不穿鞋地在树下跑了一趟,蓝破天终于不再认为冷血是行凶者。 李沐便闲庭信步地走来,在诸葛正我赞赏的目光下朝蓝破天问道:“蓝帮主,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是有人冒充冷血袭击蓝姑娘。但为什么你这么急着来神捕司?为何不等蓝姑娘醒来?” 蓝破天面色一沉,眼神顿时黯然下来,声音苍然道:“若飞她身中奇毒,就连名医龙医师都解除不了。我怕是等不到她醒来了。” “原来如此。”李沐沉声道,“或许我可以一试。” “你?”蓝破天惊疑不定道,“你的医术难道比龙医师的还好?” “我在解毒方面是强项。” 蓝破天霍然动容,喜道:“那……那就请仲兄弟一试吧。若是若飞能醒来,蓝天帮必定重谢。” 李沐便告别诸葛等人,跟着蓝破天去医治蓝若飞。如他所料,蓝若飞醒来后对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记得不太清楚,就连自己怎么遭到袭击都一无所知。李沐把这归结于中毒的后遗症,蓝破天也没有怀疑,反而对李沐千恩万谢。 李沐看着正在跟蓝破天说话的蓝若飞,轻轻一笑,眼中却是宛如无底深渊般幽邃冥黑。 已经解决了一个,那接下来,该另一个了。这次下来,徐子陵的面具该是不能再戴了。桑芷妍不能再留在神捕司。 但他忽然想到桑芷妍昨夜回到神捕司后一直躲在自己房间里面不露面,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在这时候躲起来,实在太巧了。巧得让我不得不把她和那天中我飞刀的神秘人联系在一起。 他眉头皱成了一团,又在心中无声道:如果是她,那她之前的表现……果然是在装傻吗? 回神捕司之后,李沐便来到了桑芷妍的房门前。 敲了门后,他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响,便轻轻推门进去。一进去,他先观察了房间环境,发现没什么特异之处,然后便瞥到了桑芷妍摆放整齐的绣鞋。 他弯腰捡起,细细观察之下,发现这都是未穿过的鞋子,鞋底干净得很。 “是谁在房里?”门外传来了桑芷妍的声音。 李沐露出冷然的笑容,然后用淡然无波的声音说道:“桑姑娘,是我。我见你一直不露面就进来找你了。”他已经戴好了索魂戒,打算等桑芷妍进屋后就解决她。 “哦?你可别乱翻我的东西。”桑芷妍映在糊纸上的轮廓逐渐放大,她推了门进来。 李沐便微笑着靠近桑芷妍,然后忽然闪电般出手。 但意想不到的是,桑芷妍也诡谲一笑,然后如烟尘般迅疾地往后退去,同时说道:“你是穿越司的走狗吗?” “是啊。”李沐怕她突然尖叫,索性暂时做出放松的姿态,大方地承认道,“看来你一早就在怀疑我。” “没错。”桑芷妍淡淡地苦笑道,“真是不幸啊” 李沐疑惑地一挑剑眉,正要说话。桑芷妍忽然微微眯起眼睛,道:“因为我也是啊。” 65、少年四大名捕(七) 话音一落, 李沐眼角微微上挑,面上掠过一丝沁凉的冷笑, 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你怎就认为我是在撒谎?”桑芷妍冷然道,“没有我提供的情报, 武侠分区又怎会抓住那个非法穿越者?” “你提供的情报?”李沐惊疑不定着,眼中的冷厉逐渐一点一滴化开,道:“你是穿越司的内线?” “是。”桑芷妍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道,“我本是魔幻分区的职员冯芜香,借着休假的名头潜入偷渡组织。” 如遭电击一般,李沐双目氤氲朦胧, 怔怔着望着眼前微微苦笑的丽人, 嘴唇微颤着说道:“小……小芜……是你!?” 冯芜香曾在武侠分区跟他一起共事过,也曾经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李沐那时经常这么亲昵地称呼冯芜香。 冯芜香琉璃色泽的美目中闪过一丝惊异,原本沉稳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道:“你居然会这样叫我……难道……你是阿沐?” “是啊, 我是李沐。”李沐眼中水光潋滟, 点点滴滴的笑意蕴在其中,卷起无限缱绻。 冯芜香轻轻掩嘴一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道:“你瞒得我好苦,有一段时间我还真以为你是徐子陵来着。”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才对。”李沐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女孩就是那个当初与他极为要好的冯芜香。因为她现在掩嘴轻笑的动作实在是令他无比熟悉。 那神态,那细微的小动作,错不了, 她就是冯芜香! 出于对冯芜香的高度信任,李沐立刻放下了戒备,紧紧绷着的心弦也随之放松下来。他毫无顾忌地展颜一笑,喜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不是徐子陵而是穿越司的人?怎么你都不说一下自己的身份?我差点就把你……” “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你。但你一直都演得很好,直到你之前替冷血解围我才确定你不是徐子陵。”冯芜香歉然一笑,道,“至于不告诉你嘛,那是因为保密条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能暴露自己身份的。” “你应该是想说,如果我是内奸的话,你告诉我你的身份你就死定了吧?”李沐微微一笑,唇际的弧度优美中带着几分慵然。 “这样说当然也可以。”冯芜香淡然笑道,“毕竟人人都有可能是内奸,也包括我。” “照你这么一说,我是不是应该验证一下你的身份?”李沐浅笑道。 “能验证是再好不过的了。”冯芜香笑得一片轻松,道,“不过你可要小心一些,千万别叫那内部的叛徒知道我的身份。” “说说而已,我是绝对信任小芜你的。”李沐道,“对了,既然你是卧底,那我的计划大概要改变一下了。” “你原本打算把穿越者一网打尽吧?”冯芜香面上闪过一丝明灿笑意,说道,“若是这样,你的计划其实不用改变太多,到时候你收拾完除我以外所有的非法穿越者,把我打个重伤再偷偷放走我就行了。” “这样也不错,你寻个机会叫那些组织里的人救你出去。”李沐略略思索了一下,又道,“先前你说还有个穿越者,那是谁?” “其实,除了凌小刀蓝若飞和我以外,还有两个非法穿越者。一个穿成了铁游东,一个穿成了蔡京。”冯芜香道。 听到铁游冬时李沐只是微微一惊,听到蔡京时他却是全身一震,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穿成蔡京?难道偷渡的还想借助蔡京的权势做些什么?” “蔡京的权势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皇帝还要强大。他如果是非法穿越者的人,更加利于他们的行动。”冯芜香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染上一重阴霾,清脆婉转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冷意,说道,“那个凌小刀即将成为蔡京的义女。到时候她的势力将会更加强大。” “更加?她现在的势力有多强大?”李沐从这些话中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现在她身边随时都有五六个高手跟着。阿沐你若是突然袭击,她贴身跟随的丫鬟就会施展绝世轻功带她遁走。而且,我怀疑蓝若飞事件就是她在暗中谋划。”冯芜香望了李沐一眼,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浅浅的叹息。 话音一落,李沐的眼中蕴了几分幽寒,嘴角的笑虽是温柔旖旎却又隐含冰雪般的泠然之意。 “你的话不错,但有一点你没有想到。”李沐蹙眉冷笑着,讥诮道,“女人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相处时,是不希望有很多人在身边打搅的。这一点,没谈过恋爱的你是想不到的吧?” “你是说无情?”冯芜香柳眉微蹙道,“你想在无情跟她在一起时袭击她?但这十分危险。无情的暗器不是能轻易应付的,很多自恃武功高强的人都败在他手下。” “虽然危险,但我至少可以更加容易地靠近那个凌小刀。”李沐黑瞳幽幽,凛然一转,透出重重杀意。然而下一瞬间,他又收敛了那份杀意,面上含了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悠悠道:“对了,那天中我飞刀的神秘人是不是你?” “是啊。那天我见到蓝若飞匆匆地往湖边赶去,就悄悄跟在了她后边,也顺道打晕了她的跟班看看当时的情况。”说到这里,冯芜香面上的笑意立时如烟尘般消散无踪,她板着脸白了李沐一眼,道,“说起来,要不是我躲得快,只让飞刀击中我的肩膀,这条小命就交代在阿沐你手里了。” “就算小芜你肉体死亡,我也会用索魂戒把你的精神源带回去的。”李沐满含歉意地朝她笑了笑。 冯芜香干巴巴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阿沐,由于所付资金以及走的渠道有所不同,蓝若飞和铁游冬的身体里都有原住民的精神源存在。但我和凌小刀的身体里没有。” “没有?她们的精神源被拿走了?” “没错,我也不知道被拿到哪里去了。” “若是这样的话,当我用索魂戒接触凌小刀时,失去了精神源的身体会立刻死亡,看上去就像是我杀了凌小刀一样。”李沐黑玉般的双瞳忽然跳跃着血色的幽火,随后黑眸微微眯成一条细线,嘴角的笑意含着说不出的清冷诡谲。 冯芜香微微点头,肃然道:“所以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那是自然。”李沐浅笑道。 李沐找到冷血时,他正长身直立于神捕司后面的树林中,身边插着一把样式古朴的宝剑。混杂着泥土和青草气味的微风轻轻从他身上拂过,吹得动他身上的衣摆,却吹不动那一脸亘古不变的孤傲清冷。 很多时候冷血都喜欢独自一人在树林中站着,追命曾笑着问他为什么喜欢这样做,冷血当时冷厉地瞥了他一眼,追命立刻知趣地闭嘴。 但李沐知道,比起纷繁缭乱的人世,冷血更喜欢在山野间无拘无束的生活。比起凡心多变的人,他显然更喜欢懵懂单纯的动物。单纯的杀戮,单纯的猎食,单纯的饮血而生,这可不正是一头孤狼的写照么? 听见李沐的脚步声,冷血回头一看,李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煦的笑容,然后摘下面纱,缓缓走近。 “何事?”看见那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冷血不知何故微微别过了头。 “我想找你比剑。”李沐眉宇间隐约现出温暖的笑意。 “不行。”冷血不假思索地拒绝道,“我的剑只能用来杀人。” “你不敢跟我比,是怕错手杀了我么?可你就这么确信你能杀得了我?”李沐似笑非笑道。 “我不确信是否能杀你。但我确信自己的剑不会容情。”冷血的话中依然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我没要你容情过。”李沐的眼神依然温柔得如含春水,但口中却是用最轻柔的声音说出最锋芒毕露的话:“你要是容情了,死的人就会是你。” 冷血微微疑惑着看向他,却忽然瞳孔皱缩,如翼鸟般地飞身后退。 李沐流星般地抽出腰间软剑。在纵横四溢的剑气过后,冷血原来站着的地方草木飞散,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冷血猛地看向李沐,却望见了一双冷冽染霜的幽瞳,毫无半分平日里的温润笑意,带着冷漠,孤傲和玄妙难懂的气息。他心头一颤,却也有丝丝的兴奋之情从体内涌出。 这样的剑意,这样的杀气,这样的眼神……他不是可以任人宰割的猎物,而是伺机暴起的猎人! 冷血终于眼神炙热起来,他拿起了一旁的长剑,向着启动了城主模式的李沐说道:“开始吧。” 话音一落,李沐的剑已出手。 剑尖仿佛蕴着皎皎月华,看似清幽和飘渺,但倏忽一转,却光芒暴涨,带着撕碎一切污秽的凛然剑意,斩风破浪,披霜带雪而来。这似乎可以撼山动的剑招,让人目眩神迷之余,既感叹于招数的大气磅礴,又感慨于持剑人的绝世风姿。 冷血的剑招既不华丽,也不多变,但他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全然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这股子悍然之意,足够让所有对手心惊胆战。 但他这次的对手是城主模式的李沐。 所以一百招后,冷血已经逐渐占了下风,败势已现。 但听到树林中隐隐有车辙声时,李沐朝冷血使了个眼色,随即,他和冷血齐齐收剑。李沐连忙拿出面纱戴好。 无情带着淡淡的笑意扫了一眼李沐和冷血,道:“我听到兵刃交接声就赶到这里来查看。那么两位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冷血漠然不语。李沐则笑道:“我们在切磋剑技而已。” 无情饶有意味地望了一眼冷血和李沐,清润地笑道:“没想到仲医师在剑术上也有研究。而且冷血还肯跟你比剑,看来……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说完,他又沉声道:“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两位点到为止。毕竟,刀剑无眼。” “无情公子言之有理。”李沐道,“比剑已经结束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无情欣然颔首,然后告辞离去。 待他走远后,李沐忽然望向冷血,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含着几分幽冷。 “我记得你跟无情交过手吧?”他忽然出声道。 冷血点头。 “那依你看,我的剑是否能挡住他全部的暗器?”李沐淡淡道。 冷血忽然目光如电地望向李沐,道:“这才是你跟我比剑的目的?” “不全是。”李沐笑得很是真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冷血眼神低垂,面无表情地站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李沐微笑着看着他。 冷血定定地看着他,冷然道:“你要想躲过全部暗器,就别让他有机会出手。”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李沐淡淡一笑,抬起头,望进冷血那对幽深黑瞳中,道:“你不问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冷血钳口不言。 “我对你有恩,诸葛先生也对你有恩。”李沐幽幽道,“如果有一日诸葛先生要你杀我,你会怎么做?” 冷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一字一句说道:“我会自杀。” 66、少年四大名捕(八) 李沐一愣, 随即展颜笑道:“你倒是有义气。但仅仅为了这就自杀,未免太不把你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冷血别过头, 默然不语。 李沐突然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见冷血蓦地回头望向那只伸过来的手, 他只好讪笑一声,又把手慢慢地伸了回去。 然后李沐双手叉腰,懒洋洋地望向湛湛碧空,唇间敛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悠然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的话。” “什么事?”冷血的声音越发的清冷。 “不会危害到神捕司的事。”李沐回头,定定地望着冷血, 道, “但今天我对你说的话……你最好都忘掉。” 冷血没有说话,但他毫无一丝情绪起伏的眼眸却给了李沐一个肯定的答案。然后冷血缓缓地握紧手中的长剑,朝神捕司的方向走去,神情冷峻如覆霜雪, 步伐则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有力。 在李沐的指示下, 无情又喝下了一碗药汤。感受到腹内升起的热流后,他微有倦意,却还是微笑着对一旁的李沐说:“仲医师,我这病大概还需吃多少时间的药?” “无情公子很急迫吗?”李沐提起毛笔,在纸上簌簌翻飞,写下一长串药材的名称。然后他略微抬头,浅笑道:“接下来换这个药方, 再吃五日就可以痊愈了。” “多谢仲医师。”无情欣然颔首,又道:“仲医师在剑术上应该有所造诣吧。” 李沐提笔的手微微一顿,又不着痕迹地继续书写。 无情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眸中浮光蔼蔼,道:“冷血出剑向来不会手下留情。仲医师能跟他过了那么长时间的招,想必你定是精通剑技之人。” 李沐终于放下笔,淡然道:“学医乃是救人,学剑乃是自卫。” 无情清浅一笑,并不说话。李沐写好了药方正要收拾药箱,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大力推开,进来的人是笑得一派惬意的追命。他兴冲冲地跑进来,又笑嘻嘻地朝无情说道:“我查到最近有谁在仿制神捕司的捕快服了。” 无情立刻肃容道:“是谁?” “是大连盟的人。”追命一脸兴奋道,“想知道我是怎么查到的吗?”这口气不无炫耀之意,显然是想让无情对他刮目相看。 但无情明显无视了后面一句话,只是不住地喃喃道:“大连盟?” 追命难掩失望之色地撇了撇嘴。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望了一旁默默收拾药箱的李沐一眼,又试探着问道,“对了,大连盟的凌小姐说有书相要赠予你,想邀你今日午时在西街兰芳书阁前见面。你还会去吗?” 无情低头,微一沉吟,忽然傲然一笑,道:“为什么不去?” “你不是一直都对凌小姐很冷淡吗?而且大连盟很可能跟蓝姑娘遇袭的事情有关。”追命不解道。 无情只是面无表情地睨了追命一眼,不疾不徐道:“去了才能知道更多情报。” 追命轻轻“哦”了一声。此刻,李沐已经收拾好药箱,轻轻推开了门。 门扉在他身后轻闭,李沐的眼神顿时变得像淬毒的刀刃一般锋利,携着叫人不能直视的寒光,刺向那一望无际的苍穹。 听无情的口气,他来到那片树林的时间比老子之前想象的要早。不过,他应该离我和冷血很远。否则老子不可能听不到轮椅滑过的声音。这样想来,他大概还没看清老子的脸,只是听到了剑身相互碰撞的声音。 他已经开始怀疑老子了,那刚才为什么不让追命和他单独说这些话?难道……是特地在我面前说? 李沐慢慢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大脑却一刻也不停止思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终究是要对凌小刀下手的。 这样想着,李沐的眉间渐渐拢起一道冷肃的弧度,脊背挺直,恍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午时,无情准时赴约,与凌小刀一起于街头漫步。 李沐摘下了面纱,躲在人群里,时不时地瞄上一眼又马上收回目光。凌小刀身边加上无情共有五个高手在。不过,因为要和无情有单独相处的空间,那四个高手都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敢上前,但视线却一直死死地不离凌小刀。 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和尚,他穿着一身锦蓝袈裟,却遮不住那眼底的戾气。那手里还持一根奇长的木棒。 一个是身形婀娜的妖娆少妇,眼角含媚,笑靥蕴情。她走起路来像是随风飘动一般,定是个轻功极厉害的高手。 一个是长相可人的绿衣少女。她腰间配着一把长剑,装饰十分华丽。 最后一个是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说他老。但他健步如飞,丝毫不见颓态,是跟得最紧的一人。 李沐见这四人都若即若离地跟在凌小刀和无情身后便知此行不善。 杀凌小刀不难,一把飞刀足矣。难的是靠近她带走非法穿越者的精神源。 他要是从后边偷袭,就得先解决这缀在最后的和尚和绿衣少女。怕的就是解决完后,那少妇会施展轻功带凌小刀遁走。那时再想偷袭就更加不易。 或许能用飞刀?四把飞刀四个人,然后就万事大吉? 李沐摇摇头,把这个方案抛在脑后。徐子陵内力足够深厚,但指力明显不如叶开。短时间内凝神静气发一把飞刀一定可以命中,但四把就…… 李沐望向穿梭在人群中的四人,面上含了一丝苦笑。 在人群如此密集的情况下,第一把估计是能命中的,第二把就可能要射到无辜路人了。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于大局无益。 他只好另寻对策,在旁边一个面具摊上买了个白色皮质面具带上。然后,李沐绕到了无情和凌小刀的前面。 他先是一抬手,一道极速流光闪过,那少妇的脚步就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她的双目因为惊恐而睁大,喉咙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下一刻,她似一片枯黄的落叶一般,风一吹就倒在了地上。 趁无情回头查看的一瞬间,李沐飞身上前,指如疾风般点向尚未反应过来的凌小刀。 李沐看着凌小刀瞳孔中的那点光辉骤然放大而又瞬间消失,他轻轻一笑,想着自己其实把事情想得过于困难了。 不过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无情猛地一回头,三千青丝如黑缎般甩过半空,从中滑出十几根细如牛毛的小针来。这迅急如电的小针,在日光下闪着炫美莹光,好似蕴着万千星斗的璨芒。 李沐立刻抽出腰间软剑,游龙般的一道剑光后,小针形成的光幕消散无踪。 但这么一耽搁,剩余的三个保镖都已上前。 李沐眼神一凛,右手一抖,散花银针便散向那三人。他正要借此时机施展轻功遁走,却见无情长袖轻展,又是三枚柳叶般的细刀片飞向李沐。 李沐只好再用剑格挡,然后躲过那散花银针的小老头却纵身一跃,绕到李沐背后,朝他毫无防备的后背劈出一掌,绿衣少女则是从侧面一剑刺向李沐。无情忽然口中一张,竟自嘴里飞出一道小针来。 李沐侧头躲过小针,再一剑疾出,小老头的喉咙上就多了个血点。绿衣少女侧身一闪,又甩了个剑花,刺向李沐。无情双袖一振,又是三道石子飞来,其中一道石子竟直接没入地里。 李沐往边上一闪躲过两枚石子,再在手中凝出一道剑光。那绿衣少女的额头上立刻多了个血点。 一瞬间,无情又从正面发了五道暗器,连那没入地里的石子都忽然自李沐脚下的地里现出,直射向李沐。 竟有如此诡异的暗器! 李沐大惊,一剑挡住正面的五道暗器,却仍被那石子伤了右手。他心中一怒,立时朝无情发出一阵散花银针,然后趁此机会蹿上屋顶,几个起落间便消失无踪。 李沐翻墙进入神捕司。他找到冷血时,冷血正在树下擦剑。 听到脚步声,冷血一回头,看到了李沐和他带血的右臂,立时迅疾地上前查探。 “我没事。”李沐微笑道,“无情的暗器不会淬毒。” “你还是和他动手了?”冷血双眉深锁道。 “是他逼我。”李沐托着右臂,敛眉道,“但我如今右臂受伤,无情一旦来检查,就会知道我是凶手。” “凶手?你杀了谁?”冷血面上的沉稳终于在这一刻被撕破。 “凌小刀。”李沐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她派人假扮你的模样偷袭蓝若飞,所以,她必须死。” 冷血眼神一闪,然而下一瞬间他忽然别过头,淡淡道:“你来找我,是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你帮忙。”李沐真诚地笑道,“帮我骗过无情。” 无情虽然躲过了那淬毒的散花银针,却没能抓到杀了凌小刀的凶手。但他回神捕司第一件事不是好好休息,而是直接去李沐的房间。 他和凌小刀有约的事除了追命就只有李沐知道。若是凌小刀那方面没有泄密,那李沐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然而无情刚到李沐房门口,就见到那房间的窗是开着的,里面还时不时地传来捣药声。 他转动轮椅,双手戒备地放在装有机括的轮子上,透过窗看房里的景象。 只见李沐在桌上捣药。似乎是因为照进来的阳光酷热,他又把袖子拉上了一截,露出了两条光滑无瑕的手臂。 无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待无情走后,李沐放下窗,落下黑纱。原来他是和李沐身材极其相似的冷血。 李沐从内室中走出,望向穿着他衣服的冷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我有染发烫发的药剂,否则他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我了。” “一次了。”冷血漠然道,“再一次就两清了。” “你不会等久的。”李沐笑道,“我有预感,我很快就会需要你的帮助。” 追命找到无情时,他眉间轻敛,蕴着几分清冷孤傲。 “喂,你上次说,只要把凌小刀约你的事情在你和仲医师面前再说一遍就能找到偷袭蓝若飞的人,你找到了吗?”追命笑得阳光灿烂,奈何无情的脸色更加阴郁了。 “没有。”无情淡淡道,“是我想错了。” “原来你也会有想错的时候啊,无情大捕头。”追命调笑道,“你居然还怀疑仲医师,真是……” 无情冷冽的目光一看过去,追命又闭上了嘴。然后无情推动轮椅,朝诸葛先生的房间移去,追命在他背后白了他一眼,又笑嘻嘻地朝李沐的房间走去。 所幸这时冷血已经离开,李沐在房中是独自一人。追命到来时他还有些惊讶,但等他说完来的用意李沐就有些忍不住想笑了。 追命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苦笑道:“桑姑娘本来托我把这个药方交给当铺的杨老板的,结果我不小心把写了药方的纸给弄湿了。上面有些字迹看不清,但有些还可以看清,我想仲医师你精通药理,应该能根据开头的几个字知道她写的是什么药物吧。麻烦,帮我抄写一张吧。” 李沐的眼角微微上挑,透出些笑意。然后他点头答应了追命的请求,让他晚间再来拿。 追命走后,李沐便在纸上辨别药物名称,顺便另挑一张新纸写下。但越写他就越疑惑,因为这药方的组合有些不对劲,竟有极阴之物和极阳之药混在一起。 他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细细端详那新抄好的药方,瞳孔忽然皱缩。他的手一颤,那纸就轻飘飘地从手中滑出,掉在了地上。 67、流星蝴蝶剑番外(四) 孟星魂虽然收了剑, 但他倔强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叶开。那眸光幽深瞑迷, 带着些不可捉摸的异色,一点一滴化开来。 叶开本是眼含笑意地望着他, 此刻却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让你失望了?” 孟星魂点点头。 “可我的确没有用剑的感觉。刚才你攻击我时,我唯一想到的就是用手指把竹子拗断。”叶开微微低头,望着那被他丢在一边的短竹,唇角的笑意略带苦涩。 “这的确不是用剑之人该有的表现。”孟星魂沉声道,“但你为何记得如何用飞刀,却忘记了如何用剑呢?” “你觉得我以前的剑技如何?” “你的一招天外飞仙堪称是举世无双。”孟星魂回想起那道璀璨夺目的剑光,话语中不由得带上了几丝向往和狂热。 “天外飞仙?”叶开微微歪头, 眨了眨眼睛, 忽然开怀笑道,“这名字不错,够有气势。”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剑招。”孟星魂肃容道,“若是你在江湖人面前使出这招, 足以闻名天下。” “按你这么说……我还没什么名气吗?”叶开疑惑道。 “你的飞刀成名已久, 但你的剑法极少示于人前。”孟星魂道,“因为你觉得不懂剑的人不配看你的剑法。” 叶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芒,随即他又毫不在意地笑道:“没想到我以前会是这样的人。” “是啊。最开始我也没想到你还拥有这样的剑法。”孟星魂像是回想起什么往事似的,有一抹温暖的笑意在面上蔓开来。 “对了,小孟。”叶开忽然靠近他几步,微笑道“你觉得以前的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孟星魂略一沉思后,一抬眼, 映入那双清莹无尘的眸子,心中一动,面上一派正色道:“表里不一。” “表里不一?你是说我是个伪君子吗?”叶开的眼眸微微睁大,话中满含不可思议之意。 “不。”孟星魂沉声道,“先前我只是大概地说了一下你的故事。至于详细的事情,我会慢慢讲给你听。”说完,他望了望苍茫月色,幽幽一叹后说道:“夜里凉,你伤势尚未痊愈,我们到屋子里再说。” 叶开点点头,便和他一起朝屋里走去。哄好宝宝的叶翔早就倚在门上,遥遥地望着那两人走来,唇间的笑意却在他看见孟星魂肃然的神色之后退了下去。 “怎么了?”叶翔用探寻的目光望向孟星魂,孟星魂却只是目光幽眇地看了叶开一眼,又对叶翔摇了摇头,并不出声解释。 叶翔会意地一笑,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屋。 三人坐在三张椅子上围成一圈。孟星魂坐在中间,眼神清冷,面容严肃,颇有些小学班主任的感觉。 “先从你我初见说起吧。”叶开笑得一派纯挚地望向肃容的孟星魂。 孟星魂微微点头,用微有沉意的声音说道:“你当时在金枪李手下当食客,而金枪李恰好是我刺杀的目标。” “听你这么说,我们的初遇似乎并不怎么愉快吧?”叶开试探着问道。 听到这话,叶翔似是想到什么,眉眼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孟星魂眼帘低垂,平静无波道:“我刺杀时遇到了你。你追了我很久,然后用飞刀击中我的腿。” 话音一落,叶开立即急切地看向孟星魂的双腿,孟星魂的嘴角勾起一道淡淡的弧度,道:“伤势早就好了。”叶开这才松口气,但看向孟星魂时候,面上多了几分愧疚之色。 “我负伤后蹲在地上不起身,为了引诱你前来,我假意自杀。你果然中计上前,然后”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紧张的叶开,淡漠道:“你用盒子把我砸昏了。” 霎时间,叶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星魂,嘴张大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叶翔则是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孟星魂和叶开。 叶开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孟星魂的脑袋,确认那里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后才说出心中的疑惑:“哪里来的盒子?” “我不知道。”孟星魂冷冷地瞥了一眼浅笑的叶翔,神情严峻道,“我刚开始在金枪堡中见到你时,你手里就拿着那个盒子。” 他的神色肃然,但说的话却一点也让人严肃不起来。 叶开立时看向自己的手,又神情古怪地看了看孟星魂的光洁的额头,似乎是在想象当时的情景。 孟星魂又低下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怅然,由于室内光线昏暗,未被旁边的叶翔和叶开所察觉。 他没有告诉叶翔和叶开,刚开始见到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他觉得心里一阵发颤,那剑刺出去,就好像是自己在杀死自己一般。 那种自心底发出的荒谬之感让他的剑锋于电光火石之间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刺向了来者的胸口,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这冥冥之中的因果轮回,又有谁能说得清,道得明? “小孟,你为何不继续?”叶翔的一句话将孟星魂从遐思中拉了回来。他立刻抬起头,继续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后来,你给我换上你的衣服,让别人以为我是你,将我送到你的病人处去静养。” “然后……我有去见你吗?”叶开问道。 “有。你跟我在竹林见面。”孟星魂抬起头望着叶开,肃容道,“但你对我说的没几句是真话。” “我对你撒谎?”叶开疑惑道,“我想我们那时候还不算是朋友吧?” “岂止不算?”叶翔忽然出声道,“你那时应该一刀杀了小孟才算正常。” “若不是你救了小孟,又说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和小孟也不会揣测良多。”似是想到以往的趣事,叶翔清雅地一笑,宛如月辉洒落人间。 “揣测?”叶开忽然来了兴致,兴冲冲地对孟星魂说,“当时我对你说了什么?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孟星魂淡淡道:“这些都是旁枝末节。你且听我慢慢说吧。”他顿了一下,又沉声道:“你说自己是高老大的盟友,救我也是看在高老大的面上……” 孟星魂又叙叙地说了良久的话,叶开时而大惑不解,时而兴致勃勃,时而大吃一惊,一晚间的情绪竟然比那飘渺云雾还要变化多端。 逼退黄山三友救铁成钢,三刀击杀三堂主救孙剑,一人对战高老大律香川……他从不会想到自己以前竟然会有这般跌宕起伏的人生,同时在心底却又有个小小的疑问: 这样的我,真的是我吗? 嘴角的一丝苦笑被他轻轻收敛,心底的犹疑却始终挥之不去。 叶翔也时不时地露出怀念的神情,只是不经意间眸中又会现出几分秋水般的忧悒。那是因为随着尘封的记忆重见天日后,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白衣飘然的身影。 第二日,叶翔将孟星魂拉到屋外密谈。 “你说他不会用剑?”叶翔惊疑道。 “没错。”孟星魂敛眉道,“这是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叶开……他怎会还记得飞刀却忘了剑?” “小孟。”叶翔眼神一闪,道,“他昨天听完你讲的事也丝毫没有想起来的迹象。会不会……他不是我们所认识的叶开?” 孟星魂微微沉吟,然后无奈道:“我不知道。” 叶翔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也的确是疑点重重,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让他养好伤。伤养好了,以前的事他会慢慢想起来的。” 孟星魂默然不语。 “对了,家里的物资差不多用完了,我得去镇上一趟。”叶翔笑道。 “这么快就用完了?”孟星魂疑惑道。 “家里多了个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叶翔无奈地笑道。 叶翔在镇上行走时,忽然觉得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虽然不当杀手有段日子了,但他的感觉还是很敏锐。 叶翔不动神色地走着,他觉得跟踪他的人很可能跟袭击叶开的人有所关联。于是他东歪西拐,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停住了脚步。他悠悠转身,面上含了一丝温和得宛如轻风拂面的笑容。 跟踪他的人是个俊俏的年轻人,和叶翔一样,他也是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显得十分友善。 但叶翔却丝毫不敢放松,因为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跟踪的人明显轻功修为很高。不过很奇怪的是,叶翔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些令他十分熟悉的气息,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阁下是?”他试探着问道。 青年瞳光清荧,面上的笑容越发深了,道:“在下姓李。” 69、少年四大名捕(十) 李沐手上的血从指缝间蜿蜒而下, 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李沐却恍若未闻似的, 只是深情依依地望着冯芜香,那眼神, 温和中带了几丝愁肠。 “桑姑娘!你……”追命首先打破了这沉默。 冯芜香紧紧抿唇地望着李沐,一双琉璃似的眸子闪着冰冷而凛冽的杀意。就算有人看到她和李沐相互厮杀的情景,冯芜香之前提醒过无情,此时若是处理得当也可以成功诬陷李沐,到时候李沐自然是百口莫辩。 然而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招先被李沐用了。李沐胡说八道了一通之后,在众人看来, 他手中没有兵刃, 而冯芜香仗着手中利剑刺中李沐,显然是因为秘密被发现而要杀人灭口。 “你……你很好。”冯芜香狠狠地剜了李沐一眼,面上掠过一丝极冷的笑意,如一袭闪电般破开重重云雾。然后她用尽全力拔出长剑。 长剑离身后, 李沐面色一白, 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在一旁的冷血看了连忙飞身上前扶住了他。 无情和铁手已经不动声色地各自来到有利位置,冯芜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包围了。 “桑姑娘可以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吗?”无情神情淡漠地看着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已经放到了释放暗器的机括上。 “无情公子这么聪明的人,必然知道芷妍其实对你有所隐瞒。”冯芜香望着无情柔柔一笑,一双灵澈的眸子几乎完成月牙。 “我派金剑去查过你的身份。结果是:桑芷妍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过。”无情冷然道,“那么你真的如仲医师所说, 是蔡京的密探?” “是呢。”冯芜香索性大方承认,她又望了面色虚弱的李沐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无情,面上的笑容越发灼然生灿,道,“但仲陵的身份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呢,他其实是……” “我已经知道。”无情淡淡道。 话音一落,李沐眼神一闪。而冯芜香的笑容则是凝固在了脸上,她猛然回头望向李沐,惊疑不定地说道:“你难道已经知道他是……” 话音未落,无情的双袖忽然无风自动,那雪白如玉的手指在袖中轻轻一动,就有两枚十字形飞镖如急电般朝冯芜香打去。 眼见飞镖就要射入她的体内,冯芜香的身体忽然如一片树叶般轻轻飘起,她在空中急速旋转,躲避飞镖的同时还不忘扔下一枚□□。 豆子般大小的□□在地上爆裂开来,红色的不明气体立时弥漫开来。在众人都忙着捂住口鼻以防吸入不明气体的时候,李沐忽然看到那漫天绯红中依稀隐现一丝寒光。然后,一道剑光挑破这层层轻纱般的红雾,裹挟着噬人的杀意朝李沐刺来, 李沐心知不妙,正要扯着冷血躲到一边,冷血却先一步行动,他先是猛地将李沐推到一边,然后出剑格挡。 剑身泠泠,泛着毒蛇般淬厉的寒芒,倏忽一转,退了回去。李沐又听得一些轻微的声响,看情形,冯芜香应该是已经逃跑了。 事实也如他所料,烟雾散去后,院子里已没有了冯芜香的身影。 无情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原本还带着几分红润的脸突然变得煞白。铁手见状便关切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无情在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握紧,他的嘴角扯起一个艰难的弧度,道:“无碍,许是这烟太过呛人了。” 追命则失魂落魄地呆在原地,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双目无神道:“桑姑娘……桑姑娘……竟然是……” 但这时没人有空来安慰追命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因为李沐胸口的血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大。 “仲医师,你的伤势……”铁手肃容道。 李沐先是出手如电般地点了胸口几处大穴,然后面色虚弱地笑道:“不打紧,她没刺中我的要害,我自己包扎一下就可以了。对了,还请铁捕头和无情公子查探一下杨氏当铺。”然后他便转过身去,准备到自己的房间去包扎。但一直默默无言的冷血却紧跟其后。 李沐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见李沐和冷血二人进了房间,无情微微敛眉,又对铁手说道:“我们先离开吧。” 铁手轻轻点头,但临走时他看了看双目无光的追命,面上显示出无奈的神情。最后他又大力地拍了拍追命的肩,追命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 李沐摘下面纱,床上坐下,一边慢慢解开自己的上衣,一边似笑非笑道:“我是医师,处理伤口是最在行的事情。你跟过来做什么?” 冷血挺立如剑地站在墙边。听到李沐的话后,他只是神情冷峻地看李沐一眼,道:“人总有力不所及的时候。”说完,他又低垂下眼,眸子里映入李沐那血迹点点的外衫,淡淡道:“我经常处理伤口,可以帮得上忙。” 李沐听罢,挑眉道:“这话倒也不错。我自己一人包扎的确是要费些功夫。”说完,他从药箱中拿出一些绷带,微笑着递给冷血,道:“麻烦你了。” 冷血看了看李沐如晨曦初露般温暖的笑容,默默地接过了绷带,俯下身体,替张开双臂的李沐包扎。 李沐本以为冷血的剑刚猛迅疾,那包扎的动作多多少少会快一些,却没想到冷血包扎得很是小心。那双指节微凸的手在将绷带绕过伤口时都会故意放慢速度吗,每包完一圈后会微微加紧。 他的面容仍然像是磐石化成的一般,刀劈斧凿出的面部线条带着冷硬的气息,但他那眼底映着一片白色,恍若是有了异样的光彩。 李沐本想出言说这速度可以加快一些,但他看到冷血专注的神情,又不由得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李沐觉得这气氛有些怪异,但他又说不出怪异在哪里。 冷血包完之后,便拿好自己的随身配剑准备离开。李沐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我一直想问你……诸葛先生救了你后,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李沐尽量使得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友善一些。 话音一落,一阵近乎死寂的沉默在房间中蔓延开来,冷血几乎是僵在了那里,不转身,也不说话。 “他……说了我是什么人吗?”李沐试探着问道。 冷血终于开口道:“你是什么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他顿了一下,又淡淡道:“我只需知道我欠了你的情,这就够了。” 李沐的面上掠过一丝错愕。他望着冷血出了房门,唇角蔓上了一丝苦涩的笑,道:“其实……你欠我的,早就还清了。” 休养几日之后,无情正式来拜会李沐。 “无情公子想问些什么?”李沐开门见山地问道。 无情浅笑着驱动轮椅,靠近李沐一些后,道:“我觉得仲医师明白我想问什么。” “是桑芷妍的事吗?”李沐看无情点头后,便目光深凛地幽幽一叹,道:“我在来京城的路上碰到她,本想一起到京城行医。没想到那天,我发现她和偷袭蓝姑娘的人有关。” “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看见她那天晚上朝湖边的方向走去,我跟在她身后……本想和她一起到湖边散心。”说到这里,李沐适当地作出羞涩的小模样,然后又正色道,“但是,我觉得跟踪她并非君子所为,就中途折返了。” “你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李沐苦笑道,“后来出了蓝姑娘的事后,我又去找她问她当时去湖边做什么。她却说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只好作罢。” “仅凭这样你也不能断定她有嫌疑吧?” “的确。”李沐的笑容隐隐含着几丝悲哀,他又叙叙道,“但我们闹翻后的第二天,我又无意间发现她晒在窗前的一双鞋子。” “哦?”无情微微眯眼,似乎是来了兴致。 “那双鞋子是她经常穿的,可鞋底却一丝泥土都没有。”李沐的声音微有沉意, 无情又轻轻扣动扶手,低头思索了一下,道:“湖边的泥土潮湿疏松,颜色也与别处的泥土不同。如果她发现自己的鞋子沾上湖边的泥土,自然是要洗刷干净才能心安。而且她挑的时机太巧,你不能不怀疑她了。” “没错。”李沐黯然道,“然后我暗中观察她,终于有一日发现她在飞鸽传书。我截下信鸽后查看信件,才发现她是蔡京的密探。” “原来如此。”无情的眼中泛着冷冽的光。说完,他又含了一丝温和浅笑,道:“杨氏当铺最近关门了。追命和铁手查探后,发现老板杨汇可能是躲到了郊外的一间木屋里。” “那他应该已经被你们抓住了吧?” “不。”无情淡淡道,“我不觉得现在的神捕司应该和蔡京正面冲突。所以,他还好好地呆在那里。” 李沐了然地一笑,眼睫轻颤,掩饰住眼底流过的一丝寒芒。 那时无情说“已经知道”,到底这话是诱敌之策,还是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等胸口的伤不再那么隐隐作痛时,李沐去找了冷血。 “无情虽然不想我动杨汇,但这个人有非动不可的理由。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他所在的郊外。”李沐微有歉意地看向冷血,道,“其实算上上一次你替我挡剑,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这一次,你本是没必要跟我一起去?浑水的。” 冷血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一句话也不说地走开了。 李沐眉峰耸起,有些懊恼于他的无礼。但望向冷血略带几分孤傲的背影,他霍然了悟,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连本来苍白如雪的脸色都带了几分红润的光泽。 那家伙走的方向,可不正是郊外吗? 70、少年四大名捕(十一) 日头下, 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交错在缭乱的树影间, 时而湮没于大块的阴影里,时而因为投下的日光而现出浅浅的疏影。 李沐偶尔会侧眼看冷血一眼, 只见他冷寒如冰的面容在微光的照耀下竟显得有些柔和。 想到冷血那日的表现,李沐断定他知道一些东西。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隐晦一些的试探方法,只能直白地问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要找杨汇吗?” 冷血略一沉吟,然后答道:“为何要问?” 李沐被这么一说,只能讪讪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前进。 一路无言过后,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但李沐查探过那间木屋过后, 发现里面只剩下一具尸体。 那是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 身体上残余的温度表明他刚死没多久。冷血和李沐又查看了尸体的表面,发现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新鲜的伤口。很显然,他并非外伤致死。 没有外伤?会不会是偷渡组织的人换了壳子以后就把原住民的身体丢在这里了? 但这些敏感的话当然不能在冷血面前说,因此李沐只是敛眉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杨汇。杀死他的人应当还没走远。我们四处走走, 也许能有所发现。” 冷血点头答允。于是李沐便和冷血一块在附近搜寻。但李沐嘴上是这么说, 其实心里对这次搜寻不抱多少期望,可他走着走着,便看到了林间有抹黑影一闪而过。 李沐看清那黑影是冯芜香之后,心头一惊,又和冷血对视了一眼,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个悬崖。你我分头追击,把她逼到悬崖边。”说完, 他立刻追了上去。 李沐在草地上足尖一点便飞出几米,如燕鸟般迅疾轻盈。但他还是有意减缓了速度,与冯芜香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若是正面作战,李沐觉得那道防护罩是个很大的难题。所以,他决定利用悬崖的特殊环境。 冷血从另一个方向去围堵冯芜香。在双方的配合之下,冯芜香被迫在悬崖前停住了脚步。 冯芜香悠悠转身,只是无言地望着李沐,那眼神渺无波澜,却带了沁凉入骨的寒意,叫人一见就从心底发冷。 “冷血,你先去路口候着吧。”李沐目光幽眇地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近乎叹息似的说道,“我想一个人对付她。” 冷血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李沐,背脊挺得笔直,如一把寒光凛冽的的长剑。 “我不会有事的。”李沐朝他温和一笑,话语虽然轻柔却带着无可违抗的坚定。 冷血定定地看着李沐,终于还是走开了。 待他走远后,李沐又把目光调转到冯芜香身上,怅惘道:“小芜,我从没想过要和你真刀真枪地战斗。”话语萧索落寞之下,仿佛他的眼神都覆上重重风霜。 冯芜香冷笑一声,声音苍然道:“我又何曾想和你动手?你如果装作不知情将我放走,也就不会有你现在的为难了。” “我也想啊。但你踩过界了,我不得不出手。”李沐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那笑容中又蕴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针对武侠分区吗?”冯芜香眼中幽光一闪,用微有憎意的声音说道:“如果不是那个家伙百般为难我,我在武侠分区呆得好好的,何苦转到魔幻分区?” “是区长吗?”李沐敛眉道。 “不错。”冯芜香恨声道,“我也是靠自己的能力进来的。就是因为我的叔叔跟那家伙说了几句好话,想让他格外关照我,那家伙就往死里整我。”说完,她的眼中光芒暴涨,周身都漾出决绝悍烈的杀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随之一滞。 李沐缓缓道:“你叔叔的话不是你的授意吗?” “不是。”冯芜香冷然道,“我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就足够了,是他多此一举。” 李沐苦笑道:“这样说起来你的确可怜。” “我受不了他的压迫,所以转到魔幻分区去了。但我不觉得应该这么轻易地放过那家伙。”说到这里,冯芜香的笑容染上了一重森寒,似乎连温煦的日光都随之一暗。 “所以……你加入了偷渡组织?”李沐摇头叹息,“但我不认为你是这么不理智的人。除了报复区长的因素,你也想以此谋取暴利吧?” “你怎么说都可以。”冯芜香淡笑道,“反正那家伙自命清高,打着正义的名号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有他这样的人在,武侠分区不会有什么前途。” “我承认区长的确是个心理变态的混蛋。”李沐微笑着看着她,道,“但你不能否认的是,自从他实行高压政策之后,工作人员的效率提高不少,业务量也稳定提升。” 冯芜香被这话说得气势一懈,但她马上不依不饶道:“没有竞争的市场迟早会低迷。穿越司垄断穿越这行业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人挑战它的霸主地位了。” “这话是不错。但竞争也得是良性的。”李沐立刻反驳道,“穿越司的收费贵,也是因为我们要派人设置平息磁暴的器械。但你们把一个世界穿成筛子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这连竞争都算不上。” 冯芜香无言以对,但是眸光冷冽如初,没有一丝松动。 “我同情你的遭遇,小芜。但是很抱歉,我不会放过你。”李沐抽出腰间的软剑,眼中原本浮现出一些倦色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汹涌澎湃的浪潮。 “我也是。不过你可以放心,如果我杀了你,我会取出你的精神源好好保管的。”冯芜香平淡无波地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满是倒刺的软鞭。 李沐冷然一笑,手中一甩,就有一道如雪似霜的剑光掠过长空。 双方过了几招后,冯芜香侧身一跃,手中长鞭一吐,化作一条毒蛇,死死地缠绕住李沐的剑。 “你的剑招极好,但你有没有听过以柔克刚?”冯芜香欢愉地笑道。 自作聪明,你没看出来我是故意让你缠住我的剑的? 李沐也冷然一笑,携着长剑纵身一跳。长剑连着鞭,鞭握在冯芜香手中。所以瞬息之间,始料未及的冯芜香已被他一拉,一扯,便要掉下悬崖。 冯芜香惊恐地睁大双眼,手中用力让长鞭远离剑身,但已是于事无补。她只能在半空中扭转身形,发出一道暗器射向李沐。 李沐侧头一躲,却不想左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冯芜香发出暗器后,迅速用长鞭裹住他的手,想要借力上爬。 李沐原本也未稳住身形,猝不防及之下,就要被她拽下去。危急关头,他立时把剑插在地上,依靠入地的长剑才暂时解除危机。此时他的左手被满是倒刺的鞭子缠住,没有右手的帮忙,想挣脱也挣脱不得。 但下方的冯芜香已经借机向上爬了,李沐正心急火燎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冷血! “把鞭子砍掉!”李沐急迫道。 冷血一看这情形,便闪电般地出剑。眨眼间,他已经连续出了四剑,那长鞭总算断掉,冯芜香也惊呼一声,然后坠入虚空。 李沐这才松了一口气,准备绕路走到悬崖下边。人死后七个小时内精神源都会在体内,他只要想办法用毒液把附加防护罩效果的耳环腐蚀掉,再用索魂戒便可以取出冯芜香的精神源。 但冷血忽然叫道:“你的左手!” 李沐立刻望向自己的左臂,上面的衣料已经是破破烂烂,因为某些倒刺的深入还产生了大小不一的伤口,形成了点点红梅般的血斑。 “无事。”李沐笑道,“我们先去悬崖下边。” 冷血点头,一双眼睛却始终不离那已经渗出点点血迹的左臂。 李沐也不去计较,同他一起沿着林道跑着,边跑边说道:“你不是等在路口吗?怎会过来?” “我没走远。”冷血淡淡道,“你们打斗的声音也很大。” 李沐浅浅一笑,道:“这下算是我欠你了。” 冷血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你觉得我要怎么还你?” “不必。”冷血神情淡漠道,“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这倒也是。”李沐低头苦笑,“你的生活的确很单纯。” “单纯?”冷血疑惑道。 “是啊,很单纯呢。”李沐回想起那张曾经美好纯真的如花笑靥,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含上了几丝浅浅的悲哀,道,“单纯得……让我有些羡慕了呢。” 冷血眼神一闪,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路狂奔过后,李沐和冷血找到了悬崖下冯芜香的尸体。看着那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还有那苍白染血的面容,李沐不由得幽幽一叹。然后他蹲下了身子,取出她的精神源。 “回去吧。”李沐站起身说道。 冷血站在原地,淡淡道:“你很难过?” “难过吗?也许吧。”李沐低头,面容被融进树梢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派阳光灿烂地朝冷血笑道:“不管怎么说,我的事情算是解决一半了。还得多亏你帮忙。” 冷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温煦粲然的笑容,终是什么都没说便向前走去了。 李沐看着那道笔直如剑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索魂戒,嘴角的弧度依然含着笑意,却隐隐蕴着几丝哀凉,一丝一脉,苦涩入肠。 你也许不知道……我还是喜欢过你的。 为了不节外生枝,李沐将木屋中的尸体找了一处荒地埋好。解决完这些之后,他决定回去对付那个最后的穿越女铁游冬。 在街巷里打听好铁游冬的住处后,李沐在她家附近等待。等她出门之后,李沐便悄悄尾随于后。 铁游冬一直表现得很平庸,无论是美貌、武功、心智都不出奇,但李沐也不敢小瞧她。毕竟有胆子违法偷渡的人不能和一般的穿越者相提并论。 所以他敛声屏气地跟在后面,直到她走入一处无人的小巷时,他才指如疾风般地点向铁游冬的后背。 铁游冬毫无察觉地走着,李沐也觉得自己快要点到她了,却没想到在点到她后背的前一瞬间,指头被一把横空窜出的长剑抵住了。 李沐一惊,连忙如烟尘般退开,望着惊慌失措的铁游冬和突然冒出来的那个男子。看男子的长相,打扮和手里的剑,他明明是仙剑奇侠传里的李逍遥。可李沐绝不会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 “你……是谁!?”李沐惊疑不定地看着“李逍遥”。 “李逍遥”懒懒地把剑扛在肩上,又揉了揉自己的脸,悠悠道:“林渊。” “……仙侠……分区的林区长?”李沐张口结舌地说道,“您……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本来是不想的。”林渊瞥了面色稍缓的铁游冬一眼,挑眉道:“但她已经潜入这么深了,被你这么一戳就前功尽弃了。” 铁游冬讪讪地笑了笑,林渊又一瞥过去,她立刻哆嗦了一下。 卧底是铁游冬? 虽然李沐在参加入职考试时曾见过当时身为主考官的林渊。但出现过冯芜香的前例后,李沐对所谓的同事更加谨慎,便出言试探道:“林区长,既然我们有缘相见,那您能不能把欠我们区长的五万块钱交给我?我会交还给区长的。他念叨这个已经很久了。” 林渊白了李沐一眼,道:“我欠他的是三万……你这试探的法子未免也过于明显了。” 李沐尴尬地笑了笑,道:“就算林区长不想让我误伤自己的同志,也不用特地跑到这个世界吧,您托人传个话不就行了?” 林渊抬头望天,淡淡道:“有人算计到我头上了,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林区长你说啥?” 林渊又定定地望着李沐,道:“你知道这伙人在倒腾违禁品吧?蔡京那个穿越者拥有一些超时代的违禁品,你对付不了。我一来是阻止你干掉自己人,二来是来收拾那个走私犯的。” “什么样的违禁品?”李沐奇异道,“难道他带来了加农炮?” 71、少年四大名捕(十二) 林渊眼角微微上挑, 道:“总之,丞相府里可能会出些大动静。” 李沐转念一想还欠冷血一个人情, 又挂上一副谄媚的笑容,道:“那林区长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小忙?蔡京原本打算谋逆, 您去对付走私犯的时候能不能顺带搜集一些他谋逆的证据?” 林渊双眼低垂,用手揉了揉下巴,又睨了李沐一眼才悠悠道:“看在你是他看中的人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下一瞬间他又面无表情地说道:“但那三万块钱,你得跟那混蛋说一下,还的时候不准算利息。” 李沐忙不迭地点头哈腰作狗腿状,只是林渊临走前那眼神黑幽幽的, 像是深潭一般不透一丝光亮, 一望过来,还真叫他有些心底发寒。 不过现下算是诸事大定,李沐也觉得该是澄清一切的时候了。 这日,追命正独自一人在院中练武。他初来神捕司之时, 诸葛正我就看出他轻灵有余, 后劲不足的特点,所以命他练习些锻炼臂力和脚力的功夫。刚刚吃完铁游冬送来的点心,追命现在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所以他一拳一脚都耍的有模有样,不似先前那般懒怠。 一瞬间,追命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脚步声的发源地喊道:“仲医师, 是你吗?” 李沐因为要得到蔡京的谋逆罪证,所以在外面耽搁了一些时候,神捕司众人都有些担心他的处境。此刻追命听到了李沐的脚步声,自然是满心欣慰。 已经摘下面纱的李沐意态悠闲地出现在了追命的面前。如他所料,追命一脸惊掉下巴地看着他,颤声道:“你……你是仲医师?” 李沐轻轻点头,嘴角微微上扬间,含了一个恍若白莲星绽的笑容,在温暖沉静之中又蕴了几分淡然从容。 “不是吧?怎么长得和那个野兽这么像……啊,不对,你的脸上没伤疤,皮肤也比野兽白多了。”追命喃喃自语了半天,忽然眼中光芒大盛,惊呼道:“等等……你不是说你的脸被人烧伤了吗?” “那是桑芷妍说的。”李沐无奈地含笑道,“我可从未这么说过。” “那……那有什么区别?”追命疑惑道。 “不说这个了,无情呢?” “无情……好像在那边。”追命的手指指向了东面。 “多谢。”李沐便朝着东面的房间走去,追命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与冷血酷似的脸,直到李沐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未几,追命挠挠头,喃喃低语道:“长得这么像……难道他是那个野兽的亲戚?” 李沐找到无情之时,他正在一棵梨花树下小憩。 微风轻拂,落英纷纷,偶尔有朵纯白的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也只是嘴唇微挑,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日光顺着树叶的缝隙穿插落下,落在他的眼中,像是搅扰了一池清泉,漾起圈圈涟漪,水光潋滟。 “无情公子?”李沐出声道。 无情微微回头,看到李沐,眼中有一瞬间的惊异,但又马上归于平静,不留下一点痕迹。 “你似乎并不怎么惊讶。”李沐浅笑道。 无情点了点头,眼中无波道:“我想过这个可能性,自然不会惊讶。”说完,他顿了一下,又道:“既然你是摘下面纱后来找我,是否是要事要说?” “在我说之前,我想听听无情公子的看法。” 无情便淡淡道:“既是如此,那就进房间边饮茶边说吧。” 李沐欣然颔首,便和他一起进了房间。随即,无情和他各自斟了一杯茶,端坐在窗边。 “我看得出,你对冷血很是上心。”无情望了一眼那满地香蕊,道,“听世叔说,当初是你劝他别杀冷血。” “这么说,诸葛先生都告诉无情公子了?”李沐微笑道。 无情忽然伸手,然后微微握紧,仿佛是要将远处的花瓣握于掌中。然后,他松开手,目光幽眇道:“他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和冷血,应该是亲生兄弟吧。” 李沐垂下眼,含了一丝淡淡的苦笑。 “虽然桑芷妍是蔡京的密探,但她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之处。蔡京坑害过不少不愿依附他的官员,很多人被抄家流放,但总有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若我说的不错,你应该是其中之一。”无情将目光对准李沐,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的笑容。 李沐眼皮一跳,嘴边的弧度已经显得有些僵硬了。 “若是这样设想可以解释很多疑团。比方说,你杀死即将成为蔡京义女的凌小刀和蔡京派来保护她的人,这样可以让蔡京痛失爱女,同时又打击了蔡京麾下大连盟的气焰。可惜,你对蔡京有敌意,想要报仇,但又不想连累自己的兄弟,所以一直不肯和冷血相认。” 此时此刻,李沐忽然觉得保持正常的表情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因为冷血不是个惜命之人,你要是告诉他你们和蔡京的血海深仇。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地杀死蔡京报仇,这样,你就会失去自己的至亲。”无情侃侃而谈。 只听一声清脆的“啪”声,李沐手中的茶杯已经出现了好几条裂纹。 “但无论蔡京做了什么,你都不该罔顾国法私自杀人。”无情正色道。 李沐无比沉重地抬起头,惨然笑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无情微微点头。 李沐咽下堵在喉咙的一口血,望向窗外的一树梨花,目光忽然变得空茫而辽远,他近乎叹息的似的幽幽道:“若是仅为着私仇,我不会杀他们。” “你这是承认你是凶手了?”无情敛眉道,“可你若不是为私仇,难道是为了国恨?”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李沐把手伸出窗外,一摊开,便有一只四分五裂的茶杯从中掉落于地。他看着那残破四散的杯片,神情淡漠道:“但有些错,一旦犯下就绝无生路。” 无情道:“是什么错?” 李沐目光如刃地看向无情,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谋逆。” 无情如黑玛瑙一般的双瞳微微睁大,眼中光芒大盛,讶然道:“蔡京想谋逆犯上?” “是。”李沐淡淡地说完,然后从怀中掏出了蔡京勾结各地官员的书信。这是他拜托林渊逼着穿成蔡京的走私犯用蔡京的笔迹写下的,上面还有蔡京的相印。 “这是我偶然间截得的书信,上面是蔡京谋逆的罪证。”李沐把书信拆开,一一摆在无情面前。 无情上前一看,越看越是心惊,看完之后面色犹如冰霜般惨白骇然。他又抬头问道:“这些话你为何早点不说?” “一开始,我只是知晓蔡京要谋逆的事,手头并无切实证据。”李沐开始鬼扯,“所以我混入神捕司,想一边查探蔡京的动向,一边借助诸葛先生的力量扳倒蔡京。”这样一说,李沐立马从冷酷杀人犯升级成为救国救民的英雄级人物。 “所以,大连盟应该也参与了蔡京的谋逆之事吧?”无情神色慎重道。 “准确的说,是凌落石和他的好女儿好儿子。”李沐浅笑道。 “我知道了,这就去通知世叔。”无情将这些书信收好,便看也不看李沐地出了房门,朝诸葛正我房中赶去。 看着他的背影,李沐一挑眉毛,露出一个略带得色的微笑。 然后他心情欢畅地迈开步子在神捕司内闲逛,逛着逛着,这脚步就不由自主地迈到了冷血的房门前。 这也许是因为李沐一直觉得,临走前要告别是做人的基本礼仪。 他站到冷血门前,伸出手想要敲门,却不知为何在心底生出些犹豫来。于是那只手伸出了一半又无奈地放下了。 见了面要说什么?继续骗?这不道德吧? “你找我?”身后传来冷血一贯的淡漠声音,李沐差点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着那个脸像是磐石化成的男子。 “我来找你道别。”李沐挂上最为得体的微笑。 冷血的眼神陡然如刀剑般锋锐起来,蓦地看向李沐,道:“你这是要走?” 李沐点头,温和笑道:“事已办妥,我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冷血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沐,黑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李沐被这灼然的目光盯得有些发麻,便疑惑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话音落后,冷血便慢慢地将目光一寸寸地收转回来,然后直挺挺地立在原地。 李沐淡然一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不必如此表现。”说完,他又好奇道:“对了,诸葛先生救下你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我实在是好奇。” 冷血淡漠无尘地说道:“他说了你跟我的关系,又叫我入神捕司,仅此而已。” “原来……那老狐狸都说出来了。”李沐浅笑道,“然后你就这么相信了?” “信与不信,有何区别?”冷血淡淡道,“我只需报恩即可。” “你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李沐饶有意味地笑道,“平时你根本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冷血眼神一闪,紧紧抿唇,再不多言。 李沐走上前几步,云淡风轻地一笑,道:“今日事毕,我欠你的也已经还清了。我想凭诸葛先生的机智,他定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说完,他便施展轻功,足尖一点蹿上房梁,几个起落间便消失无踪。未几,远方又传来他清朗是声音:“对了,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去一个叫天石村的地方,找一个叫田嫂的女人。” 冷血静立原地,回眸望向李沐消失的方向,平素无波的眼中有了微微的颤动。然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了一丝淡淡得可以称得上是柔和的笑意,连带着那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有了松融的痕迹。 72、大结局(完整版,(加长的内容在作者有话说里面)) 事情解决完之后, 少四的世界不再封闭,李沐也成功地来到穿越司武侠分区。不过刚把索魂戒交给那边的同事, 他就收到通知要去区长的私人办公室报到。因为路上那些同事看他的古怪神色,李沐有种深深的不详之感。 于是, 鉴于多次被邪恶资本家压榨的经历,李沐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办公室。他原以为区长会一脸得瑟地宣布下一个任务到来,然后他继续那遥遥无期的假期前工作。 不过推开门后看到的情景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区长正全神贯注地处理文件,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沐的到来。 “区长?”李沐疑惑道。 “你来了?”区长淡淡道,“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李沐瞅了瞅四周, 区长的旁边是沙发, 但那一般的领导坐的地方,李沐不敢僭越,就挑了把小椅子坐下,坐姿端正且一脸严肃。 “你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啊。”区长淡笑道, “都已经是熬出头的人了, 不必过于拘束了。” 熬出头?什么意思? 李沐试探着问道:“区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来办公室的路上没人告诉你吗?你已经被我预留为下任的武侠分区副区长了。”区长用平静无波的声音炸下一个晴天霹雳。 这句话如闪电般袭过李沐的心头,激起层层惊涛骇浪。他霍然动容,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副区长!?他竟然会主动提拔老子!?老子不是在做梦吧?那些人怎么不跟我说? 等区长欣赏完李沐难得的失态后,他才含上一丝坏坏的笑容,道:“哎……我忘记了,是我吩咐他们先别告诉你的。” “区……区长……这……这不是您在跟我开玩笑吧?”考虑到某人的恶劣品行, 李沐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这是职员升迁的名单。”区长将手头的一份文件递给了李沐。李沐接过后,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内容,待完全确定后,他的手指已经有些略微地颤抖。 熬出头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就算是副的老子也成了领导啊! 李沐的眉宇间攒动着欣然喜乐,但还是被习惯性地强行压抑着。他忽然闭上眼,细细回忆起过往充满血泪和无奈的打拼,那点点滴滴的记忆如吉光片羽一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化成了他嘴角一丝喜不自胜的笑容。 但出于多年的职业习惯,他还是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尽量使内心平静下来。然后,他目光真挚地说道:“感谢区长的提拔。” “感谢倒不用了。”区长笑道,“我之前对你百般为难,你肯定在心里骂着我恨着我呢。这道升迁令一下,你能不怨恨我就行了。” “怨恨?我怎么会?区长您对下属严格要求是应该的啊。”李沐立刻作狗腿状说道,“以后的日子里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区长的。” “以后?”区长的丹凤眼微微一挑,眼底流转的魅惑顿时成了冰霜般的冷冽幽寒,嘴角的笑容近似讥讽,道,“这里没有我的以后了。” 李沐眉头一皱,问道:“区长……您说什么?” 区长冷然一笑,说道:“我马上就要调去动漫分区做那边的副区长了。” “什么!?”李沐诧异道,“这不是降职吗?” “未必呢。”区长笑得一阵惨然,“只怕有些人还觉得我算是捡了便宜呢。毕竟动漫分区的业务量比武侠分区的和仙侠分区的加起来还要大,一个副区长捞到的油水和这里一个区长捞到的一样。” “这次您的降职,是不是和那些想捞油水的人有关?”李沐的面色凝重起来。 “捞油水倒是不打紧,他们爱捞不捞。但武侠分区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上怎能让他们这些垃圾存在?”区长冷笑一声,又道:“其实事情也很简单,我挡了某些人的财路,他们看不惯了便要把我挤下去。” 李沐回想起区长以前雷厉风行的手段,又禁不住深深一叹,道:“区长你这是何必?”自古以来,挡人财路者向来没什么好下场。 区长眼角微微上挑,“你又何必说这话呢?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压榨你的?” 李沐被说得一窒,只得讪笑道:“您那是锻炼。” “锻炼?”区长笑道,“那你就不想知道我特意锻炼你的原因?” 李沐微微皱眉,想要开口说“想知道”,却只能嗫喏道:“区长您行事自有您的道理。” “罢了吧。”区长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以你的性子,只怕背地里没说什么好听的话。不过,我针对你起先是因为一个人的话。” 李沐紧紧抿唇,但眼底期望的光芒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你来穿越司参加考试时的主考官是林渊那家伙吧。”区长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道,“他曾跟我说过,你很不错。” “啥?”李沐惊叹道。他细细回忆起来,林渊每次见他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谈不上有什么看重的意味。 “他向来不会把真实感情流露在表面上。”似是想到什么往事,区长的笑带了几分怀念的意味,道,“从那时开始我就注意上你了。试探过你后,我也有了把你培养成副区长的意思。” “所以……这些任务……全都是……”李沐很是无语。 “矮油~小李子我说看好你是真的哦~你圆满完成我给你额外布置的任务,我就承认你有成为副区长的资格嘛~你不用太感激我的。”区长终于又恢复了那副熟悉的贱样,虽然知他没有恶意,但李沐还是有种往他脸上揍上一拳的冲动。不过这股子冲动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李沐咬了咬唇,逼出一道明灿笑容,说道:“感想区长的栽培。” 说完,他想到林渊那幽深无尽的双瞳,心底一阵发寒,又道:“区长……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说,但今天您说了这么多,那我也就一吐为快了。” “什么~”区长笑得一脸荡漾。 “当时仙剑世界的魔剑掉到了0335号逆水寒世界中,久而久之就引发了磁暴,也给我们的业绩造成一定影响。”李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然后他一抬眼,试探着问道:“区长……您觉得魔剑的掉入真的只是意外吗?” 区长收起笑容,正色道:“意外?的确是意外,不过是人为制造的意外罢了。” “那会不会是……隔壁区的高层所为?”李沐这话若有所指。 “不可能是他。”区长一听便想到李沐的心思,销金断玉似的说道。 “抱歉,我不该怀疑区长友人的品行。”李沐歉然道。 “不。”区长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闪现着幽深火焰,恍若鬼火一般闪烁飘摇,道,“我了解林渊这家伙的性格。他要是想做,只会做得不留痕迹。” 李沐转念想到林渊那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性子,又不禁叹道自己思虑不周。变态区长的好友当然不会是笨蛋一个。显然,操纵魔剑事件的另有其人,而穿越司的水也比他想象得更深。 “不必多想。”区长笑道,“只要你不像我这样四面树敌就可以混得很好。” “区长你既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四面树敌,那为什么还……”李沐皱眉道。 “也许是我忍得太久了,所以不想再忍了吧。”区长幽幽道,“新任的区长是杨玖,她资历几乎跟我差不多深。所以她的区长位子算是实至名归。” 玖姐当区长? 李沐想到杨玖的诡异爱好,不禁一阵哆嗦,心中顿时愁云万里,觉得武侠分区的未来一片惨淡。但他还是温和笑道:“玖姐是我的老前辈了,我们一定能相处融洽的。” “对了。”区长突然不怀好意地诡然一笑,说道,“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讲了。” “什么?”李沐肃容道。 “侠骨丹心的世界发生磁暴,厉南星被卷入0335号逆水寒世界了。当副区长之前你还有一段小小的假期,这样一来,你的假期生活似乎要更加丰富了。” 话音一落,李沐的脸登时黑了。 0335号逆水寒世界 李沐万分肯定区长说那么多话是拖延时间,所以他一出办公室就心急火燎地套上厉南星的壳子,赶往0335号逆水寒世界。 李沐降落在顾府附近,带着斗笠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顺带打听一下厉南星降落到这个世界之后是否引起了什么风波。 打听过后,情况似乎比他想象得更糟。 在江湖人眼中,顾惜朝的兄长厉南星失踪一年后重现江湖。但此刻的他已然是陷入疯癫之状,不但忘记了自己所做下的一系列壮举,还坚称自己并非大宋朝的人。为治疗兄长,顾惜朝将他接入顾府,遍请名医,但无人可治厉南星的“疯病”。 李沐咽下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处境颇为艰难。他在顾府附近寻了个适当的位置翻了墙进去。所幸一年之后,顾府的下人还是几乎为零,他翻墙穿壁倒也没什么障碍。 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前,他隐约见到床上躺着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子。只是他双目紧闭,看来是陷入昏迷。 李沐便进了房间,点了他的穴道,将厉南星身上的衣服扒下来,再把他塞到空间袋里。他正穿好厉南星的衣服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令他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天哪,怎么这个时候顾惜朝来了? 李沐躺下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坐在床上。 黄木制的门被轻轻打开,顾惜朝神色晦暗地进了房门,却在看到李沐的那一刹那眼中异彩绽放。 “南星……你怎么起来了?”顾惜朝的嘴角蔓上了一丝沁凉的弧度,道,“想从这里逃跑可是不行的。” 李沐惊疑不定地看着面色阴郁的顾惜朝,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你的病还没好,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妥当。”顾惜朝眉间轻敛,略有些无奈地说道。李沐刚想做些试探之语,顾惜朝忽然一个箭步上来,用宝剑的剑鞘点向李沐身上的穴道。 李沐眼神一凛,侧身躲开,反手抽出顾惜朝的宝剑,一个剑花下来,顾惜朝只觉得脖颈前多了一抹幽寒。 “这……是你的剑法。你记起以前的事了?”顾惜朝不怒反笑。 李沐垂下剑锋,朝着顾惜朝温煦地笑道:“是啊,感觉就像从一场很长的梦里醒过来似的。” “你终于好了。”顾惜朝的嘴角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那笑容宛若万树梨花绽放,一时间清雅无双。 “辛苦你了。”李沐微笑道,“我因为中了奇毒所以神志不清。” “也算不得多苦,你能清醒就是最好。”顾惜朝清浅一笑,又一挑秀眉,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你中毒期间说的话都是疯话吗?会不会……是你以前经历过的事情。” “啊……有些是。”李沐苦笑道。 “是吗?”顾惜朝意味不明地看着李沐,眼神幽幽一转,满是择人而噬的冥黑,说道,“你说的那个金逐流才是你此生唯一的兄弟,这个金逐流……是何许人也?我对他很感兴趣。” “这个是疯话,我完全不记得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李沐笑得有些勉强。 “哦?这样啊,那仲燕燕呢?” “额……是疯话。” “厉胜男也是你臆想出来的姑姑?” “……是。” 李沐忽然觉得口干舌燥,顾惜朝的笑容越来越诡谲丛生,而且他每问一个问题就靠近李沐一步,似乎妄图从气势上压倒李沐。 离李沐只有一步的距离时,顾惜朝忽然收起笑容,叹道:“你又骗我。” 刚才回答得太急了,为什么我遇到这家伙就总是出状况? 李沐笑道:“没有,你想多了。” “也罢,我也不要求你说出来。”顾惜朝一摆青袖,笑道:“我陪了你这些日子,你总该给我些补偿吧。” “补偿?什么?”李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顾惜朝的眼中闪过一丝寒烈的冷芒,嘴角的笑容透出丝丝杀气,道:“带我去天魔教,我想会会阳浩和贺大娘。” 74、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四) 中午, 李沐决定在房中用完午饭后就精神满满地去进行追杀大业。 虽然这客栈的装修陈设只能算的上是中等偏下,但这供应的饭菜却是色香味俱全。李沐的大部分分心思都在追杀大业上, 很想以接近光速的水准消灭饭菜,只是无奈他还没忘记那个要求模糊却酬金不菲的委托。鉴于那六位数的报酬, 一向任务至上的李沐只得以符合白云城主贵族身份的速度慢悠悠地解决着饭菜。 但正当他为了革命而努力充电时,李沐听到外面有一股极轻微的脚步声,听声音是有人在靠近这个房间。 如果不是他凝神细听,几乎听不到那微弱至极的声响。凭这点就可以判断出此人必定是轻功高手。 李沐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恢复正常的夹菜速度。他面色如常,还是宛若云烟般淡漠,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但另一只空闲的手却轻轻地放在了别在腰间的剑上。 “朋友, 拔剑就不必了吧?”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李沐心头一颤,手里没有任何动作,只觉得这令他熟悉无比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宛若九天霹雳一般,震得他满脑袋嗡嗡作响。 这不是陆小凤的声音吗?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老子行事过于引人注意, 让他猜到叶孤城重现于世的事了? 其实李沐紧张的不是陆小凤这个人, 而是那无处不在的主角光环和环绕在光环周围的无尽麻烦。如果仅仅是一个名侦探陆小凤,他也可以见招拆招,毕竟城主的武力值摆在这里。但有主角光环在,李沐只觉得深深的头疼。 不过这些话当然得烂在肚子里了,所以李沐还是用冷漠疏离的语气说道:“我没有朋友。” “出门在外哪能没有朋友?”听到这无比自来熟的口吻,李沐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陆小凤。 李沐便施施然地站起身来,他刚站定, 门便被陆小凤推开。于是,素白雪衣,乌墨长发,于那一抬眸的清辉潋滟间,映入了陆小凤的眼。 陆小凤原本意态悠闲的笑容立时烟消云散,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只是那骤然暴缩的瞳孔衬着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诡谲。 呵,意料之中的人,意料之中的反应。 李沐淡淡道:“你很惊讶。” 陆小凤扯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僵硬的笑容,说道:“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我惊讶。” “朋友?”李沐的眼角微微上挑,冷然道:“你觉得你有资格做我的朋友?” “这我不敢说。”陆小凤微微眯起双眼,笑道:“不知道你觉得陆小凤够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 “你是陆小凤?”李沐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见陆小凤点头后又说道,“为何而来?” 陆小凤爽朗地笑道,“老实说,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有人在冒充西门吹雪。但看到你之后,我觉得你不可能是在冒充他。” 冒充西门吹雪?这是什么诡异的状况?难道客栈里那些闲人把老子等于西门吹雪的?迨麓?榱巳?牵?br>虽然心中仿佛有千万头神兽奔腾而过,李沐还是维持住面部的冰山表情,用略带寒气的声音说道:“我本就没有冒充他。” “的确。一个真正的剑客,是绝不会做冒充他人这种侮辱手中之剑的事。”陆小凤被寒气刺得有些难受,但仍是大胆地问道,“但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以为你是西门吹雪吧?为何不做辩解,不说出自己的大名?” “因为……这没有意义。”李沐的面上适当地显露出萧疏寂寞的神色,声音苍然道:“不懂剑的人,即便知道了我的身份姓名,又于我何益?”这寂寞如雪的话音一落,李沐的眸光立刻蕴了几分寂寥空茫的气息,他像是在看着前方,又像是在看着飘渺虚空。 古龙世界的绝世剑客大多有些古怪的脾气,如此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更何况李沐身上还有一份神奇的委托,这样说也算是维护城主形象。 “你对我说这些,应该是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吧。”陆小凤忽然摸了摸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又一派喜乐地笑道,“虽然我也算不上是懂剑的人。但既然我们是朋友,能不能破例告诉我你的名字?”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好厚的脸皮……我都还没说几句就成你朋友了。 佩服于陆小凤的脸皮之厚的同时,李沐眼中的冰雪凛然之色愈发浓厚,口中冷冷道:“你可以叫西门吹雪来问我。” 陆小凤无奈地笑了笑,摊手道:“这可不好。” “为何?” “你是我的朋友,西门吹雪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想看见朋友间的斗争。”陆小凤目光真挚道。 “你交友过于轻率。”李沐却是一盆冷水泼下去,道:“到现在为止,你连我的身份都不清楚。”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身上的剑意和你的话告诉我你是真正的用剑之人。”陆小凤似笑非笑地看向李沐那唇鼻间白皙光滑的皮肤,和腰间那把和白云城主的标准佩剑,又道,“不过我是否能问你一个问题?” 李沐默然不语,陆小凤又笑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话音一落,李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在那如刀似剑的眸光下,陆小凤只得讪讪地摸了摸胡子,歉然道:“抱歉,你和我那位朋友实在是很像。” “是谁?”李沐淡淡道。 “是已故的白云城主叶孤城。虽说把你比为死人不甚礼貌,但你就是给我一种感觉你,就是叶孤城。”陆小凤自嘲地笑了笑,一双眼睛却是黑黝黝地令人看不出情绪。 “人死不能复生。”李沐淡定地冷眼看回去,道,“何况,你若是心中有他,看谁都是他。” 陆小凤似是没想到李沐会有这么一番话,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真是妙语,看来,你懂的不只是剑。” 李沐并不说话,只是眼神清冷地望向远方,那挺直如剑的脊背更给人一种疏离寂寥之感。 陆小凤本想再多说几句,但看了那道不住地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背影,也只得先告辞离去。毕竟,今天他所需要消化的内容实在太多了。 等陆小凤走后,李沐才联络穿越司的玖姐,得到那个走私犯的最新位置。 【等等,你说他躲在万梅山庄附近?】李沐皱眉道。 【是的,也许他正在想办法混入万梅山庄,借此躲避你的追杀。】 听完这些,李沐有些郁闷地中断联络,收拾好行装,决定前往心中假想敌所在的万梅山庄。 “你觉得你看到了叶孤城?”听完了陆小凤的讲述,花满楼原本温和淡然的笑容带上了几分无奈,说道,“陆小凤,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也不清楚那是不是叶孤城。”陆小凤撇了撇嘴,又抬头望天,眼神空茫道,“但他身上的那股剑意,还有说话的神态语气,无一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叶孤城。” 花满楼淡笑道:“可你该知道白云城主已不在人世。你遇到的只是一个和他相似的人。” “我当然知道。”陆小凤皱眉道,“我相信西门吹雪,他的剑绝不容情,所以叶孤城没机会活下来。”他顿了一下,忽然脑中灵机一现,有些破碎支离的念头纷纷涌上。 “等等。”陆小凤喃喃自语道,“这件事透着古怪,我必须再去会会那个白衣剑客。” “在我看来,你不妨去找一下西门吹雪。”花满楼笑道,“叶孤城死后的事情,都是他在安排。” “的确,我还记得西门吹雪得了皇上的恩准,将叶孤城的尸体葬在万梅山庄。”陆小凤眼前一亮,但只是欣喜了一瞬又马上垮下了脸,道,“但我若告诉他有一个跟白云城主十分相似的剑客,他可能会迫不及待地找那人决斗。” “所以你最好不要说出来。”花满楼无奈地笑道,“如果西门吹雪知道有人扮成叶孤城的模样到处走,可能会认为这是对叶孤城的侮辱。以他的性子,只怕是欲杀之而后快。” 76、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六) 要说到埋着的东西, 难道是万梅山庄的陈年佳酿?但这也说不通。他特意说“让开”,理应是顾忌我踩着的东西。可西门吹雪虽然也饮酒酿酒, 却并非一个十分爱酒之人。 李沐的心中闪过万千思绪,面上却仍是萧疏染雪之色, 一袭素雅无尘的白衣仿佛在这夜中带着刺痛人目的光泽。 西门吹雪默然无语,那双清冽而又森寒的双瞳中映着眼前的白影,似乎依稀看见了多年前的绝世剑客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的叠影。但只是一瞬间的错愕,他又很快恢复往日的理智和冷静。 李沐微微移步,冷声道:“西门庄主,为免打搅贵庄安宁,可否让我先捉拿贼人?”这话语本是诚恳谦和, 但因为口气的冷厉反而会让人有种被挑衅的错觉。 “说出他是谁, 还有你的身份。”西门吹雪的声音更加冷肃如霜,短短几字间隐隐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不问个清楚就不打算让我抓人吗?这倒也是正理,毕竟万梅山庄是他的地盘。但是要说身份,虽然老子想接着瞎编, 可万一他想看我的脸怎么办? 想到这里, 李沐便淡淡道:“此乃门派秘辛,还请西门庄主不要多问。” 望着声音和身形都令他有些熟悉的李沐,西门吹雪的眼神幽深而凛冽,一时间宛若冷月清辉,又好似琼玉碎裂,一道剑眉斜飞入鬓,绝世的清寒风姿凝于眉眼之间。可被注视着的李沐却无暇去欣赏, 因为他话音落后,西门吹雪周身的剑气显然愈发森冷锋锐了,简直要化为万千利箭,裹挟着灼然的劲风射向他。 就在周围的空气似乎就要凝滞在这一刻的时候,西门吹雪看了看李沐腰间的白云城主佩剑,微微敛眉,说道:“这是你的剑?” 李沐淡然道:“是。” “既然用剑,为何不拔你的剑?”西门吹雪冷冷道。 “庄主何意?” “若不想透露真身,不必多言。”西门吹雪的周身赫然散出悍烈绝伦的杀气,他一抬起黑玉般深不见底的双眸,声音冷冽道,“此处不宜见血,跟我来。” 西门吹雪素来孤傲绝冷,不可能放任一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人物在自己庄中肆意行走,不管这个人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点,李沐心里其实相当明白,但不想被琐事牵绊的他还是希望尽力一试。 虽然想施展大忽悠神功,但李沐深深觉得这会是件严重破坏城主冰山形象的事。所以事到如今,多言无益。双方都明白,话的尽头就是剑了。 看这情况,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要是现在跑路,把背后露给他更是找死。 李沐在心中微微一叹,声音淡然道:“庄主请带路。” 顺着一条鹅卵石小道,李沐与西门吹雪来到了一处假山后的空地,此处四周绿树环绕,山石嶙峋,倒是个再幽静不过的地方。不知是两人的带来无形中给此地带来了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还是天色幽暗的缘故,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葱茏绿意也不再显得那么生机盎然,而是显现出了一种近乎死寂的苍翠,与山庄的主人一样,隐隐泛着森寒的气息。 李沐在斗笠下的双眼微微眯起,说道:“此处的确适于用剑。” 西门吹雪并不答话,只在对面站定。李沐向他看去,却不由得望入一阵冷傲清寒之中。西门吹雪虽是一言不发,但在那人眼底的冥黑深凛却足以产生如怒海惊涛般汹涌不绝的慑人剑意。 李沐的唇角微微向上挑起,带着一抹自嘲的笑,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等会儿先用些没在西门吹雪面前用过的叶家剑招,要是情况真的不妙,打到一半他就不负责任地放把飞刀。虽说也有点破坏形象的嫌疑,但总比洒狗血要来的稳妥。到时候,什么剑神,什么天外飞仙,让他们通通浮云去。 想到这,他收起了自己标志性的苦笑,面容恢复了白云城主往昔的雍然峻冷,手中那把秋水般的长剑被缓缓拔出的同时,周身的剑意也在不断地加强,竟有隐隐和西门吹雪分庭抗礼的趋势。 遇到这股熟悉的剑意,西门吹雪的眼神越发如刀刃般犀利深邃,在剑意酝酿到饱和的一刹那,他右手微动,一道如惊雷般迅猛的剑光撕空而过,剑芒所至之处,竟隐约有电闪雷鸣之声。 面对这样令人无路可逃的剑招,李沐的瞳孔骤然暴缩,一道剑招过去,恍若蛟龙出海,有一阵清冽的龙吟之声自剑身中发出。那把寒澈似水的宝剑,更如雪峰流霜般在这夜空中从容而过。 这一刻,两把绝世神兵碰撞在一起,双方的森然剑意在其中流转、激荡,李沐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月圆之夜的紫禁之巅。而眼前,是绝代风华的白衣剑神,是叶孤城在剑道上最值得一战的对手,也是他此生最大的死敌。 既然眼前是西门吹雪,手中又有剑,那为何不全力一搏? 心底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李沐的眼神顿时散出有些灼热的光芒,身体也先于头脑一刻行动,那些藏在深处的本能一一呈现出来。十几招下来,剑气越来越浓烈,剑招的水准也愈发逼近那道绝世大招,就连西门吹雪越来越深邃凝重的眼神也不知怎的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过去。 左臂似乎见血了,可他感觉不到痛楚。身体反而变得更加轻盈了,天地间的景象似乎只剩下那抹白色,周围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剑身摩擦碰撞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直至脑海中的一切都堕入虚无。 等到李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使出了天外飞仙。 我……在干什么!? 李沐忽然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然后他看着西门吹雪剑尖处的那点深不可测的灵光,一寸寸扩散,心头猛然一颤,手中的剑便慢了半分。 正是这慢了的半分,没有造成可能发生的剑神剑圣同归于尽的惨剧。 西门吹雪的剑撞开了李沐的剑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沐,眼神依旧森寒冷漠,却蕴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 “你是叶孤城的什么人?”他抬起头,一字一句问道。 李沐漠然道:“此问由何而来?” 西门吹雪斩钉截铁地说道:“你用的,是他的剑法。” 他到底看出来了没有? 李沐淡淡道:“他的剑法,本就不属于他一个人。” “剑法可以一样。”西门吹雪冷然道,“但人却不该长得一样。” 果然是这样,斗笠垂下的轻纱该是被剑气激开了,刚才忘我用剑没有察觉到这点。 李沐神色清冷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若有,你应把他带到白云城的故地安葬。”西门吹雪淡淡道。 “安葬?”李沐敛眉道,“白云城主的尸体在何处?” “方才你所踏之地。” 话音一落,李沐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隔了一秒,又抽搐了一下。 搞半天老子是踏在叶孤城的坟上了,难怪他火气这么大……踩坟的确是件很侮辱死者的事情。 “除了抓捕贼人以外,我还有要事在身。”李沐道,“既然庄主不肯让我搜查,在下就不便多留了。” 古人眼中,剑随心至,能有叶孤城一样的剑法,也必定高洁傲岸,绝非凡俗。于是西门吹雪垂下剑锋,道:“说出贼人所犯何罪,我可以交人。” “庄主认为,背叛门派,是否该死?”李沐决定胡扯,“他恐怕是最近混入庄内的。” 西门吹雪冷然道:“的确该死。”说完,他又说道:“既是如此,你可与我同去。” “不敢劳烦庄主,我一人足矣。” 西门吹雪敛眉道:“既然牵扯到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不可置身事外。” 问题是我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见到西门吹雪微有不满,李沐知道自己不能再进一步了,正准备放缓一下姿态,便看见旁边小道上有个仆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奇怪地望了一眼李沐,又对西门吹雪说道:“庄主,那新来的鲍四被人发现暴毙在房中了。” 李沐一惊,西门吹雪则是沉吟片刻后,便与李沐一起查探了尸身,确定对方已死后,他对李沐说道:“虽说死因尚且不明,但贼人已死,你待如何?” 暴毙?怎么可能?恐怕是用了金蝉脱壳计了吧?一定是抛弃了原来的壳子附到了别人的身上。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出了山庄了。 李沐做了个揖,道:“既然叛徒已死,我也不便再打搅。”但转念一想,他觉得此人有可能还在庄内,又道:“在下叶西,西门庄主若是有意切磋剑法,三日后可与我在山下的千景亭处一见。” 西门吹雪微微点头。但目送李沐走后,他的眼神却越发如深渊般幽黑冥然,带着透骨的冷霜幽华,仿佛无尽冰原,漫天飘雪。 剑法一样可以用师承于同一人的理由来解释,但用剑时的习惯动作都一模一样,那就不是这样的话所能解释的了。 西门吹雪倚在窗栏边,望着远方的梅林,微微握紧剑柄。 走到一处无人的草丛,李沐联系了穿越司的玖姐,得知那人仍在庄内的情报之后,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都默然不语。 【这该在你的意料之中。】 【我思考的不是这件事。】李沐淡淡道【跟西门吹雪动手之时,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你多心了。】 【我计算过,我跟叶孤城的同步率大概只有85%。所以我不会被他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心理状态。】李沐沉声道【可是那时候,我觉得同步率至少达到了90%以上,这实在不正常。】 他抬头望天,眼神幽眇道【我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同步率太高产生过强代入感这种低级错误是不该出现在我这个资深职员身上的。】 【你想说什么?】杨玖的声音慢慢变冷。 【除了监视器,你还在叶孤城的壳子上做过什么手脚,对吧?】 耳边是长达数十秒的沉默,李沐又道【玖姐,某个名侦探曾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那剩下的选项不管有多么不可思议,那都是真相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杨玖终于淡淡道【你很敏锐,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但我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李沐的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那种跟西门吹雪战斗时的感觉,就仿佛……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另一个人?】 【是啊。】李沐苦笑道【虽然我不该察觉不到,但我就是这么觉得。而且,那另一个人,应该是个爱剑懂剑,并能把天外飞仙发挥到极致的人。】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这么做?】 【有的。】李沐笑着说道【再大胆猜测一下,我想他应该有座城。】 77、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七) 【你猜对了一半。】杨玖淡淡道。 李沐轻轻地把手覆于式样古朴的剑柄上, 唇边勾起一丝沁凉的笑意,说道【玖姐, 你总该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吧?在这件壳子上动手脚,对任务对委托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区长那样低级的恶趣味。】屏幕前的杨玖抚了抚额, 然后平静地解释道【而且,你体内的并非叶孤城的完整精神源,平时都处于沉睡状态,只在一定条件下才会苏醒。】 【难怪我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原来是个残破的精神源。】李沐略一沉思,又疑惑道【你还是没说这么做的目的。】 【李沐,你觉得李寻欢仅凭一把小李飞刀就无敌于世的原因是什么?】杨玖忽然问了一个似乎与此生情况没有什么联系的问题。 李沐虽然不解, 但仍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因为他心无杂念, 只一心专于飞刀,所以能练成飞刀绝技。】人生在世就怕认真,一个人若是卯足了劲钻研一件事情,只怕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同理, 叶孤城的剑也是如此。】 李沐眼神一闪, 再略一思考便将前因后果弄了个清楚明白,随即问道【我已有了飞刀,银针,还有其他繁杂的武功。你是怕我所学甚多,以至于无法专心于剑道吗?】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杨玖漠然道【那个的不完整的精神源是因为对剑道的极致追求而有了执念,他的存在可以弥补你分心所致的疏漏。】 【因为对剑的执念而得以不灵魂消散吗?】李沐喃喃低语道。他的手又离开了剑柄,轻放于身侧, 微微敛眉道【你觉得我不能发挥出他的全部实力吗?】 【这只是我之前的设想。】杨玖淡淡道【不过看你刚开始追杀敌人的录象,你是可以做到的。但为了不影响你执行任务的情绪,我没有告诉你真相。毕竟你和他在一个身体里,你要是太过注意他的存在,那他从沉眠中苏醒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为了更好地追捕,这个世界已经被封闭了。】李沐叹了口气,说道【也就是说我想要回去换个纯粹的武人壳子也不行喽?】 【是我思虑不周,抱歉。】上一秒还在道歉的杨玖在下一秒忽然一派肃然道【不过请注意形象,叶孤城没有你现在这样垂头丧气的表情。】 形象?老子一直认为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被破坏的。 李沐扯了扯嘴,想要露出一个无比阳光的粲然笑容,然而叶孤城的面部笑肌似乎是太久没有运作了,所以李沐嘴角的弧度只露到一半就几乎到极限了。 【李沐,你在干什么!?】看到那个与冰山城主形象极为不协调的和煦笑容,杨玖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玖姐,看在我要内外兼顾的辛苦份上,把酬金分我七成吧。】李沐含情脉脉地望天,要是让陆小凤等武林高手看到这副样子,其造成的杀伤力也许不亚于城主绝技天外飞仙。 【酬金的事可以再商量,注意你现在的形象……】杨玖的声音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李沐忽然收起笑容,微眯双眼,冷然道【玖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被人卖了还会帮别人数钱吧?】 杨玖白皙秀美的手指略微一颤,却并没有说话。 【我们也算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了。你向来目标明确,在工作上毫不含糊,这次却给我提出了一个要求不明的委托。你会这么做,应该是觉得委托的真正内容会让我难以接受。】李沐略一抬眸,剑一般锐利决绝的目光就这么挑破云层,直达杨玖的内心深处。 【你多心了。你是我未来的左右手,我没理由坑你。】杨玖淡然地解释道,【酬金可以给你六成,但我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准备好……迎接一场盛大的改革。】杨玖的眼神陡然如浩瀚宇空般深邃起来,平素清冷无绪的声音也带了几丝难得的狂热气息 改革?她到底想在武侠分区干什么? 李沐忽然觉得有一股阴寒的冷气从腰间蹿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而又熟悉的不详之感。 改革也许是美好的,但对某些人来说是例外。 一日后,万梅山庄。 陆小凤看见西门吹雪的时候,他正站在窗边远眺一边的梅林,那道颀长的背影映在柔和的日光下,却犹如孤峰绝壁般带着疏离的气息。 屋子里没有梅花,却有着丝丝缕缕的梅香环绕,淡淡的,就如西门吹雪这个人一样。 “听万梅山庄的下人说,你已经见过那个酷似叶孤城的剑客了。”陆小凤浅笑着上前一步。 “是。”西门吹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你不会已经和他交过手了吧?”陆小凤摸了摸唇上的两撇小胡子。 西门吹雪缓缓地转身,漠然道:“没错。” 陆小凤闻言一愣,摸着小胡子的手也顿了一瞬后才快速放下,问道:“那他死了?” “没有。”西门吹雪道,“只是切磋罢了。” 话音一落,陆小凤不可置信地看着西门吹雪,像是看着了另一个人似的。好一会儿后,他才睁大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道:“西门,你出手从不留活口。他居然能让你破例,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叫叶西。”西门吹雪容色淡漠道,“除此以外,他没再说什么。” “姓叶?”陆小凤微微皱眉,道,“跟白云城主同姓,又长得如此相像,难道你就没有怀疑什么?” “不仅如此。”西门吹雪的眼眸染上一层冷厉,道,“他的剑法也和叶孤城的很像。” “很像?也就是说,还是有不同之处?”陆小凤眼神一闪。 “初时的动作一样,但后来有些细微的异处。”西门吹雪遥想那道道宛若骄阳喷薄的剑光和裹挟着冲天剑意的气浪,微微敛眉。 “既然是你这么说,那他就肯定不是叶孤城了。”陆小凤淡笑道,“我原本还觉得当初叶孤城只是被你重伤,然后有替身救下他代他去死。” “你不相信我的剑?”西门吹雪冷然道,当初他的剑可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刺进了披着叶孤城的壳子的李沐胸口。剑就是剑客一生一世的骄傲,由不得任何人质疑。 陆小凤讪笑道:“你的剑的确厉害,但我可听说,这世上有人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说完,他的眼角又微微上挑,道:“但当初叶孤城的亲信都已被斩首。而他必定是和叶孤城十分亲近之人。说不准,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两日后我会与他在山下千景亭相见。”西门吹雪道,“你若有疑虑,可与我同去。” 两日后。 确定体内另一个精神源没有不稳定的迹象之后,李沐抱着剑倚在千景亭的柱子上闭目养神。接下来他打算和西门吹雪好好培养感情,这也许是某个女强人所期待的,但也是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之一。毕竟他已经没有再闯庄的正当理由了,再去夜探的话可能就会被当成是骚扰了。 虽说如此,但当他看见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一起从远方走来的时候,李沐还是有些鸭梨山大。 碰到主角光环不可怕,但碰到附带麻烦缠身效果的主角光环就不是那么令人舒心了。除此以外,陆小凤的侦查能力也让李沐觉得有些头疼。 要是平时他敢问出一些敏感的问题,李沐一个眼刀过去就可以令他闭嘴。但现在……人家有靠山了,而李沐就得面临双重压力了。 正这么想着,察觉到西门吹雪一如往昔般冷漠的目光,李沐忽然觉得体内有股躁动的感觉。 这个时候,不会吧?为什么遇到西门吹雪你就要觉醒啊!? 李沐面色一白,身体微微一僵,握剑的手也不由得紧了起来。前方的陆小凤正要说话,看此情状,忽然意态悠闲地笑了一下,又道:“只是几日不见,叶兄何必这般紧张?” 紧张你个头,老子紧张的不是你。 李沐稍一分神,只觉得身体一轻,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西门吹雪,又听到自己开口说道:“西门庄主,叶孤城,但求与君一战!” 话音一落,在场的三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僵住了。 78、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八) 李沐本想像上次附在顾惜朝体内那样, 强制将体内另一个精神源其压入沉睡之中,但叶孤城对于剑的执着委实超出了他的想象。即使是残破的灵魂, 那异乎寻常的强悍精神力也不能让他在短期内取得上风。被陆小凤的话分心后,身体的主导权也在瞬间落到了叶孤城的手上。 此刻, 李沐的心神处于剧烈动荡之中,在看到陆小凤呆滞的表情和西门吹雪目光一瞬间的放空,他再也不能忍受某个精神源占据这个身体的主导权了。 【抱歉,无论你生前是一代剑圣还是身死族灭的叛逆,现在,这具身体该由我来掌控。】 在心中无比坚定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李沐不再顾忌还站在一旁cos雕像的两人, 开始用全部的精神压制叶孤城的残魂。 而这在在场的另外两人看来, 则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情况。 原本应该被称为“叶西”的白衣剑客,看到西门吹雪之后眼神忽然炽热起来,在说出一句以叶孤城自称的意味不明的邀战之语后,忽然双目空茫, 而后闭起。与此同时, 他挺直如剑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紧绷,周身也开始散发出阵阵无形的气浪,使得原本的清灵渺然的空气也变得压抑凝滞起来,让人一接近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胸闷气短之感。 陆小凤的目光如凄风苦雨中飘摇的灯笼一般闪烁不定。他又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西门吹雪,又满脸诧异地看着一语惊人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李沐,问道:“叶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沐没有答话, 仍是那副闭目沉思的模样。西门吹雪微微敛眉,而后上前了一步。 “你……可是叶孤城?”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将原本收敛好的剑气释放开来。 西门吹雪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问。上次比试之时,李沐前期的习惯性动作让他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一剑飞仙的叶孤城。但后期的握剑动作却又有了些微妙的差异,这差异极小,不是行家细查细看根本瞧不出来。但就是这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差异,让他难以断定眼前之人的身份。 所幸李沐并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只几秒之后,他便睁开了一沐霜染雪的眼睛,清冷,绝傲,雍然,如天界的帝王拨开五彩云霞,俯瞰人间大地。 于西门吹雪的眼中,那是只属于叶孤城的眼。 “方才所言,是叶孤城的毕生所愿。”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李沐微一抬眸,淡淡道,“也是我的心愿。” “那么,你又是谁?”陆小凤问道。 “你可以把我看做叶孤城遗志的继承者。”李沐冷冷道。 看此情状,他应该是当年白云城中的漏网之鱼,可叶孤城居然会把自己的绝世剑法对旁人倾囊相授?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陆小凤按下心中的疑惑,又问道:“是继承他的剑还是他的复国之志?” “这一点。”李沐看向西门吹雪,淡淡道,“我已经用手中的剑告诉西门庄主了。” 陆小凤又看向西门吹雪,对方微微点头。 李沐淡淡道:“上次不言明是因为有要事在身,我不愿节外生枝。”然后他眸光一亮,又看向西门吹雪,道:“但此间事毕,我也该向西门庄主好好讨教一番。” 这是一番交战过后他向叶孤城下的一个心理暗示,也可以看做是双方商议之后的结果。毕竟与西门吹雪的一战是势在必行,否则叶孤城绝不会轻易妥协。 这几天李沐从玖姐那里得到的情报是:这个叶孤城的精神源来自另一个平行的陆小凤世界。他的精神源由于是在肉体死亡24小时之后才被工作人员取出,完整度偏低,记忆不全。这导致他每使用一次身体都要沉眠好长一段时间以积聚起足够的能量。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双方其实都需要彼此的存在。 既然决斗时由叶孤城上阵,李沐也乐得自在,他正想约定一个决斗日期,再趁这段时期入住万梅山庄抓捕走私犯。但西门吹雪却微微摇头,道:“不必急于一时。” 陆小凤皱起那两条快要连成一线的眉毛,面带疑惑地看向西门吹雪。在他的印象中,西门吹雪绝不会没有理由地拒绝一个好对手的邀战。 像是回应着他的疑惑似的,西门吹雪又道:“你此刻状态不佳,不如一日后在山庄见面,到时再做商议。” 陆小凤这才恍然大悟似的舒展开眉头,但又马上皱了起来。 状态不佳?难道西门吹雪看出了叶西有什么不对劲? 不愧是西门吹雪,已经察觉到我因为和叶孤城的交战而损耗一部分的元气了吗?不过老子本来也不打算现在和你动手来着。 越是状态不佳就越是不想示弱于人前,所以李沐方才摆出白云城主平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以掩盖事实。不过对于西门吹雪的敏锐他还是十分欣赏的。李沐刚想露出一丝重莲叠瓣般的笑容,但又马上注意到自己披的壳子,那抹笑意还未展现便被收了回去。他又绷着一张脸,漠然道:“既是如此,叶某先告辞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景亭。 待那道没有一丝尘埃的白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之时,陆小凤忽然出声问道:“西门,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你何必问我?”西门吹雪淡漠道,“我只对他的剑感兴趣。” “话虽如此,可你是唯一一个和他交过手的人。”陆小凤双手交叉于胸前,眉眼间飞扬着笑意,说道,“能与你过招切磋的人,必定也是绝世高手。” “他的确是个高手。”西门吹雪的眼神逐渐深邃起来,“这样的高手,也够资格做我的朋友。”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叶孤城的孪生兄弟?”陆小凤笑道。 “不像。”西门吹雪道。 陆小凤并没问哪一点不像,只是悠然浅笑道:“其实他倒像是叶孤城的儿子,看起来更年轻一些。毕竟叶孤城还是有妻子的。” 李沐来到这个世界之时,由于要满足一位女客户的要求,曾经和她虚情假意过一段日子。叶孤城死后,那位女客户也心满意足地洒了把热泪,然后若无其事地去楚留香世界泡美男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陆小凤眼中的笑意逐渐如浪潮般退了下去。他又道:“有个疑问已存在我心中很久了。” “什么?” “你娶妻生子之时,用剑之心被妻子牵绊了。”陆小凤叹道,“可是那位叶城主也是决斗之前成亲,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其影响。” 他还记得,叶孤城的人仍是那样的冰冷孤傲,寒星般的双瞳中丝毫没有沾染上人间的气息。这样的人,真的会对一个女子用情至深? “还有一点。”陆小凤又皱眉道,“姑且不论他是叶孤城的什么人。紫禁之巅那一战时他为什么不现身帮助叶孤城?” 那时的形势一触即发,若叶孤城身边还有一位武力值可与其相提并论的高手在,只怕早已是江山易主,乾坤逆转。 再细细推测,其实李沐并未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他说的大多是陆小凤可以推测到的,虽看似真实,却实在片面。 “看来,他的身份比我想象得还要有趣。”陆小凤看向李沐远去的方向,微微一笑。 【你就这么跟他定下决斗的日期了?】听完李沐的解释后,杨玖微有不满地问道。 【你忘记我的本职了?】叶孤城现在在沉睡,所以李沐很坦然地说道,【演戏是我的专长,说谎也是。】 【你打算抓到人就开溜是吗?】杨玖淡淡道,【但我还需要你完成委托。】 【玖姐,我不是会在山庄里住一段时间吗?这段时间要完成委托应该足够了吧?】 【话是这样说,可你觉得一通鬼话就能把他们哄住了吗?】 【我没这样打算过,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推敲出来的东西。给他们一个命题,让他们自由发挥去吧。】李沐无所谓地耸耸肩,毫不意料地换来杨玖的一阵轻咳声。 结束了这场交谈过后,李沐打算去镇上找个客栈住下,好好睡上一觉,第二日起个早赶去万梅山庄。 可他走在无人的山路上时,忽然发现迎面来了一个白衣的年轻公子和他的几位仆从。 李沐微微抬眸,那是个面容冷峻目光如刃的公子,面色苍白如雪,发髻一丝不乱,身上的白裳也平滑得没有一丝褶皱。他身后的仆从都恭谨地跟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走着,永远保持着一定距离。 现在江湖都流行白衣冷酷型男吗?还是说这又是个西门吹雪的粉丝? 李沐瞅了瞅他的腰间,发现他没有带剑,更觉得他像是个不常出入江湖的世家子弟。 年轻人冷冷道:“听说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模仿叶孤城的剑客,是你吗?” 模仿?其实最近几年在这江湖上露过面的叶孤城都是老子。 李沐同样报以冷眼,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不。”年轻人森森道,“我想领教你的剑。所以你最好把叶孤城的剑也模仿得一样。”说完,他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退后几步。 真是找死啊,那就别怪我了。 李沐冷冷地瞥他一眼,别人还未看清他拔剑的动作,剑就已出鞘。 那游龙般的一道剑光自天际闪过,如浩瀚星河一般璀璨无双。年轻人的瞳孔骤然皱缩,李沐心中冷笑,正想恶趣味地欣赏一下他惊慌失措的面孔,忽然见他身形一动,如幻影般闪到了一边。 好快的身法,这是哪方高手? 李沐暗自心惊,又是簌簌几剑过去,但都被他那飘忽不定的身法所闪避。他只能定下心来,凝聚剑意之后,再一剑疾出。 年轻人眼中的冷厉忽然如潮般退去,他猛地跪下,哀求李沐道:“求你,打我!” 李沐的动作霎时间凝固在半途,自己也险些刹车不及跌倒在地上。 年轻人随即低低地喘息着,那面上的苍白也被一股可疑的红晕所取代,眼中蕴了一种堪称诡异的情愫。 尼玛……这不是剑神的粉丝是宫九啊! 79、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九) 宫九身后的几个侍从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显然他们早已经习惯自己的主上那诡异无比的癖好。 宫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老子引起的蝴蝶效应已经这么强大了吗? 看着陆小凤世界头号大变态宫九,李沐心中如陨星般极速地掠过了几个念头, 但面上仍是绷着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如果是真的叶孤城在这里,估计也是跟原著中的西门吹雪一个下场被宫九的抖m光波膈应到去河边呕吐。但李沐毕竟是接受过多方磨练的好同志, 上次逆水寒之行中也无意间从玖姐的资料处看过更加重口味的图像。所以他虽会被一定程度地恶心到,但还不至于会去做呕吐这种有损城主光辉形象的事。 宫九见他无动于衷,又苦苦地哀求道:“求求你,打我!”那可怜卑微的小眼神像极了一个饿了几天几夜的讨饭人。可惜他口中不时发出的低喘声却在空气中漾起了一种莫名的气氛,那眼角眉梢上不经意间流转出的桃花魅惑也让李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杀了他的话后续剧情无法进行,那么再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是走为上计吧。 打定主意之后, 李沐略一抬眸, 目光森寒地瞪了宫九一眼,收起剑,作势上前要打宫九。 李沐听着宫九那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突然脚尖一点, 如烟尘般拔地而起, 飞向远处。 宫九一愣,便要追赶,忽见空中闪现一道银光,他面色微变,连忙侧身一让,发现他原来站着的土地上插上了一把小巧的飞刀。 好快的速度! 宫九不知道这还是李沐放过水的速度,只是微眯着双眼出神地端详着那把秀气的小刀。身边跟着的侍从纷纷围上去来,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人问道:“公子,是否要继续追查他的行踪?” “那是自然。”宫九说完后向他扫了一眼,又瞥了瞥飞刀,那人立即心领神会,蹲下了身子拿起那飞刀。 “可看得出这是何人所使的飞刀?”他负手而立,身躯挺直如剑,又恢复了平时那般冷肃傲然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失态情状只是一场幻梦。 “这……属下……属下实在看不出,请公子降罪。”那人是宫九负责收集情报的干将之一,本应对江湖诸事了如指掌。可此刻他面色苍白,支支吾吾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什么,最后只得惊惶不安地跪倒在地。 宫九淡淡道:“这点小事我怎会怪罪你?起来吧。”可那人听后却愈发胆寒,汗流浃背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宫九又道:“你如果实在不安,那便去帮我办件事吧。”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把飞刀,道:“最近江湖中有很多关于方才那人的流言,但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 那人如蒙大赦,磕了个头便退到一边,却仍是敛声屏气,半分也不敢懈怠。他虽不了解宫九想要辟谣的目的,但却一定会拼尽全力办到。 宫九回想起方才那恍若凝聚月华清辉的漫天剑影,唇边微微上挑,带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 模仿?简直是笑话。叶孤城的剑意是想模仿就能模仿的来吗? 一日后,李沐如约来到万梅山庄。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管家便领着他来到西门吹雪的书房。 屋内正中一张沉香木宽桌案上摆设着案牍卷帖,桌旁是一张紫檀圈椅,其中间雕有草木图纹,甚是清雅精致。墙面上挂着几幅梅花图,图中梅枝苍劲有力,也可从中略见其主人的风范。 西门吹雪站在窗边远眺梅林,容色孤寒冷傲,如漫天白霜覆山野,又如冷月洒落人间。 管家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然后低着腰退出房门,将门轻轻关好。如此一来,屋内便只剩李沐和西门吹雪。 李沐虽有些纳闷西门吹雪为何不在大堂见他,但仍是保持着面上那飘然悠远的神色。西门吹雪也回过头,淡淡道:“你来了。” “是。” “你的心已静下来了。”西门吹雪的目光看似平静,但那眼底却好似是蕴有万千暗潮,下一刻,就要汹涌澎湃而来。李沐知道他是想领教自己的剑了。 “是。”话音一落,李沐只觉得体内又生出一股子燥热之感。 不行,现在决斗还是太早了,老子还没抓到人。 李沐皱起眉头,安慰住体内躁动不安的灵魂后,抬头说道:“再等上七日。” “可以。”西门吹雪略一沉吟,又敛眉道,“你可是身体不适?” “无妨。”李沐声音清冷道,“休息几日便可复原。” “既是如此,不妨在万梅山庄小住几日。” 正合我意。 “多谢庄主。”李沐的面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然后瞬息间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的冷冽高傲。 西门吹雪将目光移向窗外,眼神虽然仍是冷漠,却不再那么森寒,又道:“不必言谢。我的朋友不多,陆小凤算一个,你也算一个。” 朋友? 李沐本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但又怕破坏过于形象,便只身微微颔首,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梅林,道:“梅花还未开得繁密,过段时间必是一番胜景。” “只要心中有梅,日日都能见到千树繁花。”西门吹雪淡然道。 “还有一事。”李沐道,“庄主,叶孤城还是葬在万梅山庄最为妥当。” “他应该叶落归根。”西门吹雪敛眉道。 “白云城早已不复存在。”李沐的神情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落寞和怀念,道,“叶孤城一生爱剑,葬于值得尊敬的剑手身边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你的归宿又是何方?”西门吹雪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沐,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是剑。”李沐抬起头,话语间满是寂寞如雪,面上也逐渐浮现出一层倦色。 “我的归宿,就是剑的尽头。” 李沐的住处被安排在西门吹雪的不远处。第一日他在山庄内闲逛,了解一下地势,顺便也听听那些山庄仆役的闲话。可惜的是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仆役们似乎不约而同地避免谈论不久前发生的那起命案,好像山庄里根本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到最后他只能自己去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得到的情报也不能帮他多少。 根据玖姐提供的信息,走私犯仍在山庄里。但由于条件限制,她无法锁定更精确的位置。而李沐也只是从仆役口中得知鲍四在暴死前在自己的房中呆了很久,也没人注意是否有谁进了那间房。 李沐也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去逐一调查,只能暗中留意动静。 第二日,他与西门吹雪下了几盘棋,从书房中出来,经过药房时,见一个老头儿拿着一个小瓶出来。那老头儿见是庄主贵客,连忙行礼问好,然后便要离去。 瓶盖并不牢固,他略略一闻,便从其中闻到了十几种草药的味道。李沐便冷冷道:“这是上等的跌打酒,你一个下人怎可轻易拿走?” 那老头儿一惊,显然也没想到李沐只是一闻便知道这是何物,便解释道:“这位公子,我那侄子小杨最近犯了腿脚毛病,是我求庄主赐药的。” “你侄子?”李沐疑惑道。 “是啊。我这侄子不够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老头儿不好意思地憨笑一声,那山羊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甚是滑稽。 “无事了,你且去吧。”李沐淡淡道。 听李沐说完,老头儿便拿着药酒离去了。 李沐又走了一段路,却又忽然僵住了身子,瞳孔骤然缩紧。 假山?我好像……没在万梅山庄看到假山。 80、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十) 李沐又细细回想, 发现自己确实未在万梅山庄中发现假山。其实山庄的建筑风格和西门吹雪倒颇有相似之处,除了梅林之外, 没有平常园林中常见的景致,一砖一瓦, 青黛粉墙,板石小路,皆是清幽朴质,连窗棂的纹饰也是极其简单。 话又说回来,在山庄住久的人就算年纪再大,也不该犯上如此低级的错误。只是,平时再精明再冷静的人, 若是处于极度心虚惊惶的情况下, 说出来的话也会错漏百出。 心中想定之后,李沐走至廊外,略一抬头,望向天上那轮苍凉冷月, 只觉得那往日圆润渺然的玉盘泛着一股不详的惨白, 看久了,就好似看到那银白的月光要从上面如瀑布般泻下来。 李沐看了一会儿,一双水银般的眸子也仿佛因那皎然苍月而染上了重重清霜,再倏忽一转,便有幽眇剑意透出。 找到你了,我的猎物。 他的唇角微微上挑,带出一抹幽冷的笑意。 三日后, 晴色方好。 一个背着青布包袱的年轻人在万梅山庄外的道上急速飞奔着,他神色仓惶,腰带系得松松垮垮,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歪了,那匆忙间掉下的碎银也被他弃之不顾。 他即将走至山道的尽头,却猛地刹住了脚步,像是看到什么令他绝望的情景似的,眼底的光彩一下子恰如那被蓦地掐灭的芯火,彻底暗沉了下去。 道旁的小林中走出了一位白衣人。他并未说话,也没有任何示威的动作,可每走出一步,年轻人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年轻人放下包袱,惨笑道:“你在等我?” “是。”白衣人一抬眸,覆着青霜般凛然的双瞳掠过一丝剑意,如急电破空,又如锋刃处的锐芒。 他自然是李沐,也只能是李沐。 自那日发觉山羊胡老头的可疑之处后,他便悄悄打听,得知那是一个姓杨的花匠,但因年事已高已不常去侍弄花草了。他顾忌万梅山庄是西门吹雪的地盘,只是暗自留心。可马上李沐又听说那杨花匠突发顽疾,卧床不起。他略一推敲,便知这人恐怕是心虚漏了马脚,着急换壳子去了,那老花匠体内的大概只有原住民的精神源了。 如果他换了壳子以后继续留在万梅山庄后,那事情倒也有些麻烦。毕竟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如果总是出现在西门吹雪的视线范围之内,那李沐下手也有着诸多顾忌。,但从先前的露马脚事件中,李沐推出他并非冷静理智之人,如果他性子再急躁些,那几日之内必定会逃出山庄。 年轻人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有了当初,我也知道会有今日。”然后他又道:“我逃进山庄,先是附在了那个花匠身上,然后又附在了他侄子的身上。”说完,他苦笑着指指自己,微微张开嘴唇,似乎又要说些什么。 无数电影中演烂了的桥段就是:当反派角色束手就擒之际,主人公总会十分绅士地听取他的失败宣言,然后反派角色就趁机得到喘息的机会,等到了爪牙们的支援。而以善良体贴为特点的主人公总会忘记这样的教训,在下一次又会犯上同样的错误。 因此,李沐抢先一步,冷然道:“不必多说。”话音一落,他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搭在了剑柄上,正要拔剑而起时,他听到了周围的树林中传来了?的响声。 年轻人的双眼微微眯起,视线一刻也不离那只搭在剑上的手,正想后退之时,只见李沐隐约间抬起了另一只袖子。 然后他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了。 李沐一边放飞刀,一边剑如游龙地刺向那林间的黑影。 黑影一闪再一跃,于阳光下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脸。 那是宫九。 “你在这里干什么!?”李沐剑眉一扬,声音越发寒冽。宫九的轻功极其高明,方才故意弄出声响应该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并没有干什么。”宫九温润一笑,随即便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武器。然后他又轻轻拍落了肩膀上沾上的少许碎叶,道:“只是上次一别之后,我觉得有些事应该向你讨教。” 被最麻烦的人看到了杀人过程,李沐的眉头微微皱起。但他又见宫九身边并未跟着仆从,稍微放下心来,面上却仍是如深谷寒潭般冷隽疏离,道:“有话直说。” “在下宫九。”宫九笑道,“不知阁下的姓名是?” “无可奉告。”李沐冷冷道。 “我唐突了,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宫九忽然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异芒,森森道,“我说的可在理,叶城主?” 李沐心头一惊,面上却仍是那般绝世的清冷孤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漠地看着宫九,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一如那水光潋滟的南海。 宫九道:“城主既然重返人间,必是有大事要办。”说完,他又瞄了一眼那山道上的尸首,冷然道:“若让西门吹雪发现你杀了万梅山庄的人,于大计无益。” 看到我杀人的人只有你,你又想做些什么?难道要我付出封口费? 李沐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城主是聪明人。”宫九略微抬起下巴,目光冷厉地看着李沐,道,“既然是聪明人,就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最好。” 居然想在老子面前耍威风? 李沐目若潭渊地望过去,周遭的剑意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宫九毫不示弱地与他对望,用强硬的口吻说道:“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现在就做。” 李沐的手已经搭上了剑柄。 宫九继续冷冷道:“你上次杀不了我,这次也不行。”等李沐即将处于爆发边缘之时,他狞笑一声,然后跪下,将自己的白裳扯开大半,并苦苦哀求道:“求你了,狠狠打我吧!” 李沐的手反射性地一哆嗦,然后死死地握紧了剑柄。 敢情刚才的狂言和威胁都是为了激怒老子?好让老子好好虐你? 意识到宫九很有可能对城主的名誉造成不好的影响之时,李沐抑制住嘴角的抽搐,提剑上前,在宫九半是期待半是哀婉的目光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把秋水般的长剑,剑身映出了主人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也映出了那沁凉入骨的杀意。 宫九的瞳孔似乎因为恐惧而皱缩,李沐猜测这是因为他第一次离叶孤城的剑如此之近。然而下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宫九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脸颊上的绯红也如云霞般扩散,双眼泛着兴奋的光芒,说道:“城主,请用剑鞘打我。” 李沐紧紧绷住脸皮不露出狰狞的表情,然后一脸冷酷地把剑插在一旁的地上,拿起剑鞘,狠狠地抽向宫九。 “嗯……啊……嗯……用力点……”宫九的身体因为痛苦而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但喘息声却隐含着一股诡异的兴奋之情。 抽了几下之后,李沐忽然发现自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这让他猛地一哆嗦,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趁着宫九还在地上呻吟,他赶紧环视四周,然后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块略大的青石。拿好青石后,李沐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双颊烧红的宫九,手中捧着那块石头。 “城主?”缩成一团的宫九脸朝地地问道,他感觉到李沐的蹂躏忽然停止了。 李沐面无表情地放开了石头,让它自由下落。 将逃犯的精神源及他身上的高科技产品送到穿越司之后,杨玖开始跟李沐谈论那个委托的进展情况。 “你除了跟西门吹雪下棋之外,似乎没有进一步交流了。”杨玖微微蹙眉。 “你还要我做什么?”李沐耸了耸肩,道,“那可是西门吹雪,进一步的发展几乎就是不可能。” “但这样清水的录像根本没有什么商业价值,委托人不会接受的。”杨玖道,“你再呆上一段日子吧。” “我不想在那个世界呆上很久。”李沐敛眉道,“有人还在等我。” “但是你答应过我。”杨玖肃然道,“身为未来的武侠分区区长,我不希望有一个反复无常的下属。” 李沐略一沉思,最后只能无奈道:“好吧,我来想办法。” “想办法弄来些劲爆的画面吧。”杨玖粲然一笑,道,“你从来没让看好你的人失望过,我相信你这次也不会。” 李沐苦笑一声,道:“别对我期望太高。” 万梅山庄 当李沐走进西门吹雪的书房之时,他正在画一幅冬梅图。 “庄主。”李沐看了一眼那图,道,“七日之期即将到临,不知庄主会请何人前来观战?” “我希望这是纯粹的决斗,所以此战只有你我和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 “西门夫人不知道吗?” 西门吹雪继续手里的画作,道:“她既然嫁给了我,就该时刻做好准备。” 李沐沉吟片刻后,说道:“我前天出去,也已处理好一切琐事了。” 西门吹雪停下了笔,一抬眸,问道:“你的身体可还有不适?” “并无不适。”李沐抬头,对上那一双清明凛然的眸子,道,“决斗……可以如期进行。” 81、重返陆小凤世界番外之天外囧仙(十一) 武侠分区的一个私人办公室内, 杨玖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然而下一瞬间,她却透过办公室透明的玻璃墙瞥见了一抹白影。她停下奋笔疾书, 一抬头,看见那是披着叶孤城壳子的李沐。 李沐见她将目光投向自己, 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淡然从容的浅笑。然后他打开门进入了办公室。 杨玖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叉在一起将身体靠在背后柔软的椅背上,悠悠道:“这种时候你来这里干什么?” “在为决斗做准备。”李沐微笑道。 “决斗?”杨玖重复了这个词,眉峰叠起,疑惑道,“难道你不打算延迟跟西门吹雪的决斗?” “为何要延迟?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李沐摊开手道。 杨玖略一沉吟, 觉得李沐并非那种草率鲁莽之人, 便又心头稍定,问道:“你既然来找我,肯定是要一些需要批准才能使用的东西。说吧,是什么?” 李沐欣然一笑, 然后将心中所想之物一一道来。面前的杨玖一边细细听着, 一边思索这些物件和决斗的联系,但左思右想仍是一无所获。 你到底想干些什么? 杨玖这样想着,又用探寻的目光看向李沐,只见他耸了耸肩,笑得一派阳光灿烂,温煦如春风拂柳,清灵如明水映日。 杨玖一皱眉头, 又肃然道:“李沐,你崩了。” 李沐的笑僵了一下,面上立马恢复那副冷肃坚凛的神色。 万梅山庄 一座式样古朴的凉亭下,坐着三个人。 陆小凤,花满楼,司空摘星。 他们都是名动江湖的人物,彼此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却在此刻静坐于亭下,相顾无言。 陆小凤拿起腰上系着的酒袋,浅浅酌了一口,往常眉眼间跳脱着的笑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所取代。 西门吹雪就要决斗了,而且是跟那个酷似叶孤城的剑客决斗。生死决斗,绝不是赏梅画作那般轻松惬意的事,稍有不慎就会无可挽回。而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好朋友西门吹雪。 陆小凤并不常为西门吹雪担心,因为他凭借自己天下无双的剑法在世间罕逢敌手。但这次,陆小凤觉得那个叶西有着不亚于西门吹雪的实力,不,可能更胜一筹。 压下心头的忧思之后,他瞅了一眼同样默不作声的司空摘星,淡笑道:“我和花满楼不说话也就罢了,你这猴子也闷声闷气的做什么?” 司空摘星翻了个白眼,道:“陆小鸡我还没说你呢。西门吹雪只请了你,你拉上我们两个干什么?” 花满楼听完微微一笑,又摇了摇手中的翠色玉骨折扇。 陆小凤怪笑道:“我不拉上你你就不来了么?” “当然要来!”司空摘星道,“西门吹雪的决斗,说什么我也要来看看,更何况他是和那位白云城主……” “是白云城主遗志的继承者。”陆小凤截断了他的话。 一旁的花满楼又微笑道:“西门庄主的眼力不会有错,这位叶西,想必是可以与昔日的白云城主比肩的高手。” 司空摘星笑了笑,没再说话。 夜晚已至,冰镜般的满月泛着一丝醺然微黄,悬在渺远空旷的夜幕上。晚风习习,送来阵阵疏朗清新的草木香味,甚是令人心醉。 然而当两道白影跃上万梅山庄住屋的屋顶上之时,这清幽的气氛顿时被打破。萧冷肃杀的剑意一点一滴化开来,似是清晨时分的浓雾,将周围的事物都笼罩在其内。 叶孤城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鸦羽般极腰的长发散在身后,狭长的双眼泛着孤冷傲然的光芒,仿佛快要融进清雅无尘的月色当中,整个人都发散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那白袖随风轻动间更显得他飘然若仙。 西门吹雪的身躯如剑般挺直,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望过来,决绝,幽深,清冷,带着沁凉入骨的剑意,如空谷深潭,三千流水尽做霜华,无时无刻不散出令人心悸的冷光。牛乳般的月光流泻下来,更显得他的脸苍白如玉,近乎透明。 陆小凤等三人仰望着那二人的绝世风姿,不禁感叹。司空摘星也不得不承认西门吹雪的确找到了一个值得他拔剑的对手,尽管那个对手可能藏有天大的秘密。 陆小凤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个万梅山庄的青衣小厮也在偷偷看着那两人。他笑了一声,道:“你要是想看,不妨走近一些。” 青衣小厮听了这话一哆嗦,又发现陆小凤等观战者都已经看向他,便只好讪笑了一声,做了个揖便低着腰走了过来。 “陆大侠,花大侠,司空大侠,我……我是负责清扫长亭的小林……我只是想看看庄主的剑法……”他小声地说道,似乎很是害怕那两大高手听到,虽然事实上那两人根本无暇理睬他这种小角色。 花满楼宽和地笑道:“既然来了便一同看吧,这样精彩的决斗在武林中也是难得一见。”陆小凤也无所谓地耸耸肩,而司空摘星根本没搭理他,只是专心地观察着叶孤城。 叶孤城略一抬眸,略带着几丝狂热地说道:“今日一战,庄主和我都无需留情。” “没错。”西门吹雪淡淡道。 叶孤城随即又道:“请吧。”说完,他就缓缓地拔出了那把清辉熠熠的宝剑。对面的西门吹雪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决斗,一触即发。 陆小凤等人也几乎屏住了呼吸,迎接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一道清冽的龙吟之声过后,两道白影交缠在一起,寒烈凌厉的剑气纵横四溢,仿佛可以吞吐日月的剑芒让天地万千繁华胜景都为之黯然失色。屋顶一时间恍如有惊雷奔走,游龙舞动,下一瞬间又好似江海涌动,苍穹碎裂。旁观者都有着心惊肉跳的感觉,只觉得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有一把寒剑从天外飞来,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陆小凤又看了看那青衣小厮,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屋顶上的绝世一战,倒是没有了刚才的唯唯诺诺之态,不由得有些好奇。 可正当他稍一分心的时候,场中形势已然大变。 叶孤城在刺出致命一剑的前一瞬忽然脸色微变,气势一懈,挥出的剑招也慢了下来。西门吹雪虽然察觉有异,但剑出了就收不回来了,因此刺向他眉心的剑没有一丝一毫地减慢。 那一刹那间,青衣小厮忽然如飞鹤般腾空而起,如闪电般拔出腰间软剑,挡下了这西门吹雪摧山倒海的一击。而叶孤城的剑势已经绵软,剑锋也随之垂下。 西门吹雪和陆小凤等人都是面色一变,齐齐看向叶孤城和那突然出手的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歉然一笑,道:“庄主请息怒,在下李沐,并非有意干扰决斗,只是以城主的身体实在不宜再比下去。” 这声“城主”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除了西门吹雪众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站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叶孤城。 李沐走了过去,故意无视了叶孤城同样诧异的眼神,忽然出手,用指缝间夹着一枚小针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小针刺入了叶孤城的一个穴道,所以他身子一晃,便再也站不住了。 你究竟是!? 叶孤城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后者递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本来按照双方的约定,李沐脱离了叶孤城的壳子,不会干涉这场旷世决斗。但不幸的是叶孤城信错了人。不是每个能使出高超剑法的人都是至诚的君子,起码这家伙就是谎话连篇。 而且李沐还在穿越司的库房里面找了一种奇毒,并且披着叶孤城的壳子喝下了它。此毒不发作之时对人体毫无影响,过了段时间再发作则会限制些许内力。但对高手来说,任何细微的差距都是不可原谅的缺陷。至于那刺入的小针上含的是超强麻药,因为接下来的表演要是让叶孤城破坏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李沐扶好了已经接近昏迷的叶孤城后,随即说道:“我本是城主的下属之一。紫禁之巅那战,城主本是一心赴死,但我违背了他的意愿,用死士换下了当时重伤昏迷的他。” 陆小凤惊呼了一声,司空摘星的眼睛瞪得老大,花满楼的扇子也停止了摇摆。而西门吹雪又走近几步,道:“那方才的话又是怎么回事?” 李沐的目光立刻变得深远起来,他叹了一口气,道:“城主前些日子去与仇家比试,不幸中了他的暗算,身中奇毒千机算。” 西门吹雪的目光陡然如刀刃般犀利起来,他上前一步,搭了叶孤城的脉之后,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扯开了叶孤城胸前的衣服。 只见那他胸前白皙的皮肤上一条蓝色的线,而且都经过了几个大穴。这就是中了千机算之毒后会产生的现象。 李沐在心中暗自比v字,而陆小凤等人则更是傻眼。西门吹雪的动作本是无礼至极,但单凭搭脉的确无法确定中毒的情况,只有观察蓝线的情况才能进一步确定。所幸他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地收拾好叶孤城的衣服,陆小凤等人也没看清什么。 李沐继续说道:“庄主是否想问他为何要在决斗之前去找仇家吗?”他带着几分浅浅的忧伤,叹道:“我虽救下了他,可城主自从名破城亡之后,对世间之物再无留恋,只想死于庄主剑下。所以,在死之前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西门吹雪看着昏迷的叶孤城,眼中的冷厉逐渐退了下去,带上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李沐又苦笑道:“我这个叛逆的下属,又一次违背了城主的意愿,在关键时候阻止了他赴死。”他又深情款款地看向西门吹雪,道:“但我实在不愿城主就此死去,希望西门庄主能解了他的毒再做打算。” 西门吹雪沉吟了片刻,便从李沐手中接过了叶孤城,带着他飞下屋顶,朝着自己的卧室去了。 下毒一是为了弄劲爆画面,二也是为了长远发展。双剑不能并立于世,除非其中一把有些瑕疵。叶孤城如果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这两人的殊死一战在所难免,但如果他中毒之后实力下降,西门吹雪说什么都不可能和不完美的对手比剑。他反而会倾尽全力去照顾这一生的对手,想必这是玖姐最想看到的。 而李沐则望着他们的身影,心头暗笑,这种毒药是他加强效果过的,就算西门吹雪医术高明,没有配齐那几十种药材,想要解开也并非容易之事,就算解开了,以叶孤城现在那种不甚稳定的操纵身体状态,他不用担心太多。 他正这么想着,屋顶下的陆小凤等人忽然飞了上来。 “你这样将叶孤城还在世上的事情说出来,不怕我们三个泄密吗?”陆小凤笑道。 李沐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西门庄主的朋友都是在下信得过之人。” “能挡住西门吹雪那一击,李兄你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怎么我从没听说过你的大名呢?”司空摘星道,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何紫禁之巅那战时他不出现。 李沐还未作答,花满楼忽然笑道:“何必为难他呢?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李沐朝他感激地一笑,随即说道:“我知道各位还有许多不明之处,我想城主醒来之后一定会为你们一一作答的。”不过一定对他没有什么好的形容就是了。 说完,他做了个揖,施展轻功飞向对面的屋顶,再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有人还在等他,李沐一直都记得这点。 82、流星蝴蝶剑番外(五) “姓李?”叶翔疑惑道, “阁下不打算说出跟踪我的目的吗?” “也没什么大事。”李姓青年摸了摸鼻子,悠然浅笑道, “只是我经过药堂时听说你们从那里接回了一个重伤的人。” 他在找叶开? 意识眼前之人可能是在追杀叶开,叶翔眉峰叠起, 一派肃然道:“这跟阁下又有什么关系?” “不必紧张。”李姓青年摊开手,似乎是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又温颜笑道,“我不是叶开的敌人,也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但青年只说了自己的姓氏,显然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叶翔不敢轻易的把自己的信任投注在这个形迹可疑的人身上,不光是为了他们自己, 也是为了宝宝和叶开。毕竟信错一步, 就是万劫不复。 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之下,叶翔决定进一步试探,问道:“阁下是叶开的朋友?” “我是他的师弟。”李姓青年笑道,“小时候, 我跟他一起拜师学艺学成飞刀绝技, 也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飞刀?像叶开那样鬼神莫测的飞刀? 叶翔眼神一闪,想到叶开有飞刀绝技和绝世剑法都免不了身受重伤,心中不由得又浮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伤叶开的不是武功登峰造极之人,那就是令他毫无防备的亲近之人。 想到此处,他对眼前之人的防备之心更深,便问道:“既然李兄是叶开的师弟,那可否说出他究竟被何人所伤?” “魔教内部发生动乱, 叶开不幸被波及。”李姓青年诚恳道。 “原来如此。”叶翔略一抬眉,又问道,“叶开身边应该还有把软剑,可我的同伴并未发现,也许是在遗留在药堂了。”说完,他又道:“你可有留意到?” “软剑?”李姓青年几乎是脱口而出,“叶开是不用剑的。”但话及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真正的叶开的确不会用剑,可在这里留下过痕迹的叶开却是一个绝世的剑客。而孟星魂见识过这稀世罕见的剑法,叶翔自然也会从他口中知道。 话音一落,叶翔身子一僵,但又马上恢复过来,不等青年想法补救便神色如常地说道:“那李兄先和我一道去看看叶开吧。”说完,他便转身就走。 青年虽然跟着上前,却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叶翔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一有异动就按照早先制定好的b计划行动。 叶翔带着他穿街走巷,在经过一个卖菜小摊前,忽然一脸严肃地停下。青年疑惑地看了叶翔一眼,只见他在小摊前蹲下来细细查看菜色,又捏捏菜根的硬度,还试探着问了摊主老太这菜的价格。 这是……启动了主妇模式? 青年在旁边看着,忽然有发笑的冲动,因为叶翔那清瘦中略带肃杀之气的脸实在有些不适宜买菜人这种角色,尤其是他一本正经地在跟不耐烦的老太讨价还价的时候。 正当青年的警惕之心稍有减弱之时,蹲在地上的叶翔忽然迅疾无比地掀起垫在菜下的破布,各种菜叶和菜根如雨点冰雹般飞向青年。 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闪避到一边,可再回神望去,叶翔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了。 老子竟然栽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上了!? 青年白皙的面孔蒙上一层暗青,他立刻施展轻功越过人群,那在半空的姿态翩翩如仙,恍若踏云逐月。叶翔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压力,然而五六年没有这么用力地逃命过,他的轻功还是有些退步了,所以没过多久便被来人追上。 “你为何不能听听我的解释?”挡在叶翔前面的青年如此说道,“我刚才的意思是:叶开已经有多年不用剑了。” 叶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联想起叶开之前不会用剑的情状,沉吟了片刻,又道:“阁下若真是叶开好友,我自然没有理由阻拦。”然后他退了一步,说出了以前住的小屋的地址。 “明日午时,我或是我的同伴会与你在那里见面。”叶翔道。 没有提到叶开?还是不肯信任我吗? 青年微笑道:“你如此谨慎行事,到底是经年累积而成的习惯,还是太过担心叶开的安危?” 叶翔抬起头,目光坚定道:“我虽与他见面不多,但心里早已当他是朋友。” “哪种朋友?”青年有些好奇地问道。 “可以托付性命的那种。” 喂喂,不是吧? 青年的眼眸在瞬间睁大,然而他又很快恢复常态,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几丝自嘲意味的笑,问道:“一个口是心非之人怎就值得你托付性命?” 叶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的不是他做事的手段,只是结果。” “是吗?”青年的笑容带上了几丝微妙的怅然和无奈。然后他又近乎叹息似的感慨道:“如果那家伙有你这样的心胸就好了。” “什么?”叶翔疑惑道。 青年苦笑着摇摇头,又道:“明日午时再见吧。” 叶翔听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匆匆离去。 青年看着他离去,面上逐渐浮出一层倦色,正待离去,忽听到有人在他背后说话。 “李沐,不过是度了几年假,你怎么退步得这么厉害?”一位神情冷峻的紫衣女子从一旁缓缓踱步而出。 “毕竟是老相识了,我也不想用太过激烈的手段。”李沐笑道,“再说,你把还在度假的我拉过来不就是为了利用我认识他们的关系吗?” “可现在又来了个叶开。”杨玖淡淡道,“非常时期得采用非常手段。” 听到她说话的口气,李沐想起武侠分区的革命风暴,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敛眉道:“玖姐你又想干什么?” 杨玖睨了他一眼,说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李沐早早地到了那木屋等待,在无聊地观察了木屋里简陋的家具三遍之后,他等来了杨玖,还有一个面目晶莹如雪的小孩。孩子的眸光清亮如水,好奇地打量着李沐,毫无丝毫怯懦怕生之感。 “玖姐……这是?”李沐无奈地问道,他心中的不祥之感越发强烈。 “孟星魂和叶翔的孩子。”杨玖面无表情地回答了李沐,然后下一瞬间看向孩子,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温柔慈爱。 李沐看见那慈爱的眼神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又含笑着问道:“先不说你是怎么把这孩子弄来的,你打算拿他们的孩子干什么?” “用来谈条件。”杨玖淡淡道。 李沐微微皱眉,眨了眨眼,似要说些什么,却又将口里的话咽了下去。 杨玖眸光冷冽地看了他一眼,又欣然一笑地摸摸孩子的头,温颜道:“我刚开始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这孩子在郊外遇到我,说想跟我玩,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 “那你通知他们交换的条件了吗?” “没有。但我在附近留下了这孩子的一件小镯子,以他们的聪明应该能想到孩子被带走的目的的。” 其实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为什么当了区长后都有这方面的倾向? 李沐无力地扶住额头,却又实在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那孩子和杨玖一块嬉笑玩乐。 不过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之时,杨玖微笑而坚定地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孟星魂,叶翔和脸色仍有些泛白的叶开如期而至。 李沐看着神情严肃的三个来人,上前一步,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三人的神情越发凝重,只得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友善,并说道:“不必紧张,我们不会对孩子动手。” 但这句话似乎是起了反效果,孟星魂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 杨玖无限温柔地摸了摸孩子娇嫩的皮肤,站起身来,忽然出手,却是扔给了三人一枚东西。没人出手相接,所以那东西便“啪”的一声落到了三人的脚前。 那是颗红宝石,流光暗转,静委于地,如处女鲜红如血的芳唇。 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东西不该是一般人所拥有的。 “你们究竟是谁?”叶开看了一眼那宝石,又抬起头朗声问道。 “自然是来接你的人。”杨玖淡然道,“你并不属于这个江湖。现在听我的,将那宝石捡起来,贴在太阳穴,然后你会记起一切。” 那宝石是穿越司库房的高级产品之一,贴在人体太阳穴时会自动启动自带功能,刺激脑神经,从而使使用者的脑中闪现过去的回忆。 “慢着。”孟星魂敛眉道,“先将孩子还过来。” 杨玖的回应是面无表情地抱紧了孩子。 再好脾气的人也有愤怒的时刻,叶开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厉地看了杨玖一眼,说道:“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难道你不知道我的飞刀?” “我知道你有飞刀,可你不能确定我和以前的你是什么关系。”杨玖道,“你杀错了人,将会后悔一生。” “可看现在的情形,你不可能是他的朋友。”叶翔淡然道。 李沐抱拳而出,道:“为何不能等叶开记起一切再说呢?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极为有益的事情。” 但三人中没有人能知道这似乎是魔教圣物一般的宝石到底拥有什么力量。是真能让人恢复记忆?还是只是蛊惑人心? 叶开看了看有些茫然的孩子,又瞅了瞅李沐那始终不变的温煦笑容,咬了咬牙,说道:“我要你发誓,我照你的吩咐做了后就放过孩子。” 杨玖立刻痛快地发了个毒誓。 誓言在古人心中极为重要,她发得如此利落,众人虽不能疑心尽释,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满心警惕。 在场的人们都松了口气,叶开也依言照做了。然而将宝石贴到太阳穴的一瞬间,他忽然呼吸一滞,全身痉挛着倒下了。 “叶开!”孟星魂接住了痛苦万分的叶开,叶翔则是一剑疾出刺向杨玖的咽喉。但李沐早已有所准备,所以也是一剑挡掉他的攻击。 孟星魂怀里的叶开忽然停止了身体的抽搐,睁开眼,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荧。 “叶开?”孟星魂疑惑道。 叶开轻轻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朝着杨玖微笑道:“我已经记起一切,所以你该把孩子还过来了。” 杨玖松开了手,孩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剑弩拔张的众人,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忽然被一双白皙的手按住。刚刚和缓下去的气氛顿时又沉重了起来。 玖姐,这种时候你又是想怎样? 李沐无奈地看着按住孩子的杨玖,在心中咆哮道。 杨玖温柔笑道:“记住一点,攻受有分,那个在下面的才是你的娘。”孩子不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叶翔,歪头道:“难道我该叫叶爹爹娘吗?” 杨玖点了点头,随即放开了按住他的手。孩子欢呼一声,像是离家归来的雏鸟一般飞进了叶翔的怀里,口中还不住地叫着“娘亲”。 所有人松了口气,虽然他们仍是有些不明所以。 但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去追究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叶开平和一笑,拒绝了孟星魂的搀扶,道:“我的确如她所说,不属于这个江湖。” “那么你的江湖在哪里?”孟星魂不解道。 “在天涯。”叶开的回答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孟星魂从他水一般清澈灵动的瞳光中看出,他现在是神志清醒着的。所以到最后,孟星魂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走向杨玖和李沐。 一如他当年看着那个年轻人在功成之后悄然离去。 杨玖带着叶开逐渐远去,李沐却来到有些失落的孟星魂身边,一如多年前相见时那般微笑道:“你现在似乎活得还不错。”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孟星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的确见过。”李沐笑道,“在我还姓叶的时候。”然后他不等孟星魂反应过来便施展轻功,飘然飞去。 孟星魂脸上的沉稳和冷峻在刹那间如被无情打破的玻璃般碎落一地。意识到李沐话中隐含之意后,他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道:“叶开?叶开?” 83、少四补全记录一 几处伤口不断传来的痛楚汇成一股巨大的浪潮, 无时无刻不冲击着冷血的神经,想将他的意志彻底吞噬。然而他没有一丝一毫停下来疗伤的欲望, 只是机械地迈动脚步,向前走着, 尽管腿上的伤口也十分狰狞可怖。 冷血从不会去思考这样严重的伤势早该置人于死地,因为他清楚这种念头就算是一闪而过,都会让自己离死亡更近。所以他只是无视那些纵横错落的血痕,忽略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了,因为他面临的不只是严重的伤势,还有一个杀气腾腾的诸葛正我。 一切的结局好似都已注定了,他冷血, 将在这一刻, 在无路可逃的山洞中,死于诸葛神侯的枪下。 可尽管是面对这样的强敌,他仍然不想低头。所以冷血的脊背一如往昔般挺直,如千峰绝壁。带着属于孤狼的尊严, 那双孤寒冷傲的眸子拢在如剑的眉峰下, 泛着逼人的亮光,没有一丝处于生死绝境的迟疑和怯懦。 面对诸葛正我犀利如刀的眼神,冷血倔强地抿住唇,试着暗自运转内息,可惜的是过于严重的伤势只容许冷血有一次反击的机会。不过他并不在意,只要还有出手的机会就够了。毕竟对狼来说,死亡才是最后的终点。 然而就在这一刻, 他来了。 那是一个跟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只是面部线条更加柔和,皮肤也白皙许多,不像是多年经风历雨的江湖人。他的唇角含着一丝和煦的笑,如新春的柔软的柳枝拂过人的面庞。 不过冷血初始时不认为他的出现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他可能必须要一瞬间杀死两个人才能逃出生天。他从未奢望凌落石会善心大发地派人来援助自己。 可那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推翻了他之前的想法。 他竟然是来救冷血的。 冷血的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悸动,然而只是一瞬间,他的意识便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给剥夺了,在陷入黑暗前,他只看到那双仿佛在微笑的眼睛。然而,那双眼的笑意却未达到眼底。 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而一旁是肃立的诸葛正我。 冷血坐了起来,敛眉道:“你救了我?” “是。”诸葛正我笑道,“是方才那人劝我救下你。” “他是谁?” 诸葛正我笑而不语,只是意态悠闲地坐在了床边的一张紫藤椅上,扶了扶胡子,说道:“你是否觉得他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冷血默然不语,只是目光深凛地看着他。 诸葛正我也不去计较,继续说道:“他称自己是徐景。”顿了一下,他的眼中忽然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又道:“另外,他还说自己是你的兄弟。” 冷血看着诸葛正我,目光越发锐利深邃。 “你不打算解释什么?”诸葛正我笑道。 冷血沉默了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诸葛正我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笑容中带着一丝诡秘的色彩。接着他又站起身,走到桌前斟了一杯茶,轻轻吹了口气,又徐徐喝下。然后他放下青瓷茶杯,用着极为享受的表情舒了口气,又接着一边倒茶一边用极为自然的语气问道:“那么,如今你打算如何?” 冷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说道:“你救了我,我的命便是你的。” 诸葛正我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又很快继续原先的动作。冷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耐心地等他喝完一壶的茶。诸葛正我终于看向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成为神捕司的第四神捕吧,冷血。” 84、少四补全记录二 虽然无情知道自己那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世叔不会给他什么惊喜, 但当他看到一身黑色劲装的冷血大大方方地走进神捕司的大堂之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回想起冷血那把剑掠过自己鼻尖时带起的冷风, 无情的第一反应是面无表情地把手搭在机括上。而原本站在一旁满怀期待的铁手和追命也不由得面露警惕之色。 然而冷血只是瞥了他们一眼,然后默默地垂下了眸, 如一座雕塑般站在大堂中央。 诸葛正我微笑着示意他们放松,解释了事情的原委,然后说出要招收冷血入神捕司的决定。如一道迅猛无比的惊雷划过寂静的天际,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但诸葛正我笑眯眯地无视了他们或讶然或不解或愤慨的神情。 无情对此异想天开的决定自然是嗤之以鼻。他疑惑地眯起了眼,瞄了一眼笑得一派悠然的诸葛正我,泠然的眸子里泛着琉璃般的冷光。为什么会是这个毫无人性可言的杀手? 他不会忘记冷血杀人时不顾一切的表现,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又怎能期待他去能尽忠职守去做一个好捕快?如此好杀嗜血之徒若留在神捕司, 终究会带来祸患,到时整个神捕司都会被他连累。 无情很想寻个适当的时机,对自己的世叔倾吐心中的疑惑,但诸葛正我那仿佛洞察世事的淡然微笑将他的话堵在了心里。 诸葛正我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自己决定的人, 这点无情比谁都清楚。 再然后, 无情遇到了那个之前一直骚扰他的女子,还有一个蒙着黑纱的医者。 医者虽是黑纱覆面,但那双渺如清波的眼睛总让他感觉有些异样的熟悉。但这时候无情还没有联想到那个新进神捕司的问题捕快。在最初,他只是稍稍被蒙面医者敏锐无比的观察力所震撼。只是略看几眼便能判断他的症结所在,无情私底下认为他有为自己诊治的资格。 但医者又很快说出自己的医术不如那位桑姓女子,话中之意无情自然能理解。但他实在不想让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过于热情的女子为他诊治。原因无他,桑姓女子的态度有些异常, 而且无情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出了算计的味道。 一个人就算再会演戏也控制不了撒谎时身体下意识的动作。诸葛正我在无情幼时就把这点灌输进他的脑子。而无情也从未让他的世叔失望过。 但桑姓女子还是跟着蒙面医者进了神捕司,这也引出了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而这点,恰恰是此时的无情万万也想不到的。 85、少四补全记录三 再次见到那人时, 冷血发现他已是黑纱覆面,但这倒不会妨碍他认出那双眼睛, 那双琉璃似的泛着流光的眼睛。 所以在那人打好招呼正准备离开时,冷血叫住了他。 “你的人情, 怎么还?” 蒙面的医者略有讶色地回过头来,但在下一瞬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冷血看着那双眼中闪现的变化,听着他真诚地否认自己对他施与的恩惠,却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救他,除非别人认为他有被利用的价值,诸葛正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过冷血不在乎怎么被利用,他只在乎如何去还清那份恩情。 而且, 就算真如医者所说, 冷血是他的兄弟。这个冷面捕快也不打算改变自己一贯对人的态度,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冷漠孤傲和自我保护的意识已经渗透进了骨子里,融合进了血肉中,想要让他有所转变实在是难于登天。 所以他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眼神漠然地看着对方。 对方被盯得有些尴尬, 但总算有了回复,他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为了某件事而来找冷血。而无论是要上油锅下火海,冷血都会尽自己的全力去达成。 在那夜华灯初上时,蒙面医者找到了冷血。他以为医者是要趁大家都出去的时刻找他秘密商谈,但没想到他仅仅是建议冷血去外面逛逛,像是平常兄弟间的家常话。 但冷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正想问原因,但看到那双真诚如昔的眼眸时,他居然有些轻微的抗拒心理。所以他避开那双眼,拒绝了这对他无甚意义的建议。 医者的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愁色,但却没有多说什么。冷血转过身,面色冷硬地离开,但没有听到对方离开的脚步声。冷血的直觉告诉自己,对方在身后注视着他。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海中漾起了一道涟漪,而在今后,这波纹将逐渐扩大,直至触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接着,冷血意外地看到了医者隐藏在温和从容外表下的另一面。 初初听到对方的请求之时,他只觉得有些荒谬,自己的剑是杀人的剑,一旦出手,绝不容情。刀剑无眼之下,难保对方不会有所伤亡。这样简单的道理,他怎会想不明白? 可剑气纵横之际,他看到了一个与往常迥然不同的医者。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剑客,全身都带着雍然炫目的光彩,如携云踏风飘然而来。柔和的面部线条也变得隽冷起来,两点寒星般的眸子带着疏离漠然的冷光,那几分柔和的笑意被睥睨天下的冷傲孤绝所取代。在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下凡的飞仙。 原来这才是那人的真正面目吗? 但惊讶归惊讶,他手中的剑依旧是杀气凛然毫不退拒,即使面对再强的敌手,他都有拼死一搏的勇气和信心。 而对方明显是有所顾忌,剑招虽有撼山之势,却总是留有三分余地,所以冷血周围的草地遭了殃,但他本人却未曾受伤。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对方的剑已经收放自如,剑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 冷血的剑已成颓势,这场比试也被不知何时赶来的无情所打断。不知为何无情看向医者的眼神让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在怀疑医者。 无情离去后,医者的话也让他猜到了几分那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冷血不会插手此事,只是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医者的问题。不过有一点也许他自己也意识不到,他虽然认为自己是冷心无情的剑客,但那心底的原则却从未被他践踏过。 所以当医者微笑着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无比坚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会自杀。 86、少四补全记录四 仅仅一夕之间无情就又多了两个背景雄厚的仰慕者。只是艳福来得太过突然了, 就很可能会让平时不受关注的人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无情看起来倒是处之泰然,应答之间也是有理有据, 但内心的疑虑不安只增不减。 原本对他有些敌视的蓝若飞不知为何表现得十分殷勤,反倒对曾救了她一命的铁手殊为冷淡。而原本应该有多人保护的凌小刀却在大街上被歹人追赶, 还不早不晚正好让他看到,这只是简单的巧合吗?也许只有那个女人自己才知道。 无情感到有些烦躁,所幸蒙面医者的医术算得上是绝佳,往往只是看他的脸色就能推出喘鸣之症的病况。而几碗药汤喝下来无情的病情也着实好转不少,这让他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些。 但人总要给自己一些独处的时光。所以那天他遣开金剑和银剑,独自一人呆在野外。 野外的风总是格外清凉些,带着点青草和泥土混合起来的味道, 虽不能说是沁人心脾, 但也胜过那些女子身上过于浓烈的脂粉香味。 无情静静地呆了一会儿,任由微风拂起自己的乌发,在心中默默地整理近来的所见所闻。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蒙面的医者。 医者看向他, 一双温和的眼眸一如往昔般饱含笑意。每当无情看着那双眼睛, 被扰得纷乱的心绪总会平静下来,看向医者时也有种莫名地想信任他的冲动。这本是徐子陵的长生诀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产生的效果。 但无情与医者谈笑几句后,忽然觉得在阳光侧照之下,那双眼眸仿佛与冷血的眼交织在了一起,一样的冰冷无情的眼眸。无情的心有一瞬间的缩紧,他在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看出那双眼睛与冷血的极为相似。 以无情的眼力,他本该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才对。但不知为何, 他忽略了这个小细节。虽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无情仍是有些不悦。 可尽管心中疑惑,他仍是面带微笑,然后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觉得你的这双眼睛和冷血的很像。” 接着他看到医者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但下一瞬间又是那样温煦如初。 见医者默然不语,无情便自顾自地把话接了下去。然后他们仍是若无其事地交谈琐事。只是自那一刻起,无情的心中便埋下了一根刺。 能够理智地分析事物是无情最大的长处,而他也对旁人抱有很强的戒心。但在面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医者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信任对方,甚至吐露自己长久以来憋在心里的话。这实在不寻常。 就算是对看着自己长大的世叔,无情也是有所保留的。 他不该,也不会对一个不太了解的人抱有这样盲目信任的冲动。这种莫名的冲动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也许这就是无情和冷血的区别。冷血的心封闭已久,不容易被轻易打动,故此感受不到这样的效果。 不过现在无情只是感到有些不寻常,并未想到深处。接下来发生的一场荒诞至极的戏码,才是他产生怀疑的关键。 87、少四补全记录五 血滴从医者的胸口和手指缝间流下, 蜿蜒交错的血路下映入冷血的眼,仿佛是一窜跃动的劫火。那双黑纱上的眼是时而灵动温煦, 时而寒冽逼人,时而淡漠无尘, 但从未如今日这般沉痛悲郁。那样卑微得渺若尘埃的眼神,既有痛极哀极处的醒悟,也有百转千回后的不忍。 触及那双眼的短短一瞬间,冷血的胸口好似传来火烧般灼然的伤痛感,但下一刻便湮没无踪,仿佛从未有过一般。 可惜,被深情凝视着的桑芷妍面上毫无一丝怜悯之色, 相反, 那双本应明灿的眸子里带着无边的恨意。她用力夺剑,冷血的心顿时缩紧,这剑若是够锋利,便足够把医者的手指切下来。他便要上前, 只听“啪”的一声, 地上就多了一滩温热的血。万幸的是,虽然夺剑后医者的手鲜血淋漓,但是冷血并未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 可是由于失血过多,医者似乎有些眩晕。冷血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但他错过了无情看到此情此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芒。 多方围攻之下,她还是略占了上风,一个豆子般大小的丸子一扔到地上便爆裂开来, 庭院内顿时烟雾弥漫。冷血感觉到了某处传来的刻骨杀意,未等医者拉着他离开便一把推开了他,同时闪电般地出剑格挡。 烟雾中的剑如银鳞的毒蛇一般退了回去,桑芷妍也是鸿飞冥冥,了无踪迹。不知是否是错觉,冷血听到身边的医者叹息了一声。他抬眸看了一眼医者胸前略显狰狞的血块,剑眉微皱。 所以当医者回房包扎伤口时,冷血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面。他奇怪地看了冷血一眼,嘴唇微张,但还是没说什么,等到了房内二人独处时才问起冷血。 算上上次帮忙瞒过无情和这次替他挡剑,冷血其实已经还清了债。但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再做些什么,也许是因为一生中从未有人像他一般对自己多次相助,也许是因为那虚无飘渺的所谓亲情。总之,他提议要帮医者包扎,这也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有了替人疗伤的念头。 医者挑了挑眉毛,没有拒绝。冷血便接过绷带,俯下身体,仔细地替医者包扎。似乎是因为动作有些出人意料的温柔和谨慎,医者看向他的眼光有些许的错愕和疑惑。 冷血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多不寻常,只是小心翼翼地绕过伤口再一圈圈收紧。同时,他也会悄悄地观察医者的神色,如果他稍一皱眉便停住手里的动作。不过医者一直在微笑,但那笑容映在冷血眼里却多了几分惨淡。 于冷血心中,他刚才露出那样哀恸的神情,必定是被伤得极深,桑芷妍也许是他的心上人。否则以他的绝世武功,又怎会被一个小小女子所刺伤,应该是医者过于手下留情才会被反受其害。冷血再看医者,更觉得他此刻是强颜欢笑,心中必定是凄楚无比。但冷血不会说什么好听之话来劝慰,想到此处,他的眸光顿时黯了下来。 待他正要离开之际,医者突然叫住了他,问了诸葛正我那天对他所说的内容。 冷血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此刻问这个问题,他是想坦白一切吗? 医者见了他的反应,神色有些迟疑,又继续往下问。 冷血还是开口了,但话中的拒绝之意相当明显。诸葛正我的恩情还未还清,他不打算改变什么,而一个可能会与神捕司针锋相对的亲人会带来太多变数,这才是他一直隐隐抗拒着医者的原因。 话说完后,他没有再去看身后之人的反应便直接离开了,本以为这次医者会多休息几天,没想到他很快去找了冷血。 听完了医者的要求,再看着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冷血终究没有拒绝,毕竟这件事也算不上是跟神捕司正面对抗。 只是没想到他们这趟没有寻到原本的目标,却意外地发现了出逃的桑芷妍。 他们从两个方向把桑芷妍堵到了悬崖口,但医者却想支开冷血一个人对付桑芷妍。冷血明白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隐藏了无尽的秘密,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该就这么离开。 也许医者会像上次一样手下留情,而这一次,他可能就不会只是受轻伤了。 所以冷血并未走远,而接下来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医者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如果他稍微迟那么一刻,最后就可能会有两个人掉下万丈深渊。 在崖底看见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时,医者有些哀戚地摸了摸那尚带余温的尸体。冷血可以想象他心中的悲痛,毕竟他才刚刚杀死了一个爱慕已久的女子。 但医者面上的悲恸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他又从容地戴上了微笑的假面,继续扮演着谦谦君子的角色。只是那嘴角的笑容有些略微的不自然,仿佛压抑着什么。医者对于情绪的隐忍也许只是习惯性的行为,但冷血仍是有些不悦。 人常说:面具戴久了便很难再摘下来,即使摘了下来也会时时刻刻地想要再戴上它。冷血不知道医者还有多少个假面,只知道这样的他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悠闲自得。 可不管隐忍能有多少益处,冷血都不希望他在自己面前努力克制即将崩溃的情绪。冷血认为医者该更坦诚一些,尽管他知道自己能给予的安慰不多。 也许在不知不觉之间,冷血已经承认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而在那件事之后,冷血迎来了医者的告别。 他仍然微笑着,只是那笑不再那么牵强,倒多了几分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惬意。冷血明白,不管他潜入神捕司是为了什么,他的任务已经达成了。 他由衷地为这个相识不久的人感到高兴,冷血的唇角微微上挑,尽管那个人已经走远,看不到这难得的冰消雪融的一笑了。 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再相见。 88、少四补全记录六 无情知道冷血总有一天会给神捕司带来麻烦, 但他没想到这麻烦来得如此之快。糟糕的是,神捕司初初成立寸功未立, 蔡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此事不尽快解决, 神捕司前途堪忧。 不过,即使是还未接受冷血的无情也觉得此事蹊跷重重。这段日子冷血都是足不出户,他要怎样才会知道蓝若飞会在夜半出现在湖边?以他的武功,又怎会没发现有人在一旁窥伺?又怎会留下活口让人揭发他的罪行? 也许,与其说是冷血在找蓝天帮的麻烦,还不如说是有人在故意嫁祸他。 在去找寻冷血的路上,无情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 脑中有些破碎的意念浮现, 却又很快沉下。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见到了医者的那一刻。 他看到医者的那双眼,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把这些事件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很多离奇的事情都可以被解释。 于是无情用试探的口气问出了他一直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听到这个突兀得有些无礼的要求,医者倒是没有勃然作色, 但那游移不定的目光更让无情多了一丝怀疑。直觉告诉无情眼前的人在隐瞒一些事情。 所以接下来无情的问话更加犀利直接, 而发现自己被当做怀疑对象的医者却并未气急败坏地反驳,只是一如既往地从容应答,表示自己会还冷血清白。 无情眼神幽眇地看着他,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带着他去了大堂。他肯定自己对医者的怀疑很正常。某种程度上来说,医者与此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情感上他还是有些隐隐的歉疚,毕竟自己的喘鸣因为医者的治疗而缓解不少。可惜这歉疚之情一遇到错综复杂的案情就被他埋在心底了。 因为无情始终都明白,办案时不掺杂个人感情才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在大堂之时, 医者的表现有些出乎无情的意外。他问大福的话看似平凡无奇,但却一步步引领对方踏入自己所设陷阱。 第一步了解情况,第二步是放大对方话语间的漏洞强调信息的不完整度。第三步则是利用大福对天气情况的不了解进一步打击他的信心。这样下来就算对方确实看到了冷血的脸,也会因为一连串的打击而对自己产生怀疑。 大福的动摇也就是蓝天帮的动摇,所以医者又再接再厉,提议他们去案发现场,利用身高的差距问题成功解决了冷血的危机。 无情也重新认识了这位神秘莫测的蒙面医者。他有着不亚于自己的敏锐观察力以及极强的推理联系能力。而除此以外,他与冷血的互动也让无情有些小小的诧异。 冷血对他极为配合,几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就连身为他救命恩人的诸葛正我都未必能这样差遣桀骜不驯的冷血。如果说是情况危急之下的变通,无情就更不能理解了。像冷血这种搏命杀人的嗜血之徒,绝不会因为爱惜自己的性命而忽然变得通情达理。更为可能的情况应该是他在受到冤屈之时一言不发地离开。 从那一次事件起,无情基本上可以肯定冷血和医者的关系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但那时他还未能想到更深的一层关系。 当在林中听到刀剑相击之声时,无情一个眼神投向身边陪同的金剑,示意他回去报信,自己则孤身前往声音发源地。 他联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在遥遥看到那两人之时,还是不免有些惊诧。 冷血居然在跟一人激斗,而且貌似还处于下风。无情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从衣着身材上来说他都像极了医者,可那纵横四溢的剑气和杀意即使是隔着一定距离的无情也能感觉得到,这真的是平日里那个温和无争的医者吗? 但当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再去思索,他就算再不喜冷血也不会任由外人伤了他。所以无情奋力推动轮椅,准备到一个理想的角度再发出暗器。可等他看清了那张与冷血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手中的暗器因为他心中的惊疑而暂时收敛了锐芒。 意想不到的事情又马上发生了,察觉到无情在附近之后,冷血和另外一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剑。那人从怀中掏出面纱戴在脸上,一双眸子满含笑意地对着无情,那无害的样子分明是神捕司众人都熟识的医者,但从这一刻起无情已经明白自己竟然从未认识过他。 剑技可以自己修成,剑意却只能是经年累月浴血而成。若无饮尽众生血,何来这样摄人心肺的剑意? 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一个冷静强势,剑法举世无双的杀人剑客,平日里的温和有礼不过是极其高明的伪装罢了。 无情脸上的笑意越发沁凉如冰,那些隐含的歉疚之情也随之彻底地烟消云散,他没有预料错,医者的确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而这样看来,与他为好友关系的桑芷妍也有些值得怀疑。 与医者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话之后,无情离开了那个地方,但这次以后他脑中那些原本支离的碎点逐渐汇聚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和冷血一样善于用剑,还有一张和冷血极度相似的脸,与冷血的交情好得有些莫名奇妙……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暗示着他和冷血之间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联想起诸葛正我无情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与冷血会不会是兄弟? 拥有如此悍烈的剑意,与一张和冷血极度相似的脸,会被人错认为冷血无可厚非。至于他为冷血辩驳,也许是因为他与冷血关系亲密而不忍他蒙冤受屈。 等等,蓝若飞醒来之后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 无情脑中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之前蓝若飞忽然逆转态度,急于和蔡京结盟的事。而被医者治疗之后,她似乎失去了一些关键的记忆,从此也再也没有希望蓝天帮和蔡京合作的意愿。 刚开始无情并未觉得不妥,但现在细细想来实在有些蹊跷。他本想先去询问诸葛正我,但没想到桑芷妍忽然找上了他,在像以前一样问了几句关于无情业余爱好的问题,她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无情公子,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无情微微抬眸看着她。 桑芷妍张了张嘴唇,犹豫了一下才咬唇说道:“仲医师早些年与蔡京有些过节。跟我闲聊之时,他也对蓝若飞欲要蓝天帮跟蔡京结盟之事十分不满。”说完,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无情,似乎希望他给出自己预料的反应。 无情眉峰叠起,思考片刻后才问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件事?仲医师不是你的好友吗?” 桑芷妍一愣,立刻满面微笑道:“我只是希望无情公子能尽早破案。” 无情略想了想,便淡淡道:“多谢你提供的线索,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 桑芷妍宛然一笑便匆匆离去。无情看着她纤弱的身影,眼神越发漠然无尘。他发现这个女子每次微笑的弧度都一样完美,但不知怎的就是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无情选择暂时将这个放下,他先派金剑去查询这桑芷妍和医者的身份,又去找了诸葛正我确认自己的疑惑,后者微笑着听他说完,然后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事情似乎都逐渐明朗起来了,无情也觉得自己就快破云开雾看到真相了。但他需要再次确认自己的想法,所以,他设计让追命在医者面前透露凌小刀约自己出外游玩的事。 与以往不同,无情既希望自己料中,却又不希望自己料中。这种略显矛盾的心情在他无意间回想起医者对他的照料之后越发明显了。 可惜事情最终还是没有如他的意,一道锐芒破空而过,一位美艳少妇随之倒下,那喉上触目惊心的一点殷红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强敌,无情毫不犹豫地射出自己的暗器。但对方仅仅是用剑就将他的暗器纷纷打下,无情知道对方是个罕见的用剑高手,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更多的事,只是一刻不停地发出自己的暗器,直到命中了对手。 不过最后刺客还是逃走了,凌小刀也香消玉殒了,这实在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凌小刀在他和几大高手的保护下依然命丧刺客之手,这足可以被他看作是毕生的耻辱。 但无情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确认凶手到底是不是医者,所以他一边叫了银剑去请诸葛正我,一边独自来到医者的住处。 出人意料的是,当他看到那双捣药的手时,没有应有的失望愤懑,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面对一个绝世高手,他怕的是抓捕医者之时冷血会和他一起对付神捕司,出了一个内鬼已经够糟糕,再出一个叛徒的话,那对寸功未立的神捕司来说只能是雪上加霜。 遗憾的是此刻他还不知道冷血已经在变相地给自己的工作单位添堵了。 不过接下来他也算是收获了一些东西,因为回来汇报情况的金剑说根本查不到关于桑芷妍和仲陵的任何信息。 所以无情开始明白:桑芷妍的秘密也许并不比医者的少。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点,她用剑伤了医者,逃出了神捕司。不过无情也由此推断出医者对她用情颇深,否则绝不会被重伤至此。 再然后,就是摊牌的时候了。 医者终于摘下了面具,在他面前说出了一切。 无情面上的那份沉稳自若终于被撕碎一地,内心被深埋的不安和愧疚又如潮水般涌出,他怀疑了一个一心为国的侠士,险些辜负了对方的一片赤诚。但习惯于冷面待人的他实在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他隐去自己的歉疚,先去找了诸葛正我。 可惜等无情归来之时,他想找的那个人早已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第二日开始,神捕司一切如旧,似乎没有什么因为这个人的离开而有所改变,除了冷血练剑的时间加长了,除了无情有时喜欢到某个房间前独自一人呆着,然后沉思良久。 不过谁都不曾忘记他的存在吧,尤其是无情和冷血,但谁也不会轻易提起那个名字,只会在无人之时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默默回想那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然后在某一天,无情从远行归来的金剑那里听说,某个山村有个蒙面神医,其人医术非凡,且颇有武艺。无情决定去看看,因为他觉得有些事,有些话,是非做不可的。走之前冷血也主动找他要求同去。 无情在冷血面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明白自己和冷血都欠那个人一些东西,冷血欠的是恩情,而他欠的,是一句多年前就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