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採风使开始成仙》 第一章 採风 吴郡长兴县。 长平驛。 天气阴沉沉,屋外雨潺潺,斜风簌簌吹落一地残,又悄无声息铺满青石小径。 暮靄轻笼中,忽的一个噼啪炸响,昏黄的烛火倒影立时在庭院內的水洼里一阵明暗摇曳,声音透过窗欞的缝隙钻出,只是还未传出几步远便消弭在风雨中。 西厢房內,一个身材頎长、面容白皙、头戴儒巾青年正盘膝於书案前蘸墨挥毫,落笔间犹如行云流水。 兴致正酣时,忽然传来篤篤的敲门声,头戴儒巾青年蹙了蹙眉头,將笔头轻轻搁置在砚台上,这才扭头喊了声进来。 吱呀一声,斑驳掉漆的梨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高一矮、头戴蓑帽的两个人躬身走了进来,隨即又迅速掩上门,將寒风冷雨阻拦在外。 “拜见林使君”,当先的高壮之人领著身后矮瘦之人一起躬身拜见。 “无需多礼”,头戴儒巾青年一边和声说著一边起身抬手虚扶。 他认得这高壮之人,其姓陈名广,乃是此间驛站中的一位“老人”,平日里代替驛丞负责迎来送往,行事颇为干练,至於另外一人虽然不曾见过但心中倒也有些许猜测。 “回稟使君,此人便是卑下先前提过的田文,其知晓一处有仙神传说的地方”,陈广再次拱拱手,隨即一指左侧之人道: “田文,还不快快將你知晓的仙神传说原原本本稟报给林使君”! “林……使君……小人家住泗安乡长槐村,村后有一大山名为臥虎山,一年之中有大半日子被浓雾笼罩,三更半夜常闻虎啸山林,曾有樵夫上山砍柴瞥见一位鹤髮童顏老者骑乘著一头斑斕巨虎,另有村中老人说此山乃神仙道场……” “林使君,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至於是真是假有些不好说”,田文挠挠头,神情有些侷促,似乎对朝廷官员有种天然畏惧。 “臥虎山?”头戴儒巾青年呢喃一声,將此地名记下,隨后微微頷首道:“此事本官已经知晓,你们先行下去吧”! “那卑下二人便先告退了,使君有事但凭吩咐”,躬身说完这句话后,陈广便转身带著田文离去。 房门打开瞬间,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令得烛火摇曳个不停,明暗变幻中,头戴儒巾青年目光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田文身上。 不多时便是双目一凝,此人走过之处竟然没有水渍泥点,且左手仅有四指,缺了小拇指。 “莫非此人是?”他心中忽的闪过不好预感,然而等抬头想要再確认一番时,房门已是被合拢。 快步走至门后,屏息侧耳,直到听得两道不一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头戴儒巾青年这才鬆了一口气。 “看来是我多疑了”他摇摇头,这才缓缓走向书案。 “算算时间,来此方世界已有三月了”,重新坐下后,头戴儒巾青年提笔嘆息一声,目光之中充斥著怀念神色。 他姓林名云逸,来自蓝星,乃是一名徒步爱好者,在徒步穿越荆山半途时天降骤雨,好在左近有座后土娘娘庙可以暂避,不曾想又累又冷之下竟在神像前昏倒。 当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是鳩占鹊巢,魂穿到一个同名同姓的宿醉青年身上,而在接收完对方记忆后,可谓既喜且忧。 喜的是对方身份不低,乃是刚刚得中恩科进士並被敕封为从八品的採风使,虽然官阶不算高,但是绝对能够让他在大虞皇朝安居乐业。 忧的是虞皇颁下秘旨,命他们同批十余位新晋採风使寻访仙神线索,期间按月匯报进展,若能成功邀请一位前往皇都覲见则立即官升一级。 “原以为掛靠在礼部之下的採风使乃是一个閒职,而行走乡野搜集诗歌、观吏治民风也契合前世徒步爱好,可偏偏还要寻访什么神仙高真,这可不是件易事”,他轻声低语,面有愁容。 当今虞皇年华垂暮,懈怠朝政安於享乐,又渐生寻仙问神之心。 朝堂之上九子夺嫡刀光剑影,地方之上藩王官绅盘剥压榨,煌煌盛世已现倾颓之象。 正所谓国之將亡必有动乱,近岁以来边远荒僻之地上报的妖邪死人件日渐增多,如山般的卷宗直接被封存在大理寺仓房之內。 林云逸之所以知晓这些事情,乃是一位担任大理寺评事的同窗好友暗中告知的,在送別之时还特別反覆叮嘱行官道、宿驛站、不进山…… 一路南下走来,他都一一照做,也算顺风顺水。 再者如今的他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等閒三五人不能近身,只因其神魂之內有一座玄妙非常的案牘库。 只要將所结识人物信息撰写成册並收录至案牘库,便可以从中提取一份奖励。 根据前后几次尝试,他发现奖励品阶乃是根据信息完整性、涉及人物能力等因素来大体圈定的。 想到这里,林云逸闭目凝神,一座青砖黛瓦建筑瞬间浮现。 飞檐翘角、宛若飞举之势,骑凤仙人、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行什等十一个栩栩如生的墨灰石像整齐端坐其上。 惟妙惟肖,丝丝青紫之气縈绕其上,自有无限神韵。 中间匾额上书案牘库三个鎏金大字,笔力遒劲、行云超逸。 心念一动,朱红木门瞬间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长一丈、高五尺的紫檀书架。 书架三十有六,每一书架又分两层,暗合天罡地煞之数。 只不过大多空荡荡,唯有正对大门的书架之上摆放著寥寥几本。 林云逸单手一抬,一本蓝皮薄册瞬间浮现,只见封面之上写著单刀李三个字。 缓缓翻过扉页,正文赫然在目:“单刀李,冀人也,姓李名存义,幼家贫、性嗜武,及至束髮之龄週游各地,弱冠之年得拜名师,习掌练刀,无不精,去岁入长兴鏢局……” 犹记得將此书收录至案牘库时,他从中提取了一份奖励——八卦掌拳谱法诀精义。 这份法诀精义对於初学者而言宛若名师在侧,虽却不能令人一夕大成,但也可以教人少走不少弯路。 如他短短十余日练下来便已初窥门径,无论是身法还是气力都比先前强了数倍。 “可惜与对方仅是萍水相逢,也就同行了两日,否则应当能够套出更多信息,如此所提取奖励定然会好上不少”,扫视完薄册之上的短短十余行字,林云逸不由得喟嘆一声。 隨后心念一动,《单刀李》倏的凭空消失,眨眼间便重新出现在案牘库原来书架之上。 第二章 知秋 翌日一早,风停雨住。 当东边天空出现第一缕鱼肚白,被生物钟唤醒的林云逸开始在屋內习练桩功。 桩功又名静功,是习武之基,八卦掌之桩功唤作定式八桩。 分別为太极桩、两仪桩、三才桩、四象桩、五行桩、六合桩、七星桩、八卦桩。 修习者在站桩之时需按时辰所在方位定位练功,讲究一个顺天地之元气,运体內之真气。 顺项提顶,溜臀收肛,松肩沉肘,实腹畅胸…… 仅仅过了一刻钟,汗水便从额间滑落下来,接著又滚落胸前,浸湿后背,身上顿时升起黏痒之感。 不过林云逸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保持初始节奏,静心体悟桩功。 “呼”,当第一缕阳光洒落窗前,他才起身站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双手拍打著发酸发硬的双腿,同时又有些兴奋的轻声低语道:“此次站桩时长比之昨日又有进步”! 由不得林云逸不高兴,犹记得第一次站桩之时仅仅坚持了小半刻钟便瘫软在地,如今却已经能够站足一个时辰。 “得亏有八卦掌拳谱法诀精义在手,否则说不定现在还未入门,当然也与自己天资聪颖有不小关係”,他从床榻边上的木架取下一块灰色长巾,打湿之后一边擦拭汗水一边低声感慨。 简单梳洗一番过后,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篤篤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门未锁”,林云逸轻声说了句,他知晓来人是谁。 吱呀一声,梨木门被轻轻推开,陈广提著一个三层雕食盒走了进来,躬身说道: “林使君,听闻您是北郡人,昨日卑下特別叮嘱膳夫做了一碗餺飥和一屉蒸饼,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其一边说著一边打开了食盒,依次把热气腾腾的餺飥和蒸饼外加两盏蘸料摆放在厅中圆桌之上。 拇指大小的柔软面片盛满了大半青白瓷碗,面片上方铺满了一层猪油葱,热气夹杂著香气蒸腾开来,很快飘满了整间屋子,令得林云逸当即食指大动。 再看旁边那碟蒸饼卖相也很是不错,个个近乎拳头大小,又宣又软,其上还有好看的十字裂纹。 至於旁边两盏蘸料,则分別为薑汁、茱萸,佐之各有风味。 林云逸连著捞了几箸,只觉爽滑劲道,鲜香美味,於是含笑称讚道:“好久未曾品尝到如此正宗的麵食,你有心了”。 听得被夸赞,陈广面上浮现笑容,虽然面前这位林使君仅是八品官职,但到底是三甲进士出身。 待歷练一两年,想来朝廷定然会擢升一二,届时最次也会是一县之尊。 此时尽心服侍也算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得哪天还需这位林使君来提携一二。 “林使君您慢些用膳,待会卑下再来收拾”,躬身说完这句话,陈广便拱手告辞。 “陈广,留步,本官有几句话想要问你”,林云逸叫住了转身欲离去的陈广,他还想確认一番昨夜之事。 “您儘管问,卑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儘管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快速应下。 “你对田文了解多少?”林云逸看似隨意的问道。 “田文?莫非他有什么违逆之处?”陈广心內当即一紧,不过余光一瞥,发觉这位林使君面上並无什么慍色,这才將心稍稍放回肚子里,沉声回道: “回稟林使君,田文来自泗安乡长槐村,与家中老娘相依为命,月前奉官府徵召前来驛站服劳役,卑下见他可怜,便让其充当马夫,又允他白日可归家,这才使其安心”。 顿了顿后,陈广又接著说道:“田文性子看上去有些木訥,不过相处时间长了会有所改观……” 说到最后,陈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他十分擅长口技,用嘴可以模仿各种声响,如鸟叫、虫鸣,卑下偶然听过一次,简直一模一样”! “擅长口技,想来也能模仿脚步声了”,在心內反覆斟酌几遍后,林云逸闪过一道明悟,但隨之又生出一股寒意,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接下来他又问起了有关长兴县的吏治情况,然而陈广却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 林云逸哪里还不知晓个中內情,嘆了一口气便不再提。 见得面前林使君有些意兴阑珊,陈广几次张嘴,想要不吐不快,不过总是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好了,你先下去吧”,林云逸挥一挥手。 听得此言,陈广立时如蒙大赦,躬身快步离去。 “明日前往县城一观便知吏治如何,不过在此之前先要妥善处理田文一事”! 结合昨夜所见以及刚才陈广所言对方擅长口技一事,田文脚步声应是模仿而成,而其真正身份则呼之欲出。 林云逸心念一动,右手凭空出现一本黑皮画册,只见封面之上写著百鬼图录四个字。 书如其名,共有百页,每一页皆绘有一幅鬼之画像,其下刊有鬼之名字以及应对之法。 此画册乃是离京之前所得,他早就听闻京郊真一观香火鼎盛,得授官职之后便想著前往游览一番,期间在后山松林遇见了一位习练剑法的年轻道士。 当对方习练完毕之后,林云逸当即大声喝彩,接著又夸讚对方剑法凌厉、身法飘逸云云,不多时便让这位青袍裹身、双眸纯真的年轻道士顿生一见如故之感。 一个人情练达,一个抱朴含真,二人又怎能不相谈甚欢,年轻道士不知不觉中便透漏了不少个人信息。 其姓叶名知秋,生来就被遗弃,好在得蒙真一观一位道人相救,后来又拜观主为师,从此悉心学艺…… 然而就在他准备询问对方是否习练过仙术术法时,孰料叶知秋忽然一瞥偏西日头,丟下一句后会有期便匆匆纵跃离去。 又游览了观內几处地方,再未遇到什么有意思之人,林云逸便踏上了归途,回到客栈之后立即挥毫泼墨,书成之后將其命名为了叶知秋。 將这本蓝皮薄册收录至案牘库,他立时得到可以提取奖励的反馈,在心內祈祷漫天诸神数遍后,手中便凭空出现了这本百鬼图录画册。 第三章 虎倀 浮想片刻,林云逸打开画册,翻至第九页,一只吊睛山君映入眼帘,黄皮黑纹、长尾蜷曲,双目泛绿。 头部隱隱绰绰似与几个青面人首重合,表情或狰狞,或无助,或痛苦,或残忍…… 画像下方写有倀鬼二字,再下方则是关於倀鬼的介绍以及应对之法。 所谓倀鬼,便是人被山君吃掉后灵魂便会被其掌控,接著就会变为吃人之帮凶。 其本身並无什么特殊能力,只是依靠著嘴皮子將人引诱至山君左近。 倀鬼外貌与常人无异,只是多在山林周边活动,另外男性倀鬼左手无小指,女性倀鬼右手无小指。 至於应对之法便是佯装醉酒,只因倀鬼不喜醉酒之人,即便遇上也只会视而不见。 “眼下自己不过肉体凡胎,著实不宜与那未知山君对上”,权衡一番利弊,林云逸心中渐生主意,接著轻声自语道: “其实只需避开臥虎山便安全无虞,不过在此之前先要將田文这只倀鬼糊弄过去”! 有了定计,林云逸顿觉心情舒畅,飢饿感也再度来袭,他当下也顾不得其它,一阵风捲残云,將所有吃食一扫而空。 放下手中碗箸,又从袖中摸出一块青绸丝巾擦拭了嘴巴,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大概有个七八分饱”。 “穷文富武果然不是说说而已”,林云逸起身感嘆道:“这才是习练桩功阶段,若是后续炼体淬体只怕消耗更甚,大鱼大肉自不必提,怕是还需珍药辅佐”。 他细细盘算著,额头不知不觉拧成了一个川字,身为从八品京官,可享受双俸,计为六十两,再加上林林总总各种外派补贴,每年大概有八十余两的样子。 当下虞国虽有倾颓之兆,但盛世余暉犹在,一两银子便可购买两石米,就他的俸禄而言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是也称得上小富即安了。 一日三餐加些肉食也还好,但若是购买增长气血的药材,他的俸禄银子怕是就有些不够看了。 “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或许哪一天就能够提取一部练气仙法”,想到这里,林云逸的眸子亮了起来,颇有些期待的喃喃自语道: “今晚就来个温酒会倀鬼,但愿不会令我太过失望”! 一刻钟后,陈广前来收拾碗箸,林云逸朝对方交代了一声,言说明日就会继续赶路,想在今晚摆酒宴请其与田文,顺便再了解一些臥虎山的仙神传说。 听得林使君宴请自己,陈广面有荣光,又听得只是询问仙神之事,其更没有多作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心想若是再询问县中吏治一事,那就要设法推脱了。 如今他虽未担任驛丞之位,但却可以代行其权,更何况只待驛丞告老便可上位,若是因为胡言乱语搅散了此等美事,岂不成了终生憾事。 陈广收拾乾净便告退离去,行走间脚步轻快,似有什么喜事一般。 目送对方离去,林云逸悠悠嘆息一声:“看来长兴县颇不平静,否则又怎会三缄其口”。 许是因为连日降雨,道路泞泥的缘故,一连几日皆未有人入住驛站,故整个东跨院只入住了他一人。 没有什么活计,驛站中的人都各寻清閒去了,林云逸便走至院中便习练起了八卦掌拳法。 习练桩功可以提升体魄,而习练掌拳则可以增强战力,二者相得益彰,缺一不可。 他自然不会单条腿走路。 身隨步走,步隨掌换,掌隨身变,手眼相合……有法诀精义在手,他习练起来进步飞快。 走、转、拧、翻、穿、搬、截、拦……手掌翻飞,身若游龙,不多时便浑然忘我起来。 “砰”,练至酣处,林云逸忽然鬼使神差的一掌劈向墙角,倚靠在一旁的手腕粗棍子应声断成两截,砸落在地。 “这”,见得这一幕,他有些不敢置信,但右手传来的疼痛却又时时提醒著此事为真。 他捡起一截看了看断裂处,乃是实心。 有心想要再试上一试,但林云逸冥冥中生出一股感觉,知晓短时间內怕是难以复製刚才那会心一掌了。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当日头落下仅余晚霞时,陈广与田文就拎著一小坛酒並一个食盒应约而至。 “你们二人无需拘束”,林云逸摆摆手劝慰一句,余光不经意扫向田文,只见对方神情懨懨,目有厌恶。 “百鬼图录其上內容果然为真,倀鬼对於酒水有种天然不喜”,反覆確认几次皆是如此,他心中便有了底,只当田文乃是个正常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广有些微醺,田文也被劝了几杯酒,不过怕是根本没有喝下。 见得席间气氛不错,林云逸轻咳一声,道:“本官身为採风使,负有搜集诗歌、採访佚人之职”。 “不知你二人可愿被採访收录,想来以后怎么也能流芳百世”。 听闻此言,陈广酒意顿消,激动地手无足措道:“卑下自然愿意”! 说完之后又拽了拽田文衣角,示意赶快应下。 人生在世,功名利禄自然重要,但身后名更受重视,尤其这还不是什么地方志,而是通传天下的风闻录。 “小人……也愿意”,田文双眸亮光一闪即逝,隨后有些木訥的回道。 “善,待本官取纸笔来”,林云逸笑呵呵起身,有这份流芳百世的诱惑在,谅此一人一鬼定会知无不言。 他倒也没有虚言誆骗,採风使所记录之事確实会刊印成册,只是內容多少会有些精简罢了,有他在,二人最不济也可以留下名字。 “陈广,你先来,將自己信息儘可能详细的说出来,例如籍贯、喜好、抱负等,总之越详细越好”! 林云逸按捺心中激动,这一次定然要將两人事无巨细的写下来,如此定然能够提取两份丰厚奖励。 在名的利诱下,酒的驱使下,陈广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甚至就连小时候的一些糗事都讲了出来。 儘管手腕酸痛,但林云逸乐在其中。 “陈广,说说你有什么抱负”。 “卑下年幼之时也曾幻想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可如今天下承平,哪里还有用武之地,如今惟愿当一驛丞尔”,说完这句话,其便一头栽在了桌上,儼然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林云逸並未在第一时间查看对方,而是接著挥毫蘸墨,书页之上眨眼间就又多出了几行草字: “广,少时有大志,练武不輟,然天下承平,边疆无战事,鬱郁不得志,后棲身长平驛,专司迎来送往,终日碌碌……” 第四章 黄蛇 轻吁一口气,林云逸停笔,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刚才记下的数百言,只觉哪里都满意。 待得墨跡风乾,这才有暇望了陈广一眼。 只见对方双臂垫著趴伏在桌,口鼻之中有鼾声传出,整个人瘫软如泥,似乎醉的不轻。 但林云逸借著烛光看的分明,陈广右耳刚才轻微耸动了一下,应是在探听动静。 见此小动作,他不禁晒然一笑。 想来对方应当是有些后悔,但又不好收回刚才那等癲狂之言,於是便佯装醉酒。 若明日问起,一概推脱为酒后胡言乱语,已经记不得昨日之事了。 林云逸瞥了一眼陈广,隨后头扭向另一侧,和声道:“田文,你也详细介绍一下自己,像刚才陈广那般说即可”。 “小人,名叫田文……” 桌上酒气衝天,旁边还坐著一个醉酒之人,田文早就想离开这里,如今听得询问,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將自己个人情况如竹筒倒豆子般直接说了出来,只盼著早点结束这场谈话。 林云逸挥毫蘸墨,急速记录,生怕错漏一个字,令得奖励缩水。 “小人在上个月前遇见……呃,昨日在臥虎山脚下遇见一位老者,面色红润白嫩如婴儿……”,忽然间,原本说话流利的田文打了个磕巴,但很快就又改口纠正,讲起了昨日归家途中见得得道高人一事。 林云逸笑吟吟的望了过去,田文没来由的身体一颤,只觉面前这位林使君的目光很是嚇人,不,嚇鬼,就像洞穿了自己身份一般。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田文硬著头皮、面不改色的说道。 “本官信你个鬼”,林云逸心內如是想著,不过话到嘴边说出来时就变了个样,他哈哈一笑道:“本官自然信得过你”。 经此一笑,原先压抑的气氛顿时被驱散开来,田文心情隨即一松,下意识的用衣袖擦拭头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林云逸並没有继续关注田文,而是趁此挥笔又连写两行字:“田文,月前日暮而归,途中遇山君而亡,灵魂不得脱,遂成倀鬼”。 他连连吹了几口气,墨跡尽干,这才合上蓝皮薄册。 “今日酒宴便到此为止”,林云逸一口饮儘自己面前杯中酒,略有醉意的说道:“臥虎山定然是神仙道场,本官离开之前定然会走上一遭”,说完也双眼迷离的趴伏在桌上。 听闻此言,田文犹闻天籟之音,当即兴奋的说道:“到时小人为您引路”。 “林使君您打算何日前往……林使君……”,连喊几遍皆无回应之后,田文面目浮现一丝懊恼。 “只要前往就好,左右无非多等上几日”,其轻轻嘟囔一句,声音几近低不可闻,面上浮现一抹轻鬆之意。 田文这几日从侧面多方確认,这位林使君对於仙神之事极为感兴趣,还特意委託陈广挨个询问驛站眾人。 他昨日今日两次提及臥虎山仙神之事,不愁这位林使君不动心。 有些厌恶的望了望两个醉酒之人,田文捏著鼻子轻轻喊道:“陈头、林使君,小人去唤几个人来搭把手”! 身为倀鬼,他闻不惯这浊醪气息。 不一会儿,几个驛卒小心走了进来,其中两个架走了陈广,另有两个扶著林云逸和衣躺在了榻上,最后一人则將杯盘狼藉的桌子收拾乾净。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林云逸倏的睁开眼睛,察觉四周並无別的动静,便心念一动出现在了案牘库中。 只见正对大门的书架上果然多出了两本薄册,其中一本名为《驛卒陈广》,另外一本名为《倀鬼》。 走至近前,林云逸拿起《驛卒陈广》,心中默念一声提取,只见一缕棕黄烟气浮现在面前,浮浮沉沉犹如一条小蛇。 与此同时他神魂之中驀然多出一条信息,原来这一缕棕黄烟气名为“黄蛇”,乱世之中身具此命数之人为过河卒、揭竿者,然多半途崩殂,除非蜕蛇化蛟,方有一线成事之机。 查阅完介绍信息,林云逸心內不禁一沉,未曾想陈广竟然心有此等大志。 或许如今陈广还未生出此等心思,但未来某一日怕是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这是一不小心涉足了扶龙?”他摇头苦笑一声,决定將此事隱藏在心底最深处。 至於面前这缕棕黄烟气,林云逸一时间並未想好怎么处理,故只好暂存在案牘库中。 其实赠与陈广倒是一个不错的打算,想来其本身就身具此命数,若是再得一份可谓事半功倍,未来蜕蛇化蛟的机率定然会高上许多。 只是此事干係重大,他想著后续好好观察一番再做决定,毕竟人是会隨著身处位置不同而发生变化。 若是所託非人妄造杀孽,那可就悔之晚矣。 而林云逸对於皇图霸业没有什么兴趣,他最嚮往的还是修仙长生,朝游北海暮苍梧食朝露餐云霞兮,岂不快哉! 心念一动,手中《驛卒陈广》这本薄册重新出现在书架之上,而那缕棕黄烟气也重新没入其中。 接著拿起《倀鬼》这本薄册,心中默念一声提取,一张灰濛濛、似人形的皮子出现在面前。 林云逸抬手轻轻摸了摸,只觉薄如蝉翼,触手冰凉。 未过多久,一道介绍信息自动浮现在神魂之中,他很是纳罕的道:“我只听说过画皮,还未曾听闻过鬼皮”。 没错,如今林云逸面前这张灰濛濛薄如蝉翼的皮子就是“鬼皮”,人穿戴之上,生人气息便会收敛,同时影子消失,周身散发死灵气息。 只是这鬼皮也有缺陷,穿戴之上不能令人拥有鬼魅一般的能力,比如双脚离地而行,又比如幻化身形大小。 拿在手中,摩挲著这触感冰滑几近丝绸般的鬼皮,林云逸微眯著双眼,轻声道:“棕黄烟气轻易动用不得,但这鬼皮若是运用得当还是能够薅取不少好处的”! …… 翌日一早,林云逸刚刚站完桩,陈广便准时送来早膳。 至于田文值完夜便再次归家去了。 “陈广,提前与你说一声,本官今日便要离去了”,待得陈广將碗碟摆好,林云逸缓缓说道。 “林使君怎的这般快就要走,如今路上还是有些泥泞”,陈广很是关心的提醒道。 面前这位林使君温文尔雅、性格和善,短短几日相处下来,令得他生出了几分脾性相投之感。 尤其是昨日竟然给予了青史留名的机会,令他昨夜有些气血激盪,再次生出了大丈夫生於天地间,岂能鬱郁久居人下的豪气。 第五章 玄衣 “皇命在身,岂敢怠慢”,林云逸朝著北方拱了拱手,面相严肃,一副尽忠职守模样。 陈广嘴唇动了动,並未再劝阻。 只是转移话题道:“田文还说过几日亲自引您前往臥虎山走一遭,说您是文曲星转世,仙缘深厚,定然能遇仙神! 世间有无仙神,他也不確定,但若是有的话,如林使君这般的谦谦君子定然有缘得见。 正如许多誌异话本一般,书生公子多遇狐仙、龙女,亦或者被高人收为徒弟云云。 “如今看来他是没这个福分了”,说完这句话,陈广不由得惋惜一声。 若是田文能够在林使君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未来会有改变命运的一天。 听得陈广所言,林云逸差点呛著,暗道自己若是真跟著田文前往,岂不是偏向虎山行。 用完早膳,简单收拾一番,陈广便送来了帐簿。 在大虞,官员入住驛站期间免除一切费用,不过离去之前需署名盖印,以防弄虚作假。 林云逸查阅了帐簿记录,他因避雨入住五日,期间一应吃穿用住,共消耗了一两三钱银子。 他心算一遍,知晓差异不大,便签下自己名字,又从行囊之中取出官印盖上。 驛丞在县中养病,陈广代为送別。 一直送出里许远,林云逸好说歹说才劝止对方。 接过陈广递来的行囊,斜挎在肩,挥了挥手,便沿著官道向前大步行去。 时值五月,习风不燥,草木繁盛,榴如火。 长平驛距长兴县约莫二十余里,因为习练桩功的缘故,林云逸脚下速度不慢,不过一个时辰便已来到城门楼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城门高约两丈,宽约丈半,车水马龙,人流不绝,称得上一个繁荣之地。 混杂在人群中走进城內,林云逸朝前看去,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櫛比,还有许多小贩沿街叫卖。 “葫芦,葫芦,酸甜可口” “麦芽,麦芽,柔软不腻” …… 林云逸笑吟吟的望了过去,只见每一个售卖零嘴的摊贩周围都聚著五六个垂髫小童,口齿流涎、目不转睛的盯著,直到被家中大人赶来拎走。 长兴县不是林云逸的最终目的地,他来此主要为了两件事,其一是支取上月俸禄,其二是上报寻访进展。 沿著长街行了约莫里许,他忽然眼前一亮。 “李氏绸行,应该就是这里了”! 当今虞皇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並未將寻访仙神摆放在明面上,而他们这些採风使自然也得紧守秘密。 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虞皇特许他们这一批採风使透过玄衣卫据点支取俸禄以及向京城传递消息。 甚至必要时还可以要求玄衣卫派遣人马协助。 玄衣卫是大虞暴力机构,只对皇帝一人负责,明暗据点遍布天下郡县,还建有直达京城的通信渠道,是虞皇统治天下的双目与爪牙。 当林云逸走入店內,一个伙计立即上前笑著相迎道:“这位公子,本店绸缎精美,种类多样,可批发可零售……” 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见得店內並无其余客人,从袖中摸出一枚圆形青铜令牌递了过去。 令牌正面铭刻著一个“林”字,反面则铭刻著一个“采”字。 店伙计查验一番,確认无误后这才笑著说道:“这位公子,还请到里面说话”。 一路无言,跟著店伙计来到了后院厢房。 “林大人,在下姓左名飞,任职长兴县百户所小旗官,负责经营此间绸行”,进入房间之內,店伙计主动介绍道。 林云逸拱拱手,回称一声左旗官。 在大虞,玄衣卫百户为正七品,总旗为正八品,而小旗则为从八品,当之无愧的天子亲军。 “林大人一路远来辛苦,请座”,相互谦让几次,二人这才分宾主坐下。 不多时便有力士端来茶水,呷了一口后,左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昨日水口乡发生一件案子,百户大人一早便率人过去了,否则定然会一睹林大人您这位新科进士的风采”。 身为天子亲军,玄衣卫可以对任何官员不假辞色,然而事实上並非如此。 如眼前这位採风使,虽官不过从八品,但却是天子门生,身份清贵,又身负皇命,想来迟早会加官进爵。 他们玄衣卫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提前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林云逸拱手致谢,隨即有些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什么案子?竟然需要玄衣卫出动”。 “若是涉及隱秘,只当林某无此一问”。 坐在对面的左飞沉吟片刻,轻声道:“林大人不是外人,说与您听听也无妨”! “事情是这样的,水口乡昨日离奇死亡三人,县衙那帮捕快没有一点头绪,於是就求上了门”! “那三人皆为渔户,夜里死在家中,尸体湿漉漉犹如刚打捞出水一般,口鼻之中还有水藻,传闻乃是水鬼梦中杀人”,说道这里,左飞摇摇头,显然不信此种无稽之谈。 “有百户大人出马,想来案件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左飞很是乐观,但林云逸却不这么想,尤其是在遇见叶知秋以及田文之后,知晓此方世界有修仙之士,亦有妖魔鬼怪,不过正所谓交浅言深,他並未提醒什么。 更何况,玄衣卫遍布天下,说不得也知晓些鬼怪之事,只是这些著实惊世骇俗,一旦传扬开来只怕人心惶惶。 接下来林云逸又拐弯抹角的询问了左飞一些信息,不过对方出於职业警惕的原因,並未透漏多少。 他见状只好暂熄此心,谈了些南下见闻,便道明了自己来意。 “京城早就传来消息,要各地玄衣卫全力配合採风使,林大人稍等片刻,左某去去就来”,和声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约莫盏茶时间,左飞推门进来,坐下之后先是从袖中摸出一锭五两银子,尔后又取出一张黄皮信封,一併递了过去。 “从八品京官,享双俸,每月共计五两银子” “此信封乃玄衣卫专用,林大人將上报消息放入其中,左某会当面火漆”。 涉及公事,左飞一一仔细交代。 林云逸並未第一时间收下银子,而是从袖中摸出一张三叠信纸,展开再次確认一遍,这才郑重放入信封之內。 左飞见状,暗自点点头,心道这位採风使公私分明,心中印象自然更好。 第六章 赤狐 “有劳左旗官”! “无妨,此乃左某分內之事”! 左飞摆摆手,协助办理这两件事本就是应有之意。 林云逸收起银锭,便起身告辞,这里到底是玄衣卫秘密据点,不是久待之所。 走过跨院,左飞轻声说道:“本县县令张任,林大人轻易不要招惹,若遇麻烦可前来求援”。 “多谢左旗官提点”,林云逸拱手道谢,心道长兴县果然水深,先前陈广闭而不言,如今连玄衣卫都不愿轻易招惹。 不过此事与他並无太大关係,他仅是个过路之人。 林云逸的最终目的地乃是安吉县,他在进城前已经打听过,从长兴到安吉可走水路,只是每日清晨才有客船。 朝发夕至,比之陆路方便快捷。 走出李氏绸行,喧囂声重新入耳,林云逸背著行囊继续向前行去,准备先寻个落脚之地,看看收录左旗官后能够提取什么奖励。 虽然他於武道一途而言不过初学乍练,但是也隱隱感知到了左飞的武功不凡。 “只可惜对方太过警惕,並未透漏太多信息,如此定然会影响提取奖励质量”,想到这里,林云逸不免暗嘆一声。 吴郡水网密布,长兴县自不例外,从一座拱桥走下,他便见得前方有一家客栈。 客栈名为隆兴,上下二层,预付了一小块碎银,便由小廝引著找到了自己房间。 房间不大,但胜在乾净整洁,且五臟俱全。 放下行囊,取出笔墨砚台外加一本空白蓝皮薄册,待研好墨水便开始提笔记录。 “左飞,丹阳涇县人,忠良之后,年幼之时跟隨祖父习武,精通十八般武艺,后考取武举人,被玄衣卫吸纳,任长兴县百户所小旗官……” 沙沙沙,不消多长时间,百余字书写完毕,风乾之后,林云逸默念一声收录,面前蓝皮薄册瞬间消失无踪。 心念一动,他便来到了案牘库中,只见《左旗官》果然出现在了正对大门的书架之上。 走至近前,默念一声提取,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光球自动浮现在林云逸面前。 “看来是个好东西”,抬手轻轻触碰,这光球瞬间没入眉心,紧接著脑海之中便多出了一股记忆。 “《左氏剑典》?”,林云逸细细查阅,良久之后吐出一口浊气,不过面上难掩喜色。 按照此部剑典修炼,可以达至剑心通明,进而直入先天境界,江湖之中罕有敌手。 重新回到外界,他兴之所至的开始比划剑招,以指代剑,倒也耍的不亦乐乎。 …… “咕咕”,忽然间肚子发出了声响,林云逸这才停下演练,支起窗户向外望了一眼,只见日头正盛,到了该吃中饭的时辰了。 下至一层大堂,点了一荤一素两样炒菜外加一碗米粉便专心吃喝起来。 “汪汪” “汪汪” 吃至半截,阵阵犬吠声迅疾由远及近,引得堂中食客好奇的向门口张望。 林云逸也望向门外,只见三条齜牙咧嘴的黄犬在后追逐,一只双目狭长的赤狐在前奔逃。 赤狐呼哧呼哧大口喘气,一副体力快要耗尽的样子,继续沿街逃窜显然死路一条。 在经过客栈门口时,这只赤狐竟然直接窜了进来,而那三条黄犬尤不放弃。 一时间,三犬一狐在桌凳之下跑来跑去,令得大堂一阵鸡飞狗跳,碗碟乱飞。 见得生意有损,掌柜的气不过,呵斥几个小廝手持扫把、擀麵杖等武器驱逐犬、狐。 三条黄犬到底怕人,挨了几击之后便哀鸣著跑出了客栈,至於那条赤狐却是无人注意到何时消失的。 此时林云逸刚刚回到房间,反关上门后轻轻说道:“小狐狸,现在安全了”。 说完之后一抖宽袖,一颗赤色小脑袋露了出来,发现没有危险后这才跃至地面。 林云逸注意到赤狐行走间有些瘸拐,蹲下身子看了几眼,原来是右后腿关节渗出了些许血跡。 “嚶嚶嚶”,赤狐哀鸣著,狭长双眼似有泪珠打转。 “正所谓救人救到底,我现在就给你涂抹止血药粉”,林云逸起身走向床榻。 先前在一层大堂,这赤狐不知怎么就躲在了他的双脚之间。 见小傢伙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便將其塞进了宽袖之中,於是就有了后续之事。 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林云逸行囊之中自然备有止血之物。 摸出一个两寸高小瓷瓶,走至赤狐前蹲下,拔开木塞之后便小心朝著上口抖落了一层黄白药粉。 这是从京城永安堂购得的上好金创药,如他手中这一小瓶就费了五两银子,但物有所值。 不过片刻,血就已经止住,赤狐面色也隨之舒缓不少。 小傢伙啾啾低鸣,嘴里发出如同雀鸟的叫声,林云逸觉得纳罕,心道狐狸竟然还会模仿鸟鸣。 这时外面也传来几声雀鸟叫声,他走至窗前向外望去。 两只灰雀落在了客栈前的招幌上,它们愜意的用尖喙梳理著羽毛,不时俯视下方臥著舔舐伤口的三条黄犬。 “小狐狸,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那三条黄犬如今还在客栈外面守著”,林云逸转过身子轻声询问,不过话刚说完自己却先笑了。 心道眼前这只小狐狸又怎么能够听懂人话。 赤狐神情懨懨的撇了撇嘴,脑袋趴伏在地,缩成一团,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重新收好瓷瓶,林云逸取出一张炊饼,又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赤狐面前,道:“我这里只有这两样,將就著用些”! 说完之后便在床榻之上和衣躺下,闭目揣摩起八卦掌拳谱法诀精义。 见得眼前之人睡下,赤狐耳朵转动几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炊饼,发觉有些干硬,便又饮了一口水,这才吞咽下去。 听得嚓嚓声,林云逸双目微睁,余光一扫赤狐,见其全神贯注的吃喝,於是会心一笑。 未时二刻,他翻身下床。 瞥了一眼赤狐,正在熟睡,炊饼与水皆已消失。 他躡手躡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反锁之后便向城外码头行去,预定明日前往安吉的客船。 第七章 逍遥 选择安吉县,林云逸是深思熟虑过的。 根据旨意安排,他主要在江东六郡採风寻访,而安吉县几乎位於地理中心,水陆两运便利,往来各地快捷。 此外当地风景优美、民风淳朴,且境內天目山、龙王山又多有仙神传说,不虞没有匯报材料传回京城,故决定在安吉定居。 码头在城外东南五里处,依苕溪而建。 虽然名字中带有一个溪字,但宽深不亚於寻常江河。 畅想著未来愜意生活,林云逸脚下恍若生风,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岸边。 举目望去,只见船只乌压压一片,渔船、客船、货船混杂其中,绵延约莫里许。 码头上热闹喧囂,有渔夫拎著满满当当的竹篓下船就地售卖,也有旅人风尘僕僕提著行囊走下船,还有脚夫吃力的从货船卸下一袋袋货物。 林云逸沿岸缓行,目光逡巡,最终在一艘乌篷船前停下脚步。 一名年逾半百的老丈和一个赤膊汉子正在舱內清洗甲板,专注不留死角,可见对船之爱护。 “船家,明日发船吗?”他抬手指了指掛在篷顶的蓝黑布幡,上面绣著安吉县三个赤字。 针脚细密,一看便知缝製之人相当用心。 听得有人询问,正在船上忙碌的两人停下手中活计,起身朝岸上望去。 只见一名身穿靛蓝长袍、脚踩黑靴的年轻人,正站在岸边望向这边。 面容不算特別俊逸,但十分耐看,举止温文尔雅,透漏著一股书卷气。 老船家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看人极准,知晓来人绝非寻常百姓,大抵是某个富贵之家的读书种子,亦或者身有功名的士子。 不敢怠慢,其走到船头,朝著林云逸道: “这位公子,明日一早卯时三刻出发,不知您是独自一人还是?”老船家紧接著解释道:“小老儿这船能坐十二人,之前已有九人预定,若是公子隨行人多,只能另寻他船”。 “在下只有一人,不知船资几何?” 虽说上午刚支取了俸禄,但能省的地方还是要省。 “这位公子,由此前往安吉,一路逆水而上,船资为六十文,若是由安吉回返,船资则为五十文”,老船家拱手回道。 林云逸刚才在码头处打听过,知晓对方並没有漫天要价,又看了几眼船,乾净整洁,直接答应了下来。 预付了一半船资,林云逸翩然回返,难得的没有从老船家身上薅羊毛。 倒不是他不想,而是早就试过数次,神魂之中的案牘库確实能够收录普通人,只是所提取的奖励有些聊胜於无。 诸如浮水术、插秧术、堆肥术等等。 不疾不徐沿著原路回返,当他行至客栈前面,就见十几个人聚拢在招幌下指指点点。 “真是邪了门了,这三条黄犬怎么也撵不走”。 “谁说不是,还真就赖在这里了”。 耳听眾人议论之声,林云逸上前一看,三条黄犬蹲坐在地,眼睛紧盯客栈大门,鼻子时不时抽动一下。 “这三条黄犬竟然还守在门口?” 正思索著,就见两个小廝手持扫帚气势汹汹走了过来,黄犬见状立时夹著尾巴分散逃离,然而当小廝离开后,它们又再次蹲在原地。 林云逸摇摇头,穿过大堂踩著楼梯来到自己房前,用钥匙打开锁头便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瞧见了趴伏在书案上的赤狐,而听得动静的赤狐也立时扭头回看,一人一狐面面相覷了好大一会儿。 林云逸面露惊异之色,若是没有看错的话,赤狐竟然在翻阅书册。 赤狐面现羞愧之色,它刚才看书太过入迷,不曾想被主人抓个正著。 “我这是救了一只爱读书的小狐狸?” 林云逸走至书案前,仔细打量一番赤狐,发觉小狐狸除了毛髮滑腻柔软、双目澄澈透亮外,倒也没有其它特別之处。 “想来应该不是狐仙狐妖,否则又怎会惧怕三条黄犬”。 “嚶嚶嚶”,赤狐低声叫著,蓬鬆的长尾一甩一甩,似乎在抗议,在反驳。 小狐狸的动作表情令林云逸有些忍俊不禁,心中甚至闪过了明日带它一起离去的念头,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时常四处奔走,又怎么能照顾好赤狐呢? “我明日就会前往安吉”,林云逸望向窗外,安慰道:“小狐狸你儘管放心,明日我自会带你出城”! 赤狐仿佛听懂了林云逸的话,头扭至一旁,狭长双目似乎一下子黯淡不少。 “哈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有缘自会再见”,林云逸朝著赤狐说道:“我来教你读书认字”。 “北冥有鱼,其名为鯤。鯤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读书声低沉浑厚,富有磁性,赤狐专心致志的听著,不时点头,不时摇头。 林云逸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听得如痴如醉的赤狐,全身毛髮竟然隱隱发亮,如夜幕降临后天河中的闪烁繁星,如月华播撒下来的熠熠银辉。 这篇《逍遥游》乃是他早先默写下来,每日都会研读两遍,日积月累之下虽然没有发现什么神异,但对於心境的提升却是实实在在。 颇有些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平和淡然。 晚膳是在房间里吃的,林云逸特意点了一只烧鸡。 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烧鸡一端上桌,赤狐就忍不住舔嘴巴,急的在桌下绕来绕去。 林云逸见状也不再逗弄,把烧鸡放在了地上,轻声道:“这是你的,快吃吧”。 赤狐双眸一亮,仰著脖子嚶嚶叫了几声,这才低头撕咬起来。 小狐狸吃相十分优雅,把肉撕成一条一条,然后再吞吃下去,时不时还会用右前肢擦拭下嘴巴油渍。 见赤狐埋头乾饭,林云逸便不再关注,转而对付起自己面前的美食佳肴。 这一顿饭,一人一狐皆是吃了个肚圆。 弦月斜掛在窗外的桂树梢,清冷的银光洒落街头,微风拂过繁茂的枝丫,倒映下来的影子犹如游动的鱼儿。 赤狐蹲在一旁的书案上,面朝桂月,眼中满是濡慕。 第八章 藏书 “咚……咚” 在富有韵律的打梆敲锣声中,打更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更夫的声音先是由远及近,隨后又渐渐远去。 林云逸舒展了一下腰,揉了揉正用一副渴求目光望向自己的赤狐,轻笑著说道:“天色已是不早,该休息了”! 说完这句话便合上了书案上的书册,沐浴著投进来的月华走向床榻,长袍轻笼著光辉,每一次摆动都恍若洒下星辰碎片。 小狐狸目光之中犹有不舍,尖尖的嘴小幅度蠕动几次,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月光洒落在飞檐上,窗户纸上映射出一个毛茸茸的影子,怔怔出神的望著远方山林。 今夜,有狐失眠! 翌日一早,林云逸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只觉神清气爽,扭头望向窗台边上的书案,趴伏其上的赤狐也恰好回望过来。 小狐狸那细扁如柳叶的棕色双目明显充斥著睏乏之意。 对视几息后,他不禁莞尔道:“你这是一夜未睡?” 林云逸一边说著一边走至窗台,推开窗户向下望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三只黄犬仍旧蹲在招幌下方,目光炯炯的盯著客栈大门。 “原来如此”,自以为明白了赤狐失眠的缘由后,林云逸轻声安慰道:“莫担忧,我这就护你离开县城”。 说完之后便转身收拾起来,不过在整理书案时却隱隱感觉少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昨日起了教授小狐狸的心思后,前前后后用掉了七八张沁竹纸,但是现在仅剩六张。 望了望赤狐,林云逸哑然失笑,小狐狸身上可藏不住什么东西。 在房间之內扫视一圈皆无发现后,他便不再纠结,反正每页纸上所写不过十余个零零散散的字,纵使被人捡拾料想也无大碍。 “走了”,行囊斜跨上肩,林云逸朝著赤狐挥挥手,宽大袖口顿时露出,小狐狸也不犹豫,迅速躥入了袖中。 会完帐,他双手环抱,刚刚走出客栈大门,三只黄犬便齜牙咧嘴的跑了过来。 “客官您这边请”,站在门口的小廝躬身说完之后,立时操起旁边的扫帚,骂骂咧咧朝著衝来的黄犬狠狠扑打。 昨日他便因为这三只黄犬挨了掌柜一顿训斥,今日他自然不能再让其惊扰了客人。 林云逸自然乐得不用亲自出手,沐浴著晨光,大步流星向城外走去。 走出城门二三里,来到一处绿草如茵的土丘旁,他又向里走了十数丈,方才停了下来。 “小狐狸,此处可直达山中,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说完这句林云逸便蹲下身子展开袖口,轻轻一抖,一道赤红身影就躥了出来。 赤狐跃上旁边一块膝盖高的青石,隨后竟直立而起犹如人作揖一般拜了三拜。 “以后可不要乱跑了,快回家去吧”,他摆摆手,叮嘱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对於小狐狸表现出的灵性,林云逸自然喜欢,甚至一剎那还生出豢养的心思,不过想想也就放弃了。 一味拘在身边,沾染世间红尘,只怕迟早污浊了这难得灵性,最后泯然山间野兽矣。 林云逸的身影渐渐远去,赤狐双眸闪过不舍。 “嚶”,尖嘴刚一张开,两个纸团立时掉落,而叫声戛然而止。 赤狐有些心虚的望了望林云逸离开的方向,发觉身影早已消失,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但隨即心中又闪过一丝懊悔、一丝愧疚。 此时林云逸已经重新走回前往码头的大路,然而还未走几步,忽然听到子规、鸿雁两种鸟鸣从土丘深处传出: “布穀、布穀” “呷呷、呷呷” …… 他细听几遍,发觉这声音到底与真正的鸟鸣还有些差別,隨即又想起昨日赤狐模仿鸟鸣之事,不一会儿便恍然大悟。 “小狐狸这是用子规与鸿雁的叫声来为我送別哩”! “哈哈”,林云逸爽朗大笑,转身朝著土丘挥挥手,这才继续大步前行。 半刻钟后,码头已是咫尺之遥,天色虽尚早,但已一片忙碌。 小心避让过几个搬运货物的力夫,林云逸沿岸穿行,不一会儿就发现了昨日预定的那艘乌篷船。 老船家腰间別著一根泛黄的长菸袋锅,正在船头忙碌著生火煮饭。 陶土炉躥出的火苗舔著黑铁锅,升腾的蒸汽裹挟著米香从锅盖缝隙冒了出来,林云逸顿觉食指大动。 “林公子,小老儿熬煮的渔米粥马上就好,待会可要用上些”,听得搭在船舷上的跳板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老船家回头一瞧,立时热络的打了个招呼。 “在下老远就闻到香味了,自然要来上一碗”,林云逸跃下跳板,笑著拱拱手,言语间没有什么架子。 听得讚美,老船家笑著摆摆手,道:“只是寻常渔家吃食,林公子不嫌弃简陋就好”。 顿了顿后,其接著说道:“目前尚有两位客人未至,待人齐之后就立即发船”。 林云逸点点头表示知晓,寒暄几句后便走进船舱。 船舱为拱形,內里尚算宽敞,以他身高在中间行走也无需躬著身子。 两排长凳分列左右,见得有人进来,舱內九人纷纷望了过来。 坐在左侧的有四人,两个结伴同行的书生与一个搂著幼童的老汉。 坐在右侧的有五人,一位年近不惑的短须中年人,其左右各端坐一个面冷汉子,望过来的目光充满警惕。 与这三人同坐一排长凳的是两个身著粗麻衣裤的半大小子,皆把包裹紧紧搂在怀里。 林云逸嘴角含笑的拱拱手,径直坐在了左侧长凳上。 他並未贸贸然开口,虽然刚才仅是一瞥,但他也看出了几分。 坐在他旁边的老汉心情有些低落,大抵是所搂的幼童出了些问题,面色苍白、目光呆滯,似乎患了什么病。 至於坐在斜对面的一行三人,应当有些身份来歷,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短须中年人应当是微服出行,而另外容貌肖似的两人则应是护卫。 他们体型健壮,目光锐利,身体紧绷,似乎隨时可能暴起。 林云逸解下行囊放在一旁,扭头望向左近木窗,此时朝阳升起,水波涟漪荡漾间皆有红光闪动,好似数之不尽的橙红仙石謫落苕溪。 欣赏了没一会儿,船头的渔米粥鲜香之味愈浓,显然熬煮的火候已是差不多了。 “两位公子请入船舱,待用过早膳便启程”,耳听老船家的声音响起,林云逸扭头望向船头方向。 只见两位年轻俊俏公子相伴走了进来,一人身著青翠长袍,一人身著玉白长袍。 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应是王侯之家嫡系子孙。 第九章 小圣 两个书生当即面露一丝艷羡之色,而坐在林云逸正对面的两个半大小子则迅速低下了头,双脚有些侷促的缩在一起。 林云逸只是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然而心中却是浮现浓浓好奇,以他们身份应当不会来到这条乌篷船上的。 另外二人形貌昳丽、唇红齿白、面若冠玉,人还未走进船舱便有淡雅香气扑鼻,若非脖子有喉结的存在,他都以为二人乃是女扮男装了。 林云逸看的清楚,那位年近不惑的短须中年人刚刚也生出了好奇之心,不过与他一样深埋心底。 青袍公子扫视一眼,尔后朝著身旁白袍公子点点头,二人便直直向前走去,最后坐在了左侧长凳上。 与林云逸之间相隔近乎两尺距离,而这让对面两个半个小子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就在眾人心思各异之际,老船家端著热气腾腾的铁锅走了进来。 其双手用麻布垫著,小心的放在了眾人中间的长条木桌上。 “渔米粥已经烂熟,诸位快来尝尝小老儿的手艺”,老船家招呼著的同时,一个卷著袖子的憨厚汉子端著一摞碗筷走了进来。 “诸位客人,俺爹熬煮的渔米粥可是一绝”,憨厚汉子热情的招呼,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林某早就饿了,先给在下盛上一碗”,林云逸拱拱手,率先开口出声。 憨厚汉子闻言,立时舀了满满一大碗小心端了过去。 米粒白净,肉糜鲜嫩,最上面还点缀著几根酸辣酱菜,引得其余人也纷纷意动。 两个半大小子暗自咽著唾沫,最先忍耐不住。 高壮一些的碰了碰旁边清瘦一点的同伴,后者嘴唇动了动,鼓足勇气道:“能否给我们两个也盛上一碗?” “哈哈,这有什么,都是就地取材做的,不值什么钱”,老船家摆摆手,给他们舀了满满两碗。 最后除了短须中年人的两名护卫以及最后登船的两位形容昳丽的年轻公子外,其余人面前都摆放了一碗。 刚出锅的渔米粥很是滚烫,晾了一会儿,林云逸才开吃,一尝果然鲜美。 粳米的软糯清香、河鲜的细嫩紧实、酱菜的酸辣爽口……不同味道交织在一起,成为了暖人肠胃的最好慰藉。 就连那病懨懨的幼童也一连吃了好几口。 吃完之后,憨厚汉子进来取走了碗筷,紧接著在老船家的渔歌声中,乌篷船终於缓缓移动。 安吉县位於苕溪上游,不过河道总体较为和缓,又加之东南风盛行,如此倒也算不得逆流而上。 “咳咳……”,出得长兴县水域,那幼童忽然喘咳起来,老汉急忙拍背,面上写满了心焦,忙活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 “老丈,这孩子咳嗽如此厉害,可有请大夫看过?”年近不惑的短须中年人温和出声,面上浮现关心之色。 “怎么没请过,汤药也换了好几次,可都不怎么见效”,老汉面露愁容,双目泛红的望向搂在怀里的幼童。 “听说安吉县最近来了位神通广大的道人,老朽便带孙儿前往碰碰运气”。 当听得道人这两个字,年近不惑的短须中年人面上瞬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不过很快就收敛起来,继续温和的说道: “老丈爱孙之情令人敬佩,不过凡事还需多个心眼,莫要被人誆骗了去”。 “多谢先生提醒,老朽一定注意”,老汉知晓对方乃是好意,拱手道谢一声。 听到这里,舱內其余人也不免生出惻隱之心。 “老丈,你家孙儿这病非药石可救”,身著青袍的俊俏公子摇摇头,隨后接著说道:“临近中午会经过一座小圣庙,你们可以进去拜上一拜”。 声音清脆,似风铃,似鸟鸣,林云逸不露痕跡的扭头望了一眼,確实是男子无疑。 “多谢公子告知,老朽待会儿就和船家说上一声”,老汉再次拱手谢过,如今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前往尝试的。 “老丈,在下听闻钱塘有一家保仁堂,在杏林之中享有美誉,不妨前往一试”,肤色有些黝黑的书生也跟著开口推荐。 …… 林云逸並未开口,主要是他不认识吴郡这边的杏林高手,至於神通非凡的道人与香火灵验的庙宇也是知之甚少。 不过经这么一打岔,船舱里的气氛总算是鬆散了些,挨得近的几人也很快熟络起来。 像林云逸便和坐在对面的两个半大小子閒聊起来,不一会儿就套出了不少信息。 高壮一些的名叫李铁牛,清瘦一些的名叫戚大山,二人此行乃是前往天目镇上的扬威武馆学艺。 “学武也是个不错出路”,林云逸点点头,实则在內心轻嘆一声。 此二人家境一般,想要学有所成只怕千难万难,除非另有机缘奇遇。 斜对过那位年近不惑的短须中年人则在与两个书生交谈,言谈之中旁徵博引,不多时便令二人折服。 “早先听闻国子祭酒苏俞因犯顏直諫而被贬往吴郡担任都水监,莫非此人便是他?”林云逸听了一会儿,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猜测。 国子祭酒乃是从四品,负责全国教学考试,受天下读书人敬仰,前途远大自不必提。 而都水监则为正六品,掌管河渠、舟楫、津桥、堤埝等事,奔波忙碌可谓家常便饭,还十分容易犯错被治罪。 沉吟片刻,林云逸放下了此事,对方微服出巡,显然不想被认出身份,他又何必做这恶人。 临近正午,老船家面带疲惫之色的走进船舱道:“诸位,小老儿打算在这水口乡渡口停泊做饭,待过晌之后再启程”。 “据传这水口乡的小圣庙十分灵验,诸位不妨前往拜上一拜”。 老船家说完就走了出去,开始在船头忙著生火做饭。 坐在旁边的老汉爱怜的摸了摸幼童的头,隨即背著向外走去。 对於这座小圣庙,林云逸也有些兴趣,尤其是旁边青袍公子当时言说的语气还十分篤定。 似乎料定老汉此行必有收穫。 在林云逸离开后,其余人都先后下了船,当然目的各不相同。 像那两个半大小子就属实有些憋得久了,三两步跃下跳板,一溜小跑窜进了不远处的灌木丛放水去了。 第十章 病癒 小圣庙说是在苕溪边上,但实际上只是个笼统说辞。 其实需要登上水口乡渡口,再沿一条山野小径向北行上约莫两三里路。 此时临近正午,日头正晒,好在小径两旁草木旺盛,蔚然成荫,倒也不觉得酷热。 走在头前的是背著幼童的老汉,鬚髮已是白,身形也有些佝僂,不过走起路来依旧脚下生风。 似乎生怕去晚了一点,便显得不够诚心。 林云逸並不著急,慢悠悠的跟在二人后面,同时也有看顾之意。 过了约莫半刻钟,一座略显陈旧但又颇为肃穆的庙宇赫然出现在视野之內。 朱红大门敞开,离著数十步远便嗅到了香烛气味,当他来到近前,一个面有泪痕的妇人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其衣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双手粗糙,右臂挎著一个竹篮。 余光瞥见有人来,立时用袖口擦拭了几下,低垂著头匆匆离去。 老汉嘆了口气,把幼童放下,拉著小手一起向里走去。 当林云逸走了进去,一老一少已经跪倒在正中神像面前,老汉低声祈祷不停磕头,幼童有些茫然的跟著照做。 他环视一圈,只见正中神像乃是位中年道人形象,右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左手捏著一道无名黄符。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矮上一头的夜叉神像,面目狰狞,手持钢叉,望之不怒自威。 翻阅百鬼图录不知多少遍,林云逸自然生不出畏惧之情,那上面比之夜叉鬼形象还要凶残的可不少。 就在一老一少磕完头起身之际,幼童忽然抬手脆声道:“爷爷,神像动了”。 老汉闻言便是一惊,迅速顺著幼童所指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右侧夜叉鬼神像依旧怒目圆睁,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 “乖孙,在庙宇之中不得喧譁”,老汉摸了摸幼童的头后双手合十躬身告罪道:“刚刚只是稚子胡言乱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尊神原谅则个”。 如此诚惶诚恐拜了三拜,老汉又恭恭敬敬从供桌之上取出九炷香,点燃之后依次在每个神像前的香炉內插入三炷。 青烟裊裊,不一会儿庙宇之內再次烟雾繚绕起来,而林云逸这时候也有些惊疑未定起来。 左侧和正中的神像还好,但右侧神像却著实有些诡异,面前香炉升起的烟气正以肉眼可见般的速度稀薄。 “莫非……”林云逸內心一动已是有所猜测,不过他並未声张,在一老一少离去之后,也挨个上了三炷香。 不过眼下他並无所求,躬身拜了拜便很快离去。 在他离去不久,一青一白两道流光飞了进来,隨后里面隱约传出了三个人的说话声。 …… 回到船上,林云逸发现所有船客皆在用膳,这一次就连一青一白两位俊俏公子以及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也不例外。 桌上是两盘热气腾腾的春笋燉鱼,虽然可见的调味料仅有野葱,但是从眾人下箸的速度来看应当是鲜美无比。 “林公子,苕溪里的大青鱼最是肥美,蒸熟之后的味道更是鲜嫩,您尝尝看”,老船家笑著递过来一副碗筷。 对面吃的正香的戚大山,嘴里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道:“林大哥,李老伯说的不错,快尝尝”。 “好,我来尝尝”,林云逸微微頷首,隨后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咀嚼几下便已品尝到了鱼肉的鲜嫩与春笋的清脆。 更妙的是野葱的一丝辛香完全遮掩了本就少得可怜的腥味,令这春笋蒸鱼更加可口。 一连吃了三块,林云逸方才停下,朝著坐在斜对面的老船家竖了竖大拇指,夸讚道:“李老伯,您这手艺完全可以去大酒楼当大厨了”。 “不错不错” “李老伯手艺没得说” …… 耳听一眾船客出口称讚,老船家面上浮现浓浓喜意,不过仍是拱手连连谦虚道:“小老儿可当不得这般夸讚”。 在此起彼伏的夸讚声中,船舱內的气氛也愈发热烈,眾人之间也不免再次熟络几分,就连白袍俊俏公子也难得开口说了两句。 声音悦耳柔和,给人一种优雅之感。 用过午膳,又休憩了约莫半个时辰,老船家父子两个便又开始交替摇擼。 在知晓林云逸走过许多郡县后,李铁牛、戚大山这两个半大小子就彻底缠了上来。 “林大哥,您和单刀李曾经同行过两日?”李铁牛忽然双眼冒光,急急的问道:“单刀李武功怎么样?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般高?” 坐在他旁边的戚大山也是一脸急切,十分迫切的想要知晓答案。 林云逸面露回忆之色道:“他的武功確实不凡,无论掌法还是刀法都是一绝,只身一人便杀退了一股劫匪……” 听得单刀李只手灭劫匪的事跡,李铁牛面上浮现一抹嚮往之色,重重的拍了拍旁边戚大山的肩膀,郑重说道:“大山,你我到了武馆之后定要勤学苦练,想来日后也能够在江湖上闯出名號”。 “铁牛,这可是你说的,到了武馆之后我们二人可要互相督促”! 耳听两个半大小子谈论志向,眾人反应不一。 两个书生互视一眼微微頷首,立志需趁早,他们昔日求学又何尝不是如此。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默然不语,双目浮现追忆之色,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壮志未酬之事。 “爷爷,长大之后我也要习练武艺,这样就能保护爷爷”,忽然之间一道怯懦但清脆的童声响起。 “好”,老汉下意识的答应一声,但隨后却反应过来,带著一丝惊喜之意道: “乖孙,你……你的病好了?” 这时候其余人也齐齐望向这一老一少,除了一青一白两位俊俏公子外,面上尽皆浮现惊奇。 刚上船时这幼童一副呆滯面孔,双目尽显迷茫,恍若得了失魂症一般,而根据老汉所言,他这孙儿患病已有年许,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然而这会儿整个人已是显得精神活泼许多,双目透漏著一股伶俐劲,哪里还像一个得了重疾之人。 听得船舱內传来的嘖嘖称奇声音,手拿菸斗的老船家走了进来,笑著篤定道:“小老儿早就说过小圣庙十分灵验的”。 第十一章 遇狼 老汉搂著幼童喜极而泣,一老一少先是谢过老船家,紧接著又向两位俊俏公子躬身致谢。 若不是他们提议前往小圣庙拜上一拜,恐怕自家孙儿的病情真会继续耽误下去。 说实话此次前往安吉寻访那位神通广大的道人看病,也只是抱著试一试的態度。 如今孙儿已是见好,自然就无需病急乱投医了。 包括林云逸在內的其余人再次纷纷上前恭喜,一时间船舱之內皆是欢声笑语。 “看来小圣庙確实有神明存在,並且大概率还是位善良之神,如此下一次定要再次前往祭拜一番,最好能设法令得对方现身交谈,如此大概率可以提取一个非凡奖励”。 当重新坐下后,林云逸便开始谋划起来。 收录凡俗之人事跡所能提取的奖励不能说不好,但他明显更嚮往朝游北海暮苍梧的恣意。 “安吉县到了”,老船家的一声吆喝传来,林云逸这才回过神来,扭头朝窗外一瞧,夕阳已是將水面染红,他们所乘坐的乌篷船正缓缓靠近码头栈桥。 眾人依次上岸,老船家拱手道:“小老儿的船后日回返,诸位若是有回返的可提前预定”。 说完之后便一撑篙,乌篷船便缓缓向泊船区域驶去。 与老船家告辞之后,林云逸扭头提议道:“天色將晚,码头又在城外,诸位一起同行如何?” 安吉县位於苕溪上游,河道到了这里不免变窄变浅,故比不得长兴县那边繁华通达。 林云逸看过地方志,知晓安吉码头距离县城还有五六里路。 他们这船人有老有少,单独走夜路怕是有些不妥,故才有此一问。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没有怎么犹豫,捋须含笑道:“林小哥考虑周到,老夫没有异议”。 其实其心中亦有此想法,原本只是打算悄然护上一程,如今有人开口提议,倒也遂了心愿。 之后其余人也纷纷出声赞同,林云逸的心思他们稍一琢磨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旁边牵著幼童的老汉也是个心思剔透之人,连连拱手道:“我们爷孙两个麻烦诸位了”。 在穿过一段林间小路时,林云逸瞥见不远处的草木无风摇曳,隨即又有几只乌鸦呱呱慌乱飞起。 如此种种跡象,显然那里有人隱匿其中,他立时小心戒备起来。 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发现除了两位俊俏公子浑然不在意外,其余人或多或少都有所警觉。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朝著身旁一个护卫轻轻点了下头,接著便见对方右手陡然一翻,一把泛著幽光的精钢手弩乍然出现。 轻轻一扬手,一道乌光瞬间疾驰而去,不多时便听得鐺的一声,似乎撞在了什么金属之物上。 刚刚出手的护卫面上瞬间浮现一抹警惕之色,有些凝重的说道:“大……大先生,事情有些不对”! 林云逸也隱隱感觉到不妙,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弩箭威力绝对称得上是穿金裂石,但偏偏却出现了意外。 “莫非埋伏之人身披重甲?”他望向那片阴翳之地,內心浮现一道猜测,但隨即又摇摇头。 採用这种方式来伏击过路行人,明显有些不符合常理。 但下一息,林云逸余光迅疾扫向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以及两位俊俏公子,若是为了这三人的话倒是有些可能。 “二弟,待会若是情况不妙,立时带著大先生先行离开”,先前出手的护卫轻声朝著同伴叮嘱一句,尔后便手持短刃死死盯著前方。 草木晃动、窸窸窣窣,嗷呜嗷呜的低吼声骤然响起,很快六道绿芒悄然浮现。 浮浮沉沉犹如飘荡的鬼火。 “爷爷,我怕”,见得这一幕,一旁的幼童立时哭喊著钻入老汉怀中。 “哼,这有什么好怕的,左右不过三只狼”,李铁牛从地上寻摸了块尖锐石头,壮著胆子道:“俺去年就加入了村中狩猎队,狼见得多了,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畜生”。 旁边的戚大山微不可查的撇撇嘴,李铁牛確实加入了狩猎队,但第一次遇见狼可嚇得不轻。 他摇摇头並未开口揭穿,有样学样的捡了块五六斤重的石头拿在左手,同时右手悄摸从包裹之中摸出了一把粗製匕首。 出门在外,自然要带防身之物。 见两个半大小子都如此硬气,两个內心有些慌乱的书生也稍稍镇定下来,皆从后背的篋笥摸出了一把油纸伞。 林云逸四下环顾一圈,周围倒是有些乾枯树枝,然而皆粗不过拇指,用来对付恶狼怕是难堪大用。 不过他並未慌乱,他目前最强的功夫皆在拳掌之上,瞅准机会未必不能对缓缓逼近的恶狼造成杀伤。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我这两位后辈有些武艺在身,一会儿他们会出手拦下,届时所有人都跟老夫悄悄离去”。 一直安慰怀中幼童的老汉闻听此言,立时感激的连连点头,同时心中也打定主意,后日一早便乘船离开安吉。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三只比之小牛犊还大上一圈的灰狼就完全显露在眾人面前。 双目绿中泛红,齜牙咧嘴,口角有恶臭涎水不断滴落。 两名护卫互视一眼,同时激发手中短弩,霎时间一支接一支泛著寒光的箭矢向著抵近至三丈之內的灰狼。 三只灰狼停下脚步,双眼微眯似笑非笑,面对即將到来的危险,只是闭上双眸,隨后便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鐺” “鐺” “鐺” …… 无论是射向了额头,还是射向了眼眶,所有箭矢皆被弹飞了去,三只灰狼恍若钢筋铁骨所铸一般,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虽然先前已是隱隱有所猜测,但是如今亲眼见得这诡异一幕,二人几乎同时错愕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这三只灰狼不一般”,最先出手的护卫低语一声,隨后扭头朝著同伴催促道:“二弟,我来拦下恶狼,你速速带大先生离去”。 说完单手朝腰间一点,右手瞬间多出一柄银光软剑,接著身形一跃便朝著当面灰狼扑去。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很是担忧的望了一眼留下断后的护卫一眼,隨后咬咬牙轻喝一声:“所有人快隨老夫离开”。 被三头诡异灰狼所慑,大多数人早就心惶惶然,此时有人主动阻拦,不走更待何时。 与其余人纷纷聚拢在队伍中间不同,两位俊俏公子却是主动来到了队尾,落在最后的林云逸见状立时出声提醒道:“二位莫要逞强,还请留在队伍之中一起行动”。 在他看来,此二人固然有些神秘,但从体格外表来看应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对上不远处三只诡异灰狼,绝对犹如肉包子打狗。 第十二章 高下 白袍公子摆摆手,轻道一声:“我们二人亦有武艺在身,岂会让林兄专美於前”。 声音婉转动听似空谷幽兰,听之令人如沐春风。 林云逸面上生出狐疑之色,此二人怎么看都不像身怀武艺之人。 站在一旁的青袍公子瞥见林云逸面上表情,立时没有好气的哼了声:“別以为会些三脚猫功夫,就自认为了不起”。 林云逸闻言訕訕一笑,也就不再劝阻,不过內心却是大为好奇起来,他的武艺確实一般,就是不知对方是真正看穿他了,还是胡乱猜测的。 在眾人走出十余步时,负责殿后的那名护卫倚仗著不俗轻功,已是如同疾风骤雨般分別向每只灰狼连攻了十余剑。 赤红內力灌注之下,原先灵活如蛇的软剑竟然变得如同神光宝剑一般,三只诡异灰狼身上总算是出现了伤势。 虽然不致命,但总算好的开始。 然而就在那名护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场中异变突起。 三只灰狼身上幽光一闪,齐齐低吼一声,纵身向前扑去。 “死开”,那名护卫爆喝一声强自运转內力,挥掌勉强挡下两爪重击之后终是被第三爪重重拍在了右肩。 见得场中形势陡然反转,林云逸面上浮现凝重之色,连生出內力的武者都不是诡异灰狼对手,他上去根本无济於事。 青袍公子瞥了一眼林云逸,戏謔一声道:“林兄,接下来全靠你了”。 “不可无礼”,白袍公子立时出声制止,隨后拱手致歉道:“我这阿弟自幼被宠坏了,林兄切勿生气,过后我自会重重责罚於他”。 听闻此言,青袍公子有些不满的嚷嚷道:“阿……兄,你这胳膊肘怎么朝外拐”! 白袍公子回瞪一眼,冷声吩咐道:“还不赶快救人”。 青袍公子低头应是,接著身形一跃竟直接出现在了那名伤势不轻的护卫身前。 身形翩若惊鸿,显示出了极高的轻功造诣。 在林云逸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青袍公子只是身形一闪便再次落回原地,若不是他看的仔细,只怕还以为对方刚才並未动过似的。 “砰” “砰” “砰” 三声闷响传来,林云逸目光隨之一转,只见三只身躯如同钢筋铁骨的灰狼已经倒地不起奄奄一息。 在他愣神之际,青袍公子轻轻一跃已是折身回返。 走至近前,抬手轻轻拍了拍林云逸右肩,语重心长道:“林兄,以后万不可逞强”。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向著其兄长那边走去。 林云逸此时哪里还不知晓其身怀绝世武功,对於青袍公子的调侃也只当没有听见,內心已是生出了別样心思。 恨不得现在就拿出小本本记录对方信息。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协助处理一番手尾,林云逸快跑几步来到那名受伤护卫跟前,轻声问道:“这位兄台可有大碍?” 他瞥了一眼,发现对方肩胛部位衣衫破裂且有血液渗出,似乎受了不轻伤势。 见得林云逸语气真诚,其摆了摆左手,轻声说道:“多谢林公子关心,胡某並无大碍”。 说完这句话便欲抵靠著树干站起,同时遥遥望向先前眾人离去方向,煞白的脸上浮现焦急之色。 林云逸见状立时搀扶对方站起,从旁安慰道:“兄台大可放心,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对方闻言道谢一声,隨后独自缓缓朝著一青一白两位形貌昳丽的俊俏公子走去。 来至近前躬身一礼道:“刚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许是动作牵动了伤口,其说话语气有些颤抖,不过仍是强忍著痛楚继续道:“在下胡奇,不知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白袍公子抬手一拂,轻声道:“刚才只是举手之劳,无需放在心上”。 胡奇只觉一股柔和劲道托著自己直直站起,再也拜不下去,当下对於二人武功之强有了更深体会。 站在旁边的青袍公子瞥了一眼林云逸,隨后双手环抱,对胡奇说道:“你的武功还算凑活,比某个人可要好上不少”。 闻听此言,胡奇轻咳一声不好再言。 林云逸则老脸一红,心中不免暗恼对方气量狭小。 就在这尷尬之际,一阵沙沙声由远及近,四人齐齐向后方望去,原来是先前护送几人离去的另一名护卫悄悄折而復返。 见得四人俱在,三只灰狼倒地不起,其立时舒了一口气,不过下一瞬却是面色一凝。 “大哥,你受伤了?”见得自家兄长右肩渗出血液,其立时快步上前急急问道:“严重不严重?” “不妨事,將养几日便可痊癒”,胡奇摆摆手故作轻鬆,顿了顿后接著问道:“大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大哥放心,大先生他们一切安好”,说完这句话,其便朝嘴中塞了一个木哨,稍微用力一吹,一道如同鸟鸣的哨声立时响起。 不多时,几道手持木棍的人影悄然浮现。 见得三只灰狼已被击杀,皆不约而同的將心放回了肚里,不过眾人很快就发现了有人受伤。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走至近前,面露关心之色道:“伤势如何?” 两个书生、一老一少以及两个半大小子也纷纷上前询问,对方先前留下抵挡刀剑难伤的恶狼,此情不可谓不重。 在近前观察了片刻灰狼尸体情况,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忽然沉声道:“依老夫所见,此地不是久留之地,我等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他虽然素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三只灰狼尸体正在快速腐烂。 面对这种诡异变化,其信念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紧急离开,以防再有什么不测。 “对对对” “好” “我们先进城,不然一会就要宵禁了” …… 眾人很快统一了意见,林云逸这一次並未留在队尾,否则说不定又会有冷言冷语传入耳中。 “噗嗤”,就在他经过一青一白这两位形貌昳丽的俊俏公子身旁时,忽然一道轻笑响起。 林云逸不用回头便知是谁在出声,除了那位武艺高强的青袍公子外不做第二人想。 “阿弟,不可无礼”,白袍公子当即斥责一声,隨即拱手致歉。 这位白袍公子温文尔雅,一路上虽然寡言少语,但是举手投足间有古君子之风,林云逸对其印象颇佳。 於是拱手回礼道:“无妨,令弟天真烂漫,心直口快,在下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的”。 闻听此言,旁边的青袍公子有些意外,接著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傲娇的说道:“算你识相”。 林云逸微不可查的撇撇嘴,朝著二人拱手道:“在下姓林名云逸,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第十三章 眼力 “在下姓赵名贞”,白袍公子拱拱手,又接著道:“舍弟姓赵名青”。 “我们二人听闻安吉县名胜古蹟颇多,特前来游览一番”。 赵贞或许外表看上去有些高冷,但开口之后却发现並不是如此。 “不知林兄此次前来安吉所为何事?” 听得询问,林云逸半真半假的说道:“在下听闻天目、龙王二山峰峦叠翠、竹林似海,便起了游玩心思”。 赵贞还未开口,一旁的赵青已是嘖嘖出声:“本公子奉劝你熄了此心为好,否则只怕……” “阿弟” 赵贞先是朝著赵青摇摇头,隨后又朝林云逸说道:“据闻此二山陡峭险峻,多有野兽出没,林兄单独一人只怕有些危险”。 对方言语婉转,隱含规劝之意,林云逸自然听了出来,当下拱手道谢一声。 他原本就未想著即刻登山寻访仙神,而是打算將八卦掌、左氏剑典掌握之后再行探索,如此遇见一些突发情况也能有些自保之力。 尤其是刚刚见到赵青那绝妙身手之后,更是坚定了潜心习武之心。 见林云逸把话听了进去,赵贞微微頷首。 暗道对方好在不是那种执拗不听劝的书呆子,否则只怕枉费自己一片好心了。 …… 一行十二人紧赶慢赶,终於在戊时一刻来到了城门前不远处。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两名士卒已是催促著几个民壮关闭城门。 隨著轰隆轰隆的沉闷声响起,厚重城门开始缓缓闭合。 走在头前的两个书生急忙小跑几步来至近前,连连拱手道:“麻烦诸位稍等一二,我们还有几位同伴”。 说完之后指了指数丈之外的十个人影。 几个民壮倒是想行个方便,可奈何做不得主,齐齐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两位士卒。 一位圆脸络腮鬍,另一位长脸三角眼。 “时辰已到,还不速速关上城门”,长脸三角眼拖著长音,一副拿腔拿调的做派喝道:“倘若有人阻拦便形同谋反”。 两个书生闻言面色涨红,便欲上前与对方理论。 而几个民壮只好再次推动厚重城门,不过速度比之先前略微放缓。 好在这时林云逸一行十人在城门未完全关闭前已是来到近前,站在旁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圆脸络腮鬍迅疾瞥了一眼来人。 面上很快就由不以为然变为了神情凝重。 走在头前背著孙子的老汉以及两个半大小子倒还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平头百姓。 但另外几人气质穿著皆是不凡,三位形貌昳丽的年轻公子怕是出自官宦之家,至於那位短须中年人不怒自威,且有护卫在侧,怕是身居高位之人。 想到这里,圆脸络腮鬍轻咳一声道:“诸位一路远来辛苦,还请快些入城,再有一刻钟便要宵禁了”。 长脸三角眼走至近前,有些不解的轻声道:“方头儿……你”。 在他看来,这里面有几人衣著华丽,乃是上好的肥羊,想要入城必须孝敬一二,如此下一顿酒便有了著落。 可孰料旁边的伍长却一反常態,竟主动放这些人入城,且执礼甚躬隱隱带有討好之意。 “嗯”,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接著便当头引著其余人走进城门甬道。 目送这些人离去之后,圆脸络腮鬍方才扭过头,抬手重重拍了拍长脸三角眼肩头,语重心长道:“任六,若非我刚才拦著,只怕明日你的差事就会丟掉了”。 “不就是三个富家子弟,这些人身上最不缺银子了,正好借咱们哥俩使使”。 闻听此言,圆脸络腮鬍有些气急败坏道:“我並不是反对你收钱,但是你收钱的时候能不能擦亮眼睛”。 “那三个年轻人气质非凡应当出自世代官宦之家,可不像什么富商子弟”,说到这里,他遥遥望了一眼眾人离去方向,压低声音道: “另外你可曾注意到那有护卫在侧的短须中年人,宠辱不惊气度可是远超县尊的,你小子朝这些人要钱,简直是找死”。 “你这双招子还得继续练练”! 听得圆脸络腮鬍的分析,任六也愈发觉得有理,后知后觉的他竟不知后背何时生出了一层冷汗。 “多谢方头刚才出手相救,否则只怕还真会惹出祸事”。 任六连连道谢不止,果真要是丟了看守城门的差事,只怕再没有地方捞取外快了。 仗著担任城门值守的差使,他平日里可没少吃拿卡要。 “方头,一会下了值,春风楼走起,今个小弟请客”。 圆脸络腮鬍闻言咧嘴一笑,轻轻拍了拍任六肩膀,他已是有一阵子未曾光顾春风楼了,不过今夜倒能够如愿以偿了。 天色已黑,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在外,偶尔碰到几个也皆是行色匆匆。 一行十二人沿街走了约莫百来步,一座客栈映入眼帘。 客栈高二层,门口两侧各高悬一盏灯笼,把牌匾上的安平客栈四个大字照的分明。 先前在半途经歷恶狼袭击,尔后又被堵在城门口差点进不来,两个书生、一老一少以及两个半大小子此时仍是心有余悸,面上更是浮现疲惫之色。 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环视一圈,笑著说道:“苏某在城內有位熟人,今夜准备借宿他家,我等就先告辞了”。 “多谢大先生” “大先生,有缘再见” “大先生,下次再向您请益” …… 送別疑似苏祭酒的短须中年人,赵贞携赵青也与眾人拱手告辞,按照其所言,他们二人在城內自有落脚之处。 林云逸只能熄了再套取二人信息的小心思,拱手抱拳道:“两位赵兄,有缘再会”。 “林兄,有缘再会”,赵贞同样拱拱手,举止优雅。 赵青蹙了蹙眉,冷声道:“哼,只要不仗著三脚猫功夫逞强,自然有机会再见”。 林云逸討了个没趣,倒也不气恼,他知晓赵青心眼並不坏,否则先前绝不会出手救人的。 二人翩然离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隱约还有窃窃低语传来,但当林云逸仔细去听,却又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莫非……”他心里忽然一惊,快走几步进入了客栈大堂。 第十四章 正气 此时安平客栈门口矗立著八道阴影,可偏偏正在打烊的两名伙计却恍若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六道手持长刀的阴影簇拥著两个身著袍服的阴影。 其中一个身著黑色袍服的阴影躬身朝著旁边一个身著浅青色袍服的阴影道: “要不要属下出面警告一番那一青一白”。 身著浅青色袍服的阴影眼睛剧烈跳动了几下,有些忌惮的说道:“此二人绝不是你我二人能够对付的,即便……”。 “你我还是速速將此事上报,一切自有城隍老爷定夺”。 身著黑色袍服的阴影闻言心中一松,当即躬身应是。 接著八道阴影陡然化作一股阴风向著城北城隍庙方向掠去,直把客栈门口悬掛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这时一个张嘴打哈欠的伙计手持一根顶部分叉的长棍走出大门,正要取下高悬的灯笼,可偏偏几次都是落空。 “真是怪了,哪来的风?” 后出来的另一个伙计双目已是有些睁不开,又见同伴磨磨唧唧,很是不耐烦的催促道: “二柱,嘟囔什么呢,快点把灯笼取下”。 …… 当两个伙计赶在宵禁前收拾好一切后,林云逸已是来到了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他重重吐了一口气,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臟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復正常。 “今夜可是够凶险的,那三只灰狼明显有些诡异”,在圆桌旁坐下,林云逸回忆起先前发生之事,顿觉疑点重重。 “那片树林可不是什么人跡罕至之地,怎么可能会有恶狼出没?另外它们浑身坚逾精钢,莫非是成精的妖怪不成?” “还有三只恶狼怎么会袭击他们这一行人?” 林云逸脑海之中迅速闪过其余十一人,仔细思索著是否是冲其中一人而来。 “莫非是致使幼童患病的幕后凶手?先前那老汉可是说过药石无用的,如此怕是与妖魔鬼怪有关,察觉到幼童痊癒之后便立时找上门来”。 “也有可能是那两个书生,志怪话本之中描述最多的便是书生与妖鬼的故事,或许是有妖鬼看上了他们的皮肉色相”。 “也有可能是苏祭酒,这位眼里素来揉不得沙子,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而遭到了报復”。 …… 他挨个分析了一遍,发现所有人都存在可能性,即便是李铁牛与戚大山这两个半大小子。 思索一阵始终未有答案,林云逸索性也就不再绞尽脑汁,轻嘆一声:“算了,留给別人头疼去吧”。 如今妖魔鬼怪频频出没,但也只敢暗地偷摸害人,想来应该在忌惮什么。 而根据他的推测,不外乎僧道两家。 僧人他虽然还未曾有幸见识,但道人那边透过叶知秋已经可以窥见一些,確实拥有超脱凡俗的力量。 他走至窗台,轻轻推开窗户向下方街道扫视一圈,空旷的街道之上空无一人,唯有虫豸在阴暗角落不时低鸣。 “对於刚才客栈门口的诡异情况,虽有些猜测,但目前就只当做未知即可”,轻道一声后,林云逸合上了窗户。 待心绪平復的差不多,他从行囊之中取出了笔墨用具,准备妥当之后又拨了拨灯芯。 火苗猛然一躥,房间瞬间明亮许多。 拿出一本空白薄册,林云逸提笔蘸饱墨,在封面上缓缓写下了苏祭酒三个大字。 隨后他翻开书册之后接著书写:“苏俞,字仲和,少聪慧,好读书,年十二,才名闻郡县,年十五入白云书院,又三年下场科举……” “年三十擢升祭酒一职,任內公正严明、严查科举舞弊,深受寒门学子爱戴……” “年三十有七,虞皇邀请僧道入宫做法祈福,苏俞接连上书劝諫,遭文太师谗諂,后被贬謫为钱塘都水监……” 洋洋洒洒数百言,林云逸不消半刻钟便书写完毕,原先他也不敢肯定对方百分百就是苏祭酒。 然而在客栈门口道別之际,对方总算透漏出了自己姓苏,再结合对方乘船之时一直观察水情,两相验证之下其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过了片刻,笔墨字跡已干,林云逸默念一声收录,面前蓝皮薄册瞬间凭空消失。 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此时他的面上浮现一抹忐忑,有些担心的低语道: “就是不知会不会影响奖励质量,毕竟许多信息乃是先前从其它渠道听闻而来”。 起身走了两个来回,林云逸心念一动,瞬间出现在案牘库中,只见《苏祭酒》果然出现在了书架之上。 接著拿起这本簿册,心中默念一声提取,一张半尺见方的青白竹纸瞬间出现在面前。 林云逸伸手接过,纸张四四方方,其上写有一遒劲有力的大字——正。 他仔细查看片刻,摇摇头道:“这字写得极好,但好像並没有什么特別之处”。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一道介绍信息自动浮现在神魂之中。 原来这“正”字不是寻常字体,其竟蕴含了浩然正气,对於妖魔鬼怪具有震慑作用。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其属於一种消耗品,待浩然之气消耗一空,就会失去神异效果。 翻来覆去观阅几遍,林云逸是越看越喜欢,有此物傍身,令他在面对诡异状况时也有了应对之法。 “常闻古之大贤身怀浩然之气,鬼神不侵,看来此言不虚”,他目视虚空,面露追忆之色,畅想千多年前百家爭鸣之盛况。 “苏祭酒为人方正,为官廉明,確实有古之大贤风范,若是虞皇知人善任,想来中兴有望”。 林云逸感慨片刻,方才珍而慎之把这青白竹纸贴身收好。 接下来,他再次取出一本空白薄册,斟酌片刻在封面之上写下了贞公子三个大字。 至於后续內容,纵使绞尽脑汁,也仅仅写出了几行,其中有的还是揣测之言。 最终案牘库倒也收录了此书,不过反覆尝试几次皆未能提取出奖励。 之后,他又取出空白薄册,尝试书写青公子,然而最终结果亦是如此。 他起身踱步,在房间內来回走了几圈后,心里渐渐有了明悟。 “二人或许是用了假名,亦或许有用信息太少”。 想到这里,他心下不免有些唏嘘,同时又暗自打气: “此二人极为不简单,若下次有缘再见,定然要设法套出更多信息”。 重新在圆桌前坐下,林云逸又提笔蘸墨,开始书写今日同船的其余人。 第十五章 官牙 接连把一老一少、两个半大小子、两个书生以及两个护卫都写了下来,而结果也不出他所料,並非所有收录进案牘库的薄册都能够提取出奖励。 唯有《李铁牛》、《戚大山》这两本薄册令他有所收穫,获得了两道纯净香火。 根据脑海之中凭空浮现的信息,林云逸知晓了这两道纯净香火远胜寻常信徒所献,其內並没有掺杂斑驳的七情六慾,故鬼神无需剔除炼化,大可直接吸收。 望著两颗悬浮在自己面前、如同葡萄大小的淡黄色光球,林云逸心中瞬间就有了规划。 “这倒是个不错的敲门砖”。 没错,他想到了小圣庙中那位出手救治幼童的未知神明。 虽然不曾有过交流,但是观其无偿出手救人,想来应该是位良善之神,如此交流起来应该不会有大的风险。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得细细筹划一二”! 窗外月牙弯弯,打更人富有韵律的梆子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躺在床榻之上的林云逸缓缓闭上双目,不知不觉睡著了。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他便准时准点起来习练桩功。 站了约莫一个时辰,林云逸方才缓缓收功,此时的他早已大汗淋漓,不过心情著实舒畅。 只因察觉到自己比之昨日又强上了些许。 然而未容他高兴多久,肚子发出了咕嚕嚕的强烈抗议声。 简单梳洗一番,林云逸锁上房门便朝一层大堂行去。 找了个空位坐下便唤来小二,要了份清汤麵外加一屉小笼包。 在等待饭食期间,李铁牛与戚大山背著包裹走了出来,瞧见林云逸之后便低头匆匆向外疾走。 昨日他们原本要入住十二人一间的大通铺房,可船上结识的这位林大哥掏钱为他们订了一间人字號房间。 这让囊中羞涩的二人颇为感激,他们可是看过了大通铺房,里面酸臭脏乱,安全也难以保证。 本来他们两个在见到林云逸之后是打算上前再次道谢的,然而因为担心这位林大哥掏钱请吃早饭,便准备来个不告而別。 至於先前欠下的恩情,待习武有成后再报答便是。 林云逸心思何等敏锐,一瞥二人模样便知他们所想,无非是害怕再欠人情罢了。 故对於李铁牛和戚大山更是高看一眼。 眼瞅著二人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就要跨过门槛,林云逸嘴角含笑朗声叫住了二人。 “铁牛、大山,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告而別?” “赶紧过来”。 听得喊声,李铁牛与戚大山立时齐齐嘆了口气,未曾想已经足够小心,却仍是被林大哥发现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来到近前,戚大山有些期期艾艾的说道:“林大哥,刚才我们二人急著出门,才没……没有瞧见您”, 见得面前林大哥似乎有些不信,李铁牛连忙附和出声:“对对,我和大山急著赶路,天目镇距离县城可不近的”。 在船上的时候,林云逸套出了二人不少信息,知晓他们这一次前往天目镇习武乃是带走了家中几乎所有现钱。 在刨除五两银子的基础学费后,根本剩不下什么钱。 照二人说法便是閒时在镇上左近山林之中打个野鸡山兔或者采些药草为生。 由此可见二人习武之决心,而林云逸也乐意出手帮忙一二,只当是心血来潮的投资。 王朝倾颓,英才骤出,说不准李铁牛与戚大山也有不小造化。 更何况,他昨夜已经小有收穫。 “先坐下”,林云逸摆摆手,和声说道:“从县城到天目镇走水路的话也就一个多时辰,著急什么,陪我吃过早饭再走”。 “这……这”,二人有些吞吞吐吐。 林云逸眉头一蹙,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唯唯诺诺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你们要知道习武之人可大都是豪爽之辈”。 望著二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朝著后厨方向高声喊道:“小二,再来两碗面、两屉包子”。 在林云逸的坚持之下,李铁牛和戚大山也不再扭捏,当下狼吞虎咽起来。 望著二人一口一个包子,林云逸也有些吃惊道:“这还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吃过早饭,送他们出了客栈,又仔细叮嘱几句注意安全后才作罢。 望著二人远去背影,林云逸折身回到楼上房间取了行囊,会完帐就翩然离去了。 既然决定在安吉城內长住,一直住客栈就有些不合適了。 一应费倒还好说,最主要是不方便。 如今站桩对於场地要求不多,但若是习练拳掌与剑法,那点地方根本腾转不开。 走出客栈来到街上,此时来来往往的行人已是不少,有的是推著独轮车或挑担子进售卖果蔬,还有的是三五成群向城外码头走去。 正应了那句俗语——一日之计在於晨。 想要购置宅院,就绕不开牙行。 在大虞,牙行分为官牙与私牙。 二者区別从名字上便可以看出。 所谓官牙便是官方开办的,而私牙则是私人开办的。 通过官牙购置房屋可能会贵上一些,但胜在方便快捷。 而通过私牙购置房屋会有较大杀价空间,但交易有隱患。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故更倾向於选择官牙。 林云逸想要购置一座独门宅院,倒也用不著几进几出,只要一应俱全、生活方便即可。 他刚刚会帐之时,从掌柜口中打听了一番城內房屋出售行情,城东城北的房屋售价比之城西城南的要贵上三分。 当然,这与安吉县城內部布局有关,城东城北有活水流经,多官吏富商,商铺繁多,治安也良好,故行情一直居高不下。 在城东城北购置一座最小的独门民宅,差不多需大几十两。 反之在城西城南购置一座同等大小民宅,一般只需三四十两。 在前往官牙途中,林云逸仔细盘点了身上银子数目,拢共还有六七十两的样子。 虽然每月都有固定进帐,但是他习惯了身上多留一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故打算在城西或城南区域购置一座民宅。 行了约莫二三里,一座一层青砖灰瓦建筑出现在视野当中。 台阶下方两侧各矗立一座半人高的貔貅石像,而大门正上方的朱红牌匾之上篆刻著“官牙”两个黑漆大字。 第十六章 赠银 人靠衣服马靠鞍大抵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当身著一袭靛青长袍、风姿卓然的林云逸步入堂內,一个翘腿嗑瓜子的三十来岁中年人瞥了一眼后便立时收起了面上的懒散。 其趁著起身的功夫,抬脚踢了几下左近的瓜子皮,轻咳一声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林云逸拱手抱拳道:“在下姓林,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白,家中排行老三,熟悉的人都唤我一声白三”! …… 二人又寒暄几句方才步入正题。 “白三哥,在下想要在城內购置一座宅院,不知最近可有登记出售的?” “原来是为购置房屋而来,这个简单”,白三摆摆手和声说道:“老弟请坐,待我把登记册子取来,定然为你寻摸个好宅子”。 林云逸含笑坐下,不一会儿白三就手捧著一本蓝皮册子坐在了对面。 “老弟对於宅子有何要求?” “僻静独门小院,生活方便即可”。 他想在安吉县城內保持低调,故並未亮明自己官身。 毕竟採风使明面上有考察吏治之权责,一旦被本县官吏知晓,不管他愿与不愿,都会被牵扯大部分精力。 至於奉虞皇之命暗访仙神一事,那就更不能让外人得知了,他还不想陷入朝爭漩涡之中。 “城东兴盛街中段有一座二进宅院,幽静雅致,原主人是衙门里的吴典史……” “城北明福巷临街有一座一进宅院,价格实惠,原主人是位被人包养的外室……” “城南六尺巷有一座一进宅院,地方倒也算僻静,只是风水似乎有些问题……” “城南八尺巷也有一座一进宅院,地理位置很是不错……” …… 作为牙人,白三自然擅长察言观色,见林云逸对於二进及以上宅院不感兴趣之后,便一连推荐了五六座一进宅院。 其倒也並未因此就小覷这位新结识的林老弟,面上热情依旧未减。 对方言行举止大方得体,话音带有北地味,很有可能是从京畿之地而来。 听完对方介绍,林云逸瞬间筛除了小半,但是剩下四座有些难以抉择,沉吟片刻拱拱手道:“白三哥,在下可否亲自过去看看这几座一进宅院?” “这自然没问题,我这就进去喊个人出来替我坐班”,白三一口答应下来,拍了拍胸脯又道:“正好老哥带你转转安吉县城”。 喊出来一个哈欠连天的年轻人替班值守,二人就实地看房去了。 从辰时二刻到临近午时,二人接连看了三座,林云逸对於第三座也就是城南八尺巷的那座一进宅院印象不错。 宅院共有五间房,因为原主人刚搬走不久,所以稍加打扫便可直接入住。 院子中有口水井,东西两侧各有一小块菜地,閒来无事可以种些蔬果。 正房房前有一棵树龄不短的皂荚树,枝叶繁茂高大如华盖,无数开得正艷的黄白小点缀其中。 仰头上望,犹如夜空中的繁星点点。 虽然內心已经选定选择此座宅院,但是林云逸接下来还是去看了第四座待选宅院。 这间宅院面积比之第三座大了近乎一半,只是房屋破旧漏雨,若想入住必须费大力气收拾,不是一两日就可以完工的。 简单看了一圈,二人就退了出来。 白三锁上大门,转过身走至近前询问道:“老弟,可有相中的?” “若是没有也无妨,別处还有几座一进宅院,咱们再接著看看”。 林云逸轻声说道:“八尺巷那座一进宅院颇为不错,就是不知价钱几何?” “老弟好眼光”,白三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道:“八尺巷临近福星街,是兵丁民壮夜间巡逻必经之处,治安一向良好”。 “至於价钱,最低三十八两,再加上去往衙门办理交讫过户等一应手续也需要打点一二”。 “往日里这一趟办理下来怎么说也得五两银子”,白三一边说著一边伸出一只手掌。 “不过你老哥我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想来二两银子便能办成此事”。 林云逸猜测白三大抵没有撒谎,应该是捨弃了自己那份佣金,再加上经常与衙门里面的胥吏打交道,也能够省下一部分。 正所谓皇帝不差饿兵,林云逸当然不会让白三白白跑腿。 眼瞅著已是正午,二人已是有些飢肠轆轆,当下他便邀白三来到了街上一间酒楼。 待酒足饭饱,他们才慢悠悠向衙门方向行去。 途中,白三免不得透漏了一些县中情况,这让林云逸对於安吉有了更深了解。 在二人由衙役引著前往主簿厅时,李铁牛与戚大山二人则已经来到扬威武馆大门前。 他们並未急著进去拜师,而是说起了悄悄话。 “大山,银钱一路上没有遗失吧?” “绝对没有,我一路上看的可紧”,戚大山嘴上说著绝对,但还是止不住伸手去摸包裹。 然而刚刚伸进去,右手忽然摸到一块不规则的硬物,面上当即浮现一抹诧异之色。 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包裹之中放入了一块石子。 当取出这块硬物后,戚大山这才发现手中竟然是一块约莫二两的银子。 另外一边李铁牛在查看银钱有无遗失时,也从包裹边缘摸出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银子。 “这……” “这……” 二人已经確认离家时所携带银两无缺,那么这多出的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早晨我们只与林大哥有过接触,想来这是他悄悄塞进我们包裹中的”,李铁牛双目有些泛红。 “除了林大哥,我也想不到別人了”,戚大山攥了攥手中碎银,沉声道:“待咱们习武有成,定要好好报答林大哥”。 “啊嚏”,刚刚跨过县衙偏院门槛,林云逸忽觉鼻子一阵痒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头前引路的衙役眉头紧蹙道:“白老弟,主簿大人向来注重礼仪,你可是晓得的”。 “段兄,我晓得的”。 白三拱拱手,扭头朝著林云逸轻声叮嘱道: “老弟,一会儿切不可堂前失仪”! 一刻钟后,白三一脸喜意的走了出来。 由不得他不高兴,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的吴主簿竟然与自己旁边的林老弟相谈甚欢,连带著对自己的態度也前所未有的和善。 “以后定要和林老弟维持好关係”!此时双脚有些轻飘飘的白三在心內不断提醒自己。 走在旁边的林云逸把手中房契放好,抬头时见得白三喜洋洋的样子,不禁摇摇头。 第十七章 定居 这倒也不难理解,主簿乃是县令重要佐官之一,协助署理户籍、土地、税收等诸多事物,在县中拥有不小话语权。 今日白三得到吴主簿笑脸,想来此事很快就会在各级胥吏之中传播开来,以后再来衙门办事定然会更顺利些。 见得吴主簿林云逸依旧未暴露自己官身,把一切交由白三代为处理,而他则在一旁当个透明人。 可孰料吴主簿见他温润如玉,身上又流露出书卷气,当场就起了对对子的兴致。 二人你来我往连续对了几个对子,最后以林云逸棋差一筹结束。 吴主簿心情愉悦之下,房契过户这等小事自然一路绿灯。 出得县衙大门,白三慢慢冷静下来,道:“老哥可不白沾你的光,现在就带你置办家当”。 林云逸推拒不得,便答应下来。 如今在安吉县定居,以后怕少不得对方帮忙处理一些琐事。 白三引著林云逸来到商事繁华的长荣街,走了三家商铺便把被褥枕头、锅碗瓢盆等一应家当大略置办齐全。 而每次结帐,都是对方抢先付了钱。 “老弟,今日有吴主簿关照,经手的几个书吏哪里敢收银子”,白三摆摆手悄声说道:“多出来的三两银子正好为你置办家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回到八尺巷那座一进宅院,二人好一阵忙活,待收拾的差不多后,白三主动告辞:“今日时间已是不早,老哥我还得回牙行露个面”。 听得对方所言,林云逸也不好阻拦,便亲自送到门外。 “待明日,老哥再来为你暖房”,白三摆摆手,疾步离去。 虽说官牙管理鬆散,但每日早晚应卯还需遵守的。 回到屋里,林云逸又规整一番才算结束。 夕阳西下,落日余暉洒落了下来,望著里里外外整洁不少的宅院,他面上不免浮现笑意。 一阵微风吹过,枝繁叶茂的皂荚树顿时发出了连绵不绝的沙沙声,似风在悄声低语,又似叶片在相互拥抱。 枝叶间临近开败的黄白小这时也来凑热闹,如冬日里的雪般簌簌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未过多久,洒扫乾净的小院就披上了一层黄白瓣编制的毯子。 林云逸也不恼,锁好院门,向巷口走去。 下午並未採买油盐米麵,想自己动手做晚饭是不成了,只能去街上寻个饭摊解决。 酒楼饭馆暂时不能去,他身上如今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二十余两银子,明日还要再採买一批东西,必须要省著点了。 八尺巷够宽够长,不少住户都知晓新搬来一户,主人是位年轻佳公子。 身材頎长,面貌俱佳,头戴儒巾,嘴角含笑,见了谁都是和和气气。 远远见著林云逸走过来,三五个坐在门口纳鞋底的大姑娘小媳妇立时羞涩的低下头,只觉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直到走出巷口再也瞥不见人影,方才缓缓的抬起头,只是双颊仍有一丝緋红未消。 八尺巷位於城中心边缘,沿街叫卖的摊贩自然不少。 走了百十来步,林云逸就瞧见前边一棵高大樟树下有一麵摊。 摊子不算大,拢共也就摆了三张小木桌外加十来个小杌子。 林云逸走了过去,许是天色已晚,仅有两名客人。 “这位客官快请坐”,年近五十的摊主见著有客人到来立时上前招呼道:“客官想吃些什么?小老儿这里有两种麵食”。 “一种是三鲜面,另一种是乾拌麵”。 忙碌一下午,林云逸可以说又飢又渴,没有多作犹豫直接点了份三鲜面。 在摊主手脚麻利的煮麵时,旁边两个人的聊天內容倒是令他有些好奇。 “听说没?这几日南城许卫的名头可是响亮的很”,打著赤膊的络腮鬍汉子瓮声说道。 “怎么没听说”,相对而坐的浓眉大眼汉子放下碗筷,用手背擦擦嘴道:“他这几日出售的鱼获比之往日高出五六倍”。 “若一直能够如此,许卫怕是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说上一门好亲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里话外满是羡慕。 “许卫捕鱼本事稀疏平常,能有这么多鱼获,应该是晚上苕溪里的鱼多,若是老弟你有兴趣,咱们也可以晚上试试”。 “行,那咱们先准备准备,后日夜里驾船捕鱼”。 说完这件事,二人端起碗一仰脖把麵汤喝了个乾乾净净,各自摸出三文钱拍在桌子上,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正若有所思的望著二人离去背影时,摊主已是端著一大碗刚出锅的三鲜面走了过来。 “客官请慢用”。 “好,多谢”。 林云逸道谢一声,用竹筷挑了挑碗中汤麵,霎时间热气升腾。 漂浮在最上层的竹笋、薺菜、葱,经热汤一浇,立时窜出了一股鲜香气味。 暂时將心底好奇压下,林云逸专心对付起眼前的三鲜面。 麵条筋道有嚼劲,汤清味道浓郁。 接连吃了三大口,林云逸抬头夸讚了一声好手艺。 摊主咧嘴直笑,瞥见麵汤见底,又舀了一勺给加满。 半刻钟后,天色將黑,林云逸付钱离去。 “先前那二人所言倒是与前世听过的一则誌异故事有些相似,若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前往一观”。 他边走边想,决定先观察几日。 若是通往城外码头所经过的那片林子再没有闹出什么诡异之事便行动。 回到家中,林云逸简单洗漱一番便早早躺下歇息了。 他没有认床这一说,故一觉睡到天蒙蒙亮。 起床穿衣之后便径直来到院中习练桩功。 站足了一个时辰,稍事休息之后又开始习练拳掌。 半个时辰过后,他又以树枝代剑习练《左氏剑典》。 直到筋疲力尽,方才一屁股坐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林云逸闭目沉思。 虽然先前没怎么习练过剑法,但是所提取的《左氏剑典》与《八卦掌拳谱法诀精义》一般,皆宛如名师在侧,可以令他少走许多弯路。 “树枝到底不是剑,习练起来似乎总是少了些锋芒”,先前他確实是按照剑典习练,分解出来的动作虽慢但也到位,可总有种不爽利之感。 “不知何时才能达到剑典上记载的不滯於物,草木皆可为剑的境界?” 他喃喃低语道:“待会出去顺便购置一把长剑”。 在採购单上又加上一项后,林云逸面上不免露出一丝肉痛。 “希望一把剑不了多少钱”! 第十八章 访神 安吉县城並不算大,昨日白三领著他几乎逛了个遍,故对於城內布局已是瞭然於胸。 位於文贤街上的集墨轩,是城內规模最大、品类最全的文房四宝店,深受文人雅士、书生学子的喜爱。 昨日林云逸从门口路过,向里面瞥了几眼,生意著实不错。 不过他忙著购置家当,並未走进去体验一二。 今日有了閒暇,他自然要进去好好逛一逛。 还未跨过门槛,纸墨香气便迎面扑来,令得林云逸不禁暗自点头,心道集墨轩果真名副其实。 集墨轩共有两层,一层是笔墨纸砚、二层是古玩字画。 林云逸在第二层逛了片刻便走了下来,古玩真假尚且不说,那些字画除了几幅镇店之宝外,其余大都平平。 当然,这是以他这个进士的眼光来看。 但在安吉县城已经算是顶好的东西了。 在一层选购了一套文房用具,林云逸便离开集墨轩向下一个目標行去——李氏铁铺。 安吉县城內有五家铁铺,其中四家主要以打造铁锅农具等民生物品为生,而李氏铁铺则主要以打造兵器为生。 行了约莫里半,林云逸便远远瞧见了悬掛著的招幌。 走进去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大概待了约莫半刻钟,他便抱著一把带鞘长剑走了出来。 鞘为松木,剑为青钢,按照店里掌柜所言,此剑足够初学剑法之人使用。 “未曾想一把普通带鞘长剑也要五两银子”! 林云逸摇头苦笑,为自己钱包再次缩水感到心痛。 加上刚才的文房用具销,如今他身上仅剩十多两银子了。 所需之物购置完毕,林云逸便踏上了返程之路。 刚到巷子口,他就瞥见门口有个人影,不是白三还能是谁。 对方手中提著几个纸包外加一坛酒,瞧见林云逸出现后便高声喊著林老弟。 “今日正好有暇,老哥给你暖房来了”。 “白老哥你这也太客气了”,林云逸打开锁推开大门道:“快请进”。 来到正房客厅,白三把手中提溜著的物品放下,笑著道:“今日你我二人定要不醉不归”。 人都拎著礼物来了,林云逸唯有頷首同意。 说话间白三已是拍开泥封,接著又准备打开几个油纸包, 林云逸见状折身从里间取来两个瓷碗,这是昨日一併购置的,已经清洗乾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一个放在白三面前,一个放在自己面前。 这时几个油纸包全然打开,分別盛放的是酱牛肉、烧鸡、鱧鱼脯、笋乾、白麵饼。 有荤有素又有主食,称得上是一顿丰盛的饭食。 二人相对落座,林云逸说了几句感谢话语,便开始觥筹交错。 酒是安吉县自產的三白酒,喝起来醇厚清纯,香甜可口。 度数不高,自然不虞醉酒,可见刚才白三所说的不醉不归乃是玩笑话。 几碗酒下肚,白三就打开了话匣子,他平日少不得在外奔走,故消息灵通。 “老弟,今天三里坡发生了一件怪事”,白三夹了块笋乾,轻声说道:“据说有人在那边发现了三个臭烘烘的土坑,里面是近乎乾涸的黑色粘稠污水”。 “三里坡?” “忘了老弟乃是初来乍到”,白三拍了拍脑门,解释道:“就是通往城外码头必经的那片山林”。 林云逸点点头,心道此事到底爆出来了,说来他还是此诡异事件的亲歷者,只是这件事还是不往外说比较好。 “我出来的时候,申捕头正带著一班捕快前往勘察去了……” “这几天要好好关注一下这件事情的后续”,他在心內自语一声。 白三絮絮叨叨的说著,林云逸津津有味的听著。 这一顿饭吃下来,白三只觉畅快至极,他自觉与林云逸的关係又上一层。 虽然面前这位老弟言说来安吉是游学暂住,但是他却认为不止如此。 当然这事关对方隱秘,一味刨根问底只会惹人生厌。 这个道理他还是晓得的。 把酒意有些上头的白三送到巷子口,林云逸原本还想叫辆马车,可对方直说不用,摇摇晃晃往北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林云逸作息规律起来,白日里习练拳掌剑法,晚上读书写字。 中间白三过来一次,顺嘴说起了三里坡怪事后续,申捕头走访一圈依旧毫无头绪,加之后续並未发生类似怪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简而言之,如今三里坡林间小路已恢復正常,完全可以放心出行。 听得此消息,林云逸放心不少。 又过几日,迎来立夏。 天气渐渐酷热起来。 这一日清晨,林云逸站完桩,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歇息片刻后来到井边一连提了几桶水,总算把汗渍与疲惫一衝而净。 洗漱完毕,林云逸望了一眼东北方向,喃喃自语道: “是该出门一趟了,否则这个月可不好向京城匯报寻访进展”。 上个月他匯报了臥虎山疑有仙神道场一事,这个月他准备把目標放在小圣庙。 在安吉县城待了小半个月,他也打听出了不少关於小圣庙的事情。 总之就是一个字——灵。 亲眼见过失魂幼童拜过小圣之后痊癒,如今又从多人嘴中听说灵验,林云逸心中担忧一下子去掉大半。 这一趟不仅要把庙中疑有仙神一事匯报上去,还要设法结识对方並套取信息。 前者为公,后者为私,恰好是公私兼顾。 换了一身乾净衣服,林云逸背上一个小包裹,锁好门便大步流星走出了巷口,一路向城外码头行去。 来到码头渡口,他一眼就瞧见一艘掛著揽客牌的乌篷船,走至近前一问,船家言说再等半刻钟就会发船。 林云逸朝船舱里望了望,见几乎客满,这才没有犹豫登上了船。 若是仅有几名船客,他便只好另寻他船了。 寻了个空位坐下,林云逸环视一圈,发现船客之中有两名货郎,一位大夫以及五个汉子。 一路无言,到了水口乡的时候,船舱之內就仅剩他一人了。 和船家道一声別,林云逸登上渡口栈桥,沿著小径向小圣庙走去。 时至正午,艷阳高照,庙中並无其他香客。 他从一旁取过檀香,依次在每个神像前的香炉內上了三炷香。 烟气裊裊升起间,林云逸瞬间觉得身上燥热散去,心神前所未有的寧静。 第十九章 现身(求收藏求追读) 如今林云逸武功进步不小,五感也愈发敏锐起来。 刚才身体於剎那间发生的变化,他隱隱觉察到了。 “果真有些灵验”。 然而余光扫视三座神像,林云逸並未发现什么异常。 上一次他来此可是发现右侧夜叉神像前的檀香菸气消失的有些快。 殊不知在林云逸观察神像之时,也有人在观察他。 说是人也不对,那是一个寄居在右侧夜叉神像中的黑影。 见林云逸不曾祈愿又迟迟不走,黑影也生出了好奇。 只见其体表幽光一闪,竟变为了一个手持钢叉、青面獠牙的夜叉鬼,身形容貌与右侧神像一模一样。 注视下方林云逸一会儿,夜叉鬼暗自点点头。 来人身怀武艺、官气隱现,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而当夜叉鬼再要探查气运命数之时,下方的林云逸却是动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他抬起左手摸了摸贴身存放的“正”字帖,藏在袖中的右手悄然捏碎了一颗葡萄大小的淡黄色光球。 正是先前案牘库收录《李铁牛》、《戚大山》后从中提取出的纯净香火。 根据介绍,此物对於鬼神有不小益处,想来能够引得小胜庙中的神明现身一见。 手指轻轻一捏,淡黄色光球瞬间化为碎片流光。 寄居在右侧神像中的夜叉鬼鼻子一耸,立时被纯净香火气味吸引,当下哪里还顾得其它。 张开獠牙大嘴用力一吸,四散纷飞的碎光立时被一股骤然出现的吸力收拢,前后不过眨眼间便被吞入腹中。 而在林云逸眼中,那颗纯净香火光球碎裂之后竟然前仆后继的没入了右侧夜叉神像之中。 “但愿这位知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 林云逸在心內絮絮叨叨之时,夜叉鬼已是打了个饱嗝,甚至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歷?怎会有如此纯净香火?”夜叉鬼有些疑惑的审视几眼,道:“看来看去也不像是修行者”。 “莫非此人所图甚大?” 虽然久居乡野之间,但是也隱约察觉到了一丝风雨欲来之势。 近一年来,前来上香供奉的渔人船家所祈之愿更多的是盼望税目少一些,剥削轻一些。 在水面上討生活,收入一分为三,一份归於河泊所,一份归於渔霸,最后剩下的一份才归於自己。 对於这些人的祈愿,夜叉鬼爱莫能助。 此类事情牵扯阳间王朝与人道大势,別说他一个蜗居此间的小小芝麻鬼神,纵然是佛道高人怕也不敢轻易下场。 对於那些著实贫苦心诚的,他有时会託梦指点一二,诸如某处地方有块碎银,某处地方有株草药。 但这些纯属救急的手段,用一次少一次。 一来他感应到的区域有限,藏有银钱草药之地也就仅有几处; 二来他也没有那种点石为金、凭空造物的神通妙法。 收回杂乱思绪,夜叉鬼望了一眼林云逸。 他有些眼馋对方刚刚供奉的纯净香火,刚才所吸收的就足以比得上以往月余辛苦炼化所得。 而吃人嘴短,夜叉鬼还是决定现身见一见林云逸。 不过夜叉鬼也在心中反覆提醒自己,若是对方所图远超自身能力,那也只好忍痛送客。 心中这样想著,他手中钢叉忽然凭空泛起幽光,隨后高举一点,团团黑雾瞬时弥散开来。 林云逸一直在关注庙中动静,这点变化很快就被他察觉。 “咦?天色变暗了”,他扭头望向门外窗外,只见光线正快速的黯淡下来。 大概过了几息,只听砰砰几声,门窗竟齐齐关上了。 林云逸心有忐忑,左手贴在胸口,大有一发现不对便立时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的“正”字贴。 待屋內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后,手持钢叉、青面獠牙的夜叉鬼竟从右侧神像中走了出来。 在林云逸有些吃惊的目光中,对方周身烟气一阵瀰漫,眨眼就变为了常人大小。 隨后身形一闪瞬间飘落在地面之上,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见得目標人物出现,林云逸躬身拱了拱手,道: “在下林云逸,听闻小圣庙灵验非常特来拜访,不知尊神怎么称呼?” 望著面前不卑不亢、温文尔雅的青年,夜叉鬼双目之中闪过一抹欣赏。 “原来是林公子,本神姓穹名元,不知阁下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夜叉鬼点点头报了自家姓名,隨后又將心中疑惑道出。 听得对方直接询问,林云逸便將早就想好的理由和盘托出。 “林某身为江东採风使,有记录各地风土人情、奇闻軼事之责”。 “上一次同船而行的失魂幼童在庙中祭拜之后便很快痊癒,后来又听闻许多人言说確实灵验,便想著今日再来一观,未曾想惊扰了尊神”。 报出自己官职,林云逸侃侃而谈,把自己来此目的娓娓道来。 夜叉鬼听了之后半信半疑,不过他也乐得这位林公子无所求,尤其是在亲耳听到对方乃是大虞官员之后,更是起了早点打发离去之意。 他在这里潜心修炼、与世无爭,著实不愿与阳间官员有什么牵扯。 夜叉鬼的心理变化,林云逸无从知晓。 如今既然已经引诱对方现身,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大好时机。 妙语连珠,变著样夸讚对方。 “尊神福泽乡里,足以堪称表率” “尊神出手救人,可谓正义化身” …… 面对林云逸的夸讚,有些单纯的夜叉鬼初始还能保持冷静,但到后来已是心怒放。 只觉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自己心坎里,绝对是平生最懂自己之人。 夜叉鬼心里如同吃了蜜,说话也开始不经脑子,言说称呼自己尊神显得太生分云云。 林云逸说了这么久,嘴都有些渴了,等的可不就是对方这句话。 於是立马说道:“这怎么好意思,也罢,既然尊神这般客气,以后你我就以平辈相称”。 语速之快,直接把刚刚生出悔意的夜叉鬼后话堵死。 瞥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夜叉鬼一眼,林云逸心中不禁一乐。 未曾想在对方可怖外表之下竟然还隱藏著如此可爱一面。 林云逸忍住笑,轻咳一声道:“穹兄,不知你和庙中这位小圣有何关係?” 第二十章 赠礼(求收藏求追读) 他之所以有此问,乃是猜测此处仅有穹元一位神明,否则左侧和正中神像怎会没有反应。 夜叉鬼面有懊恼,一会儿埋怨自己耳根子软,一会儿埋怨林云逸舌灿莲。 不过其向来重信守诺,说出去的话自然不会再收回来。 “此事说起来就话长了”,穹元躬身朝著正中道人神像拜了拜,方才继续说道: “这要从八年前说起,彼时我还是个巡水夜叉,然而惊蛰过后,从太湖里来了个青鱼妖,直接在长兴与安吉之间的河段水域內盘踞了下来”。 “河伯自然不甘心,於是率领一眾手下围杀,当时我也参与了,然而都低估了青鱼妖的实力,结果死的死、降的降”。 “我虽然不幸身死,但是魂魄逃了出去,好在生前收藏过一篇阴魂修炼功法残篇,这才得以苟且偷生”。 “大胜之后的青鱼妖更加暴虐酷烈,而那些在水上討生活的渔民船家就惨了,每隔上几日就会发生一起船毁人亡事件”。 “一个月后的夜里,一位道人御剑而来,劈波斩浪,施展神通妙法除去了青鱼妖后便翩然离去,有村人侥倖目睹,此事传扬开后,几名乡绅出资在水口乡建成了这座小圣庙”。 林云逸点点头,知晓了此庙由来。 “这位高人便被乡人称为小圣”,穹元有些敬畏的望了一眼正中道人神像,接著道: “为了衬托小圣威严,还在两侧各摆放了一座夜叉鬼神像,隨著乡人祭拜,此间香火越积越多,我就寄居在此了”。 说到这里,穹元话语有些期期艾艾。 林云逸心中一乐,对方应当是不请自来,这可就不是寄居而是窃居了。 当然他面上表情前后並未出现明显变化。 穹元扭头瞥了一眼,见林云逸仍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微微頷首道: “寄居在此后,我炼化庙中香火修炼,时不时也显现灵应,总算是令小圣庙名声不坠”。 穹元说到这,语气一下子高昂自信不少,隨之双眼希冀的望向对面。 炙热的目光中饱含著强烈的求认同之心。 林云逸闻弦而知雅意,自然不会做出煞风景之事,当下夸讚道:“穹兄秉持初心,扶危济贫,若是哪一日小圣知晓,定然也会讚赏有加”。 穹元所担心之事无非就是那位道人在未来某一日突然回来,届时不知该如何应对罢了。 在林云逸看来,那位道人轻鬆斩杀青鱼大妖,神通定然不凡,想来小圣庙之事也瞒不过对方。 然而这般久未曾回返,应是採取了默许態度。 听得林云逸所言,穹元似有所悟,当下也不再那么患得患失,拱拱手道: “林兄,你这一语令我安心不少”。 说完这句话,穹元態度愈发和蔼起来,心中第一次对於林云逸萌生了认可。 对方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言行举止又温文尔雅,必然是人中龙凤。 更何况面对鬼神之时还能够不卑不亢,未来成就怕是不可限量。 林云逸敏锐的察觉到了穹元態度的变化,於是趁热打铁道:“穹兄对於修行界知晓多少?” “当然若是事关隱秘,穹兄也不必为难,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深深地望了一眼林云逸,隨后穹元才和声说道:“本来这些事不该与世俗之人言说,但谁叫你我二人投缘呢”。 “只是我生前不过是个巡水夜叉,如今也仅是个乡野小神,对於修行界了解有限”。 这是林云逸第一次真正了解修行界,哪里会介意嫌少,躬身一礼后作洗耳恭听状。 “林兄,你口中的修行界应该是从话本之中看来的吧”,穹元嘴角含笑道:“其实並没有所谓的修行界一说”。 “神仙妖魔、鬼怪精灵与世俗之人共存於天地之间,只是前者多在深山老林亦或者江河湖海等人跡罕至之地,再加上多少会些遮人耳目的神通法术,故极少在人前现踪罢了”。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穹元双目遥望虚空片刻,道:“大江大湖之中有龙君,洞天福地之中有仙真,深山古剎之中有高僧,京都郡县之中有城隍……” 耳听穹元所言,林云逸心道自己终於推开了这扇神秘之窗。 他心中没有什么恐惧,反而越听越兴奋。 “单以安吉县为例,周边势力就不在少数,有城隍,金曇寺、紫竹派、狐会等……” 近乎大半个时辰后,穹元方才止住话头,道:“我所知晓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林兄,你身上有大虞国运护佑,鬼神妖邪难侵,不过也有例外”! 林云逸蹙了蹙眉,静待穹元下文。 孰料对方斟酌良久,一直未曾开口,似有什么难言之隱。 “穹兄刚才所言令林某受益良多,今日就到此如何?在下天黑之前还要回返安吉县城”,林云逸拱手道谢一声,道:“待下次前来拜访,定然带上美酒与穹兄不醉不归”。 闻听此言,穹元一挥手,一道幽光陡然消失不见。 瞬息过后,林云逸发觉庙宇之中更加幽暗了。 “接下来穹某所言著实有些惊世骇俗,故刚刚施展了隔音术法”,穹元面现凝重之色,道:“我虽然本领低微难测天机,但是时常听闻乡人抱怨苛税”。 林云逸点点头,他已经猜测到穹元所言之事。 “林兄你聪慧敏达,想来我也无需赘言”,穹元抬起右手,掌心凭空出现一卷古旧竹简,轻声道: “观你对於修行之事颇为感兴趣,而我手里恰好有一本纳气法”,说完这句话,其单手一拋,那捲竹简就缓缓漂了过去。 “这功法乃是我偶然所得,不是什么高深法门,林兄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尝试修炼一二”。 “最不济也能够延年益寿”。 推脱不过,林云逸只好收下面前这卷记录纳气法的竹简。 “林某这里也有一物送与穹兄”,对方一出手便是一卷珍贵的修行法门,他怎能不感动,当下取出另外一颗葡萄大小的淡黄色光球。 穹元初始有些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便以为是颗凡俗间的玉石明珠,但当他伸手接过甩来的光球后却是猛然一怔。 这哪里是什么凡俗之物,里面蕴含的竟是纯净香火。 他想起了刚才直接吸收入体的纯净香火,定然就是此物產生的。 穹元单手托著淡黄色光球,儘管內心极度渴望,但仍是拒绝道:“此物得来不易,林兄还是小心收好”。 说完便要抬手归还。 第二十一章 翳形 穹元先前確实猜测林云逸还有纯净香火,否则又怎会轻易现身相见。 不过一番交谈下来,倒是令其好感顿生,只觉站在面前的乃是真正懂自己之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如今又亲眼得见纯净香火之本源乃是一颗宝珠,而这根本不是凡俗之人能够拥有的,想来应该是林云逸遇见了某种机缘。 若是再收下一颗,他穹远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至於刚刚赠送出去的古旧竹简,乃是早年从苕溪河底淤泥之中发现的,他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继续留在手中已无用处。 赠给林云逸,既有表达结交之意,亦有看好投资之意。 对於这位面相恐怖但心思单纯的穹兄,林云逸也是心生好感,更何况在临別之际还赠与修行功法。 此功法或许对於穹元不算珍贵,但於他而言不啻於一把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以纯净香火回赠,当是最合適不过。 最终他以还回手中古旧竹简为要挟,方才令对方勉强收下。 见穹元收下,林云逸面含微笑,此行不仅功行圆满,而且还有意外收穫。 当真是不虚此行了。 经过互赠礼物,这段关係算是维持住了,他心中已是萌生了藉助穹元来结识更多正义侧的鬼神了。 不过凡事过犹不及,眼下可不是提起此事的好时机。 收回遐想,林云逸拱手告辞,穹元也知晓时间不早,不敢多做耽搁,当即一杵手中钢叉,瀰漫在庙宇之中的黑暗阴影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息,门窗齐齐洞开,炽热阳光重新照亮庙宇,燥热干风再次捲起残灰。 待林云逸適应了日光,扭头回望,此时哪里还有穹元的身影。 他望了望右侧夜叉神像,拱手抱拳一礼,方才大步离去。 “待吸收了这些纯净香火闭关一阵,我应该能够突破现有境界,如此也就无需担心其余妖鬼再来抢占”。 遥望林云逸离去背影,隱於神像之內的穹元喃喃自语道:“看来这位林兄还真是我的贵人”。 “穹元还真是我的贵人,不,应该说是贵神才对”,沿著小径疾走,林云逸在心中如是想到。 在三口乡渡口等了半刻钟,就有一艘载客未满的乌篷船靠了过来。 待得日暮时分,林云逸风尘僕僕的回到了家中。 在井边简单洗漱一番,便在院中皂荚树下坐定。 把古旧竹简慎之又慎的放在石桌之上,这才小心翼翼打开。 定眼瞧去,每根竹片皆工整的刻著十余个蝇头纂字。 大抵是因为保存完好的缘故,字跡还算清楚。 借著晚霞余暉,林云逸细细研读。 不一会儿便沉浸其中,直到天色完全黯淡下来,他方才醒转。 “感觉才看片刻,不曾想已是过去小半个时辰”,林云逸扭动了几下脖子,抬头望了望夜幕,道:“虽说这本修行功法仅是入门级別,但眼下於自己而言也是弥足珍贵了”。 “与《八卦掌》、《左氏剑典》附带的內功功法相比,这卷《纳气法》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林云逸回想片刻,轻声道:“纳气法通篇概述的是在意想之下,於吸气、闭气、呼气循环间完成真炁之转化……”。 “据穹元所言,顶尖江湖客倚仗强大气血与高超武艺也是能够力敌寻常妖魔”,念及至此,他脑海之中不免浮现了江湖客斩妖除魔的战斗画面。 “故掌拳、剑法还需继续习练,更別说纳气法根本没有附带什么神通术法”,沉吟片刻,林云逸打算在尝试修行之余继续习练武艺。 至少目前,习练武艺给他带来了全方位的显著提升,诸如身法、气血、劲道等。 一阵晚风拂过,皂荚树上的绿叶沙沙作响,似乎在为林云逸做出的决定欢呼鼓掌。 弦月不知何时悄然升起,给小院洒下一层朦朧光辉,而那晃动的横斜枝影竟宛若河中水草一般。 氤氳在树上的香,哪里经得住这般晃动,立时四散飘逸。 爬过院墙,飞过屋顶,穿过小巷,整条长街皆被皂荚的芳香笼罩。 “好闻的香” “是皂荚的香气” …… 静謐的夜里,眾人的说话声在县城上空隨风荡漾,越传越远。 珍而慎之的把铺在石桌上的古旧竹简收起,林云逸来到了客厅之中,他可没有忘记另外一件重要事情。 从里间取来文房用具,磨好墨水,备好薄册,他便持笔蘸墨,略一思量便开始书写: “穹元,其名自取,生前为苕溪河伯麾下巡水夜叉,忠心侍主、尽职尽责,然一日有青鱼妖自太湖而来,行事乖张、妄造杀孽,河伯不忿率麾下围杀……” “元亦身死,幸魂魄逃脱,后有一道人御剑而来,击杀青鱼妖后乘风归去,有乡绅出资建庙,名曰小圣庙……” …… 洋洋洒洒数百言,早就打好腹稿的林云逸一蹴而就。 “这应该算是目前最为完整的一本了,希望提取到的奖励不会令我失望”,林云逸望著书写好的薄册,心中充满期许。 “笔跡差不多晾乾了”,他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隨后心中默念一声提取,手中薄册立时消失不见。 心念一动,林云逸倏的出现在案牘库中。 双目一瞥,果不其然,正对门的书架之上新多出了一本蓝皮薄册,封面之上赫然写著夜叉鬼三个大字。 这是他为此书所取名字,穹元生前为巡水夜叉,死后为夜叉鬼神,以夜叉鬼命名最为恰当不过。 取下放在掌心,林云逸默念一声提取。 下一息,就见一颗如同山楂大小的墨黑圆珠从手中蓝皮薄册之中浮现,冉冉升起最终凌空悬浮在他的面前。 墨黑圆珠周身泛著幽光,林云逸只是看了几眼便心生沉迷之感。 所幸这时神魂之內陡然多出一条信息,令他心神挣脱开来。 原来此珠名为翳形珠,贴身佩戴可凭心意施展隱形偽装之术。 凡夫俗子绝难看穿此术,可面对鬼神却不大好用。 饶是有此缺陷,林云逸也是心生欢喜。 抬手取下,他虽不敢多看,但却把玩不停。 第二十二章 夜巡(求收藏求追读) 入手清凉圆润,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心痒难耐的他打算试一试此珠玄妙。 左邻右舍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不好登堂入室。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咚……咚……” 打更人的呼喊声伴隨著敲锣打梆声由远及近。 林云逸会心一笑,这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打更人不就是现成的实验对象。 他轻抚翳形珠,心念一声翳形,整个人体表立时被墨黑烟气笼罩。 几乎眨眼间就从原地消失不见。 桌上烛火照耀之下,根本看不到人影,林云逸兴冲冲溜出小院,来到巷口。 宵禁之下,街上空无一人,唯独一名敲锣打梆的打更人。 瞥见对方走近,林云逸从巷口走出,迎了上去。 当他几乎要与打更人撞上了,对方仍旧是一无所觉,兀自抑扬顿挫的喊著口號: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眼见翳形珠亲测有效,林云逸也就心满意足的折身回返,他可不想真的嚇到对方。 在二人走远之后,一道旋风骤然出现,直吹得临街店铺的招幌哗哗作响。 “翳形术?城內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个会法术的人?”几息过后,似有似无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还真是多事之秋,那打著治病救人旗號的温道人已是够麻烦的了,但愿此人不是邪修之辈”。 “罢了,待巡视结束之后还是走上一趟,摸摸此人底细为好”。 话音落下,旋风凭空消失,招幌也逐渐不再晃动,先前消失的虫鸣声也再次此起彼伏的响起。 再说林云逸回到家中,並未臥床就寢,而是继续揣摩起了纳气法。 此法不同於先前从案牘库收录书籍之中所提取出的拳掌、剑法秘籍。 像《八卦掌拳谱法诀精义》和《左氏剑典》就附带著全套详解,只需按部就班、勤加修炼即可。 而修行纳气法就没有了这般待遇,一切皆靠自己摸著石头过河。 此法大意他自觉有些明白,但其上篆刻的孤僻词汇以及语焉不详的古句,还需要他明確其义,否则修行极容易走了岔路。 “待明日去寻两本医书与道书,看看能否解惑”,林云逸在心中盘算著,若是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设法寻找紫竹派了。 据穹元所言,这紫竹派素来隱秘,宗门位於何方也是人云亦云,有人言说在天目山中,也有人言说大隱隱於世。 列出自己所有不解之处,林云逸忽觉精神没来由的一阵疲惫。 头晕目眩之下心生恍惚,所幸双手及时扶住桌子,这才没有跌倒。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站了好一会儿,精神方才有所恢復。 林云逸苦笑一声,道:“原来揣摩修行法诀竟如此消耗心神,以后可得多注意了”! 揉了片刻太阳穴,吹灭烛火,他才轻抬脚步,向著床边挪去。 勉强脱下长袍,头一挨枕头便立时沉沉睡去了。 斜月高掛,银辉洒落。 忽的不知从哪飘来几团阴云,渐渐把月光遮挡了去。 打更人刚报过三更天,林云逸小院之中就陡然吹来一道风。 风中夹杂著阴冷气息,原本安静无声的皂荚树似乎受惊了般,立时枝叶晃动,发出哗哗的声音。 只可惜林云逸睡得深沉,並没有听到院中异常。 一道身穿黝黑鎧甲的人影悄无声息显现出来,体型高瘦,面貌威严,腰间挎著长刀。 来人抬起右手朝空中抓了抓,尔后凑到鼻下一闻,立时沉声道:“先前施展翳形术的人就住在这里了”。 接著耳朵晃动几下,便听得了屋內轻微鼾声。 “人已睡下”,来人摇摇头,道:“如此长时间还未察觉到院中异常,这警惕心还真是……” “或许此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翳形术”。 来人沉吟片刻,轻轻一抬脚,整个人就就直直向反口房门撞去。 那紧闭的木门就犹如空气一般没有造成丝毫阻碍,来人不避不闪就轻鬆进入屋內。 然而下一息,屋內陡然亮如白昼,接著就见一道黑影惊惶的退了出来。 一连退了五六步,黑影方才站定。 此时对方颇为狼狈,遮蔽全身的黝黑鎧甲破破烂烂,面上五官模模糊糊不再清晰可见。 遥望著重新归於黑暗的房屋,脸上写满了忌惮。 “此人到底是什么来歷?还有屋內桌上铺放著那张字帖竟然能够暗室生光,一击重创於我”。 黑影喃喃自语,心中升起无限怨悔,怨自己好奇心太重,悔自己多管閒事。 低头望了望自己黯淡的形体,黑影深深地望了一眼臥室方向。 心道此人委实太过奸滑,表面上毫无戒备,暗地里却又布置手段。 当真是欺鬼太甚。 可是他纵有千般怨气,也不敢再冲屋內那人发泄。 刚刚那一瞬间的毫光,看似温和,但照耀在身上就仿佛雪遇滚烫沸水一般,急剧消融。 黑影抬手摸出三颗灰黑如酸枣大小的灰珠,先是划拉出两颗。 略微沉吟过后,又满是肉痛的把另外一颗也划拉出。 之后一仰脖,三颗灰珠尽数被吞入腹中。 不消片刻,黑影体表有灰黑烟雾蠕动,破碎的鎧甲,模糊的面目都开始缓缓趋於先前模样。 百息过后,黑影陡然在原地消失,紧接著一股骤风翻墙越户,向著城北城隍庙方向奔去。 林云逸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有人在院中私语,但细一听又感觉是风的呼啸声。 他翻了个身,转瞬又陷入熟睡之中。 翌日一早,林云逸神采奕奕的醒来。 经过一夜睡眠,他的精神已经全然恢復。 身体无恙,习武一事自然不能懈怠。 当他穿好长袍从里间出来,习惯性的朝桌上铺放的“正”字字帖望了过去。 只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原本光洁的纸面竟然变得粗糙了些,墨黑的字跡边缘竟然变得黯淡了些。 林云逸蹙著眉头,道:“这是昨夜有妖鬼进来过?” 说罢这句话,他快步走至桌前,小心翼翼拿起字帖,仔细观察片刻后发现字帖大体无恙,似乎仅是损耗了些能量。 接下来他又对著铜镜查看了一番自己,尔后又扫视所有房间,確认並无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放心。 “这字帖应该还能再支撑些时日,就是不知闯入进来的妖鬼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直接身亡还好,若只是受伤的话说不得会捲土重来”。 第二十三章 生炁 魂穿此世,林云逸第一次有了真正危机之感。 这种感觉纵使是当初直面倀鬼田文都未曾有过。 林云逸在心內思索著,酝酿著对策: “纳气法需得儘快入门,同时也需收录更多人物信息,此外看能否通过別的渠道获得护身物品”。 “在字帖报废之前,安全应是无虞”。 理清头绪之后,他信步来到井边,简单洗漱过后便开始了站桩。 站桩过后便是习练八卦掌、再之后便是习练左氏剑典。 待得日上三竿,阳光已是变得有些炙热,汗流浹背的林云逸方才停了下来。 在井边擦洗一番,重新换了身乾爽衣服,他便掛上铁將军,向著街上走去。 在大虞,医书多为家族代代相传,至不济也是师徒相传,故购买医书殊为不易。 不过也有例外,当今虞皇年轻之时锐意改革,命太医院诸多名医合力编纂了数部通识医书。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其中有一本名为针灸五行经,书中前半部分论述的是针灸理论,后半部分记录的是针灸案例。 此医经对於人体穴位有著详细记载以及注释,不少习武之人会常常翻阅。 若不是他习练的两部功法有些特殊,恐怕早就购置此书了。 然而纳气法的出现,还是令他不得不买下此医经。 除此之外,还需购买一本由朝廷主持编纂的道藏,此部书共分十八册,每一册记录一本广为流传的道家经书並配有全文注释。 先前听白三说过,四海书坊是安吉城內唯一出售朝廷编纂之书的店铺,故林云逸直奔此地而来。 两本书皆粗粗翻阅数十页,就已帮助解决了修行纳气法的一个疑问。 肉痛的掏出二两银子,林云逸抱著一摞书就向回赶。 在他走过之后,坐在巷子口纳凉聊天的人立时纷纷议论: “这位林公子莫不是个书呆子?怎的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书”。 “这般坐吃山空下去,只怕迟早会和甜水巷的王家老二一般”。 “可不敢瞎说,俺可是听衙门里当值的表妹夫说过,吴主簿十分青睞林公子的”。 …… 左邻右舍的閒言碎语,林云逸自然不在乎,即便是听到也只会一笑而过。 他的志向別人又怎么会知晓呢。 连吃了两张从街上小吃摊买来的大饼夹滷肉,又灌了一碗温开水,林云逸的午饭就搞定了。 坐在皂荚树下的石凳,背靠著粗壮树干,他一边细细研读《针灸五行经》,一边对照身体穴位。 有习练八卦掌、左氏剑典的底子在,查缺补漏之下,林云逸学起来自然快了些。 日头毒辣,树荫下却极为阴凉,他专心致志的翻阅对比。 从烈日当空到日薄西山又到夜幕降临,林云逸这才不得不停下。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他不禁轻笑一声:“修行之日不远矣”! 一连几日,林云逸都闭门苦读,一日三餐也都是简单解决。 待得第九日,两部书终於翻阅完毕,而关於纳气法的所有疑惑之处也皆已找到答案。 当天夜里,林云逸便开始了第一次真正修行。 盘膝而坐,面朝正东,脚分阴阳,手掐子午,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心。闭口藏舌,舌顶上齶,呼吸绵绵,微降丹田…… 林云逸收摄心神,意念感悟身体內外细微变化,呼吸愈发变得深、长、匀、缓、柔。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两个时辰后,林云逸忽然心中一动,腹部下方竟微微发热起来。 他没有妄动,继续保持静心调息,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下丹田內萌生了一股细微暖流。 那暖流简直比头髮丝还细,若不是一直意守丹田,恐怕还不一定能够察觉。 “这应该就是纳气法记载的先天之炁”,林云逸面上浮现喜悦,不过內心仍是保持冷静。 生怕心神摇曳之下,这缕刚刚萌生的先天之炁消散开来。 …… 直到林云逸意念催动先天之炁反覆运行三个周天,令其熟悉了运行路线,方才停了下来。 成功炼化这第一缕先天之炁,就代表著他踏入了修行门槛。 这纳气法虽然只是基础修行法诀,但也有一个优点,便是行走坐臥不拘何种姿势,皆可以运转功法进行修炼。 “先用此功法打下修行基础,后续再设法寻求別的玄妙功法”。 轻道一声,林云逸长身而起,这一次非但没有觉得疲惫,反而精神十足。 只不过感受到体內经脉隱隱传来的酸胀,他知晓今日不能再次运转功法搬运周天了。 须知欲速则不达,否则於己身全无益处。 又过了两日,眼瞅著一月之期將至,林云逸不得不再次背上行囊准备离家。 说实话,他有些不愿跑这一趟,一来习惯了白日习武,夜里修行的规律生活;二来那晚过后,正字字帖再也没有发生异常。 但奈何身上银钱快要告罄,林云逸纵使一拖再拖,总是免不了这一遭。 安吉县也有玄衣卫驻所与据点,可他不愿被人知晓自己確切踪跡,故只好舍近而求远。 顺便再看看左飞这位故人,问问这个月其身上是否有新的故事发生,好及时增补內容。 至於传往京城的消息,他已经提前备好,写的正是道人御剑斩杀青鱼妖之事。 另外为了证明可信度,还附有一幅神像画像。 林云逸外出一事不免又被左邻右舍嘀咕了一阵,不过左近两家也没忘记叮嘱自家娃儿平日里帮忙看顾一二。 来到城外码头,他寻找一圈並未发现李老汉那条乌篷船,当下不免在心內嘆息一声。 李老汉与其儿子那条乌篷船船维护的不错,二人驾船相当嫻熟,当然供应的饭食也还可口。 “公子是要乘船吗?”一道洪亮声音传来。 林云逸扭头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面容黝黑的赤膊汉子正站在船头朝自己拱手。 “长兴县去不去?”他回了一声。 “去得去得”,赤膊汉子笑著回道:“公子无需多等,船马上就出发”。 林云逸点点头,快走几步,踩著刚放下的跳板上了船。 这条船也是乌篷船,与李老汉那条大小差不多,走进船舱,里面已是坐了九个船客。 忽然林云逸双目一凝,隨后嘴角含笑,他竟然瞧见两个熟人。 第二十四章 仕女图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时两个人也已经瞧见了林云逸,当下齐齐拱手喊道: “林兄” 林云逸走至二人近前,拱手笑著道: “冯兄、王兄” 此二人正是先前同乘一船的那两个书生。 浓眉大眼的书生姓冯名笙,高颧阔鼻的书生姓王名焕。 重逢共患难的故人,二人也是满心欢喜。 林云逸在右侧空位坐下,又把行囊放在一旁,道:“冯兄、王兄,你们二位这是去往哪里?” “林兄,我们二人准备去往余杭游歷”。 “若是林兄有暇,不妨与我等结伴同行”。 冯笙与王焕热情邀约,他们先前可是见到这位林兄主动殿后,想来应该也有武艺在身,如此路上倒也不虞危险。 他们两个在安吉县城內可是提心弔胆了好几日,直到见得衙门贴出的平安布告后方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经此一事,二人登顶天目、龙王二山的计划也搁浅了下来。 至於其中原因乃是听人言说山中有鬼怪妖魔。 所以在余下的半个月里,仅仅是在乡野间游歷。 耳听二人絮絮叨叨讲述著这段时间经歷,林云逸竟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嚮往之情。 “我们二人游歷至梅溪乡,恰逢当地大集,閒逛之中偶遇了一个杂货摊子,王兄可是淘换了一个宝贝”。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只是一幅普通仕女图而已”。 听得冯笙所言,王焕连连摆手,可眉眼间的笑意早就出卖了他。 “王兄,还不拿出来请林兄鑑赏一二?”说完朝著林云逸挤了挤眼。 自从王焕淘得这幅仕女图后就视若珍宝,平日里根本难得一见,就连他也不例外。 满打满算,冯笙也仅仅欣赏过两次。 而每一次欣赏过后却总是觉得意犹未尽。 那画上的宫装侍女身著一袭散水雾绿茵百褶裙,肩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 明眸皓齿,肌若凝脂,轻轻一掐似乎就能拧出水来,望之令人心生无限爱怜。 “冯兄,你果然还在惦记我这幅画”,王焕瞥了一眼冯笙,没好气的说了声,隨后颇为豪爽道: “今日既然林兄当面,王某这就取出画卷,请二位好好欣赏一番”。 说完这句话,王焕便打开了双腿环夹的箱笼,不一会儿从中摸出了一幅画卷。 画卷宽约尺半,外表有些泛黄,似乎是先前保存不当的缘故造成的。 王焕小心翼翼托著,双眼望向泛黄之处时流露出惋惜之色,而身旁的冯笙亦是同样神情。 林云逸望了二人一眼,当即心生好奇,不知这幅画究竟有何魅力,竟让他们如此心醉神迷。 隨著画卷徐徐展开,只见形如墮马的乌黑髮髻之上斜插著一根点缀碎玉的金簪,紧接著便是一张不施粉黛似桃的白净面容。 眉如新月,唇若樱桃,眸如秋水…… 当画卷上的宫装仕女完全展露出来,冯笙与王焕的双目已是再也挪不开。 面含深情,想要抬手轻抚,又怕唐突了佳人,最后就这般悬在半空中。 林云逸也是瞬间就被牢牢吸引,只觉画上的仕女乃是平生见过的最美女子。 双目凝视过去,那仕女似乎也在深情回应,一顰一笑只为君绽放。 船上其余船客见三人一副痴迷模样,也纷纷好奇的凑了过来,孰料瞧见之后也瞬即纷纷神魂顛倒。 就连乌篷船晃晃悠悠驶离了码头都没有察觉。 沉溺间,林启忽觉心口有些微微发热,这才如梦初醒。 此时再观那画卷之上的宫装仕女,哪里还是先前清新脱俗的模样,而是化为了一个面目狰狞的乾瘪老嫗。 她满脸狞笑著,张口吞咽著,令人毛骨悚然。 右手摸了摸藏於心口的正字字帖,林云逸狂跳不止的心臟稍稍缓了缓。 微一沉吟,调动丹田之內的一缕先天之炁覆盖於双目,此时在望过去,只见那乾瘪老嫗正在大口吸吮著一缕缕白色烟气。 深陷在眼眶里的乌青双目紧闭,面上褶皱堆积在一起似十分享受。 林云逸抬头环视,瞬间就发现了白色烟气的源头,乃是从围拢在画卷前的九名船客头顶一一牵引出来的。 隨著白色烟气持续被画卷上的乾瘪老嫗吞吸,眾人面上皆皆慢慢浮现一抹肉眼可见的苍白。 再次扭头望了一眼画卷,林云逸竟然发现乾瘪老嫗似乎有睁眼趋势。 他深知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已经清醒,於是当下也顾不得肉痛,一拽衣襟露出了正字字帖。 当粗黑的正字对上眼皮蠕动的乾瘪老嫗,剎那间就见一道毫光亮起,紧接著就听到几声嘶唳惨叫响起。 惨叫声立时惊醒了包括冯笙、王焕在內的九名船客,双目短暂迷茫过后,一个三十来岁的游方货郎抬手急喊:“书生,你的画著火了”。 束好衣襟的林云逸也跟著提醒道:“王兄,小心”。 说完就跑到船尾取来一块半湿的抹布,略一沉吟就塞给了不知所措的王焕。 后者匆忙接过也未来得及道谢一声便朝著燃烧近乎一半的画卷胡乱扑打过去。 过了几息,燃烧的火苗仍旧没有被扑灭,眼瞅著画卷马上就要烧完,王焕右手一把鬆开。 画卷落在了船舱甲板上,他又赶忙抬脚连踩几下。 火苗总算是被扑灭,但画卷也仅剩空白一角,连仕女的头髮丝也看不到一缕。 林云逸见状跟著其余人一起连连惋惜,他可不想令人察觉到什么异常。 从王焕的表情不难看出,对方可是把这幅仕女图视若珍宝的,若是有人生出抢夺毁坏心思,只怕能与人拼命。 此外就算是他言辞凿凿的说画卷上的宫装仕女乃是妖魔鬼魅所化,恐怕也难以令人信服。 目前刚踏入修行门槛的他,仅能勉强藉助一缕先天之炁令自己开启双目能够看破幻象,至於令在场其余人拥有此能力却是根本做不到,即便是短暂一瞬。 想来想去,只能故作迷茫无知。 冯笙对於仕女图的损毁也颇为心痛,他拍了拍不言一语的王焕,面带疑惑的询问道:“王兄,这幅画自始至终皆在你手里,怎的会突然著火?” “不是俺,俺刚才也在看画” “也不是我,我身上根本没带火摺子” …… 第二十五章 救命 一时间眾人纷纷言说不是自己,林云逸也真诚的摊了摊手。 “哪里著火了?” 人未至声已到,赤膊壮汉心急火燎的跑进了船舱,见得一名书生右手拿著一片满是烧痕的残破纸片,而甲板上飘著不少灰屑。 仔细扫视一圈,发现船舱之內並无什么著火痕跡,这才把心放回肚子。 “这位公子,我这条船可是租来的,若是损毁一点,怕是要用命还……” “还望诸位小心,若是再有下次,就休怪我撵人了”。 一个人敢在苕溪上討生活,赤膊壮汉又岂不是易於之辈,言辞警告一番方才走了出去。 其余人面面相覷几眼,相继安慰王焕几句便各自坐回了原位。 因为仕女图不知何故突然著火一事,船舱內的氛围便显得有些凝滯了。 林云逸与冯笙合力搀扶著王焕重新坐回原位,又一起宽慰了几句,结果对方仍旧是手捏残片,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冯笙有些无奈又有些后悔,刚才可是他提议王焕取出仕女图来的。 林云逸心內可没有生出什么惋惜之情,有的只是后怕。 他猜想乾瘪老嫗吞吸的乃是人之阳气,偶尔损失一点倒是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便能休养回来。 但是日日损失下去,只怕不久就会病入膏肓,形如枯槁,最终不免落得个神仙难救的下场。 瞥了一眼四下飘散的灰烬,林云逸伸手摸了摸藏在衣襟內的正字字帖,感觉又变得粗糙了一些。 “又损耗了些正气,也不知还能够动用几次”,他在心內嘆息著,肉痛著。 顺流而下,乌篷船的速度自然不慢,还未至正午便已驶过了水口乡。 原本林云逸想著趁中午在水口乡泊船靠岸时前往小圣庙拜访穹元,不过如今已是错过,只能等来时再行拜访了。 届时他想问一下穹元是否知晓仕女图的事,不知是错觉还是直觉,总之冥冥中有种感觉,那乾瘪老嫗怕是没那么容易彻底死去。 烈日当空,空气中蒸腾著热气,就连岸边草木也都耷拉著叶子,一副萎靡不振的蔫態。 乌篷船在赤膊壮汉的操控下,稳稳的停泊在了一棵垂下万丝絛的柳树下。 细长的枝条飘舞摇曳著,如婀娜的舞女,如仙宫的珠帘。 感应到船停下,林云逸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里面的气氛著实有些沉闷,他想出来透透气。 抬头望去,只见赤膊壮汉站在船头,双手提著渔网,侧身站好一个角度,尔后猛然用力,拢在手中的渔网立时化为一个大圆朝著水下扣去。 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赤膊壮汉回头见是最后登船的那位公子,挠了挠头道:“林公子,这附近的胖头鱼不少,拿来熬汤最是美味……” 不多时,赤膊壮汉便开始往上拖拽网绳,左手右手相互配合之下,渔网很快就拽起了大半。 “哗啦啦” “哗啦啦” 林云逸已是看到几条大鱼在网中奋力挣扎,溅起了无穷水。 “我来帮忙”,他走到船头搭了把手。 原本有些吃力的赤膊壮汉一下子顿觉轻鬆不上,他扭头瞥了一眼林云逸,暗嘆自己差点看走眼。 这位一副柔弱书生模样的林公子,身上力气倒是不小。 二人合力,连鱼带网很快就被拖拽到船头。 “两条草鱼,三条胖头鱼”,赤膊壮汉从网里取出鱼,咧嘴直笑,道:“草鱼稍小,胖头鱼略大,合计有五六十斤”。 船头的动静不免惊动了船舱內的眾人,除了王焕,其他人都走了出来,瞧见活蹦乱跳的大鱼,纷纷出声夸讚: “船家好身手” “好大的鱼” …… 赤膊大汉性情豪爽,先前舱內著火的事情早已拋在脑后,如今听得眾人夸讚,当即摆手道:“诸位客人还请等上一等,我这就生火做饭”。 到底是在水上討生活惯了,不一会儿就处理好了两条胖头鱼外加一条草鱼,接著转过身就生好了炉火…… 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鲜美的鱼汤就出炉了。 赤膊壮汉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海碗,几大块酥软鱼肉外加两勺白汤,吃起来很是津津有味。 林云逸坐在船头吃著,忽然感觉到天色猛然一暗,他端著碗筷抬头望去,只见大片大片的厚实乌云自西北方向涌来。 不消片刻,炙热日头就被严严实实的遮挡起来,恍若夜幕降临一般。 紧接著狂风来袭,夹杂著雨水气息,儼然骤雨將至。 赤膊壮汉面现焦急,高声催促著眾人赶紧回船舱。 他取出一条粗壮的绳子,一头系在船头,一头系在树干。 狂风骤雨之下,水流水位也会隨之上涨,他这条小船必须固定好,否则会有顛覆危险。 在赤膊壮汉刚端著熄灭的火炉走进来,黄豆大的雨点便重重砸落下来。 儘管上方的柳树枝条削弱了雨势,但砸落在篷顶之上仍是噠噠作响。 “这雨也不知会持续多久” “这天气还真是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坐在对面的游方货郎和一个採药人小声议论著。 见有雨水打进来,赤膊壮汉赶忙放下舱帘,转身一脸凝重的说道:“依我看,这场雨短时间內怕是停不下来”。 他心中也是焦急,在此耽搁的久了,自然会耽误后续行程。 少跑一趟,每月租金可不会少,每月船税也不会少,唯一少的就是归於自己的那份钱。 “卡擦” 忽然一道闪电横贯了小半个天际,透过舱帘、窗口的缝隙照了进来,每个人的面上都写满了焦急不安。 “轰隆隆”,震天的雷声紧隨而至,似乎天地都为之一颤。 风急雨骤,水浪起伏,儘管乌篷船系在不远处柳树树干上已是不虞冲走,但是却止不住晃个不停的船身。 林云逸和赤膊壮汉以及王焕倒还好,可是其余人就难以忍受了。 尤其是刚刚吃了一大海碗鱼肉汤,几人肚子里已是闹得天翻地覆了。 坐在旁边的冯笙终是忍不住了,抬手捂住嘴巴便匆匆向舱门衝去。 刚刚掀开竹帘,便头朝外呕吐个不停。 另外几人见状再也难以憋住,有人跑向前舱门,还有人跑向后舱门。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眾人才一脸苍白的重新坐回原位。 “救……命……”,就在眾人竭力坐稳之际,隱隱约约有一道轻微呼救声透过舱帘缝隙钻了进来。 第二十六章 玉灵 赤膊壮汉侧耳倾听片刻,猛的站起来道:“不好,这是有人落水了”。 说完这句话就跑去后舱门位置,在一旁的杂物堆中摸索一阵,取出来一盘长绳以及两个大黄皮葫芦。 “诸位就在船舱待著,我去船尾看看什么情况”,说完这句话往头上戴了个斗笠,掀开竹帘走进了雨幕里。 林云逸略微一想,便也从杂物堆那里取了一个斗笠戴在自己头上,隨后就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刚出得舱门,呼啸的斜风夹杂著雨水就迎面扑来,他抬起左手压住斗笠,微微仰头向上望去。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好似天河之水倒灌,身处茫茫雨幕,视线极为模糊。 好在有赤膊壮汉的身影做指引,他还是顺利的抵达船尾边缘。 “林公子,你怎么出来了?”见得林云逸站在自己身旁四下眺望,身体隨著船身起起伏伏,赤膊壮汉不免有些担忧道: “风大雨大,林公子快快回舱里”! “否则淋雨时间长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无妨”,他习武不輟,身体强健远超普通人,淋上一会儿雨並不碍事。 摆摆手,林云逸继续扫视水面。 见劝不动,赤膊壮汉也就不再坚持,转而来回扫视水面。 如今水位明显上涨,从上游奔来的湍急水流更是裹挟著杂草树枝,从船上望去只觉隱隱绰绰,皆有些像落水呼救之人。 “救我……救我……” 数十息过后,林云逸再次听到了求救声。 此时的求救声比之在船舱之內听得更加清楚了些。 赤膊壮汉也不例外,循著声音来源方向举目眺望。 结果很快就有所发现,隨即扭头朝著林云逸问道: “林公子,你看那棵榕树下是不是有个人?” 顺著对方所指方向定眼望去,林云逸很快发现树下有个模糊身影,似乎正死死拽住了一根裸露出来的根须,故才没有被河流冲走。 林云逸盯著看了片刻,这时又恰有微弱求救之声从那个方向传来,这才有些肯定的回道:“那里似乎真有个落水之人”。 “仔细听声音的话,还是个老翁”。 “林公子,我这就下水救人”,听得林云逸与自己猜测一致,赤膊壮汉也不含糊,迅速脱掉衣裤,尔后又往腰上套了两个大葫芦,就一个纵身跃入水中。 林云逸面上浮现一抹担忧,苕溪之水如此湍急,纵使擅长泅水,恐怕自保也难,更何况下水救人。 他之前从案牘库收录的书册之中提取过浮水术,这些生活中所用到的小术皆可如同传说中的內力灌顶一般顷刻大成。 不过他並没有急著下水,而是打算暂且留在船上观察形势,倘若有危急情况再下水救援不迟。 几息过后,赤膊壮汉从丈许外浮出了水面,尔后藉助两个大黄皮葫芦的浮力继续向下方榕树那里泅去。 浮浮沉沉,水性嫻熟的赤膊壮汉恍若浪里白条,很快就靠近了榕树。 “到底是水上討生活的人”,林云逸不禁轻赞一声。 不过面上担忧之色未消,带著求救之人回返比之刚才去时怕是难上数倍不止。 林云逸目不转睛盯著,心中已是做好了隨时下水救援的准备。 果然如他所料,赤膊壮汉因为多带了一人的缘故,逆流回游之时明显吃力许多。 八丈 七丈 …… 待相距三四丈时,赤膊壮汉忽然一个脱力,眼瞅著就要被水流冲走。 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忽然瞥见一条绳索精准的落在自己身前。 来不及多加思考,赤膊壮汉当即抬手拽住了绳索。 站在船尾手握绳索另一头的林云逸立时手足同时发力,竭力拖曳。 “咦?这是救回来个什么东西?” 隨著距离继续拉近,林云逸已是发觉赤膊壮汉救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老翁。 “这……救回来的竟然是一只水龟?” 透过雨幕看清了赤膊壮汉右臂所夹之物后,林云逸心中满是讶异。 对方乃是去救人的,怎么带回来一只水龟。 要知道水龟可不怕水。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赤膊壮汉终於抵达船尾。 “多谢林公子相助,否则可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 赤膊壮汉抹了抹脸,继续说道:“先前我们看错了,榕树下没有什么老翁,只有这一只受伤的水龟”。 “说来也奇,我刚一靠过去,这水龟就死死咬住了葫芦上面的绳头,怎么也不鬆口”。 “之后我又仔细查看了几遍,榕树下根本没有落水之人,至於求救声更是没有再听到,於是只好带著这只水龟回来了”。 “对了,它龟壳碎了近乎一半,想来应该伤的不轻”。 赤膊壮汉一边说著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水龟背部。 林云逸望了过去,龟壳上半部分確实有多处裂纹,有一处还缺失了拳头大小的壳片,露出的血肉被河水浸泡的有些灰白。 “先上船再说”! 他蹲下伸出手向上猛然一拽,赤膊壮汉与紧咬绳头不放的水龟就齐齐翻上了船。 “或许先前我们听到的不是求救声,亦或者落水的老翁早就被水流冲走了”。 赤膊壮汉穿好衣裤,远眺下游,有些失落的说道:“但愿是我们听错了”。 林云逸站在一旁也四下环视了一圈,再也没有发现似人身影,也没有听到求救声。 於是二人只好作罢,一前一后回到了船舱。 见得两个湿漉漉的人影返回,已经习惯船身摇晃不停的眾人皆齐齐鬆了口气。 见林云逸走了过来,冯笙轻声叮嘱道:“林兄,赶紧换身衣服,否则容易风寒”。 旁边的王焕也清醒了些,毕竟他再痴情也难以忽略船身剧烈摇晃之感。 连摔了几次后,哪里还有心思回想那幅仕女图,只一心顾著自己安危了。 林云逸点点头,从行囊里取出了一件蓝袍换上。 而这时已是有人发现了赤膊壮汉带回船舱的水龟。 “船家,你刚才不是出去下水救人了吗?怎么带回来一只水龟?” “诸位,水龟亦名玉灵,有美好神奇之寓意”,却是冯笙起身笑著说道:“如今我们得见玉灵,想来皆会平安无事”。 林云逸微微摇头又点头,冯笙有些急智,虽然解释有些牵强,不过值此人心不定之际,倒也有鼓舞人心的作用。 话音刚落,其余几人面上同时浮现笑容,再望向地上趴伏的水龟,目光之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不屑。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林云逸瞥见水龟在听得眾人讚美之时竟咧了咧嘴。 “莫不是与先前遇到的赤狐一般,都是有灵性的动物?” 第二十七章 慾壑难填求龟忙 “对於我们这些在水上討生活的人来说,水龟可是一种吉祥的象徵”。 这时换好衣服的赤膊壮汉走了过来,朝著眾人拱手说道:“有了神龟庇佑,我们定然能够平安回家的”。 “说不定雨很快就小了” “对……对……” “是这个道理” “船家,你可得养好了它,背上有伤哩”! 很快,眾人纷纷出言,笑声亦是不断。 小小的乌篷船不停摇晃著,似乎是被笑声所染。 林云逸眯著双眼,丹田之內的那一缕先天之炁悄然覆盖其上。 望向眾人头顶,只见一缕缕紫红烟气升腾匯聚,正在不断吞噬盘旋在舱顶的阴霾之气。 就在此时,赤膊壮汉推开窗户向外望了一眼,只见雨水稀稀落落,立时兴奋的喊道:“诸位,雨小了”。 而在林云逸的眼里,眾人头顶之上的紫红烟气猛然一涨,直接把剩下小半的阴霾之气吞了个乾净。 “人身之气象,亦如这天象,瞬息万变”! 林云逸感慨著,低头瞥向了水龟,只见其身上笼罩著一层淡淡的青光。 正要再细看下去,双目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原来是那缕先天之炁消耗过多,已是自动回返下丹田去了。 “一缕先天之炁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林云逸苦笑著摇摇头,在心內记下了这次教训。 “另外这只水龟似乎有些不普通,不过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他在心內思索著,更加確定了对方拥有灵性。 与此同时,趴伏在地上的水龟忽的伸长脖子,疑惑的四下扫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 一刻钟后,乌云呈现溃散之势,裂开的缝隙中有刺眼的金色阳光直直投射下来。 水流不再湍急,水位也有了下降趋势。 赤膊壮汉解开系在树干上的绳索,高声呼喊著:“开船嘍”! 林云逸感觉船身轻轻一动,隨即就平稳了下来。 临近窗边的人推开了窗户,霎时间一股凉爽的风就吹了进来,携带著雨后清新空气扑在脸上,令得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坐在木凳上的游方货郎忽然双目一转,起身朝著救上来的水龟走了过去。 及至近处,他双手合十,连连躬身祈愿: “神龟啊神龟,你可要保佑我这一次的买卖顺利”。 採药人见状双目一亮,面上浮现著贪婪,也是走至水龟前有样学样,躬身祈愿道: “神龟啊神龟,你可要保佑我每次进山都能採集几株上年份的珍药”。 其余几人见状也纷纷效仿,船舱里顿时好不热闹。 …… 林云逸嘴角直抽,这些人还真是慾壑难填。 漫说这水龟不是什么鬼神,纵使是的话恐怕也不会满足这般多愿望。 这么多人在跟前纷纷攘攘,怕是任何鬼神也会不胜其烦。 以城隍庙为例,每日上香的人数不胜数,所祈之愿也五八门,但也不见回应了多少人。 林云逸取了淋湿的长袍,径直来到了船头,搭在了篷顶。 隨后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赤膊壮汉閒聊起来,慢慢的把对方信息套了个乾净。 …… 临近长兴县,已是日暮时分,河面变得宽阔起来,水流速度也为之一缓,而捕鱼的船只也肉眼可见的多了不少。 夕阳西下,红彤彤的光影倒映在河面上。 渔船划过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光影剎那间化为了无数碎片,斑斑点点恍若珍宝。 渔夫从鸕鶿嘴里接连掏出了好几条鱼,咧嘴笑著又將其赶进水里。 “钓车子,橛头船,乐在风波不羡仙”,负手站在船头,林云逸有感而发。 赤膊壮汉竖起大拇指夸讚道:“林公子好文采”! 林云逸摆摆手,静静欣赏著眼前这幅渔舟唱晚图。 又行驶了约莫一刻多钟,乌篷船已经停泊在了长兴县码头。 “祝林兄此行办事顺利”,在林云逸登上栈桥后,冯笙与王焕站在船头拱手道別。 他们二人今晚留在船上过夜,待明日一早继续乘坐此船转道东苕溪,尔后便可直达余杭。 “那就借你们吉言了”,林云逸拱拱手,道:“祝二位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话就向著县城行去,身姿挺拔不群,步履平缓优雅。 “林兄果真有古君子之风”,遥望林云逸远去背影,冯笙轻声讚美著。 王焕点点头,忽然瞥见林云逸身后斜背的长剑,眼睛顿时一亮,道: “冯兄,你我抵达余杭,也要购置一把长剑”。 “你我二人文採风流不逊他人,就是独独欠缺了那么一点英气”。 冯笙立时赞同的点点头:“王兄言之有理”。 听得二人一唱一和,忙著生火的赤膊壮汉不禁摇摇头。 心道人家林公子那是有真本事,背上长剑可不是拿来装饰用的。 晚霞转黯,暮色渐浓,在经过三里坡林间小路时,林云逸提剑在手小心戒备。 好在这一次並未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就这般顺顺利利的走了出来。 进城之后入住了上次那家客栈,不过考虑到宵禁时间將至,他打算明日一早再前往李氏绸行。 把行囊放在房间,来到一层大堂隨意点了两菜一汤就开始慰藉早已有些空虚的肚子。 今日客栈几近人满,耳听旁边两桌食客低声议论,才知晓是运送周边几县漕粮的船商在此匯聚,待全部到齐之后便会一同驶往钱塘,之后一路沿运河直达皇都。 “南粮北运,乃朝廷头等大事”,林云逸听了会儿也就不再关注。 用过晚饭,他就回到房间开始奋笔疾书。 “王焕,与友人至梅溪游玩,恰逢大集,於一杂货摊淘得一幅仕女图,女子明眸皓齿,肌若凝脂,貌美不可方物,夜夜相拥入睡……” “后船上遇故人,友人攛掇,遂取画邀约共赏,皆沉湎,船上其余人好奇观之,亦沉沦……” “故人突醒,以先天之炁覆双目,得以见仕女之真面目,乃一乾瘪老嫗尔……” …… 望著桌上薄册多出数百言,林云逸嘴角含笑。 上一次虽然案牘库收录了《王焕》这本书,但是大概因为內容较少的缘故,並未提取出奖励,当时还颇为遗憾。 “想来这一次定然不会叫人失望”,林云逸喃喃低语一声,心里满是期待。 第二十八章 鸟语 不过他並未急著现在就提取奖励,而是打算补充完冯笙的內容再一併提取。 从初次认识二人起,他们就结伴游歷,足以称得上好友了。 林云逸也乐得成人之美,说不定待会还有幸运加成。 “冯笙与友人同行梅溪,手慢半拍与仕女图失之交臂,初次观后便引为平生憾事,恨不能日日对画观赏,然友人视之宝,藏匿颇深……” “恰逢与故人相见於船上,遂得偿所愿,然仕女图中途著火,心生自咎……” …… 大概过了一刻钟,林云逸把手中毛笔搁於笔架之上,扫视几眼轻声道:“补充的差不多了”。 待墨跡风乾,他默念一声收录,面前两本蓝皮薄册瞬间消失无踪。 心念一动,林云逸已是来到了案牘库中,只见《王焕》与《冯笙》这两本书果然出现在了正对大门的书架之上。 来至近前,取出《王焕》,轻道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团粉雾乍现,接著从中慢慢浮现一朵破破烂烂的桃。 分五瓣,三瓣枯萎,余下两瓣腐烂,根本不像什么宝物。 纳闷间,脑海之中忽然凭空多出一道信息。 接收完毕,林云逸面上浮现一抹古怪,道:“原来这朵桃竟然名为烂桃”。 如其名,其一经施展在目標人物身上,便会徐徐生效。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身边就会频频出现各种不靠谱之人前来死缠烂打。 最终真正的恋情被干扰,圆满的婚姻被破坏。 “月老手中线,不敌烂桃,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最为合適不过了”,林云逸瞥了一眼悬浮在书册上方的那朵烂桃,颇有些忌惮的说道: “无缘无故坏人姻缘怕是有伤天和”! 说完这句话,林云逸心念一动,这朵烂桃立时重新归於手中薄册。 目前他还用不到此物,打算先留在案牘库中。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畏首畏尾之辈,该用之时还是会断然出手的。 把手中书放回书架,林云逸又取下《冯笙》这本薄册,轻道一声提取,瞬间就见一颗葡萄大小的幽白光球从书中升起,最终悬浮在其上尺许处。 紧接著脑海之中出现了一道介绍此物的信息。 原来这幽白光球里面刻录著鸟语术,他只要吸收掉这颗光球就能够瞬间学会鸟语。 “鸟语?” 林云逸先是想到了先前在客栈之中遇到的赤狐,记得那个小狐狸当时就张著细长的吻,发出了类似雀鸟的声音。 当时他只是有些好奇,並未多理睬。如今细想起来怕是在与客栈外面的雀鸟沟通交流。 隨后他又想到了穹元曾提及过的几句话,其言说鸟为神之使,常被用来传递讯息。 至於更多的信息,作为乡野小神的他便不知晓了。 林云逸心念一动,凌空悬浮的幽白光球瞬间没入头顶不见,与此同时其记忆之中多了一门语言——鸟语。 他下意识的张口,喉咙耸动,尔后一声声鸟鸣陆续响起。 先是隼鸟,再是鸿雁,又有白鹤、黄鸝、杜鹃种种鸟鸣,婉转啼鸣,群音交织。 每种鸟鸣转换自如,只要林云逸心念一动,立时就会变成另外一种。 所幸是在案牘库中,声响隔绝,否则在外界还不知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体验了数十种鸟鸣声,林云逸不得不停了下来。 无他,著实有些费嗓子。 “以后倒是可以从鸟雀叫声中探听消息了”! 顷刻之间掌握了鸟语,林云逸心情愉悦。 多一个技能,也就多了一份安身立命的本钱。 心念一动,林云逸回到外界,坐在圆凳上继续挥笔蘸墨: “阮豹,曲阿人,双亲早逝,长兄一心读书,长嫂尖酸刻薄,幼时以放牛为生……” “豹水性嫻熟,体壮力强,年十八水上討生活,又两年租赁船只,独自往来东、西苕溪……” “一日正午载船客泊於岸边柳树下,突遇疾风骤雨,时听闻雨中有老翁求救,其立刻入水救人……” “得一船客相助,平安回返,然不见老翁,只有一受伤水龟,眾人称奇……” …… 林云逸早就在心中打好腹稿,故下笔如有神,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书写完毕。 待自然风乾,他心中默念一声收录,其又再次出现在案牘库。 没有多做犹豫直接轻道提取,下一息一颗清亮剔透的白净珍珠从薄册中浮现。 …… “竟然是一颗避水珠,以后下水倒是能够如履平地了”! 对於这些玄妙宝物,林云逸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巴不得来的更多些。 续写两本又新写一本,总共提取出三样奖励,他自觉今日收穫还算可以。 唯独有些遗憾的是未能提取出克制妖魔鬼怪的物品。 “不知何时才能够再遇见苏祭酒?” 林云逸忽然无比想念那位一直四处奔波、勘察河道的苏祭酒,若是能够续写些新內容,想来所提取出的奖励应该不会比正字字帖差多少。 对月感慨片刻,他已经收拾好有些纷乱的思绪。 盘膝在床,林云逸开始默念纳气法,催动下丹田內那一缕头髮丝粗细的先天之炁沿著体內经脉循环往復。 过了近乎一个半时辰,他方才缓缓睁开双目,经脉中隱隱传来的酸痛不断提醒著此次修炼已经到达极限。 圆月当空,光洒人间,林云逸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翌日一早,他结清房钱,就向著李氏绸行走去。 一进大门,林云逸就望向柜檯,结果看到的並不是熟悉的左飞,而是一个身著灰蓝布袍的长脸瘦高个。 年龄约莫在二十多,正拿著一个鸡毛掸子四下打扫一匹匹顏色各异的绸缎。 “奇怪,店里怎么就一个人”,林云逸心中纳闷,上一次来店里可是瞧见好几个伙计在忙碌。 他轻咳一声,那长脸伙计立时转身。 “这位公子,小的怠慢您了”,长脸伙计放下鸡毛掸子忙不叠地的躬身道歉。 “不知公子您想要买些什么,待会给您优惠些”! “林某来此想找一个人”,林云逸余光扫视一圈未发现什么异常,隨即从怀中摸出一枚圆形青铜令牌递了过去。 令牌正面铭刻著一个“林”字,反面则铭刻著一个“采”字。 “原来是林大人当面”,长脸伙计仔细检查一遍后便双手递还。 “属下马昇,拜见林大人”。 躬身行了一礼,长脸伙计接著说道:“左旗官先前特意交代过,若是您来了必须满足所有要求”。 “左旗官有心了”,林云逸道了声谢,问道:“不知左旗官何在?” 马昇望了一眼门口,轻声说道:“林大人,此处不是谈话地方,请到里间细说”。 …… 一刻钟后,林云逸从李氏绸行走了出来。 寻访仙神进展讯息已经留下,另外还领取了一月俸禄。 只是左飞不在,据马昇所言乃是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去了,而且这一次百户所大部分人都参加了。 现如今百户所明暗据点已是没有几个人了。 第二十九章 城隍邀 马昇说的含含糊糊,林云逸知趣的没有追问。 涉及到玄衣卫隱秘之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左飞既然不在长兴县,他继续留在此地已是无益,於是心中就起了回返安吉的心思。 抬头看看天色,並不晚,只要及时登船,时间还是足够的。 这一次返程很是顺利,沿途並未遇见风雨。 只是进得城门之后,林云逸却不禁蹙了蹙眉,他明显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那种不经意停留的目光,似是等待许久终见的目光。 “怪哉,在安吉可没有几个熟人”,林云逸心中纳罕。 天色將黑,他透过暮色回望,只见一位老者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与林云逸目光碰撞后,还嘴角含笑的拱了拱手。 他佇立停步,暗中戒备,晚风中隱约夹杂著一股香烛气息。 隨著对方越来越近,香烛味愈发浓烈了些。 “林公子,老朽早就想登门拜访,奈何先前一直要事缠身,今日才得了空閒,邻人言说你不在家,便来到城门附近碰碰运气”。 林云逸有些摸不著头脑,他发誓绝对不认识面前这位老者,可偏偏对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言行也十分得体。 “这倒是老朽的不是了,竟忘了先介绍自己”,老者拱拱手轻声道:“安吉县城隍樊济沧见过林公子,前些日子麾下夜游无意冒犯,还望原谅则个”。 “城隍?夜游?” 林云逸只觉心怦怦跳个不停,虽然从穹元口中得知城中有城隍,但是可没有想著现在就接触的。 “等等,对方好像是来道歉的”,想到这,他镇静了下来。 转瞬又想起了有一日早起发觉摆放在桌上的正字字帖有些损耗的事情。 “原来是城隍爷当面,先前之事只是个误会罢了,不妨事不妨事”,知晓事情来龙去脉后,林云逸有些惶恐的摆摆手。 如今他纳气法刚刚入门,只是个刚入修行的新人,面对一县城隍,他哪里敢托大。 “林公子一路舟船劳顿,想来还未用过晚饭吧,听闻新丰楼內的吃食很是美味,你我过去边吃边聊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请”。 对方一直释放善意,林云逸却是不好拒绝,当然他也想趁此机会与对方聊一聊。 把这位编辑成册,想来案牘库收录之后定然能够提取出更好的奖励。 林云逸心中这样想著,旁边同行的樊济苍则是心中思量不停。 心道这位林公子形貌俱佳,温文尔雅,倒像是能够养出浩然正气的样子,可偏偏又感应不到。 身上法力气息微弱,应是刚入门不久。 身具官气,观色泽为青,想来应是八品官员。 当他细观气运命数之时,隱约察觉到一股与他似乎同源但又高贵无比的幽冥气息。 不过当再次探究时,却怎么也感应不到了,恍若先前只是一种错觉。 “这位林公子应是大有来歷,如此那件棘手事情便有了应对之法,只是要如何打动对方?” …… 新丰楼占地亩许,楼高三层,飞檐峭壁、碧瓦朱楹,是安吉县首屈一指的酒楼。 林云逸先前倒是听说过,然而距自己居住的小院较远,故一直未曾来过。 心思各异的二人刚一进门,一个正与人拱手打招呼的富態中年人立时告了声罪,一路小跑来到了老者跟前。 “樊员外,雅间已为您备好”,其躬身施了一礼,热情的说道:“二位贵客这边请”。 说完主动在头前引路,余光扫过林云逸,当即將其形貌牢牢记在心里。 能得到樊员外亲邀陪同,这位年轻公子定然不简单。 一路来到三楼,富態中年人推开了一扇靠近楼梯口的房门。 当林云逸走了进去,发现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雅间,桌椅用具皆是上好的紫色檀木製成,左右两侧墙壁之上掛有数幅名家字画。 靠窗的长条檀木桌上有一金色香炉,內里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线香正裊裊生烟。 他轻轻嗅了一下,只觉心平气和,疲惫顿消。 见林云逸多望了几眼香炉,樊城隍轻声介绍道:“这里的线香乃是沉香所制,吴东家为了弄到这些可没少费劲”。 “樊员外太折煞在下了”,富態中年人连连摆手,面上却浮现一抹笑意。 能得到对方一句夸奖,比吃了蜜还甜。 待得二人相对落座,站在一旁的富態中年人指著桌上吃食道:“樊员外,林公子,这是本楼新近推出的『新八件』”。 “这是芙蓉绿豆糕,这是酥皮杏饼……” 林云逸本就是个饕客,面对这些顏色繽纷、造型精致的点心糕饼又怎能不动心。 “樊员外、林公子,二位贵客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儘管提,在下会在楼梯口安排一名小二”。 林云逸拱拱手,对方安排的太周到了,当然他也知晓这是沾了樊城隍的光了。 樊城隍点了点头,富態中年人便立时躬身退出了门外,还不忘关上房门。 “林公子,尝尝这些糕点,楼里的厨师手艺还不错”。 还別说,林云逸中午只是吃了一碗鱼汤,这会还真有些饿了,当下也不客气,夹过一块芙蓉绿豆糕就品尝了起来。 入口清香绵软,豆味浓郁,还夹杂著一股淡淡的香。 “不错不错,此等美味糕点在京城怕也不多见”。 在城隍面前,林云逸也不刻意隱瞒自己信息,况且他自觉也难以瞒住对方。 一连吃了两块,林云逸见对方仍旧端坐不动,於是邀请道:“您也用上一些”。 “林公子喜欢就多用上一些,老朽乃泥塑金身,並无真正肉身,凡俗食物於我而言只是偶尔尝尝鲜罢了”! 樊城隍这样说著,但又似乎怕林云逸难以理解,於是张嘴朝著面前一块酥皮桃酥吸了一口。 林云逸一直注视著,儘管没有调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但他也看出了前后间的细微差別。 原先色泽靚丽,但被樊城隍吸了一口后就变得略微黯淡了些。 “林公子,尝尝这里的雨前龙井茶,味道也还不错”。 樊城隍一边说著一边亲自斟茶。 林云逸这时也渐渐回过味来,若对方仅为了替属下赔罪想来应不至於做到此种地步。 常言道礼下於人必有所求,面前这位樊城隍怕是所求不小。 想到这里,林云逸有些后悔应邀了。 能让一县城隍为难之事又岂会是小事。 第三十章 功法诱惑 林云逸眼神飘忽,思索著寻个什么理由离席。 “林公子,怎么不再用些?莫非不合口味?” 樊城隍心中有些纳罕,刚才对方还大快朵颐,如今却投箸不食。 此时他还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太过殷勤而被林云逸猜透了心思。 “在下饭量素来比较小”,林云逸扭头望了望窗外天色,拱拱手道:“今日多谢城隍爷设宴款待,只是马上就要宵禁,在下可不想被抓入大牢”。 林云逸说著就要起身告辞,坐在对面的樊城隍这下可就不淡定了。 他本想著等席间氛围到了,就把为难之事说出来,尔后厚著脸皮求助一二。 可未曾想对方忽然要走,偏偏给出的理由还正当。 作为神邸,自然无需考虑人间规矩,可他下意识忘记了林云逸还是肉体凡胎。 “林公子,还请留步”,樊城隍起身拱手道:“老朽想请公子出手一次”。 林云逸心道一声果然,不过脚下却是未停,只当没有听到。 “老朽担任安吉县城隍粗粗算来已有近三百年,期间倒也收集了几部修行功法以及一些孤本典籍”。 听闻此言,林云逸脚步略微放缓。 樊城隍见状心中大定,隨后继续说道:“可惜老朽乃鬼神之身,这些功法典籍也只能束之高阁了”。 其推测林云逸乃是大有来歷之人,或许是鬼神轮迴转世,亦或许是受某位幽冥至尊关注。 纵使猜测感应有误倒也无妨,对方身怀的那件蕴含浩然正气之物足可以帮助解决眼下危局。 为此,他愿以功法典籍赠之。 既是酬谢,亦是交好。 林云逸心念百转,就在樊城隍说话的功夫已是又想明白了许多。 自己只不过一个修行新人,法力尚浅,法术未修,怕不是对方一合之敌,但对方偏偏求上门来,想来是看重了怀中的正字字帖。 细细想来,唯有这个解释的通。 但这字帖目前对於林云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说是一件保命之物也不为过。 暂且不提震伤鬼差一事,就单说击溃仕女图中那吸食船客阳气的乾瘪老嫗,就令他更加清楚了正字字帖的威力。 如今字帖已经用过两次,表面变得粗糙,字跡变得黯淡,一副正气损耗不小的样子。 而令一县城隍都束手无策的事,若是动用字帖的话恐怕会直接耗尽浩然正气。 若如此就失去了这一护身宝物。 然而对於樊城隍言说的功法典籍,他又有些眼馋。 “这还真是有些难以选择”,林云逸在心內嘆了口气,但是身体已经转了过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城隍爷还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吧”。 “若是在下力所能及自然会出手相助,但若是超出能力范围还望体谅”。 林云逸表达的意思很明確,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不要怪我,简单来说就是会量力而为。 “老朽就长话短说”,樊城隍语气幽幽道:“作为一县城隍,有收纳鬼魂引渡阴司之责,而城隍庙地下深处就开闢有一条固定通道”。 林云逸第一次听到此等秘辛,自然听得格外认真。 “自老朽担任城隍以来,这通道一直平安无事,但去岁以来,阴司就变得有些动盪,原本以为很快就会平定,孰料一直延宕,如今这通道也受到了衝击”。 “先前倒还好,老朽统率一眾佐官鬼差还能够镇压,但上个月有一鬼王混杂在其中突然暴起,差点就让对方得逞”。 说到这里,樊城隍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鬼王?” 林云逸虽然未曾听过,但观樊城隍表情也知晓对方不简单。 “老朽藉助人皇圣旨,又耗费了大量香火之力,这才勉强暂时困住对方,若是三日之內不能彻底镇压,安吉县恐有沦陷之危”。 樊城隍所言,林云逸有些地方不大明白,但他倒也听出了事態的严重。 “何不向各地城隍爷求援?临近各县亦或者郡城”。 同属城隍体系,互相帮忙岂不是应有之义。 “实不相瞒,老朽已经求援数次,可奈何各地都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前来支援本县”。 提起此事,樊城隍一阵长吁短嘆,面有愁容,满头银丝变得更白了。 “可有向阴司求援?” “哎,不提也罢”。 话到这里,林云逸也就不再问了。 相比於阴司,如今阳间王朝也未好到哪里。 “不瞒城隍爷,在下手中確有一物能够震慑鬼神,但面对鬼王怕是力有未逮”。 樊城隍双手一摊,苦笑道:“不瞒林公子,如今唯有此方法了”。 说完之后一脸希冀的望向林云逸,面有哀求。 “林公子,这是老朽早年偶得的一部修行功法,还请一观”。 樊城隍单手一挥,一团幽光飘了过去。 待到林云逸面前,幽光散去,露出了一卷竹简。 竹简陈旧泛黄,显然上了年头。 沉吟片刻,林云逸抬手接过,打开之后粗粗一览,原来此功法名为胎息铭,其上內容共有数百言,讲述的是教人模仿胎儿呼吸之法来帮助修行。 与穹元所赠的《纳气法》皆是走炼气养气的路子。 这本《胎息铭》上记载有这样一句话:“得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嘘吸,如在胞胎之中,则道成矣”。 而当他看到这句话时,就知晓自己再也拒绝不了樊城隍了。 合上竹简,林云逸抬头望了一眼樊城隍,轻声道:“看来在下必须要和城隍爷走上一遭了”。 “有林公子相助,此行定然功成”! 闻听此言,樊城隍终於鬆了口气,他还真有些担心对方看不上自己收藏的功法。 其拱拱手说道:“另外几部功法典籍,老朽並未隨身携带,林公子到城隍庙后可以隨意阅览”。 “那就有劳樊城隍引路了”,林云逸既然答应了下来,也就不再拖泥带水。 “善”! 樊城隍面上浮现笑意,打开房门率先下楼而去,而林云逸紧隨在后。 刚走出大门,只见两匹黑色骏马瞬间悄无声息出现。 可偏偏与他们前后脚出门的两个醉醺醺的人却竟然没有看见,其中一人还从两匹马中间穿过。 林云逸瞥了一眼樊城隍,哪里还不知晓此乃对方施展的手神通段。 “林公子,请”。 “樊城隍,请”。 第三十一章 一僧一道 “如今鬼差阴兵大多都在运转锁魂阵,否则定然为林公子安排一乘八抬大轿”。 “城隍爷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林云逸拱拱手,双腿夹了夹马腹,传来一阵紧实感,恍若所骑之马与正常马匹並无什么区別。 新丰楼距离城隍庙也就里许的样子,二人骑马不过片刻就至。 来到大门前,樊城隍单手一挥,林云逸便觉眼前景象一变。 原先沐浴在月光下的城隍庙竟然瞬间变得无比幽暗阴森起来。 仔细去听,似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林公子,到地方了”,樊城隍翻身下马后朝著林云逸指了指前方,轻声说道:“此乃城隍庙衍生的法域,可以说是位於阴阳之间”。 林云逸翻身下马,落后对方半个身位,他对於城隍体系知之甚少,故大多数时候都在听。 一路穿堂过户,中间竟然没有遇见一个阴兵鬼差,可见樊城隍先前似乎並未说假话。 二人绕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了主殿后方。 只看了一眼,林云逸就有些被震撼到了。 在这座方圆里许大小的青石广场,约莫有百余道身影各自占据一个方位。 十余名身著官袍之人各自统率一队鬼差阴兵围成一个圆形,皆一脸慎重的望向位於中心的黝黑井窟。 洞口约莫有丈许大小,內里持续有各种狰狞鬼物向外衝击。 但每次刚衝到洞口位置,悬浮於广场上空的滚滚黑雾便会瞬间凝聚出一条条灰黑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绞杀。 “似乎不像樊城隍说的那般艰难”,林云逸心中生疑,不过当他看到有几名身躯凝实的鬼差阴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浮起来,立时驱散了此念头。 “果然凶险至极,若是让井窟中的鬼物衝杀出来,恐怕安吉县一夜之间就会沦为鬼域”! 林云逸面色凝重,他或许能够倚仗先前得到的鬼皮逃出去,但是城內万余百姓只怕是凶多吉少。 “咦?鬼差阴兵吞服那些灰黑小珠就能瞬间恢復不少”,他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觉灰黑小珠的效用与自己先前得到的纯净香火珠有些类似。 “林公子,那些灰黑小珠乃是香火珠,里面蕴含的香火对於鬼神有不小补益作用”。 嘆了口气,樊城隍接著说道:“库房內香火珠的储藏已经见底,照这样的速度损耗下去,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在二人说话之际,又有几名鬼差阴兵各自吞下一颗香火珠。 林云逸摇摇头,轻声问道:“城隍爷,那鬼王如今何在?” 先前可是听对方言说鬼王被镇压起来了,说实话他有些好奇。 “林公子,那鬼王长相与常人无异”,樊城隍抬起右手朝著面前虚空画了个小圆,尔后双目激射出两道黑漆光束。 剎那间神奇一幕出现了,樊城隍刚刚凌空画出的那不过巴掌大的小圆竟然浮现了一幅动態画面。 画面中有一身著黑袍的中年人,其凌空盘膝而坐,似睡非睡,头顶三尺处有一通体泛光的金黄帛书。 林云逸一眼就认出了那金黄帛书,乃是虞皇所颁发的圣旨,他在授官之时有幸见过一次。 “圣旨竟然还有此等作用?就是不知与正字字帖孰强孰弱”。 见林云逸面露惊讶,樊城隍轻笑著解释道:“並不是所有圣旨都有如此大的威能”。 “老朽生前曾追隨高祖起义反抗前朝暴政,在一次救驾之时被刺客杀死……”,虽然已经死去了约莫三百年,但是樊城隍提起此事仍有些缅怀。 “开国之后,高祖对於昔日救驾之人皆有封赏,活者赐金赏官,死者荫及家人,而老朽还额外被敕封为了安吉县城隍……”。 “镇压鬼王的那道圣旨便是这么来的”。 林云逸点点头,他熟读史书,对於高祖皇帝也是心生敬仰,於微末之中崛起,东征西討开创大虞。 “高祖那可是真正的口含天宪,一令出,鬼神退避”。 樊城隍似是想起了以前的崢嶸岁月,连连感慨著,言语间皆是对高祖的讚美与怀念。 林云逸瞥了一眼面现回忆之色的樊城隍,心道高祖皇帝的魅力竟然这般大。 过去了三百年,昔日臣子依旧心生怀念。 “林公子,先不谈这些陈年旧事了,当务之急乃是解决掉这鬼王”,樊城隍到底没有忘记火烧眉毛的事,挥手散去画面,道: “浩然正气对鬼神皆有震慑,故老朽还邀请了两位故人前来相助,如此定然万无一失”。 林云逸点点头,樊城隍竟然还另有准备,如此他內心稍稍放轻鬆了些。 “算算时间,应该就快到了”。 樊城隍的话音刚刚落下,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说是走,但其实比奔马还要快,二人身后似留有残影一般。 待二人停下,樊城隍立时长吁了一口气,道: “悟心禪师、青松道长,你们二位总算来了”。 “事关一城安危,贫僧岂能不来”。 “鬼王祸乱人间,贫道怎能坐视”。 林云逸望向一僧一道,只见悟心禪师白眉大眼,面容慈祥;青松道长双眉入鬢,面色红润。 能被樊城隍邀来,绝非寻常僧道,应当有修行在身。 青松道长打量林云逸几眼,朝著樊城隍问道: “咦?这位莫非就是樊城隍先前提及的林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俊逸非凡”。 “对,这位便是老朽先前提及的林公子,其有一物可以克制鬼王”。 “恕贫僧冒昧,不知林公子身怀何等宝物?” 闻听此言,樊城隍望了望林云逸,其先前只向二人透漏了姓氏,其余的並未透漏丝毫。 “悟心禪师,青松道长,在下身怀宝物乃是先前机缘巧合得到的一幅蕴含浩然正气的字贴”。 林云逸拱拱手接著说道:“只是这字帖先前已经动用过两次,不知如今还能不能对付鬼王了”。 “什么?浩然正气”,听闻此言,悟心禪师与青松道长齐声惊呼。 由不得他们不惊诧,主要是身怀浩然正气的大贤太过稀少,而蕴含浩然正气的物品更是罕见。 “浩然正气对於鬼神伤害非小,这点老朽可以保证”。 悟心禪师双手合十,轻声道:“无需樊城隍担保,贫僧先前对於浩然正气有过一些了解,自然知晓其威能”。 “传闻上古有一位身怀浩然正气的大贤,轻轻一喝就能斥退鬼神”,青松道长笑著说道:“有了林公子所携字帖相助,对付鬼王就又多了几分胜算”。 第三十二章 走一遭 林云逸连连摆手,面前的悟心禪师、青松道长和樊城隍神通不凡,理所当然是对付鬼王的主力,至於他小胳膊小腿,敲敲边鼓就可以。 身上的正字字帖,若是有可能的话自然要保留下来,至不济剩余点威能也行。 “悟心禪师、青松道长、林公子,老朽的计划是这样的……” 人员到齐,樊城隍在寒暄几句后便迅速步入正题,林云逸在一旁仔细听著。 可听著听著,他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按照樊城隍的计划,林云逸需与悟心禪师、青松道长一同进入井窟之內,尔后四方同时施展神通手段。 林云逸自不必提,动用正字字帖。 悟心禪师动用的是右手持握的赤金禪杖。 青松道人动用的是身后斜背的乌金长剑。 至於樊城隍,届时会一次性释放出人皇圣旨的剩余所有威能,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樊城隍、悟心禪师、青松道长”,林云逸拱拱手询问道:“在下肉体凡胎,又如何能够安然下得井窟?” 四人之中唯有他是小虾米一个,又怎么能不关心自己安危,於是道出了心中疑惑。 青松道长摆摆手,目露善意道:“林公子,无需担忧,待会你与贫道一起”。 他已经感知到林云逸修行的乃是正宗道家功法,算起来是自己人,再加上也是为对付鬼王而来,护佑一二乃应有之义。 “善,那就有劳青松道长了”,樊城隍鬆了一口气,拱手道谢一声。 悟心禪师双眼微眯,並未说什么。 林云逸嘴唇动了动,又接著问道:“城隍爷可以远程催动人皇圣旨,那么在下的字帖是不是也可以?” 在场其余三人互视一眼,嘴角皆微微抽动,心道这位的胆子属实有些小。 “林公子,你可知老朽为何想让你亲自下去?” 林云逸忽觉脑海之中浮现一道沧桑声音,是樊城隍在说话。 但当他抬头望去,却见对方根本没有发出声响。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林公子,你无需惊讶,这是老朽施展的传音入密”,樊城隍轻声解释道: “老朽曾从一本古老典籍中看到过这样一条记载,言说蕴含浩然正气之宝物在全力释放威能时可能会有大贤虚影临世,届时左近之人便有可能藉此萌生浩然正气种子……”。 樊城隍施展传音之术,自然瞒不过旁边的悟心禪师与青松道长。 其实二人对於樊城隍为何坚持让那位林公子亲自下去对付鬼王也?很是不解。 按照常理,他们二人任意一位皆可以携带那蕴含浩然正气的字帖下去,尔后在对付鬼王之时用出便是。 字帖全程不需要法力催动,展开之后就会自主对鬼王释放威能。 在二人疑惑间,樊城隍已经结束了传音。 林云逸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在下就陪悟心禪师、青松道长走上这一遭”。 “善”,樊城隍面上浮现一抹笑意,他並无害林云逸之心,但亦有自己的算计在其中。 面对人皇圣旨、正气字帖、僧道至宝,那先前就受创的鬼王定然难逃灭亡命运。 火烧眉毛的事情解决有望,但未来之事亦需要谋划一二。 如今大虞社稷动盪,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一旦重蹈前朝覆辙,如他这样被虞皇敕封的城隍自然也会隨之不存。 而林云逸乃是大虞官员,人品秉性俱佳,若是身怀浩然正气,届时便有可能成为中兴能臣,为大虞再续国祚。 “待会老朽会亲自主持阵法,扫清通道內的恶鬼,大概仅能够维持百息”,樊城隍拱手说道:“悟心禪师、青松道长、林公子,一切就拜託三位了”。 说完这句话,其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井窟上方,周边黑雾瀰漫,说不出的鬼气森然。 面对前来援手三人,他不得不放低身段,但面对麾下一眾佐官、鬼差、阴兵自然是威势尽显。 樊城隍高喝一声:“眾鬼听令,全力镇杀”。 话音一落,百余佐官、鬼差、阴兵立时齐齐朝著上空滚滚黑雾连连打入混杂著香火之力的阴气。 樊城隍周身鼓盪,衣袍纷飞,其抬起的双手犹如龙吸水一般源源不断把漫天黑雾牵引下来,迅速化为一个快速凝实的黑漆光球。 待黑漆光球变为近丈大小后,樊城隍又是一声高喝,隨后双手迅疾下压,那黑漆光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坠入下方井窟。 “一切就拜託三位了”! 樊城隍消耗有些大,身形也有些不稳,不过仍旧躬身施礼。 “林公子,隨贫道走”! 当林云逸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青松道长提著进入黑漆漆的通道之內。 耳旁风声呼啸,显然速度极快,他扭头望向右侧,正是身泛青光的青松道长。 其一手提著自己,一手持著长剑,面色凝重。 几息过后,低头观望的林云逸驀然发现脚下通道隱现亮光。 “林公子,看来我们到地方了”! 身旁青松道长的话音还未落下,林云逸便见到了那道金晃晃的高祖圣旨以及凌空盘膝坐於正下方的鬼王。 这里的空间也开阔了许多。 “看来你们就是那城隍老儿请来的帮手了”。感应到有生人到来,如一寻常中年人的鬼王缓缓睁开双目,扫视几眼后轻声说道: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还有一个麵皮不错的凡人”。 “既然你们来了,就都留下吧”! 先前樊城隍在四下找寻帮手,鬼王可也没有閒著。 先前源源不断的恶鬼不仅消耗了人皇圣旨威能,而且上方城隍一眾人马也损耗不小。 如今正是到了他脱困的时候了。 儘管头顶上方的那道人皇圣旨竭力绽放光辉,但鬼王仍旧是缓缓站了起来,虽然有些吃力。 见此一幕,悟心禪师抬手拋出手中赤金禪杖,同时急声道:“迟则生变,吾等快动手”。 见赤金禪杖朝著鬼王当头砸下,青松道长单手掐诀御使长剑紧隨在后。 林云逸不敢怠慢,双手猛然拉开衣襟,感应到鬼物气息的正字字帖立时飞向正在全力突破束缚的鬼王。 在三件宝物齐齐攻向鬼王之际,那道人皇圣旨也突然极尽升华,並且隱隱约约传出来一道威严声音: “敕封樊济沧为安吉县城隍”! 第三十三章 馈赠 声音宏大,余音响彻。 似口含天宪,似言出法隨。 听之令人心生恍惚,林云逸脑海之中甚至浮现了樊城隍面朝北方遥遥跪拜行礼的画面。 然而下一息,这道金黄圣旨陡然化为一条龙形虚影朝著下方鬼王镇杀而去。 “不过一窃国大盗尔”! 鬼王双目射出仇恨之光,抬了抬手,一个巴掌大小的伏虎青铜像从其袖中迅疾飞出。 紧接著从中浮现一个手持长刀、骑乘黑虎的魁梧身影。 见得上空龙形虚影扑来,其立时飞身上劈。 “此人似乎是前朝末年赫赫有名的黑虎將军魏邯,当年曾一人一虎带著前朝储君杀出重围,后在吴郡招兵买马抵御高祖,史书多记载其勇猛无双……”。 “若此人是黑虎將军魏邯,那么鬼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在林云逸惊骇之际,手持长刀的魁梧身影已经与龙形虚影撞在一起。 他瞥了两眼转而重新望向鬼王那边。 只见对方双掌齐飞,每一次都能把抵近自己的赤金禪杖与乌金长剑隔空拍飞。 此时的鬼王一点也不著急,城隍老儿先前施展的镇魂神通时间有限,待百息过后,又会有数不胜数的恶鬼衝杀而来。 届时便能以摧枯拉朽之势重临阳间。 就在鬼王遐想之际,凌空悬浮的正字字帖忽然有了动静。 毫光绽放中,有一道身影走了出来,其是一个身穿蓝色布袍的中年人,双手捧著一部书卷。 脸色淡褐,双目深邃,稍许泛白的头髮用一根木簪束於头顶,腰间右侧繫著一块杂色但光润的玉佩。 目光扫视全场,每一个人瞬间都生出了被看透的感觉。 鬼王、悟心禪师、青松道长也不例外。 顷刻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遥望面前这位手捧书卷的中年人。 鬼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当即便要躬身行礼。 悟心禪师、青松道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至於林云逸在下来之前曾从樊城隍那里听说过,故並未有太大诧异。 “无需说、无需言,到底是阴阳有別”,手捧书卷的中年人摆摆手,轻道一声:“正”。 剎那间毫光大放,林云逸、悟心禪师、青松道长皆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目。 许是两息,或是三息,当三人小心翼翼睁开双目。 此时哪里还有鬼王与黑虎將军的身影,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位手捧书卷的中年人。 收回禪杖的悟心禪师单手立掌,轻道一声:“阿弥陀佛”。 长剑归鞘的青松道长拱了拱手,默念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林云逸则躬身行礼,目光真诚,心生感激。 只因刚刚闭眼之际,他感觉到右侧胸口没来由的一热,静心感悟片刻之后发觉那里似乎多了一缕微弱气息。 那缕气息他最是熟悉不过,与正字字帖释蕴含的浩然正气一模一样。 他能够察觉到,那位手捧书卷的中年人在出现后多看了自己一眼,而在对方消失之际,竟然又馈赠给自己一缕浩然正气。 林云逸躬身行礼,不止是感激对方驱逐了鬼王,更是感激对方所赠之礼。 青松道长走了过来,轻声提醒道:“林公子,我等该上去了,否则樊城隍在上面不定急成什么样”。 悟心禪师点点头,不过目光却久久停留在林云逸身上,似乎在斟酌考虑著什么。 那目光有些炙热,林云逸隱隱觉得有些不安。 青松道长上前一步,轻道一声:“禪师,林公子修行的乃是正宗道法,合该是吾道门之人”。 话语之中似有讥讽之意,又似有警告之意。 “道长误会贫僧了”,悟心禪师单手竖掌解释道:“本寺藏有不少古籍善本,贫僧只是想邀请林公子有暇之时前来阅览罢了”。 “哼,口是心非”! 林云逸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怕是有些不对付,先前只是因为鬼王这个大敌存在,方才没有闹出什么嫌隙。 如今鬼王消失无踪,二人关係立时暴露无疑。 为了缓解尷尬,林云逸朝著悟心禪师拱手说道:“多谢禪师相邀,在下哪日若是得了空閒定然会拜访贵寺”。 青松道长闻言嘿嘿一笑,一步跨出,单手提著林云逸就向上方飞去。 在三人向上飞去之时,阴司幽冥深处一个隱秘洞穴之內忽然黑光乍亮。 一颗如拳头大小的幽黑水晶缓缓漂浮在半空之中,不多时一道平淡中年人声音传了出来: “那个青年到底是什么来歷,竟然身怀蕴含浩然正气之宝物”。 然而洞穴之內再无旁人,又有谁能够为他解惑呢。 “此次功败垂成,还泄露了身份,如今只能等下一次的机会了”!片刻后,那声音继续响起:“不过在此之前先要设法调查一番那青年的身份,若是能为我所用……”。 话音刚落,那颗如拳头大小的幽黑水晶立时化为一道黑芒飞遁离去。 另外一边,当三人飞出通道,樊城隍便立时急不可耐的上前询问道:“那鬼王可解决了?” 悟心禪师、青松道长、林云逸皆点点头。 “此行多亏了林公子,否则此事怕是没这么容易解决”。 “確实如此,那蕴含浩然正气的字帖里竟然走出一位大贤虚影,只是张了张嘴,鬼王便消失不见”。 青松道长一边略显夸张的说著,一边朝林云逸眨了眨眼。 林云逸瞬间会意,同时心中生出一股暖意,对方这般说是想帮他从樊城隍这里多要些补偿。 见得三人齐齐点头,樊城隍面上立时浮现笑意,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然而听得悟心禪师,尤其是青松道长所言,他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未曾想自己还是低估了那副字帖的威能,如今此物已经彻底消失,林云逸可谓损失不小。 扭头望向林云逸,只见对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樊城隍在心內嘆了口气道: “罢了,库房之中还有几件宝物,大不了让这位林公子挑上一样”。 “就是不知对方是否孕育出了浩然正气,待会私下里倒是要问上一问”。 今夜之事已经解决,悟心禪师与青松道长也就相继心生离意。 “樊城隍,鬼王既然已经解决,贫僧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之后,悟心禪师便拄著赤金禪杖转身离去。 “樊城隍,贫道也告辞了”,青松道长拱拱手,又朝林云逸说道:“林公子刚踏入修行路,如今至宝又毁,贫道这里恰有几道用不著的护身符,就当作见面礼了”。 不等林云逸拒绝,对方已是把几张符籙塞了过来,尔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眨眼间已是消失不见。 “好你个青松,临走之前又摆老朽一道”! 遥望一闪即逝的背影,樊城隍心中怨念顿生。 第三十四章 秘库 扭头见林云逸正饶有兴致的看著手中几张黄符,樊城隍走至近前瞥了一眼道:“林公子,青松道长所画符籙还是不错的,你可要收好”。 林云逸拱拱手,轻声说道:“在下刚入修行不久,对於符籙一道更是知之甚少,还望城隍爷不吝赐教一二”。 “老朽对於符籙一道了解不多,不过这几张符籙倒还认得”,樊城隍摆摆手,抬手指著道:“前两张是护身符,后三张是斩邪符,有这几张符籙在,寻常鬼魅精怪绝不是林公子对手”。 林云逸道了声谢,小心翼翼把符籙贴身收好。 樊城隍指了指不远处的井窟,告了声罪:“林公子稍等片刻,待重新加固一番这通往阴司的通道,老朽就引你前往观阅功法典籍”。 “城隍爷先忙,在下不著急”,林云逸知晓此通道的重要性,自然不会介意等上那么一等。 一声令下,一眾稍有喘息的佐官、鬼差、阴兵立时结成玄奥阵型,合力朝著通道入口打出源源不绝的阴气。 而悬浮於半空之中的樊城隍则时不时牵引一二,很快便令通道重新变得固若金汤。 另外樊城隍还施加了隱匿之术,寻常阴鬼根本难以发现另外一边的通道口。 除非再有鬼王带队,否则绝不会有任何阴司恶鬼能够进入通道。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樊城隍挥退一眾属下,令它们各自恢復去了。 一番忙碌下来,樊城隍的消耗也不小,就连身形也似乎消散了些。 “林公子,请”。 “城隍爷,请”。 林云逸落后小半个身位,跟著樊城隍一路来到了大殿。 大殿为九脊歇山琉璃瓦顶,木质结构,面阔五间,进深三间,九檁八椽,內有二十根朱红漆柱。 虽然殿內没有一眾佐官、鬼差、阴兵身影,但依旧庄严肃穆、气象森然。 “今夜因为鬼王一事,害得林公子损失了字帖,老朽內心著实难安”,樊城隍主动开口道:“这样吧,除了先前答应的功法典籍,老朽再赠予林公子一件宝物”。 林云逸闻言心中一喜,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拱手道谢,至於樊城隍面上露出的肉痛之色只当是没有瞧见。 “青松道长是个好人”,他內心闪过一抹感激。 青松道长先是略显夸张的描述了正字字帖的威能,尔后又在临別之际赠予符籙。 其所表达的意思最是明白不过,我一个初次见面之人就向林公子赠予了护身符籙,那么度过危机的樊城隍是不是更要有所表示。 “林公子,这边请”! 樊城隍抬来至大殿右侧,抬手打出一道幽光,面前立时显露出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门户。 “这里便是城隍庙內的秘库,老夫一生收藏皆在这里了”。 樊城隍说完这句话便当先走了进去,而林云逸左右扫视一圈方才抬脚步入。 放眼望去,秘库並不算大,仅有三个紫檀木架。 木架分三层,每一个都是稀稀落落。 正对面的木架摆放的是书册竹简,左右两侧的木架则摆放著或木匣或玉瓶之类的物件。 能让樊城隍收藏的又岂会是普通凡物,林云逸自然知晓这一点,於是进来之后便嘴角一直含笑。 “这个木架之上乃是老朽收藏的功法典籍,只可惜老朽这等鬼神之身用不上,故一直束之高阁”,樊城隍抬手指了指道:“这些就全部赠予林公子了”。 未等林云逸道谢,其又接著说道:“这两个木架之上乃是老朽收藏的宝物,每一件都来之不易”。 樊城隍目光缓缓扫过左右两个木架之上的宝物,面露不舍。 “林公子可以从中选取一件,至於能挑中什么就看运气了”。 说完之后,樊城隍就退后一步默然不语。 林云逸点点头,不过他並未第一时间挑选左右两个木架之上的宝物,而是走至对面木架,小心翼翼取下一卷竹简便徐徐展开。 “辟穀长寿修真丹,丹方为苍朮、黄芪、茯苓、丹参……” “不老乌须健阳丹,丹方为赤茯苓、白茯苓、何首乌、枸杞子、怀牛膝、当归身……” …… 粗粗瀏览下来,这卷竹简上共记载了八个丹方,大多具有培元增功之效用,对於如今的他十分適用。 放回竹简,林云逸又取下一本黑皮薄册,只见封面之上赫然写著六字诀三个大字,翻开之后正文呈现: “纳气有一,吐气有六。纳气一者谓吸也,吐气六者谓吹、呼、嘻、呵、嘘、呬,皆为长息吐气之法……”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云逸方才翻阅完木架之上的九本典籍功法,虽只是匆匆一观,但也颇有收穫。 心下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全部打包带走,立刻回到家中细细研读。 林云逸定了定神,压下心中激动之情,接下来还有宝物需要挑选。 樊城隍摆明了不会参与,那么一切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走至左侧木架前,林云逸小心翼翼取下一个长颈碧青紫纹玉瓶,不过余光却是悄悄观察著樊城隍的面色表情变化。 然而几息过后就不得不把余光收了回来,只因樊城隍双眸下垂,面色淡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最贵重的宝物被挑走。 林云逸暗自嘆息一声,仔细观察著手中玉瓶,然而左看右看也未能看出什么玄妙之处。 忽然他心念一动,牵引一缕先天之炁覆盖於双目,此时再观手中长颈玉瓶终是有了新的发现。 此玉瓶周身散发著濛濛银辉,与清冷月光极为相似,似乎二者之间有著什么关联。 “只可惜城隍庙法域之內根本看不到月亮,否则倒是能够测试一二”,林云逸摩挲著手中玉瓶,思索片刻后暂且把其放回了原位。 接著林云逸小心翼翼取下了一个尺许长宽的金丝木匣。 入手不重,其上並无锁具,似乎直接能够打开,但他试了几次皆未能如愿。 “应该是施展了什么法术”,林云逸又轻轻晃了晃,然而根本听不到什么声响。 “罢了,先看下一件”,他嘆息一声,取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黄皮葫芦。 顏色棕黄,表面如同玉石一般光滑圆润。 第三十五章 同梦 入手轻盈,似乎已经彻底风乾。 先天之炁覆盖双目,林云逸仔细打量,只见黄皮葫芦体表縈绕著一层薄如蝉翼的淡淡青芒。 若不是一直凝视,恐怕还真有可能忽视。 林云逸轻轻晃动著,耳朵贴了过去。 “哗哗……哗哗……” 他听到了水流晃荡的声音。 “这葫芦里有水”,林云逸微一沉吟,右手立时翻转,而抓著的黄皮葫芦则立时头朝下。 轻轻拔下塞子,並未有水流出,他又用力晃了晃,依旧是没有动静。 几番试探没有结果,可林云逸非但不恼,反而浮现喜意。 “若没有猜错的话,这黄皮葫芦內里另有空间”。 林云逸心中默默把其列为备选,重新放回原位后又望向下一件宝物。 这件宝物是一座迷你三彩仕女屏风,高宽不过尺许,其上绘有三位翩翩起舞的妙龄女子。 当他低头凑近时,三位分別身著红、黄、蓝宫裙的女子竟然同时回眸一笑。 林云逸微有些惊嚇,但隨即又镇定下来,樊城隍这里又怎么会出现害人的鬼魅。 想到这里,他打算挑选好宝物后顺便问一嘴仕女图的事,看看这位樊城隍是否知晓那吸食生人阳气的乾瘪老嫗。 “至於这座迷你三彩仕女屏风大抵类似皮影戏,其上三位妙龄女子美则美矣,可与我而言並无什么大用”! 摇了摇头,林云逸目光移向下一件宝物。 与此同时,樊城隍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气。 …… 经过反覆思考衡量,林云逸最终选择了黄皮葫芦。 无他,其內另有空间,仅此一点就令他心动不已。 至於其余宝物,有的打不开,有的看不上,还有的看不透。 林云逸从木架上取下黄皮葫芦,拱拱手道:“城隍爷,在下就选这个黄皮葫芦了”。 “林公子运气不错”,樊城隍夸讚道:“此黄皮葫芦名为流觴,內里共有六格空间,每一格空间可储存万斤水”。 林云逸点点头,原来这流觴葫芦是专门用来储存液体的。 虽然效用有些单一,但是他仍爱不释手。 贴身收起,林云逸斟酌片刻,隨后拱手说道:“城隍爷,先前与悟心禪师、青松道长进入通道对付鬼王时,在下大概知晓其身份了”。 听闻此言,樊城隍面色猛然一变,急急催促道:“此事关係重大,还望林公子速速告知,老朽感激不尽”。 先前虽然他施法隔空观察过鬼王面貌,但是他可以发誓绝不认识对方。 可接下来隔空交手几招后,心里又生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可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 林云逸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城隍爷,你可听闻过黑虎將军?” “黑虎將军,老朽又怎会不知晓,当年还远远见过几次”,樊城隍有些唏嘘道:“就连高祖都数次夸讚过这位黑虎將军”。 “林公子,你是说下方鬼王就是那位黑虎將军?”来回踱了几步,樊城隍自言自语道:“若果真是对方,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林云逸摆摆手,轻声说道:“城隍爷,在下可並未言说黑虎將军就是那鬼王”。 “什么?黑虎將军不是鬼王?那……那鬼王又是谁?” 樊城隍似在问林云逸,又似在问自己。 “能够指挥动黑虎將军的绝对屈指可数的”。 樊城隍忽然身子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莫非是那位?” 说完以后直直望向林云逸。 “確如城隍爷所想,就是那位前朝储君”。 林云逸嘆了口气,道:“对方身怀一个伏虎青铜像,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枚虎符”。 “这就更麻烦了”! 樊城隍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黑虎將军强的是个人勇武,可那位储君是以计谋见长。 每逢战事皆是未算胜先算败,並且尤其喜欢留后手。 林云逸没有出声,如今他距离鬼王这等层次高手可谓天差地远。 更何况他此次还彻底损失了正字字帖。 过了小半炷香,樊城隍方才平静下来。 “林公子,刚才老朽有些失態,还望见谅”。 “前朝储君也是个英明神武之人,高祖曾言若无这位抵抗,大虞绝对可以早两年立国”,樊城隍面现复杂之色道:“说来老朽便死在这位所派来的刺客手上”。 “好了,不说这些陈年旧事了”,樊城隍摆摆手,结束了此话题。 林云逸点点头,此事他自然不想再掺和下去。 “城隍爷,在下想打听一个,嗯,应该是一个妖鬼之流”,他拱拱手说道:“此妖鬼是一个乾瘪老嫗,幻化为一个美貌仕女隱於画像之中,尔后悄无声息吸食生人阳气……”。 樊城隍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吸食生人阳气確实是妖鬼手段,想来那乾瘪老嫗也不例外,只是老朽未曾在安吉县左近听闻过”。 “刚才林公子所言那仕女图在梅溪乡出现过,既如此老朽稍后便派遣一队鬼差前往那里调查一二”。 “若是有什么消息,必定第一时间告知林公子”。 林云逸拱手道谢一声:“那就多谢城隍爷了”。 顿了顿后,其主动提出告辞:“如今诸事已了,在下就不叨扰了”! “如今诸事繁杂,老朽也就不留林公子了”,在知晓鬼王极有可能就是前朝储君后,樊城隍的心情可算不上多好,自然也就没有了留客心思。 甚至就连询问林云逸是否孕育了浩然正气一事竟也拋之脑后了。 出得法域,告別樊城隍。 沐浴在月光下,又经夜风轻抚,林云逸不禁长吁一口气。 相对於鬼气森森的阴司法域,他还是喜欢有生命律动的人间世界。 未走出几步,林云逸心念一动,怀中翳形珠表面幽光一闪,其整个人就连同抱著的功法典籍皆消失不见。 回家途中,遇见了一位正沿街敲锣打梆的更夫,他避让过对方又向前走了十数丈,又瞧见一伍巡逻兵卒。 走过十字街口,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驀然从右侧临街的房屋中传出,紧接著又响起了妇人的安抚声。 林云逸頷首微笑,脚下愈发轻快。 是夜,安吉城內近乎所有人都做了一个近乎真实的梦,梦里城隍老爷统率麾下兵马艰难诛杀了恶鬼,保护了全城平安。 翌日一早,左邻右舍、大街小巷皆言此梦,惊异之下遂纷纷前往城隍庙烧香祈愿。 第三十六章 小圆光术 林云逸秉烛夜读,直到丑时才睡下。 不过在久违的生物钟驱使下,卯时又准时醒来。 昨夜他参悟《胎息铭》良久,愈发觉得可以尝试与习练桩功相结合。 吐唯细细,纳唯绵绵。 行立坦然,戒於喧杂。 假名胎息,实曰內丹。 久久行之,名列上仙。 …… 顺项提顶,溜臀收肛,松肩沉肘,林云逸保持站桩姿势的同时默念《胎息铭》功法口诀。 初始並不顺利,只因八卦掌桩功也有配套的呼吸法门,两者似乎难以兼容。 每当他切换为胎息呼吸法时,胸口未过多久便会出现憋闷之感,纵使勉力坚持,也不过二三十息。 又一次失败后,林云逸弯著腰大口大口喘著粗气,不过布满阴霾的脸上却难得浮现一抹喜意。 虽然屡试屡败,但是他发现每一次坚持的时间都要比上一次长上几息。 这让林云逸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 待神聚气匀,他又一次重新尝试。 恰在此时,两只黄雀飞落在院里的皂荚树上,歪头斜脑的望著林云逸。 而就在他隱隱把握住关键诀窍之际,两只黄雀的叫声却传入了耳中。 “嘰嘰嘰……喳喳” “这个人好奇怪” “嘰……喳喳……嘰嘰” “似乎是个自虐狂” …… 细听之下,已经领悟鸟语的林云逸差点背过气,先前脑海之中闪过的一抹灵光也骤然消失。 恼怒之下,林云逸恶狠狠的盯著树上两只黄雀,似乎要把它们生吞活剥一般。 “嘰嘰……嘰嘰……” “这个人很可怕,似乎要吃了我们”。 “嘰嘰喳……嘰嘰喳……” “听说城隍庙那边很热闹,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两只黄雀胆子很小,稍稍一嚇就飞走了。 摇摇头,林云逸再次尝试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才恋恋不捨的停了下来。 胎息呼吸法已经成功兼容八卦掌桩功配套呼吸法。 这意味著林云逸以后可以一边习练桩功一边蕴养真炁。 与此同时,两者相互融合还带来一大益处,那就是炼体进度也在大幅加快。 不过就眼下而言,习练一个半时辰就已是极限。 不过这只代表著站桩时长,胎息呼吸法是可以继续习练的,只是要换一种姿势。 或盘膝或仰臥,不拘任何姿势,只要能够凝聚精神、排除杂念即可。 来到井边简单洗漱一番,林云逸换了身乾爽衣物就出门觅食去了。 出得小巷,拐过街口,林云逸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小吃摊。 见得一位年轻俊逸公子走了过来,閒坐一旁的头髮白老汉立时起身热情招呼。 “公子吃些什么?老汉这里有灌汤包、糯米粉、胡饼……” 摆在天桥下的小吃摊所售卖吃食种类自然不会多,林云逸望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竹製蒸笼,只觉一股鲜笋味道扑鼻。 “来一屉灌汤包,嗯,再来一碗桂粥”,他点好了吃食顺嘴问道:“老丈,今日街上行人怎的这般少?” 听闻此言,头髮白的老汉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不过也没有深究,只以为年轻人睡觉沉,他一边麻利的取下一屉灌汤包,一边轻声说道: “昨夜不少人都梦见了城隍老爷斩杀恶鬼,这不一大早都跑去城隍庙上香祈福了”。 “我家那老婆子也是一大早就去了”。 说话间,头髮白的老汉已是舀好了满满一大碗粥。 “原来如此”,林云逸点点头,接过灌汤包与桂粥,隨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也难怪,他昨日可是亲眼见到樊城隍麾下佐官、阴兵、鬼差消耗了大量香火珠。 如今危机暂消,自然要设法补充一二。 灌汤包的馅料很足,是肉糜搭配著新笋,吃起来也就不觉油腻。 桂粥不稀不稠,上面还飘著几片晒乾瓣,喝起来自有一股淡淡香。 吃完付过钱,林云逸返回家中,取出文房用具,待准备妥当后便提笔蘸墨。 “安吉县城隍樊济沧,吴郡人,生於士绅之家,自幼习文练武,不惑之年追隨高祖起兵反抗暴政……” “时四十六岁,高祖设宴款待麾下文武,忽有刺客现身,济沧捨身挡矢……” “大虞开国,高祖大封文武,感念济沧救驾之功,敕封其为安吉县城隍,享百姓祭祀香火” “济沧在任城隍三百年,斩妖除魔,护佑全城……” 洋洋洒洒千余言,林云逸信手拈来。 等待墨跡风乾之际,他內心期待渐满,这位樊城隍当属目前记述最详细之对象,前后时间跨度近乎三百多年,囊括阴阳两世,一应经歷不可谓不丰富。 过了小半刻钟,林云逸默念一声收录,书案之上的蓝皮薄册瞬间凭空消失。 隨后他心念一动,亦出现在案牘库中。 抬头望去,只见正对大门的书架上果然又多出了一本薄册,其名曰《樊城隍》。 走至近前,林云逸取下这本薄册放在手中,心中默念一声提取,下一息一颗如核桃大小的幽蓝光球从中缓缓浮现。 “不是记载功法的光球,也不是蕴含香火的宝珠”,他端详片刻后猜测是提取出了不同以往的新奖励。 抬起右手轻轻触碰,这幽蓝光球竟然迅疾没入了林云逸头顶。 过了盏茶时间,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双目之中充斥著不可思议,又洋溢著浓浓喜意。 这幽蓝光球之內存储的是小圆光术,与先前樊城隍虚空画圈隔空窥视鬼王的手段同出一源。 施展小圆光术,施术之人可以隔空观测他人。 只不过其名带著一个小字,自然也就有种种限制。 其一是需要藉助水面施法,既可以是盆碗容器之水,亦可以是江河自然之水。 其二是施术之人不能观测超过自身一个品级以上的对象,强行为之易遭反噬。 以上两种是最主要的限制,至於其它细节方面只需稍加注意即可。 “总算是有了一门真正意义上的神通法术”! 林云逸呢喃一声,心念间已是重新出现在外界。 初得法术,林云逸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痒难耐。 抬手拎起书案上的茶壶,又取出一个茶杯,沏了个半满。 没错,他现在就想尝试施展这小圆光术。 第三十七章 灵应加持 端坐於书案前,距茶杯约莫三尺有余。 林云逸两手十指交叉相握,拇指与食指尖圆环相扣之形,结天目印並轻放於小腹前。 至此,施法前的准备工作就大体完成了,接下来便是启灵环节。 所谓启灵便是透过咒语再加上仙神、佛陀、菩萨等神通者的加持后所接引而来的灵应。 若是能够感受到灵应落下,就代表著可以施法了。 对於选择哪一位,林云逸思虑良多。 此方世界亦有神佛的传说存在,甚至许多与蓝星重合。 不过自己却不能选择这些神明佛陀,一来自己与对方全无关係怕是难以请动,二来也是怕万一对方灵应降下后自己发生什么意外。 林云逸思来想去,樊城隍是较为合適的一个,不过他还是想先试一试心中的那一位大能。 回想自己魂穿此世之前可是昏倒在后土娘娘庙里的。 他在脑海之中观想著后土娘娘神像,心中则默默祝祷: “弟子林云逸昨夜协助安吉县城隍樊济沧镇压鬼王,阻止其祸乱人间,维持阴阳秩序,然功成之后有感修行浅薄,今日始习练小圆光术,恭请后土娘娘灵驾降临”。 他不知晓祝祷后土娘娘的咒语,但知晓后土娘娘的权柄之大,其中就有掌阴阳、主幽冥之责。 昨夜他帮助消弭鬼王祸乱阳间之祸,恰巧就能够与对方职责对应的上,並且自己也实打实做出了一点小成绩。 想来后土娘娘知晓之后定然心悦之,虽说灵驾亲临不太现实,但是降下灵应还是有些许可能的。 祝祷完毕,林云逸心生忐忑,他此种行为多少有些临渴掘井的意思。 然而未过多久,他忽然感应到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加持在了自己身上,令得神清目明。 林云逸猜测这就是后土娘娘降下的灵应了,除此之外好像也再无別的可能。 “弟子感谢娘娘”! 他在心內虔诚道谢一声,隨即默念小圆光术咒语: 琼轮光辉,全盈不亏。 玄景澄彻,神扃启扉。 中有高尊,琼冠羽衣。 愿降灵气,赴我归期。 默念完毕,林云逸催动丹田內一缕先天之炁覆盖於右手。 心道一声左飞,尔后朝著书案上的茶杯平平一拂。 只见杯口立时有霞光隱现,林云逸知晓这是施法成功了。 身子前倾,低头看去,左飞身影果然出现在画面之中。 仔细观察片刻,他发觉对方一副力夫装扮,身后横放著一只桨,旁边还有一副渔网。 见得这些物品,林云逸已是知晓对方此时应该在渔船之上。 身为玄衣卫,所执行的任务五八门,对於左飞出现在水上,他倒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不知怎的,林云逸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臟急剧跳动了几下,不过呼吸间已是恢復正常,恍若刚才只是错觉一般。 就在他细思之际,杯口霞光开始迅疾黯淡下来,而那画面也紧跟著快速消失。 “维持的时间有些短”,林云逸嘆了口气,道:“是自己修行浅薄的原因”。 …… 接下来的几日里,林云逸一直闭门不出。 早起运转胎息呼吸法习练桩功,上午习练八卦掌与左氏剑典,下午研读从樊城隍那里得来的功法。 而到了晚上也不閒著,诵读先贤著作以养胸口那缕浩然正气。 另外东侧里间还多了一尊后土娘娘神像,每日上香三炷。 娘娘既然降下灵应,那他自然也要有所回报。 到了第七日上午,有一阵子未见的白三忽然登门造访。 林云逸把对方迎了进来,却发现其面现慌张之色,似乎有什么祸事发生了。 白三摆摆手拒绝了进屋喝茶的邀请,定了定神,悄声说道:“储存漕粮的官仓和运往京城的漕粮出事了”。 “前日夜里有贼寇袭击同时袭击三大官仓与运粮船队,烧毁了一多半漕粮,听说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什么?”林云逸低呼一声,隨即猛然想起了几日前施展圆光术观察左飞一事,当时对方正是在水上执行秘密任务。 “据说玄衣卫早早就收到风声並设下了埋伏,不曾想还出现了这般大的损失”!白三摇摇头再次压低声音道:“林老弟,趁现在消息还未彻底传开,儘量多囤积些粮食”。 “多谢白三哥赶来告知此事”,对方第一时间上门提醒,林云逸发自內心感谢。 “我这就告辞了”,说完这句话,白三脚步匆匆离去,亦如他刚才风急火燎的赶来。 目送对方身影消失,林云逸转身回到院中。 或许普通百姓不知晓,但在户部观过政的他却知晓的清清楚楚。 每年由江南运往京城的漕粮大概在六百万石上下,再加上二三成沿途损耗,合计约为七百多万石,其中江东六郡就承担了八成以上份额。 此次漕粮大半被毁,姑且算五百万石,而这就与江东六郡承担的漕粮相当了。 相对於北方,江南粮食算是高產,可纵使这样,每亩也就出產两石,五百万石已经相当於二百多万亩田地的总產量了。 关键是此次漕粮损失部分必然会令江南这边补足,而江东六郡势必会再次承担其中大头。 如此粮食必然会紧缺,粮价上涨也是可以预见的,同时还会引发一连串的物价变化,对於普通百姓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想到这些事情,林云逸也不免头大,这简直是给风雨飘摇中的大虞又狠狠插了一刀。 他摇了摇头,思索著会是哪方势力所为,吴王似乎是最有可能的,据说多年积累之下,其庄园之中的钱粮无数,藉此机会倒是可以大肆收买人心。 其余藩王也不能排除嫌疑,说不定就是想著挑起江南大乱,迫使吴王不得不站在台前。 另外亦有其它可能,不知为何林云逸总觉著有一只手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他抬头望向高空,北方天际隱隱约约出现一条黑线,似乎正在酝酿著狂风暴雨。 “多事之秋”,林云逸轻嘆一声。 隨即走至一旁井边,聚神凝气祝祷,感应加持灵应,单手朝著满水的木桶一拂,水面立时有霞光浮现。 默念一声左飞,对方就缓缓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第三十八章 夜巡游 左飞受伤了,左肩部位缠绕著一圈麻布,其上有血跡渗出。 而从对方所处环境来看,目前应该是在一处据点休养。 眼见对方並无大碍,林云逸也就散去了小圆光术。 漕粮被焚一事疑竇丛生,后续定然还会生出大波澜,不过这可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纸包不住火,下午的时候漕粮被毁的消息还是彻底传扬开了,城中几家售粮的铺子门口立时挤满了人。 有的人背著竹篓,有的人拿著麻袋,还有的人挑著木桶…… 在院中盘膝纳气的林云逸自然听到了左邻右舍的跑动声、呼喊声。 不过他也只是长长嘆了一口气,就继续屏蔽杂念闭目修行。 连日参悟从樊城隍那里得来的功法典籍,林云逸自觉修行愈发顺手,如《胎息铭》、《六字诀》等这类功法就对他帮助不小,可以加速涵养本源、补足精气。 当然也有遗憾之处,就是这些功法大概只比《纳气法》稍稍高明一些,大都著重强调的是“筑基”,並未对修行境界有具体论述。 好在这些功法中正平和,不虞有走火入魔风险,故林云逸修行至今也算顺风顺水。 而关於修行境界的疑问,他心中倒是有个好人选,那就是出自紫竹派的青松道长。 从上一次短暂接触来看,这位道长对於自己还是比较友善的。 日落月升,热闹了一整天的安吉县城终於恢復了寧静。 林云逸正坐在书案前轻声诵读苏祭酒早年所撰的诗文集注,忽然怀中隱隱传来一阵灼热。 那是存放护身符的位置,记得樊城隍曾对他说过,当有妖魔鬼怪接近时,护身符就会发热预警。 右手悄无声息摸出一枚斩邪符,林云逸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隨即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小院。 只见院子中不知何时多了位差役模样的人,其头戴黑长帽,身著一袭黑袍,整个人几乎融於夜色里。 见得林云逸目光望了过来,其轻轻飘至丈许处,隨即躬身行礼: “安吉县城隍麾下佐官夜巡游,拜见林公子”。 “上次冒犯乃在下之过,万望公子海涵”。 原来是这位,林云逸点点头,握著符籙的右手稍稍鬆了松。 对方与他也算有不小渊源,曾不告而入结果被正字字帖击伤。 后来樊城隍借著替对方赔罪的由头给自己设了个鸿门宴,结果在利诱之下加入了对抗鬼王的队伍。 林云逸摆摆手,此事经樊城隍说项已是揭过,於是轻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林某並未放在心上”。 闻听此言,夜巡游长长的鬆了一口气,似乎瞬间卸下了肩头所扛重物一般。 “夜巡游今夜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林云逸可不认为对方只是专门过来道歉的。 夜巡游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城隍爷请林公子前往城隍庙一敘,有要事相商”。 要事?应该不会是鬼王再度来袭,这才没有过去几天。 那又会是何事?莫非是漕粮被焚一事。 应该也不是,漕粮可不是在安吉县被焚的。 林云逸心里疑惑著,嘴上却是答应了下来。 目前他与樊城隍的关係不错,不好不去。 当然若是有机会能从对方秘库之中再淘换回来一件宝物就更好了。 先前挑选的流觴葫就很合他心意,至於用法就是用先天之炁勾动,便可以在“吸”和“吐”之间隨意变换。 樊城隍应该是把流觴葫当做一个容器来用了,里面还储存著近乎百斤酒水。 林云逸倒出来尝了一点,入口绵软柔和,浓郁香醇,正是名声响彻江南的东阳酒。 既可以直饮,也可以经煮、燉加温后饮用。 不过此酒后劲极大,好在他只是偶尔小酌一二,从不贪杯。 “夜巡游稍等,待林某简单收拾一二”。 “林公子慢慢收拾便是”。 林云逸摆摆手,把书册摆放整齐,接著又吹灭蜡烛,尔后向上托起木窗,准备取下欞条。 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夜巡游正饶有兴致的观看著,然而就在木窗向上托起的剎那,他忽然瞥见一座神像,隨后就觉一阵刺目金光袭来。 吃过苦头至今心有余悸的他立时双目紧闭,飞身后退。 同时心中也闪过一抹悲伤,上一次是被一字帖所创,这一次又是被一神像所慑。 夜巡游在心中哀怨著,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来林公子这座宅院了。 林云逸低头关窗,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当他锁上屋门出来时见夜巡游在皂荚树下等候,於是轻声说道:“走吧,可別让城隍爷等急了”。 夜巡游感知全身,发觉没有受伤,又听闻林云逸所言,於是立即在头前引路,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出得院门,林云逸抬眼一瞧,只见一乘八人大轿早已在巷子里恭候多时。 夜巡游摆摆手,前面的一名鬼差立时掀开了竹帘。 “林公子,请上轿”。 “好”,林云逸也没有推脱,径直坐了进去。 夜巡游呼喝了一声起轿,八名鬼差就立时轻轻鬆鬆抬起了轿子,尔后身子离地三尺飘出了巷口,直直向著城隍庙方向奔去。 林云逸这是头一次乘坐鬼差所抬轿子,心里一时间也是颇多好奇与感触。 轿子很稳几乎没有摇晃,好似原地静止不动一般,然而当他掀开窗帘一角向外观察时就发现街上两侧房屋正在快速后退。 数月前还是骑马游街的进士,不曾想现在倒是坐上了鬼轿,他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也就半炷香的功夫,轿子已经稳稳落在城隍庙前。 夜巡游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公子,城隍庙到了”。 林云逸轻应一声,掀开竹帘走出了轿子。 夜巡游拱了拱手,轻声说道:“林公子,请隨在下来”。 说完之后便在头前引路,林云逸则跟在后面。 刚走出几步,他下意识扭头回望一眼,只见原地哪里还有轿子与鬼差。 林云逸摇摇头,多少有些羡慕这样的能力,他手中倒是有一张鬼皮,可惜只是个样子货。 穿戴之上可以佯装鬼物,但不具任何玄妙能力。 跟隨著夜巡游直直撞向城隍庙大门,然而几乎就在相撞的瞬间,林云逸眼前顿时黯淡下来。 一脚踏出,已是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不见明月,唯有几盏暗黄灯笼映照著脚下之路。 第三十九章 躲清净 穿过一座座鬼气森然的亭台堂廊,夜巡游引著林云逸一路来到了偏殿厅。 “林公子,还请稍坐”,夜巡游拱拱手说道:“城隍爷正在勘验卷宗,容在下去稟报一声”。 林云逸微微頷首,对方躬身缓缓退出门外,尔后直朝正殿疾行而去。 也就过了盏茶时间,一道熟悉声音从门外传来:“让林公子久等了,是老朽之过”。 林云逸抬眼瞧去,不是樊城隍还能是谁。 只不过形象与上次可谓天差地別。 上一次摆酒设宴怎么看都是位身家富裕的慈祥老员外。 但这一次却是头戴冲天冠,身著杏黄色锦袍,脚穿白底皂靴,行走间尽显威严,十足的官老爷范。 林启起身拱拱手道:“城隍爷太客气了”。 二人谦让一番分宾主坐下后,樊城隍轻声说道:“今日邀请林公子前来,实则是谈一件发生在阳间的事”。 “想来林公子应该听闻漕粮被焚这件大事了吧?” 林云逸点点头,面色肃然道:“已然听闻,此事著实有些惊天动地”。 他猜不透对方提及此事的意图,於是就顺著对方口气往下说。 一连几句话下来,耐心渐失的樊城隍也就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据老朽所知,漕粮被毁一事应该是有邪道妖人暗中参与”。 闻听此言,林云逸立时面露惊诧道:“果有此事?” “消息不会错,是常州城隍那边传来的消息,言说发现了施法痕跡,只可惜线索有些少,难以確认是何方所为”。 林云逸默然不语,先前无论是妖魔鬼怪也好,还是邪道魔门也罢,其实与大虞朝廷维持著一种默契,即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 然而此种脆弱平衡怕是会在漕粮被焚一事之后立时被打破。 林云逸能明白这一点,身为鬼神的樊城隍自然不会看不到。 “鬼神无所不在,竟然也查不出?” “林公子太高看我等了”,樊城隍苦笑著摇摇头道:“暂且不说鬼神不能轻易干涉阳世,单就说大內皇宫、藩王府邸等,鬼神就轻进不得,更別说各方势力所占据的洞天福地了”。 林云逸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对於此事也爱莫能助。 “今夜邀林公子前来,老朽是有事相托”! 樊城隍拱拱手说道:“此次漕粮被焚,朝廷势必会再令江南补齐,届时只怕会民怨沸腾,而安吉县亦不可避免,老朽想请林公子联合一些正直清廉的官员上书请求减免”。 “如此阳间能够少些民怨,阴间也能够少些动盪”。 “原来对方打的是这个主意”,林云逸瞥了对方一眼,暗嘆对方也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沉吟片刻,他摇摇头道:“在下官不过八品,也无什么家世人脉,在朝堂之上可以说是人微言轻,怕是很难起到什么作用,更何况如今虞皇和朝堂……”。 听完林云逸解释,樊城隍面上不禁浮现苦涩。 “遥想当年,高祖在世,亲贤臣、远小人,虚怀纳諫……” “也不知高祖是何等风采,让樊城隍至今念念不忘”,林云逸心里感嘆著,嘴上却说道: “听闻苏俞苏祭酒如今就在安吉左近几县,城隍爷不妨设法见上一见,或许会有收穫”。 在林云逸看来,苏祭酒公正廉明又体恤百姓,若是听得朝堂下令江南补齐所焚漕粮,怕是无需樊城隍多言,也会主动上奏请求减免的。 虽然苏祭酒贬謫在外,但是在朝堂之上仍有些影响力。 “苏俞苏祭酒?若是由这位牵头的话倒是很有希望,就是不知在不在安吉左近”。 樊城隍轻声呢喃几句,隨后单手抬起虚空画圆,便要施展圆光术寻找对方踪跡。 林云逸在一旁看的有些眼热,对方施术犹如信手拈来,而自己就差了些,还得藉助媒介。 暗自摇头之际,虚空之中已是浮现一幅画面,当他抬头望去,见到了一个熟悉身影,正是先前同船的“苏大先生”,同时也是苏俞苏祭酒。。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起,画面中的苏祭酒身上隱约有一层肉眼难见的朦朧白光亮起,隨后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单手捧著书,扭头隔空对望了过来。 “咦?” “咦?” 两道惊讶声几乎同时响起,可蕴含的意思却是各异。 樊城隍惊讶的是这位苏祭酒明明是一个普通人,可感知却如此敏锐。 林云逸惊讶的是这位苏祭酒身上亮起的朦朧白光应当是浩然正气。 樊城隍观察良久,挥手散去了画面,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云逸没有隱瞒的意思,也隱瞒不住,轻咳一声道:“苏祭酒怕是蕴养出浩然正气了”。 “果真?”樊城隍猛的扭头问道:“林公子没有看错?” 他刚刚也发现了苏祭酒身上亮起的朦朧白光,只不过一时间难以断定缘由。 林云逸没有丝毫迟疑的回道:“城隍爷,在下自信没有看错”! “不曾想我大虞竟然也出了位大贤,如此江山社稷有救,中兴有望”! 樊城隍比林云逸想像的还要激动、兴奋,搓著双手一直来来回回走动个不停。 片刻之后,他方才冷静下来,拱拱手道:“说来还要多谢林公子提醒,否则老朽还真不会关注这位苏祭酒”! “城隍爷太过客气了”,林云逸见对方神思不安,知晓怕是急著去寻苏祭酒,於是主动起身告辞。 樊城隍亲自送出法域,而夜巡游已经在外等候,旁边还有八名鬼差以及来时那顶轿子。 一路无言,不消多时就来到了家门口。 夜巡游轻声提醒道:“林公子,到您家了”。 林云逸走出轿子,拱手朝著夜巡游道了声谢。 对方很是有些受宠若惊的连连摆手。 当林云逸抬脚走进小院,夜巡游他们已经出了巷口。 躺在床上,林云逸想起了许多人,有陈广、有左飞、有冯笙、有王焕、有苏祭酒。 面对天下大势,他们又会何去何从。 辗转反侧,这一夜,林云逸竟然难得的失眠了。 翌日一早,林云逸习练完桩功,从杂物房找出一个竹篓背上,便径直朝著码头大步行去。 如今安吉城內有些闹哄哄的,他打算出去躲个清静。 其中未尝没有躲樊城隍的意思。 王朝倾颓之下,这位鬼神也有些失了方寸。 而一旦失了方寸,就难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如昨夜邀请自己敘话,未尝没有利用自己的意思。 林云逸要去的地方已经选择好,那就是天目山下的天目镇。 天目镇乃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市镇,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都是靠山吃山。 有採药人,有伐木人,有猎户,有武者,有商人…… 山中丰盛的珍奇草木、飞禽走兽……给无数人带来了生计。 他已经研读八个丹方不下百遍,自觉有了些炮製把握。 不过所需药材种类繁多且价钱还不便宜,以他目前身家根本凑不齐几副,所以只能自力更生。 山林之中鸟类眾多,偷听它们谈话想来会有意外之喜。 顺便看一看李铁牛和戚大山这两个半大小子,问一问他们的习武进展。 第四十章 水公 乌篷船才驶离码头五六里,两岸山水风景就变得愈加秀美起来,垂柳婀娜著身姿舞动丝絛,鸳鸯依偎著相互梳理羽毛。 “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林云逸站在船头,解下腰间流觴葫,饮了一口东阳酒,心中燥意已是在不知不觉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忽然之间,前方传来一道噗通声,紧接著就传来了数道惊呼声。 林云逸极目远眺,应该是前方二三十丈外那艘白篷船上有人不小心落水了。 不过他並不怎么担心,河面上往来船只不少,没有哪一个船家不精通游术,想来下水救人不是什么难事。 果不其然,白蓬船上的老船家摘下头上戴著的斗笠,尔后一个鱼跃就潜入了水下,双手划水快速靠近落水之人。 “林公子,前面那艘船是老陈头的”,在船尾摇櫓的老汉走了过来,朝著林云逸说道:“那个老傢伙的游术是这个”。 对方一边说著一边竖起了大拇指,显然对於前面白蓬船的船家很是信赖。 说完之后,老汉便重新回到船尾摇櫓,林云逸发现船速猛然提升不少。 他心念一转,已是明白,这些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人,必然都是相熟之人,嘴上说著不在乎,但心里到底还是存著一丝关切。 未过多久,林云逸这艘乌篷船就已经无限接近白蓬船了。 他稍稍望了一眼,船头船尾站著七八个身著清一色靛蓝长袍的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某个书院的学子。 此次乘船应该是外出郊游、陶冶情操,以慰求学之枯燥。 “君则也太不小心了” “少俊,你怎么这样说话,若不是为了替你捡摺扇,君则怎么会失足落水” “君则,快快抓住老丈” …… 七嘴八舌中,林云逸算是明白了整个事情始末。 那个名君则的青年见得同窗摺扇不小心甩飞,眼疾手快的他立时伸手去抓,结果一不小心失足落水。 就在老陈头抓著落水青年的衣领向船身划动的时候,林云逸忽然察觉到自己怀中微微发热,正是护身符传来的。 他暗道一声不好,隨即极目向水下望去,只见青绿河水之中有一半丈多长的狭长身影正快速朝水中二人快速接近。 狭长身影游动间悄无声息,加之左近所有人都在盯著快要靠近船头的二人,故並没有人发现水下异样。 隨著距离越来越近,林云逸已是看清了那狭长身影的模样,竟然是一条面目狰狞的大青鱼。 它双目通红流露嗜血之意,背生倒刺犹如寒铁匕首,通体鳞片好似百锻鎧甲,显然已经脱离了正常鱼类范畴,是一条食人的青鱼妖。 摸了摸怀中的避水珠以及贴身存放的护身符、斩邪符,林云逸就要准备下水救人。 这时已经有人无意间发现了迅疾接近船身的水下阴影。 一名矮瘦青年哆哆嗦嗦道:“水……水下……有东西”。 “玉堂,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水下除了鱼鱉虾蟹还能有什么”,旁边一名高壮青年抬手摁住了不断后退的同伴,尔后低头向下望去。 然而才瞥了一眼,就也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口中更是结巴著说道:“这……这么大……怕是成精了”! 其余几名青年也纷纷低头向下望去,只见一条半丈长的鱼怪已经张开大嘴朝著不远处落水同伴衝来,两者相距不过咫尺之遥。 “君则……快上来”,唯有一名相貌俊朗青年依旧保持沉著冷静,朝著其余人急急招手道:“诸位同窗,快过来搭把手”! 应声者只有二人,皆跪倒在船头,伸出一只手去抓落水的同窗与船家。 值此千钧一髮之际,本欲下水救人的林云逸却是收回了踏出去的一只脚。 在他的视野之內,只见一团裹著紧紧的厚实水草直直撞向了青鱼妖。 力道不小,竟把青鱼妖撞飞了丈许远,而对方势在必得的大口自然落了个空。 “咦?这倒是有趣了”! 望著水草之中露出的绿色双目,林云逸脑海之中立时浮现出《百鬼图录》关於水鬼的特徵描述。 水鬼,落水之人亡魂,目绿,肤黑,水草裹身…… “莫非是看上了那名叫君则的青年肉身?” 林云逸在心中嘀咕著,那名落水青年此时虽然显得极为狼狈,但是相貌足以称得上清秀,又是学院学子,未来前程定然不差。 若是水鬼窃居青年肉体藉此生还,只待稍稍適应之后便不虞他人看穿了。 这其中的诱惑不可谓不大。 被水鬼搅了好事,青鱼妖双目怒瞪,嘴里汩汩吐出了一连串碗口大的泡泡。 这些水泡竟没有向水面浮去,而是如同攻城拔寨的军伍,齐齐朝著丈许外的水鬼轰击而去。 水鬼自然也不甘示弱,一声略显沉闷的咕嚕声响起,隨后就见无数水草犹如捕捉猎物的蛇蟒般纷纷朝著来袭的水泡扎去。 林云逸饶有兴致的观看著,思索著若是自己下水又该如何应对。 另外一边,在三名同窗的帮助下,那名叫君则的青年与下水救人的老陈头总算是上了船。 见此一幕,站在林云逸旁边的老汉却是面露喜色,隨即跪倒在船头连连磕头行礼,嘴里重复著水公显灵斩妖除魔之类的话语。 他抬头望去,只见周边几艘船上的船家也都在跪倒磕头。 遥望著河面上溅射起的水浪,又俯视著水面下激斗的两个身影,林云逸不禁摇摇头。 若是让他们知晓下方阻拦青鱼妖的水公实则是一只水鬼,恐怕就不是这样的神情了。 水下两个身影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连带著水面上也是波浪起伏。 磕头行礼祈求保佑过后,周遭所有船家都摇櫓向岸边靠去,脚下船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亦是生计所在。 林云逸没有阻拦,他的视力极强,数丈外也能够看清水鬼与青鱼妖的战斗。 又观看了一会儿,他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一鬼一妖只怕平时没少斗法,它们彼此见招拆招可谓熟练的很。 於是林云逸整个人就有些兴致缺缺了,照它们这样斗下去,恐怕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只能是各回各家。 第四十一章 抄妖穴 待乌篷船靠至浅水处,一眾惊慌失措的船客也顾不得鞋湿,纷纷手忙脚乱的趟著水上了岸。 “诸位客人,无需惊慌”,泊好船,老汉一脸篤信的安慰道:“如今水公正在水下斩妖除魔,过上不久就能继续行船”。 他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知晓害怕,但更知晓不能让那鱼妖砸了自己饭碗,於是拣了几个关於水公斩妖除魔、护佑渔民的故事,笑著讲给了眾人听。 从不远处上岸的老陈头领著一眾年轻学子凑了过来,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还別说,真有效果,至少大部分人都没有那么惊慌了。 林云逸环顾四周,寻了个地势较高的土坡,尔后定眼朝著波浪翻涌的河面望去。 一鬼一妖还在翻来覆去用那几招斗法,似乎短时间內没有罢手的跡象。 就在林云逸百无聊赖观看之际,不远处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君则,你太不小心了,下次可得注意,先赶紧换身乾爽衣物”。 “逸臣,说来也怪,当时我明明站得极稳,后来似乎有人在身后推了一下,这才失足落水的”。 原来是他们两个人,林云逸稍稍一听便知晓了二人身份。 一个正是先前落水之人,另外一个则是组织救援之人。 “君则,会不会是……本来这次就我们九人,可他不知怎么知晓了,硬要参加进来”。 “逸臣,没有证据就先不要胡乱猜测了,之后我离他远一些就是了”。 …… 透过灌木缝隙,遥望二人离去背影,林云逸眯了眯双眼,原来那名青年落水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隱秘。 至於二人隱晦提及的那个人,他稍稍一想便知是那个名少俊的尖嘴青年,当时冷漠站在一旁还不断说著风凉话。 “此事怕是还有后续”,林云逸心道一声,隨即扭头重新望向水下战场。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此时一鬼一妖已是有些力竭,攻击不如先前那般凌厉,给人一种有气无力之感。 当青鱼妖再次张口吐出一连串水泡,相隔两三丈远的水鬼立时准备防御。 然而这些水泡並未像先前那般攻击而去,只是纷纷扬扬朝著水面上浮去。 意识到被骗的水鬼立时四下环视,此时原先位置早已没了青鱼妖的踪跡。 与此同时,林云逸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水下,並且施展翳形术尾隨在青鱼妖身后。 怀中避水珠熠熠生辉,化为了一道青碧薄膜,自动把河水隔绝开来,令他在水中如履平地。 青鱼妖一路疾游,根本未曾留意身后异常。 沿途所过之处,鱼鱉虾蟹无一不拼命逃跑。 大概一直前行了约莫三四里,青鱼妖一个甩尾,直接躥进了一簇茂密的水草丛中,激起了不少河底泥沙,周遭河水瞬间变得浑浊起来。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方才重新变得清澈。 遥望前方不远处隨著水流摇曳舒腰的茂密水草,林云逸沉吟片刻后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他猜测青鱼妖的巢穴就极有可能隱藏在这里。 然而林云逸才刚刚走出两步,只见青鱼妖竟然又冒了出来,嘴里含著一个尺许见方的金匣,一个摆尾快速朝著下游游去。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青鱼妖並未去而復返,於是小心走进了水草丛中。 水草繁盛,面积颇大,足以淹没人影。 未过多久,林云逸已是发现了一个由厚厚水草遮掩的石头洞口。 洞口呈不规则圆形,大概有五六尺宽,足以容人下潜通过。 低头向下望去,通道內並不黑暗,有星星点点的淡黄光辉在水中映射,如流萤,似月辉。 进不进?林云逸几乎没怎么犹豫,左手右手各自捏著一张符籙就头也不回的向下方潜去。 在他看来,青鱼妖的道行怕是不怎么高,一不能变化人形,二不能口吐人言,先前与水鬼激战就只是仗著两个法术以及强悍身躯罢了。 如此他还真不怎么怕,借用樊城隍曾说过的话,寻常妖魔鬼怪只要接近他,一张护身符便能保平安,若是还不够那就再丟出一张斩邪符。 小心下潜过程中,林云逸总算知晓洞窟內並不黑暗的缘故了,原来每隔两三丈远就镶嵌有一颗萤光石。 一直下潜了约莫十五六丈,他穿过一层透明水膜来到了一处约莫有普通房间大小的空间。 此空间颇为神奇,水只淹至脚踝。 不用猜这里便是青鱼妖的巢穴了,林云逸环视四周,只见到处可见尸骨残骸,有人的,也有鱼鱉的。 唯有一处还算乾净,就是通道口的正对面。 那里竟然摆放著粗製的石座与石案。 石案上方凌乱著摆放著几个大小不一、材质不同的长匣。 有鏤的金匣,有雕纹的玉匣,还有镶银的木匣…… 总之这些长匣价值不菲,但来路绝对不正。 林云逸小心绕过一个双目空洞的人头骷髏,又跨过一个满是裂纹的巨大龟壳。 拔出身后斜背的长剑,直接挑开了鏤的金匣。 啪嗒一声响,一眼望去,只见里面盛放的皆是女子用的名贵首饰,有步摇、髮簪、手鐲、耳坠…… 镶珠嵌玉,氤氳宝气,绝非普通富贵之家可拥有。 接著目光移向旁边一个玉匣,再次抬手用剑挑开,只见里面存放的是满满当当的黑白棋子。 棋子色纯圆润,竟然皆是黑白玉石细细打磨而成,这样的雅物怕是千金难买。 接下来林云逸又相继打开另外三个长匣,里面存放的皆是贵重之物,其中最次的是在里面存放了二十枚五两一锭的银元宝。 “这还真是应了人无横財不富那句话”,他摇摇头不无遗憾道:“可惜把竹篓留在船上了”。 此等不义之財自然合该全部取走,林云逸依次合上四个长匣,又把剩下木匣之中所存放的金册取出。 转而从怀中摸出一张斩邪符放了进去,这是他给青鱼妖准备的谢礼。 一旦青鱼妖回返巢穴之后打开木匣,感应到妖邪之气的斩邪符便会立时爆发开来,想来释放出的威能足以灭杀对方。 又仔细搜寻几圈,確认没有什么遗漏后,林云逸这才满载著离去。 出得通道,一路在水中疾跑,待他临近泊船地方时,忽然听得有人在大声呼喊林公子你在哪之类的话语。 林云逸並未著急与眾人匯合,而是趁著船上无人的大好机会,把抄自青鱼妖老巢的长匣塞进了竹篓之中,並用行囊遮掩好。 处理妥当后,林云逸又赶忙跑到岸上解除翳形术,接著就一副睡眼惺忪的从一处茂密灌木丛中走了出来,恰好出现在老船家面前。 “林公子,你可让我们这些人好找”! 第四十二章 土法缚参 见又有几人聚拢过来,有两位面上还带著怨气,林云逸连连拱手致歉: “诸位,实在对不住,昨天夜里没睡好,一不小心睡过去了”! 见林云逸態度诚恳连连拱手道歉,本想抱怨指责几句的两人也就消了大半怨气。 “好了好了,想来林公子也不是有意的”,老船家打了个圆场,高声道:“现在人齐了,诸位船客该登船嘍”! 一阵嘈杂声过后,白蓬船和乌篷船相继再次启程。 “君则,在想什么?” “逸臣,先前你我帮忙寻人可是搜寻过那片灌木丛,里面应该没有人”。 “那片灌木丛杂草丛生,且极易遮挡视线,有可能疏漏了”。 “这倒也是”,那个名君则的年轻学子遥望波光粼粼的河面,幽幽道:“不曾想一次普通郊游竟然碰见了话本誌异中记载的妖物”。 提起这件事他仍是心有余悸,若不是及时被救上船,说不得就会葬身鱼腹。 两人在一旁谈话时,其余年轻学子也都在窃窃私语,面上有惊惧,有后怕,也有兴奋。 林云逸站在船头,他原本还担心水鬼会不依不饶的尾隨,毕竟前面白蓬船上可有不少合適肉身。 不曾想直到天目镇码头,怀中的护身符依旧未发出预警。 “是一个良善水鬼?” 就在林云逸压下心中疑惑登上栈桥的同时,青鱼妖已是回返巢穴,见得石案上仅剩一个长匣,立时怒火中烧,尾巴胡乱甩动,不知多少尸骨遗骸遭了殃。 发泄一通后方才稍稍冷静下来,隨即身躯一滑已是来到所剩的唯一长匣前。 它虽然暴虐噬血,但是也开了些许灵智,猜测里面可能有什么陷阱,用嘴巴咬开怕是会遇到危险。 大嘴微微张开,一股气流从密密麻麻的锋锐牙齿中冲向长匣。 只听啪嗒一声轻响,长匣应声而开,就在青鱼妖在丈许外探头望向匣內之际,一道银光乍然出现。 意识到不对的青鱼妖立时甩尾暴退,然而银光已是当头劈来。 绝望的惨叫声瞬间在巢穴內响彻,四五息过后,银光消失,青鱼妖已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处好肉。 …… 天目山绵延不知几许,奇峰林立,壁立千仞。 在乌篷船上遥遥观望,恍若一个长眠不醒的蛮荒古兽,而步入天目镇,苍茫气息迎面扑来,此种感觉更甚。 镇內作坊商铺林立,入目皆是一片繁忙景象,几乎很少看到什么閒人。 林云逸背著竹篓走走停停,一条长街走下来,已是对天目镇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扬威武馆位於镇子西北,辖下有诸多產业,是本地一大势力,他稍一打听便知晓了位置。 来到镇子外围,隔著数十丈远,林云逸便已瞧见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庄园。 朱漆大门向里敞开,两侧各有一名黑色劲装青年垂手肃立。 林云逸刚一走近,便察觉到有探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当他来到台阶之下,右侧黑色劲装青年立时沉声询问:“不知阁下来此何事?” 目光上下打量,来人身背竹篓,似乎是个山民;然面容俊逸,气质脱俗,似乎是个佳公子;可斜背长剑,又似乎是个江湖中人。 一时间倒是有些猜不透对方身份,故黑色劲装青年言语间带著和气。 林云逸拱拱手轻声说道:“在下有两位小兄弟在此学武,这次正好顺路前来看望一二,烦请阁下帮忙叫他们出来”。 接著又把二人姓名告知了对方。 黑色劲装青年稍稍回想片刻后拱手回道:“这还真是有些不凑巧,新来的这一批师弟前日便前往山中採药去了,没有三五天怕是回不来”。 闻听此言,林云逸不免在心內嘆息一声,不过还是询问了一番李铁牛和戚大山二人的近况。 得知二人根骨不错,並且修炼也勤奋,他颇为欣慰的点点头,道谢一声后就转身离去了。 接下来他也会进山,说不定能碰上。 当然,和李铁牛和戚大山他们一样,都只是在外围活动。 这里的赶山客对於天目山深处皆讳莫如深。 路过一家食铺,林云逸购买了些乾粮,便径直朝著山上行去。 来之前他自是下了些功夫,八个丹方所需药材已经能够完全辨认清楚。 翻过一个山头,林云逸便脱离了大路,沿著一条人跡罕至的小径走进了一片山林之中。 大路周遭附近早就被人不知光顾了多少遍,除了偶尔有几株药材幼苗就再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啾啾……啾啾……” “刚才抓的虫子真好吃” “啾……啾啾……” “那边的野果酸酸甜甜很解渴” …… 身处山林之內,林云逸一边搜寻视野范围內的草丛,一边细听树枝上的鸟鸣。 走了二三里,他终於在一个小山坡採到了两株茯苓。 就在他小心翼翼挖掘之时,旁边杉树上的几只黄鸝啾啾喈喈叫了起来。 “这个人挖到两株药草就这么高兴” “东边山崖可是长著一大片药草” “西边峰头那有个人参娃娃,可惜被一个黑袍怪人用红绳束缚住了” “我见到那个黑袍怪人真面目了,长著一颗毛茸茸的头,太可怕了” …… 一阵啾啾喈喈叫声中,林云逸总算是得到不少有用信息,其中就有好几条关於药材的。 把两颗茯苓放进身后背篓,他在原地沉吟一会儿,还是向著西边走了过去。 若是刚才那只黄鸝鸟没有说谎的话,西边峰头应该是有一株山王参。 至於茎杆上繫著的三条红绳,应该是资深赶山客下的土法。 传言山参到了一定年份,就会成为参中王者,届时就有了遁地的能力,而繫上红绳便可以防止参王逃跑。 只待彻底成熟,便可以採集了。 听得山王参消息,林云逸哪里肯错过,稍稍犹豫过后就立即出发了。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是攀爬至峰头,四下里搜寻一阵,果然在一棵乔木下发现了一株叶掌分九片、头生红籽、茎杆系红绳的植株。 仔细观察片刻后,林云逸有些兴奋的轻声说道:“根据《本草经》书上记载的內容来看,这株山王参完全成熟之日恐怕就在这一两天了”! 他负手踱步几圈,打算就在附近等著。 若是黑袍怪人不来,那自然是直接采走山王参。 若是黑袍怪人赶来,那到时再做具体决定。 第四十三章 辛狐会 悄声离开长有山王参的峰头,林云逸去了东边山崖,在那里挖出了数颗年份较长的赤茯苓。 之后他又听到了两只灰雀的说话,根据它们的提醒翻越至相邻山峰,细细寻找之后收穫了一根大概百年份的何首乌。 只是接下来好运气似乎耗尽了,直至夕阳西下,林云逸再没有大的收穫。 与此同时,考虑到竹篓与包袱空间有限,他也並未继续採集年份较短的药材。 既来之则安之,林云逸没有返回天目镇的打算,而是来到了距离山王参生长位置不远的半山腰。 这里有一座废弃许久的山神庙,整体建筑保持尚好,屋內也算乾净,只是神像不知所踪。 在群鸟纷纷归巢的时候,林云逸已是来到了山神庙前,推开有些颤颤巍巍的掉漆木门走了进去。 大抵是经常有赶山客借宿的缘由,左右两侧墙角各堆有一垛柴火,中间地面则散落著三个火塘,里面都有不少灰烬,近期显然有人来过。 林云逸取了些柴火,点燃便席地坐了下来,尔后又用棍子穿了张胡饼烘烤起来。 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渐浓的夜色,烘烤加热的胡饼慰藉了乾瘪的肚皮。 又从腰间解下流觴葫小酌几口,醇香的酒水淌过咽喉入了肚,他愜意的舒展了几下腰肩。 当林云逸吃饱喝足,新月已经掛在天边,清冷的银辉透过门窗缝隙窟窿爬了进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山风也耐不住寂寞,打著旋钻了进来,直教篝火摇曳个不停。 林云逸闭目盘膝,默运纳气法培育壮大丹田內的先天之炁。 夜至三更,山中更加幽静。 忽然间,有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云逸猛然睁开双目望向大门方向。 下一刻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清瘦少年,衣衫襤褸,面上沾满灰尘,又经汗水浸泡,很是有些狼狈。 其瞧了瞧林云逸,並未说话,径直靠在了左侧的柴垛上,目光呆滯的望向窗外。 “这莫非是刚从什么地方逃出来?” 林云逸在心中默默猜测著,不过並未主动搭訕,对方明显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又何苦自討没趣。 庙內並未因为多出一人就变得热闹起来,相反气氛变得更加凝滯了,也就偶尔从篝火之中传出的噼啪声才会短暂松解。 自对方走进庙中,怀中的护身符就一直未发热预警,林云逸也就安心不少,便依旧自顾自的修行。 大概过了一刻钟,他再次睁开双目望向大门。 这一次他面上满是戒备,来人走路几乎没有什么声响,直到门口方才露出一点动静。 余光扫视一眼靠在柴堆旁边的清瘦少年,只见对方脸色煞白,双目流露出绝望。 “看来是衝著此人来的”! 林云逸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此时木门已是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面上闪过一抹诧异,来人並不是如他猜想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是位玉树临风的青年。 其第一眼並未看向战战兢兢的清瘦少年,而是望向盘膝而坐的林云逸,微笑著拱了拱手。 林云逸同样含笑拱拱手,心里愈发惊讶起来。 此人身著一袭暗红锦袍,形貌昳丽,温文尔雅,除了狭长双目带给人一丝妖魅之感外,整个人简直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除了先前见过的一青一白两位佳公子,当属眼前这位俊逸了。 “胡斐,你这又是何苦来哉”,锦袍青年摆摆手轻声说道:“现在跟我乖乖回去,还能替你遮掩一二,若是天亮了可就晚了”。 声音清脆如笛,悦耳动听。 “我……我只是担心弟弟,想亲自去找他”,清瘦青年低头囁嚅著说道:“我昨天夜里梦到他被好几只狗追著咬”。 被狗追著咬?林云逸不知怎么下意识的想起了在长兴县救下的赤狐。 但隨之又摇摇头,他怀中的护身符可一直没反应,想来二人应当不是妖魔之辈。 那就只能是世家子弟了,林云逸想到了这种可能。 古老世家之所以千年长存,与擅长培养家族子弟不无关係。 “若非如此,就不是我来寻你了”,暗红锦袍青年催促道:“你先跟我回去,明日我亲自去寻胡文”。 清瘦少年闻言面上浮现一抹喜色,当即反问一声:“您说话当真?” “我向来说话算话”! “好,我现在就跟您回去”,清瘦少年说完这句话,就扶著柴堆站了起来,尔后缓缓走向暗红锦袍青年。 就在相距一步之遥的时候,一直关注二人的林云逸忽然高喝一声小心。 透过面前篝火,他瞥见低头走路的清瘦少年双目闪过一抹黑芒,隨即嘴角浮现一抹阴笑,於是立时出声示警。 听得提醒,暗红锦袍青年轻飘飘向后飞退丈许,怒声道:“你不是胡斐,你是谁?”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清瘦少年右手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把幽蓝匕首,朝著林云逸恨恨说道:“坏我好事,你该死”! 说完身形一闪,人已消失在原地。 林云逸眼皮直跳,拔剑出鞘的同时怀中护身符又传来灼热之感。 当即心中一凛,左手已是迅疾摸向怀中的斩邪符。 暗红锦袍青年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单手甩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草人,轻道一声:“敕”。 这小巧草人后发先至,落在林云逸面前就迅疾化为了一个银甲小將,手持长矛向前直刺。 只听叮的一声响,显露身形的清瘦少年用手中匕首挡下了矛尖。 望了一眼银甲小將,清瘦少年朝林云逸阴冷的说道:“我记住你了”。 感受到对方嗜血目光,林云逸便要甩出手中斩邪符,他可不愿被人暗中盯上。 须知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 然而下一刻一团黄色烟雾轰然散开,林云逸瞬间只觉一股骚臭无比的气味直入口鼻,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甩出符籙。 银甲小將却丝毫未受影响,挥舞手中长矛向黄色烟雾中央奋力砸去。 “呵,辛狐会,下次再见面时看你是否还有这般好运”! 清瘦少年施展秘法遁逃离去,故银甲小將志在必得一击自然落了个空。 见清瘦少年遁走,林云逸立时匆匆跑出了山神庙。 虽然暂时停止了呼吸,但是那黄色烟雾依旧能够渗入口鼻,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呕吐。 第四十四章 仙友 “刚才多谢仙友提醒”,很快,暗红锦袍青年也走出了山神庙,朝著林云逸拱拱手道:“在下姓辛名长苏,泰山娘娘座下天狐院弟子,不知仙友来自何处?” 身为安吉县狐会,除统管一县狐事外还有监察鬼神之责,故对於周边修行势力也算得上熟稔,可却对面前之人没有什么印象。 由不得辛长苏不好奇,鲜少能够见到一人能够同时身具官气、文气和灵气的。 “原来是天狐院的狐仙”,林云逸拱拱手道:“在下姓林名云逸,不久前因缘际会踏上了修行路”。 其实先前听得清瘦少年称呼对方辛狐会的时候,他心中就有所猜测,刚刚又听得对方自我介绍,不免暗赞其有个好靠山。 对方领了天狐院敕封的符籙,入了仙籍,又被委以一县狐会之职,故能够在人前打著泰山娘娘的旗號。 然而他目前却不好以后土娘娘的弟子自居,先前修习小圆光术求得娘娘降下灵应,已经属於碰瓷式操作了。 若是再有什么逾矩,恐怕会真有什么不测。 二人互通身份后,便少了几分生分,多了几分熟络。 “刚才让林仙友见笑了”,辛长苏摇头苦笑道:“我一路追踪胡斐而来,不曾想竟是他人易形冒充,还差一点就被对方偷袭得逞”。 说完之后,再次朝林云逸拱手致谢。 “辛仙友太过折煞在下了”,他摆摆手轻声说道:“即便没有林某提醒,想来阁下也能从容应对的”。 二人又聊了片刻,辛长苏主动提出告辞:“林仙友,胡斐一事疑竇丛生,辛某还需好好调查一番”。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遥望辛长苏身影融於夜色消失不见,林云逸捏著鼻子从庙內背出了竹篓。 里面骚臭气味仍在,短时间怕是难以借宿其中了。 寻了块空地坐下,林云逸摊开右手,掌中露出了一个枯黄草人。 “这是什么神通术法?” 先前在山神庙內,辛长苏隨手甩出的草人瞬间就变为了实力不俗的银甲小將,著实令他有些惊奇,当然还有些眼热。 他仔细辨別一番,又举至鼻前轻嗅,气味介於微香微苦之间。 林云逸回想片刻,已是知晓了此草名称,正是道人卜卦常用的蓍草。 沉吟许久,他轻声呢喃道:“似乎有点类似传说中的草头神”。 把草人塞进背篓,林云逸打算留作以后做研究用,说不得能够从中窥得一丝端倪。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沐浴在星月银辉下,他就这样睡著了。 当东方天际刚刚浮现第一缕鱼肚白,林云逸就醒转了过来。 山中空气格外清新,他运转胎息呼吸法习练桩功时,竟隱隱觉得比往日更加顺畅自如。 一个时辰后,林云逸就著流觴葫提前储存好的水,一连吃了两张胡饼才有了些饱腹感。 待红日升起,他也就背著竹篓继续寻找上年份的珍稀药材了。 鸟语术又一次帮了大忙,他时不时便能够从禽鸟嘴中知晓些药材藏匿之地。 若不是优中选优,恐怕再来两个竹篓都盛放不下。 在挖出一株已有些人形样子的百年老参后,林云逸就停了下来。 望了望天色,只见太阳西斜,怕是离山王参完全成熟没多久了。 他在心中一直惦念著,於是转身朝著西边相邻山头走去。 来到山王参近前,林云逸望了一眼植株头顶开著的几簇红籽,果然如他所料,已是快要败落。 待瓣枯萎掉落之时便是山王参完全成熟之时,届时药力凝聚,药效便会再上一层楼。 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七八丈外的古树上。 这是一棵高约七八丈的香樟树,树干约莫有三人合抱粗,其上枝叶繁盛,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於是因为树龄太老的缘故,覆盖树干的树皮粗糙皸裂,这倒是方便了林云逸攀登。 单手扣住一处缝隙,稍一用力,整个人就如同猿猴一般手足並用,轻鬆攀至高处。 在两根大腿粗细的相邻枝杈间坐下,林云逸瞥了一眼山王参生长位置。 视野开阔,並无阻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待西边小半个天空被大片大片晚霞染红时,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出现在了林云逸的视野內,正小心谨慎的走向山王参生长之地。 担心一直注视引起黑袍人察觉,他只是用余光扫视。 然而观察一会儿,林云逸心中愈发觉得此人古怪。 如今已入夏,天气有些燥热,可对方仍旧黑袍裹身,仅在眼睛部位留下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窟窿。 在距离山王参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黑袍人忽然停下不动,朝著前方沉声说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快现身吧”。 林云逸当即一惊,心道莫非对方发现了自己不成。 但细一想又不对,黑袍人望向的位置可不是自己藏身的香樟树。 更何况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动用翳形珠隱身了。 “还不出来?那岳某就逼你们出来”。 话音还未落下,黑袍人身躯之上便一阵蠕动,紧接著源源不断的黑色甲虫便相继从袖口裤口爬了出来。 这些黑色甲虫约莫有指甲盖大小,头生触角,口器如刃,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望之令人头皮发麻。 它们分成四股,分別朝著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窸窸窣窣爬去。 “岳老道,你越界了”,一道苍老声音悠悠响起,下一刻就见十余丈外凭空出现一位拄著藤杖的老翁。 面容白润如婴儿,身著一袭靛青袍,头髮白,仅用一根木叉穿过,步履蹣跚,望向黑袍人满是怒气。 “岳某只是隨意诈一诈,不曾想还真有诈出一条大鱼”,见得老者出现,黑袍人满是得意道:“不曾想今日还有另外收穫”。 话音落下,黑袍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黝黑短笛,凑在嘴边吹奏出几声古怪音调。 “沙沙……沙沙……” 在笛声响起的时候,四股数以百计的黑色甲虫快速在草丛中窜动起来,大有合流之势。 第四十五章 小有收穫(求追读) 笛声呜咽急促,黑色甲虫犹如洪流般从四个方向齐齐朝老翁包围而去。 见得黑色甲虫有包围自己之势,老翁一杵手中藤杖,脚下土石立时变得如同流沙般鬆软,其整个人眨眼间就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见老翁消失,黑袍人双目並未露出任何意外,似乎对此情形早有预料。 隱匿在香樟树上的林云逸下意识望向山王参生长之地,只见老翁从左近浮出地面后便举起藤杖向著红绳勾去。 两者刚一触碰,系在茎杆上的红绳立时红光闪动,而山王参植株也起了变化。 上一息还是一个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下一息却又重新变为了绿色植株。 就这样,两种形態不停转换著。 林云逸揉了揉眼睛,方才確认自己没有看错。 老翁面上满是疼惜之色,手中藤杖底端泛起黄光,寸芒吞吐犹如利刃,朝著近在咫尺的红绳切割而去。 然而异变突起,那红绳非但没有被割断,反而化为了一条细长的红线蛇,上半身瞬间立起,张嘴朝著老翁双目喷吐出一滩毒液。 这一切皆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而老翁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山王参上,猝不及防之下立时中招。 毒液溅射在双目之上,老翁立时连连惨叫:“老夫的眼睛”。 见此一幕,林云逸也是一阵后怕,幸亏当时他未曾触碰山王参茎杆上的红线,否则只怕也会与那位老翁一般。 见得老翁跌跌撞撞哀嚎不停,黑袍人缓缓靠近,双目闪过一抹得色,隨后张嘴讥讽道:“空有漫长寿元却不多修神通法术,到头来不过是吾等腹中之物”。 隨即右手一挥,一股红绳朝著双目不能视物的老翁缠绕而去。 “禁”! 双目渗出血跡的老翁轻道一声,手中藤杖青光一闪,瞬间生根发芽抽枝,先有两根树枝迎向飞来红绳,紧接著又有七根树枝化为粗壮绳索紧紧把上一息还在洋洋得意的黑袍人捆缚了起来。 这一刻场中形势瞬间反转。 突然被缚,黑袍人並不怎么慌乱,冷声说道:“老匹夫,你中了岳某的红线蛇毒,若是不及时运功疗伤,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视物了”! 老翁一脸决绝的回道:“哼,老夫不好过,你也別想活,大不了同归於尽”! 然而其嘴上虽然这样说著,但还是分出绝大部分精力镇压伤势了。 二人若想要分出胜负,就要看接下来谁先摆脱困境了。 林云逸待在树上一动未动,此二人道行不浅,他恐怕不是任何一人对手,尤其是阴险狡诈的黑袍人,出手更是狠辣。 就在他思索著要不要趁老翁和黑袍人陷入僵局之际溜走之际,面前一根细长嫩枝轻微摇晃著,竟然传出了老翁的提醒声: “仙友小心,岳老道的噬仙虫已经朝你而去了”! 来不及惊讶,林云逸急忙低头朝下方望去,只见一股约莫百余只左右的黑色甲虫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来到树下。 “这位仙友,岳老道既然已经发现你的踪跡,那么就绝不会放过你的,如今之际唯有你与老朽联手,否则只怕难逃身死”。 似乎担心说服不动林云逸,顿了顿后老翁又接著说道:“老朽常年居住在山中,倒也顺手收了些药材,愿以五颗百年老参酬之”。 林云逸瞥了一眼正悄声沿著树干向上爬的噬仙虫,迅速向老翁询问了些细节,方才答应了下来。 从老翁口中得知,这岳老道如今已不是人躯,而是採用邪法换了副猿猴躯壳,十足一个非人怪物。 听得林云逸答应联手,闭目驱逐毒素的老翁抬手朝著藤杖化为的大树打出一道青光,於是那七根已被噬仙虫啃咬残缺的树枝立时恢復原先模样。 “老匹夫你竟还敢妄动法力”,路老道怒声道:“待岳某脱困后定要好生炮製你”! 施法过后,老翁气息一下子衰落不少,同时面上红色更甚,显然蛇毒再次扩散了。 再说林云逸也是果决之人,整个人直接从树枝上跃下,落地之后双腿稍弯卸去了本就不多的力道,尔后便急速朝著岳老道衝去。 林云逸能够藉助翳形珠隱匿身形,但却消弭不了落地声。 儘管已经足够小心,但还是弄出了轻微响声。 被树枝死死缠绕的岳老道自然听见了这边动静,狞笑著说道:“好,很好,一个刚踏入修行门槛的小子竟也这般自不量力”。 说完这句话,岳老道怪叫一声,身躯之上又是一阵蠕动,眨眼间就有数之不清的噬仙虫从袖口裤口爬了出来。 尔后迅疾加入了啃咬树枝的队伍之中。 “沙沙沙……”眨眼间,七根树枝已是伤痕累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断裂,而岳老道也会脱困而出。 不过林云逸此时也已经赶至近处,从怀中摸出一张斩邪符便朝著岳老道甩去。 感受到妖邪气息,脱手而出的符籙立时灵光闪动,而当抵至岳老道半丈左右距离时,瞬间爆发出耀目银光。 感受到生死危机,啃咬树枝的噬仙虫立时结成了一副黑色鎧甲,然而却是一触即溃。 眼见这一幕,岳老道立时苦苦哀求:“上仙……饶……” 然而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其已经彻底淹没在银光之中。 几息过后,银光消失,此时原地仅留一具破破烂烂的猿猴残躯。 虽然目不能视,但是老翁通过周遭草木依旧直观感受到了刚才那一击的威力之大。 想到这其又有些忧虑起来,此人虽然修为浅薄,但是想来大有背景,否则又怎么会拥有如此品级符籙。 而此人先前隱藏在树上怕是也看上了这颗山王参。 且不说如今自己遭受重创,恐怕就是全盛之时也绝难抗衡。 林云逸自然不知晓对方心中所想,此时正忙著搜索残尸周遭,难得遇到一个修行中人,说不定能够收穫几样宝物。 一番仔细检查,他最终也算是有些收穫。 只有两样,一样是能够號令噬仙虫的黝黑短笛,另外一样则是一团细长红绳。 用几根茅草包好后,林云逸这才走向正坐在地上运功驱逐毒素的老翁。 隨著他一步步走近,一个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忽然出现在老翁身前,伸出藕白双臂欲阻止林云逸继续上前。 第四十六章 黄白二鬼(求追读) 林云逸一眼就认出了这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是何来歷了。 正是先前被细长红绳捆缚茎杆的山王参。 在岳老道陨落断气之后,细长红绳立时失效掉落,於是对方也就拥有了自由之身。 这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早就生出了些许灵智,自然记得林云逸昨日也曾对其生出覬覦,故把此人视为了与岳老道乃是一路货色的邪修。 如今步步紧逼,显然不止要打自己主意,恐怕连枣树爷爷也不会放过。 他虽然刚刚化形,本领低微,但是不乏对抗邪修的勇气。 见得面前不远处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紧咬牙关,面上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林云逸忍俊不禁,哧哧的笑出了声,同时心中也生出了嚇一嚇对方的恶趣味。 “小娃娃,只要你肯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放过这位老人家”。 闻听此言,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颇有些恋恋不捨的望了一眼身后老翁,隨即双手叉腰道:“你先对天发誓绝不为难枣树爷爷,之后我就跟你走”。 林云逸瞥了对方一眼,心中不禁暗赞一声,人虽小但有勇。 “山娃子,莫要再说什么浑话,这位仙友是在嚇唬你呢”,老翁抬手摸了摸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小脑袋,笑著说道:“刚才多谢仙友援手”! 说完右手伸进左袖摸索一阵,当再出来时手中已是多出了五颗似人形的人参。 “这是老朽珍藏的五颗百年老参,就赠予仙友了”。 林云逸拱手道谢一声,伸手接过拋来的百年老参。 刚才为了对付岳老道,他可是损失了一张斩邪符。 先前为了对付青鱼妖就用掉一张,只是他並未亲眼见识到斩邪符爆发出的威能,倒也不觉得可惜。 然而刚刚见得斩邪符轻鬆击术法颇多的岳老道,又想到自己如今仅剩一张,心中立时生出浓浓悔意。 於是就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老翁赠予的百年老参,多少也算是些慰藉。 老翁双眼肿胀如馒头,不过这会儿已是能够稍稍睁开一丝缝,微眯著眼睛问道:“老朽姓古名莫山,乃是山中一枣树化形而生,不知仙友出身何处?” 从身穿红肚兜的白娃娃称呼老翁为枣树爷爷时,林云逸便知晓了对方身份。 “原来是古仙友当面”,他微一沉吟当即回道:“在下姓林名云逸,机缘巧合之下刚刚踏上修行路”。 闻听此简短之言,老翁立时一怔,不过很快就恢復如常。 他愈发深信林云逸乃是出自隱世大派,传闻这些大派弟子外出游歷向来十分低调,隱姓埋名或者隱匿修为都是家常便饭。 想到这里,老翁说话愈发和气,心中更是存了交好之意。 而林云逸也乐得所见,在祥和的气氛下,很快便套出了对方不少信息。 小半刻钟后,他见对方面露疲態,便主动拱手道別:“古仙友,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此告辞”。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从香樟树上取下竹篓重新背起,林云逸就大步向山下走去了。 如今又得五颗百年老参,此行收穫已经远超经验丰富的赶山客,没有必要继续在山中逗留,回去按方熬製丹药才是正事。 在亲眼见识过岳老道与老翁斗法之后,林云逸对於修行再次生出了紧迫感,而服用丹药就可以加快修行进度。 刚翻登上一座山岭顶部,他忽然停住脚步向下方山谷望去,只见大团灰雾正四下瀰漫,当下不禁蹙著眉头道:“奇怪,怎么突然升起这般大的雾”! 今夜天朗气清,山中又多日无雨,按照常理根本不可能出现雾天的。 然而联想到近几日接连遇到的志怪事件,林云逸心下不由得一突,当即便准备另寻下山之路,他可不是什么莽书生。 但就在刚刚转身之际,不远处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 “今夜鬼市大开,黄兄可有要购置的物品?” “在下身家可不比白兄,到市集上先看看再说”。 “哎,做人难,不曾想做鬼更难,如今白某形体又有了消散跡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购置一枚阴枣了……” 耳听说话声越来越近,藏在灌木丛中的林云逸头皮有些发麻,原来山下忽然出现的大雾乃是鬼市开门。 林云逸先前听夜巡游说过,阴鬼对於生人气息格外敏感,而二鬼是直直衝著自己藏身方向而来,如今纵使催动翳形珠施展隱身之术也是无济於事。 逃跑或者击杀也不行,一旦闹出容易惊动山下群鬼,届时护身符、斩邪符再厉害,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林云逸急急转动脑筋,忽然想起了自己早先得到的一项奖励之物,其定然能够解此燃眉之急。 心念一动,一张灰濛濛的皮子凭空出现在手中,其薄如蝉翼,触手冰凉,正是一直未曾动用过的鬼皮。 来不及多想,林云逸直接穿戴起来,就在二鬼距离藏身之地约莫十多丈的时候,其中那个白姓鬼忽然停了下来,鼻子微微抽动几下道: “黄兄,前方有生人气味”。 另外一个黄姓鬼也闻了闻,言说前方確实有微弱生人气味。 隨后又接著道:“每次鬼市大开,或多或少都会有赶山客误入其中,倒也不足为奇”。 “嘿嘿,白某上一次前来鬼市可是发现生人价值不低的,在乌婆婆处甚至可以兑换一碗阴泉水”。 “这可是能够稳固鬼体的好东西”。 “黄兄,快走,抓住此人交给乌婆婆,我们一人饮上半碗”! 二鬼说话声音,尤其是那个白姓鬼,林云逸可谓听得清清楚楚,恨不得现在就提剑灭杀对方。 不过他还是压住了心中怒气,知晓现在不是衝动的时候。 藏好竹篓,林云逸主动走出了灌木丛,身穿鬼皮的他已经变为了一个阴气绕身的灰面鬼。 “二位鬼兄,在下姓古,乃是新死之鬼,身上阳气还未完全消散”,他主动上前走了两步道:“在下听其他鬼兄说此地有鬼市,特前来开开眼界”。 林云逸一边说著一边憨憨的摸了摸脑袋。 白姓鬼快走几步至近前闻了闻,有些失望的说道:“咦?身上还真有些许阳气残留,这是还没过头七吧?” 林云逸拱拱手笑著道:“鬼兄果然慧眼如炬,在下刚死三天”。 第四十七章 阴枣 一阵寒暄过后,林云逸知晓了二鬼不少信息。 白姓鬼名为白得財,生前乃是一富贾,死后也算是生財有道,依靠著小买卖过活,这才能够逍遥至今。 黄姓鬼名为黄丰荣,生前乃是一鏢头,胆大心细、武艺不俗,死后实力也非凡,在周遭阴魂之中有些名气。 “古老弟,得亏你今日遇上我和黄兄,否则被卖了还不知”,白得財环视四周一圈后轻声说道:“一些恶鬼可是荤素不忌的,除了吃人还吃鬼”。 林云逸面上当即適时浮现一抹害怕,一连向后退了几步。 见嚇到了面前新鬼,满足了恶趣味的白得財心里很是舒坦,摆摆手道:“不过放心,一会进入鬼市只要跟紧我们两个,定保你安然无恙”。 “莫要嚇唬古兄弟”,黄丰荣和声说道:“鬼市里面自有规矩,若是有谁触犯,轻则赶出鬼市,重则当场镇杀”。 白得財似乎有些惧怕黄丰荣,其当即点点头,隨后拱手道:“好了,咱们边走边说,古兄弟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儘管问”! 林云逸拱手谢过,决定和这二鬼进入鬼市开开眼界。 身披鬼皮,除非主动暴露,否则別的鬼只会拿他当同类。 一人二鬼向著山下山谷行去,然而未走多远,白得財就折身飘了过来,摇摇头道:“古兄,你这样赶路太慢了,我等阴鬼与生人不同,可以凌空前行”。 “来,我教你” …… “古兄,我教不了你,你自己领悟吧”! 半炷香后,白得財撂下一句话就匆匆向前飘去。 在他看来,这位古兄弟怕是脑袋有问题,连一个简简单单的走路都学不会,简直不配做鬼。 林云逸心有无奈,这鬼皮就是有此缺陷,只能令他徒具鬼形。 好在二鬼並未怀疑他的身份,只当他这个新死之鬼有些蠢笨。 半刻钟后,一人二鬼已是下到山谷之中,此时谷內已是鬼影绰绰,身旁不时就有阴鬼经过。 到了这里,林云逸身上残留阳气已是完全消散,故並未引发太多关注。 在灰色雾气之中行了约莫百余步,拐了个弯后前方忽然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十余丈外有一牌坊耸立,其上雕刻著天目鬼市四个粗黑大字,两侧各悬掛著三个成串的白皮灯笼。 “古兄弟,这里便是鬼市入口了”,黄丰荣轻声说道:“你一个新鬼,进去之后多看少说”。 林云逸拱拱手说道:“多谢黄兄提点”。 看得出来,这位是个冷麵热心肠。 穿过鬼市牌坊,林云逸一阵恍惚,只觉面前鬼市恍若人间市镇一般,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櫛比,往来阴鬼摩肩擦踵。 白得財轻声问道:“黄兄,接下来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黄某此次前来只是隨意逛逛”,黄丰荣微一沉吟道:“既如此我和古兄弟就先陪你一起购买阴枣”! 闻听此言,白得財面上立时浮现浓浓喜色,道:“有黄兄、还有古兄作陪,购买阴枣定然顺利无比”。 他之所以与黄丰荣一同前来鬼市,为的就是免费让对方充当自己保鏢护卫,毕竟阴枣价值不菲,极易被人覬覦。 至於路上新结识的新鬼古兄弟,对於他而言乃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若是对方愿意跟著去倒也无妨,这样至少显得人多势眾一些。 虽然已经为鬼,但生意人的精打细算已经烙印在魂魄里。 跟著二鬼一路前行,林云逸看到了客栈、赌坊、勾栏、当铺等诸多场所。 不过隨著越来越深入,他的眉头也开始微微蹙起,只因走在前头的白得財引著他们开始往小巷子里钻。 相对於开在长街两边宽敞精致的商铺,这片区域里的商铺就显得阴翳暗仄了些,东一家西一家隨意散布著。 在这里进进出出的阴鬼气息强大,一看便知不好惹。 白得財到了这里也开始谨小慎微,唯有黄丰荣还算正常,不过也提高了警惕。 七拐八拐,二鬼一人最终在一座门前高高悬掛布幡的商铺前停了下来。 林云逸瞥了一眼,布幡上绣著阴济堂三个粗体黑字,隨风晃动间似有悽厉惨叫声音响起。 “就是这里了”,白得財低声说道:“上一次来我可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只有这里才有阴枣售卖”。 说完这句话便带头走上台阶,然而刚刚走出两步就又停了下来,扭过头有些訕訕的望向黄丰荣,道: “黄兄,古兄,咱们一起进去”! 於是一人二鬼並肩走进了店內,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发现这是一家很是凌乱的商铺,瓶瓶罐罐到处隨意摆放。 “三位客官可是要购买什么东西?”一道阴惻惻的声音自柜檯后面传来,接著就见一个独目老鬼站了起来,打量一番面前面前三名客人道:“本店本小利微,概不接受討价还价”。 “余老,晚辈想购置一枚阴枣,普通级別的即可”,白得財走至近前小心翼翼的陪笑道:“钱在这里”。 一边说著一边把一个鼓鼓的尺许长布袋子放在了柜檯上。 被称为余老的独目老鬼瞥了一眼布袋子,隨即转身在后方货架上翻找起来,最后从一个灰色玉匣之中取出了一枚泛著幽光的黑枣。 黑枣与普通红枣大小差不多,只是顏色迥异。 林云逸从未听说过此物,只是从白得財嘴里知晓了服用之后能够稳固鬼体,且对於阴鬼修行有一定帮助。 “敢问余老,如何阴枣时需要注意什么?”事关自己小命,白得財自然要询问清楚。 独目老鬼收起柜檯上的布袋子,浑不在意的说道:“隨便找个阴时服用即可”。 说著这句话的时候又瞅了瞅林云逸与黄丰荣,见二人一直未曾开口说话,便知晓不打算购买什么物品。 於是挥挥手道:“既然没有再要购买的物品,那就快点离去,不要打搅余某休息”。 “那晚辈三人就先告退了”,拱手说完这句话,白得財便当先向外走去,林云逸与黄丰荣则紧跟在后。 刚一走出阴济堂,林云逸便感觉有一道目光在暗中向他们这边窥伺,显然不怀好意。 黄丰荣当即冷哼一声,一股强横的阴冷气息立时朝著左后方一条巷子口横扫过去。 第四十八章 昇阳汤、阴烛(求追读) 与此同时,林云逸已是察觉到窥视目光消失。 另一旁的白得財悄声说道:“我们走”。 一人二鬼立时脚下生风,不多时已是重新出现在幽火通明的长街上。 “刚才多谢黄兄震慑暗中窥伺之人,否则只怕会节外生枝”,白得財躬身拱手道谢:“据说槐树桥那片的吃食很是不错,咱们现在就过去尝尝”! “黄某请客”,说完还拍了拍胸膛,尽显豪爽大方。 林云逸不知內里道道,但余光瞥见黄荣丰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 一路前行,他慢慢回过味来,望著白得財的背影连连摇头。 他一个萍水相逢的假鬼也就罢了,可黄丰荣对其帮助不可谓不大。 刚刚先后经过三家楼高二层、古色古香的酒肆,可白得財每每都是加快脚步通过。 又行了约莫里许,林云逸视野之中出现了一棵高约七八丈的大槐树,枝叶繁盛似盖,近乎笼罩了一旁石拱桥的大半。 树下支著几家吃食摊子,吃饭的阴魂倒也不算少。 一人二鬼寻了个空桌坐下,白得財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购买那物之后,黄某身上已经不剩什么钱,著实怠慢二位了”! 这句话不是对林云逸说的。 “无妨”,黄丰荣摆摆手说道:“这里也不错,生前四处走鏢就是这样过来的”! 听得此言,白得財面上笑容更甚。 扭头朝著走近的摊主说道:“来三根阴烛、三碗昇阳汤”! “对了,再来几样时令小吃”! 摊主说了声客官稍等便回到摊位后边忙碌去了。 “古兄弟,想来你死后还未吃上什么东西吧?”白得財轻笑著说道:“一会保管你吃的口齿流油”。 “多谢白兄请客”,林云逸拱手说道:“今日是沾了二位老兄的光了,待古某有了钱后定然回请”。 “到时白某定然前来”,白得財微微頷首道:“做鬼也是大有学问,不比做人简单,衣食住行也是样样要钱”。 “当然也有不用钱的路数,比如寄居在生人家中偷食精气,又比如被僧道高人祭炼成『力士』、『天兵』……” 许是对於林云逸的识趣感到满意,又许是庆幸自己不用太多钱请客,白得財的心情很是不错,於是高兴之下话也就多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摊主走了过来说道:“三位客官,菜上齐了,请慢用”。 林云逸望了一眼,一人二鬼面前各自有一个盛著灰色汤水的木碗以及一根白烛。 桌子中间摆放著四碟凉菜,一碟白切芋头、一碟生、一碟笋丝外加一碟小鯽鱼。 “黄兄,古兄,请”,白得財舔了舔嘴唇道:“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完这句话,他一拍脑门笑了起来。 面前这些吃食可没有一个是冒热气的,又哪里会有菜凉一说。 “这昇阳汤可是个好东西”,白得財端起木碗喝了一口道:“这水乃是地下溶洞之水,本身就蕴含阴寒之气,而在往里面添加一丝太阳之气后便形成了阴阳交济”。 “饮用此汤於我们而言有些裨益,当然生人也可以饮用,只是並无什么益处罢了”。 一口汤咽下,白得財又拿起面前白烛,犹如啃甘蔗般咬了一口,细嚼慢咽之时面上满是陶醉之情。 再观旁边的黄荣丰也是如此,正大口吃喝著。 林云逸自然不可能生吃白烛,便端起昇阳汤尝了一小口,只觉味道有些怪怪的,类似泔水的味道。 接著他放下木碗,转而用竹筷夹起一块芋头吃了起来。 刚才听白得財介绍,这些生长在地下的蔬果乃是阴食,阴魂也是可以食用的,不过只能用来果腹。 因为其內並不蕴含阴寒能量,所以对於阴魂修行没什么用处。 四碟凉菜加起来的价钱还比不上一根白烛,只因后者蕴含著香火气息,吞吃之后能够稍稍稳固形体。 古兄弟,这昇阳汤和阴烛可是好东西”,见得一旁的林云逸专挑没有什么营养的小菜,黄荣丰轻声提醒道:“尤其对於你这新死之鬼”。 林云逸放下手中竹筷,拱拱手道:“多谢黄兄提醒,在下打算一会儿打包带走”。 他刚才可是瞧见有一个手拿菸斗的老鬼朝摊主索要了一个竹杯,尔后把碗中剩下的大半昇阳汤给倒了进去。 至於吃剩下的大半白烛也小心收进怀中,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反覆摸了又摸,確认还在后方才嘴角含笑离去。 听得林云逸所言,黄荣丰並未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刚才也瞧见邻桌老菸鬼的动作了,那个老鬼鲜少有人不识的。 老夫妻两个和一个孙子是在三年前被活活烧死的,生前就是相依为命,死后还是相依为命。 老菸鬼打包带走的昇阳汤和阴烛自然是给其孙子留的。 “都是可怜人”,黄荣丰轻轻嘆了口气,他心里猜测林云逸也是捨不得吃而留给亲人的。 大抵是被眼前一幕所感,白得財低声说道:“古兄,我这几日帮你打听打听哪里还缺人,爭取帮你找个活计”! “这……我不是……我只是吃不惯”,林云逸很想给面前二鬼说清楚缘由,但身处鬼市也只能憋在心里。 “那就多谢白兄了”!他拱手道谢。 既然没有怀疑自己身份,那就只能让这误会持续下去了。 二鬼吃喝完毕,林云逸朝摊主索要了一个竹杯,把大半碗的昇阳汤都倒了进去並用盖子盖好,接著又把阴烛塞进衣袖里。 “白兄,古兄弟,黄某打算去前面的兵器铺子瞧一瞧”,下了石拱桥,黄荣丰指著前方一个上书李氏兵器坊的布幡说道。 “同去” “同去” 林云逸与白得財几乎异口同声道。 一人一鬼的想法大体一致,那就是既然来了鬼市,自然要好好逛上一逛。 走了约莫百余步,李氏兵器坊就到了。 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商铺,只是客人似乎不多,当他们走进去之后,掌柜的立时上前热情的招呼。 林云逸没有插话,只是四下环视,木架上摆放的兵器样式几乎与阳间世俗一般,刀叉剑戟斧鉞鉤叉样样皆有。 “掌柜的,能否上手一试?”片刻之后,黄荣丰目光很是炙热的望向了一件重兵器。 第四十九章 仙妖鬼成册(求追读求收藏) “自然可以”,掌柜回答的很是乾脆直接,转身走至右侧木架,从最上一层吃力的取下一把青铜鐧。 林云逸望了过去,只见此鐧长约四尺半,由握把、护手和鐧身三部分组成。 鐧身呈正四方棱形,其上刻绘著不知名符文,想来应该具有什么特殊作用。 “这把青铜鐧可是不轻,客官可要拿好了”,小心翼翼递给黄丰荣后又接著说道:“鐧身之中加入了寒罡银,其上还铭刻了镇魂术符文……” 黄丰荣小心接过了青铜鐧,儘管有所准备,入手还是微微一坠。 其右手平举,左手轻轻抚摸,感受著其上传来的森然气息,是越看越喜欢。 轻轻挥动几下,更是觉得心应手。 唯一可惜的是在商铺之內,不能尽情施展。 黄丰荣轻赞一声:“此鐧不错”! 隨后拱手问道:“敢问掌柜,此鐧价值几何?” “不二价,十两冥金”。 “嘶”!白得財倒吸一口冷气,显然价钱远远超乎其预料。 黄丰荣沉吟片刻,拱手问道:“可否以物易物?” “自然可以,不过客官所出之物的价值必须要高於此鐧一成”。 “掌柜看看此物是否可以换取这青铜鐧?”黄丰荣一边说著一边递过去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 …… 大半个时辰后,三道身影从漫天灰雾之內走了出来。 走出几里,林云逸与二鬼拱手告別。 “古兄弟,今日相见便是有缘,这根阴烛你且收下,就当是黄某送你的见面礼”,说完这句话就硬塞过来一根白烛。 “古兄,你回去可得好好练一练怎么走路”,白得財嘆了口气,道:“新死之鬼不容易,这些钱你且收下,待哪天手头宽鬆了再还不迟”。 说完拍了拍林云逸肩膀,塞过来一小叠黄纸钱。 “古兄弟,后会有期” “古兄,后会有期” 遥望二人离去背影,林云逸悄然收回了左手暗中攥著的一团细长红绳。 此物从岳老道处得来,乃是一件法器,威力不俗,用来偷袭最是合適不过。 原本林云逸还打算除掉白得財,他可没忘记先前对方言说拿自己这个生人去乌婆婆那里换取一碗阴泉水的。 可未曾想到对方这个守財奴竟然在临別之际赠送给了自己一小叠纸钱,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再下手。 “我还是有些心软了”! 林云逸嘆了口气,向著先前藏身的灌木丛行去。 找到竹篓重新背上,林云逸便大步流星朝著天目镇赶去。 天目镇可没有宵禁一说,纵使差不多已经半夜,还有不少人影在作坊之中忙碌。 有的在硝制猎物皮毛,有的在打磨家具物什,还有的在餵养青蚕。 浓郁夜色之下,镇上仍是一片忙碌。 林云逸走进一家仍开著门的客栈,坐在门口桌子上的店小二正以手撑著下巴打瞌睡。 听得脚步声,其立时清醒过来,揉了两下眼睛便上前相迎。 “客官是住店?我们这里有天地人三种房间……” 林云逸摆摆手打断对方,轻声说道:“给我来一间天字號房间”。 “客官稍等,我去请掌柜的过来”。 躬身说完这句话,店小二就快步走向柜檯后面的隔间。 “这位客官,天字號房间一天二钱银子,您要住多长时间?” 说实话在此种地方二钱银子住一晚有些贵了,不过林云逸也没別的选择,递过去一块碎银。 接过银子,睡眼惺忪的掌柜立时精神一振,朝著一旁的店小二吩咐道:“还不引这位客官到房间去”! “这就去这就去”,店小二转身朝林云逸躬身道:“客官,请这边来”。 在二人向楼上走去后,掌柜的走进柜檯,先是用一桿小秤称了称碎银重量,尔后才取出帐本登记。 走进房间,林云逸四下查看一圈並无不满意之处后,店小二便告退离开了。 天字號房间不仅面积大,而且装饰也古色古香。 除此之外一应家具物件应有尽有。 “贵则贵矣,但物有所值”! 林云逸感慨一声便从背篓之中取出文房用具向著书案走去。 这两日进山,不仅名贵药材已经採集齐全,而且还结识了好几个可以记录成册的对象。 一个是辛长苏辛狐会,一个是枣树成精的古莫山,一个是白得財,一个是黄丰荣。 这四位可都不是凡俗,按照先前经验来看,所提取出的奖励应当不凡。 林云逸內心满是期待的自语道:“希望这一次能够提取出一部完整修行功法”。 如今他手中有五六本基础功法,所讲述內容大多是纳气养气之法,虽然也助他踏上了修行路,可到底是境前路不明,境界未知。 先前倒是想从辛长苏和古莫山那里探听一些,可此二位一个急於调查胡斐一事,一个急於运功逼出毒素,他自是不好过多打搅。 推开窗户,月明星稀,一只夜梟忽然划过夜空,悄声向著山中飞去。 林云逸研好墨汁,又翻开一个空白薄册,稍稍回想片刻便提笔书写: “辛长苏,形貌昳丽,俊逸非凡,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泰山娘娘座下天狐院弟子,名录仙籍,任安吉县狐会,统管一县狐事,有监察鬼神之职司……” “一夜於天目山山神庙缉拿胡斐,孰料其乃易容假冒,不查之下险遭偷袭……” 洋洋洒洒数百言,林云逸书写起来犹如行云流水,待字跡风乾之后便放置一旁。 他不打算现在就把辛狐会收录进案牘库並提取奖励,而是计划写完另外三本后一起提取奖励。 在他看来,此种集中提取方式能够增加奖励品质。 “古莫山,年三百,枣树成精,性情平和不喜杀戮,尤爱庇护山中草木成精之小辈……” “一日得悉岳老道进山图谋山王参,遂上前制止驱逐,然大意之下被对方法器偷袭而中蛇毒……” …… 写完一本,林云逸並未停下,马上开始书写下一本: “白得財,籍贯梅溪乡,为人精明,生前为商贾,开布行,经营有道,数年挣得万贯家財……” “一日行船於苕溪,忽生滔天巨浪,有大妖出没其间,遂葬身鱼腹,所幸魂魄得存……” …… 第五十章 寄神术、雷公令(求追读) 挥毫蘸墨,笔走龙蛇,林云逸开始书写最后一本: “黄丰荣,孝丰乡人,为人豪爽大气,生前为长风鏢局鏢头,走南闯北十余载……” “武艺非凡,尤擅重兵器,在江南绿林之中有『黄疯虎』之称號,其死后亦实力出眾,但为人仗义、不欺辱弱小……” …… 放置一旁静待最后一页字跡风乾,林云逸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但眉宇间却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窗开半拉,夜风徐徐,林云逸在心中默默祈求后土娘娘,反覆礼讚九遍方才停下。 望了一眼书案上的四本蓝皮薄册,他轻道一声收录后瞬间消失不见。 满意的点点头,林云逸心念一动已是来到了案牘库中,目光一凝便在书架上看到了《辛狐会》、《古莫山》、《白得財》、《黄丰荣》这四本薄册。 走至近前,取下《辛狐会》,轻道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颗如葡萄大小的幽蓝光球从中慢慢浮现。 “不是蕴含香火的宝珠,也不是记载功法的光球,应该与先前从《樊城隍》一书中所提取的奖励类似,看样子是一门法术了”! 林云逸一边轻声低语一边抬手触碰幽蓝光球,不多时便有一道信息出现在神魂之內。 这颗幽蓝光球之中蕴含的確实是一门法术,名曰祭神术。 施法之人在施展此术时可以把自己神念寄託於外物之中,如草人、如纸人、如黄豆等,藉此可以探听隱秘、观察形势。 若是能够更进一步配合其它法术施展,大可以做到剪草为马,纸人抬轿,撒豆成兵。 林云逸忽的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辛长苏在山神庙中借用草人召唤出了一位银甲小將,虽然其神情有些呆滯,但是攻击十分凌厉。 他压下了现在就拿出草人来尝试施展祭神术的想法,把《辛狐会》这本薄册放回原位,转而取下《古莫山》这本薄册。 轻道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牌从中缓缓浮现。 木牌通体呈赤黑色,其中一面刻绘著一位似鬼又似猴的法相,其壮若力士,额生双目,面色赤红,背插双翅,左手执楔,右手持锥,呈欲击状。 至於另外一面则刻绘著一个大字——敕,除此再无別的。 “这是一个令牌?”林云逸呢喃一声,隨即把方形木牌抓在手中,很快神魂之內就多出了一道介绍信息。 原来这方形木牌名曰“雷公令”,通体由雷击枣木炼製而成,此木极为稀少,乃是由天地阴阳之炁交泰而生的精华,是被五雷之中的天雷击发而成,故本身就拥有极其强大的神力。 更何况在炼製之时还刻绘雷公法相与敕令,令其拥有了一丝雷公权柄。 佩戴可震慑妖邪鬼怪,御使可释放天雷对敌。,甚至还能借这雷公令於冥冥中沟通天上雷公。 “这法器有些强”! 瀏览完介绍信息,林云逸不禁感慨一声,翻来覆去把玩了好大一会儿,方才恋恋不捨收起雷公令。 之后他先后取下《白得財》与《黄丰荣》两本薄册,相继提取出了两样奖励。 其中一样是一个尺许长的槐木匣子,里面盛放的乃是十枚五两一锭的赤黑元宝,其可不是阳间银两,而是幽冥岳府所铸冥金。 其购买力远超阳间所烧纸钱,但凡售卖贵重宝物大都以冥金交易,也有少部分会以物换物,如黄丰荣购买的青铜鐧便是如此。 林云逸取出一锭冥金摩挲片刻,只觉入手冰冷,內里似乎蕴含著一股极其阴寒之气,生人似乎不能长久接触。 至於另外一样是一颗如核桃大小的浅红光球,里面蕴含著十年內功,其会在一日之內对林云逸完成灌顶。 稍稍欣喜过后,林云逸又不无遗憾的嘆息道:“可惜不是十年道行”。 如今他法术和法器暂时够用,唯一的缺陷便是修行时日不长,纳气养气虽有进展,但仍是有些慢。 “再等上两日,若李铁牛和戚大山还未从山中出来,便先回返安吉尝试炼製丹药,若是顺利的话便能加快修行”! 心念一动,林云逸回到外界,感受著身体正在十年內功灌顶之下缓缓变强,尔后又摸了摸衣襟之內的雷公令。 心神激盪之下,令他心中不免生出了天下之大皆可去得的豪情壮志。 过了好一会儿,林云逸心神方才古井无波。 …… 翌日,林云逸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早起习练桩功。 想来是得到內力灌顶的缘故,站了一个多时辰依然不觉得累,本想看看自己极限在哪里,可店小二已是敲响了房门。 打开房门一瞥,原来是来送洗漱用水的。 “到底是不如自家方便”! 梳洗过后,林云逸走至楼下大堂用早饭,正吃著香甜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店小二立时飞快的跑了出去,他知晓是来客人了。 然而未过多久,店小二又匆匆跑了进来,面色慌张的高声嚷嚷道:“死人了,马车里都是死人”。 听得此言,林云逸放下碗筷,跟著堂內眾人齐齐朝著客栈门外走去。 只见客栈门口停著一辆豪华精致马车,拉车的高大黑马静静矗立在原地,只是偶尔打个响鼻,至於后面的车厢则安静的有些嚇人。 这时先前那名店小二已是战战兢兢引著掌柜走了过来,眾人自觉为二人让开了路。 此时掌柜也是一脸愁容,这辆马车竟好巧不巧的停在自己客栈前,当真是倒霉至极,偏偏还不能不管不顾。 在心里咒骂几句后,掌柜自觉少了几分惧意,勇敢的上前掀开车帘,一眼就望见车厢之內躺著两个生死不知的年轻人。 “二位公子” “二位公子” …… 一连高声喊了几遍,车厢內的两个人皆没有应答,掌柜心一沉,转身朝著围观眾人拱手说道:“烦请诸位做个见证,马车內的人生死与本客栈毫无干係”! “好说好说,在下愿为掌柜的作证” “我等都看到了,与掌柜的无关” …… 听得眾人承诺,掌柜道谢一圈之后就壮著胆子登上了车厢,右手哆哆嗦嗦探向其中一人鼻孔。 第五十一章 祸从口出 “你个吃屎货,里面的人只是昏了过去,偏你一大早胡咧咧”,客栈掌柜跳下马车,一脸铁青朝著旁边的店小二吼道:“还不快去请柳大夫过来”。 店小二囁嚅著想要回几句,但最终还是在掌柜杀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一溜烟朝著不远处的医馆跑了过去。 路上嘴还不停嘟囔著,刚才他探查车厢里的人明明没了鼻息,可掌柜的怎么又说有,当真是古怪的紧。 想到这里,店小二跑的更快了。 也就盏茶时间,一名大夫背著药箱大步赶来,与客栈掌柜的交流了几句,便钻进了车厢。 “温掌柜,车厢里太憋闷,快把帘子拉开”! 客栈掌柜朝著气喘吁吁的店小二高声催促道:“二柱子,快按柳大夫说的做”,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柳大夫从车厢下来,手捋短须温和道:“车厢里的两位公子应该是惊惧过度,想来过个小半日就会醒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客栈掌柜朝车厢里两个年轻人的衣著装扮扫了几眼,自觉此二人不差钱,於是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递了过去,隨即高声道:“这是诊费,柳大夫还请收下”。 收下碎银,柳大夫叮嘱道:“半个时辰后你叫人去医馆取药”。 “烦请诸位搭把手,帮忙把车厢里的人抬进去”! 客栈掌柜话音一落,围在前方的几人立时纷纷响应。 说话间七八个人便合力抬著两个衣著华丽的年轻公子从马车下来,尔后跟著客栈掌柜向离得最近的空置客房走去。 站在后排的林云逸望著这一切,若有所思。 许是因为昨夜身著鬼皮进入鬼市的缘由,如今的他对於阴魂气息的感知十分敏锐。 停在客栈门前的马车以及昏倒在车厢里的两个年轻人,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了些阴魂气息。 而这也是令林云逸大感诧异的地方,根据白得財所言,大部分鬼都不敢进入乡村城池,这是因为乡村之中有土地,城池之中有城隍,寻常阴魂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对於误入鬼市之中的生人,不少鬼可都垂涎欲滴,鲜少有人能够逃出的,可偏偏这辆马车就安全的逃了出来。 林云逸有些纳罕,不过他並未揪著不放,眼下还是提升自己修为最为重要。 坐回自己位置,他便接著吃喝起来。 “大爷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给口饭吃吧”,吃了没几口,一个老嫗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云逸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衣衫襤褸、头髮凌乱的老嫗一手拄著木棍,一手端著个破碗,正挨桌討要饭食。 有的人如避瘟神般捏著鼻子连连摆手,还有的人骂骂咧咧呼喊著店小二赶快撵人。 来到林云逸这桌,他塞给对方两个包子。 “谢谢公子”,老嫗低声说道:“这是老婆子偶然捡到的一块牌子,就送与公子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林云逸低头一瞧,只见对方用脏兮兮的左手递过来一块如拳头大小的墨灰圆牌。 那圆牌似乎是某种金属锻造而成,圆润光滑,一看便知保存的十分用心,不用想便知是对方珍惜之物。 “老人家无需客气,您的东西我不能要,快把东西收好”,他摆摆手,並不打算收下墨灰圆牌。 就在此时,一个店小二走了过来,很是不耐烦的呵斥道:“哪里来的老乞婆,出去出去”! 林云逸正要开口说情,却不料叫老嫗抢了先,其躬身说道:“公子请务必收下这块牌子”! 说完把墨灰圆牌放到桌子上,然后就转过身向客栈门口走去。 “这位客官,你可不要被老乞婆给骗了,这破牌子一看就知道一文不值”! 挥手打断店小二的絮絮叨叨,林云逸快走几步追出门外,只见街道之上根本没有老嫗的身影。 他环视一圈,周遭也没有什么藏身之处,那老嫗仿佛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怪哉”! “莫非是位歷练红尘的高人不成?” 但当林云逸仔细回想,却又觉对方根本不像什么高人。 带著一丝好奇返回客栈,然而还未走进门口,里面便传来了一阵乱鬨鬨的声音。 “呕……” 快把掌柜的叫出来”! “呕……” “这是家黑店,必须报官”! 林云逸走进客栈,眼前发生的景象令他惊住了,只见不少人正齐齐低头呕吐著,从口中吐出来的竟然有地龙、臭虫还有烂泥巴。 再看桌面上,碗碟之中所盛的东西竟然还有癩蛤蟆、鹅卵石、烂菜叶。 林云逸忽觉自己腹中也有些翻涌,余光瞥向自己那桌,只见汤水主食一切如常。 望著大堂內发生的这一切,刚才驱赶老嫗的店小二快疯了,面对眾人怒火拼命想要解释: “呃……呃……” 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来,店小二明显更急了。 眼瞅著眾人就要和店小二廝打起来,恰在此时安置好两个昏迷年轻人的客栈掌柜与其它七八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见得眼前这一幕,客栈掌柜一脸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反覆看了几次方才確认大堂出了大乱子。 “诸位客官,诸位客官,且听我一言”! 客栈掌柜朝著眾人连连拱手道:“本店已经开业十年,期间从未发生如此怪事,想来其中定然有些误会”。 “若是诸位不信,可隨本掌柜前往后厨一探究竟”,说完这句话便当先朝著后厨走去。 眾人互视几眼,鬆开了店小二的衣领,捂著肚子跟隨前往后厨去了。 很快大堂之內便空无一人,然而林云逸此时却明白了过来。 猜测这一切皆是刚才老嫗所为,想到这里他再次追出门外。 对方定然是位得道高人,若是能够请益一二,日后修行也就无需摸石头过河了。 然而寻找一圈依旧是无果,有些悻悻的返回客栈,这时不少人正从后厨向外走。 “真是奇怪了” “可不是,找遍后厨都没发现癩蛤蟆、烂叶子” “莫非是撞邪了不成” …… 眾人议论纷纷,而林云逸此时已经悄然返回房中。 他有种预感,老嫗送给自己的圆牌应该不简单。 第五十二章 老嫗身份(求追读) 同时心中亦有疑惑,对方仅是因为一饭之恩就赠送宝物给自己? 林云逸觉得不大可能,但到底是何原因却又一时间难以琢磨透。 不过可以感觉到,那老嫗应该没有什么敌意,毕竟以对方刚才展示的手段绝对可以轻鬆拿捏自己。 林云逸一边思索著一边细细观察手中光禿禿的墨灰圆牌。 此圆牌入手冰凉,即便如今已是夏日,可他仍然觉得手中所握的乃是一块寒冰。 “似乎与先前所提取出的冥金有些类似”,林云逸心念一动,手中立时出现一锭冥金,对比一番后自语道:“墨灰圆牌內里蕴含的阴寒能量远胜冥金”。 林云逸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尔后细细凝视手中墨灰圆牌。 一开始也並未看出什么特殊之处,然而就在他觉得此牌没有什么玄妙准备收起之时,异变陡生。 林云逸只觉眼前一阵恍惚,墨灰圆牌正对著自己的一面竟然缓缓浮现一座石桥。 “石桥?” 他微一沉吟,急忙翻转至另外一面,只见其亦有变化,浮现出了一朵似龙爪的。 “这墨灰圆牌两面刻绘的莫非就是奈何桥与彼岸?” 想到这里,林云逸再次低头望向手中墨灰圆牌,只见石桥与朵皆已消失不见,仿佛刚才乃是他的错觉一般。 “那位老嫗究竟是谁?” 他心中隱隱有一个猜想,但又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以对方身份,应该不会轻易出现在阳间,更不会亲自送上圆牌。 就在林云逸苦思冥想之际,那位曾在客栈討食的老嫗已行至天目山下,尔后身形一闪没入了鬼市所在幽谷。 …… 翌日一早,林云逸来到大堂吃饭,余光一瞥瞧见了昨日昏迷在马车內的两位年轻人。 二人脸色还有些煞白,不过精神倒是还可以。 只是令林云逸稍稍有些奇怪的是,二人换下了昨日身著的华美绸衣,转而皆穿了一身低调许多的淡蓝儒袍。 由高调的富贵公子变为了两个低调游学士子。 林云逸並未多想,径直寻了个空位坐下,隨意点了几样小吃便静静等待。 “堂哥,听別人说昨日客栈大堂也出了怪事”。 面容稍稍稚嫩些的年轻人悄声说道: “好像不少人都同时撞了邪,原本吃下肚的都是正常饭菜,可吐出来的却是臭虫、烂泥”。 “还有桌上碗碟盛放的食物也变为了蛤蟆、卵石”。 “堂哥,你看那店小二现在还口不能言,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过来”。 坐在旁边略显成熟的年轻人轻声斥责道: “別幸灾乐祸,前日还不是你坚持连夜赶路,否则我们又怎么会误入那处鬼地方”。 “若不是一位老婆婆出手相救,你我两个只怕凶多吉少”。 …… 耳听二人提起一位老婆婆,林云逸心中立时一动,怀疑他们口中所说之人与昨日赠送自己墨灰圆牌的老嫗为同一人。 若如此,那老嫗身份也就能猜出一点了。 不过短时间他可不打算再前往鬼市了,那里可不是如同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按照常理,生人死后皆会被属地城隍派出阴兵鬼差勾魂,尔后再一批批送入幽冥岳府。 然而天目鬼市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开门迎客,却又不见樊城隍露面,想来其中猫腻不少,亦或许如同当今大虞朝堂局势一般复杂。 用完早饭,林云逸走出客栈,沿著长街向北行去。 才刚走出百步,街面忽然持续震动起来,隨之隆隆的马蹄声迅疾由远及近。 定眼望去,只见十余骑迎面飞奔而来,骑马之人皆著深黑劲装。 林云逸稍一回想,已是认出了这些人的来歷,皆是出自扬威武馆。 就这么一会功夫,十余骑已是从他身旁快速经过,扬起了大片灰尘。 待十余骑走远一些,街上行人与摆摊小贩立时议论纷纷: “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骑的这么快肯定不是小事” …… “但愿不是李铁牛和戚大山他们出事了”,林云逸嘴上虽然这么说著,但是人已快步走进旁边小巷。 他从腰间摘下流觴葫,朝左手掌心倒了浅浅一层水,尔后便准备施展小圆光术。 心中默念二人名字,同时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右手,尔后朝著左手平平一拂。 掌心水面立时毫光闪动,不多时便有画面浮现,只是並没有看到李铁牛和戚大山,映入眼帘的乃是两头半大猪彘。 “莫非法术失灵了?”瞥了几眼画面中的猪彘,林云逸急忙回想刚才施法步骤,片刻后又望向画面自语道:“法术施展步骤並未出现错误”。 他摇摇头,既然小圆光术施展成功,那么就唯有一个解释了,即画面中的两头半大猪彘就是李铁牛和戚大山二人。 只是他们为何变为了这般模样,林云逸想起了穹元曾经简略提及过的几道邪门法术,其中就有可以把人变为牲畜的造畜之法。 眼见二人有危险,林云逸却是不能不管不顾,他上一次从记述二人的薄册之中提取出了纯净香火,这一次来天目山本就有完善二人信息再次提取奖励之意。 来不及多想,他一甩手中水,尔后就沿著先前十余骑离去方向大步前行。 初始在街面上林云逸还不敢太过放开步子,但当出了镇子,他便立时飞奔起来。 十年內功已经灌顶完成,他虽然未曾学过什么轻功身法,但是双腿一发力轻鬆就能迈出丈许远。 也就一炷香时间,林云逸视野之內已是出现了十几匹马,它们皆被栓在山脚下几棵碗口粗的小树上。 来到近前,他四下环视,很快就发现了那十余人留下的脚印痕跡。 一路飞奔上山,当林云逸行至半山腰时便与对方相距不过十数丈了。 他施展的小圆光术还显现不出李铁牛和戚大山两个人所处大概位置,故眼下只能跟著扬威武馆的人。 身为本地势力,又经常出入大山,如此自然对於天目山中情况熟稔。 及至中午时分,林云逸跟著扬威武馆的人连翻三座山头,来到了一座形似臥牛的山头。 “郝师兄,前方草丛发现一把药锄” “郝师兄,前方灌木发现一块布条” …… 小半个时辰后,扬威武馆的人一路追踪线索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外。 第五十三章 救人、埋伏(求追读) 整个村落沿山脚而建,规模並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余座木屋,三三两两坐落在一起。 “十几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郝师兄望著前方山村,冷声朝著身旁眾人吩咐道:“去村子里挨家挨户的仔细询问一遍,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围拢在郝师兄身边的眾人立时拱手抱拳领命,纷纷进村调查去了,唯有对方站立不动默默注视前方。 过了小半刻钟,眾人相继回返。 “郝师兄,问过村里所有人了,都说未曾见过採药的师弟们”。 “郝师兄,挨家挨户搜查了一遍,没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 …… 耳听眾人所言,郝师兄面露讶异之色道:“那可就有些奇怪了”! 一名圆脸师弟悄声说道:“郝师兄,会不会是妖邪所为?传言近期江南不少地方闹出了类似事情”! “哼,纵使是妖邪又有何惧”,郝师兄一脸嚮往的说道:“诸位师弟可曾听闻半月前白眉大侠剑斩狼妖一事?若遇见妖邪吾等自当效仿之”! “郝师兄说的好,吾等自当效仿之” “我有一剑亦可斩妖邪” …… 眾人心中燃起斗志,周身溢散出的无形血气立时匯聚在一起,隱隱形成一柄利剑。 见士气可用,郝师兄抬手指了指南边方向,说道:“那边还有个山村,咱们过去看看”。 在扬威武馆眾人离去,林云逸悄然走进了村子里。 他来此不是找人的,而是找猪彘的。 一个坐在门口石头上纳鞋底的中年妇人瞧见林云逸后摆手说道:“真没有见过什么外人经过”! 她以为来人还是先前那帮凶神恶煞之人,於是赶忙出声回话。 旁边坐著的两个中年妇人也连连点头,生怕衝撞了这些山外恶人,儘管面前这位年轻人看上去十分面白和善。 “婶子误会了,在下和先前那些人可不认识”,林云逸摆摆手解释道:“在下偶然路过贵村,想收购些山中药材”。 听闻此言,三位中年妇人皆鬆了一口气,隨即爭抢著回道: “俊后生,婶家有不少” “俊后生,你等等,我这就回家给你拿” …… 不多时三位中年妇人纷纷拿出了一些晾晒好的药材,林云逸一边挑选著一边打听著: “三位婶子,村里可有人家养猪彘?” 林云逸说话和气,卖相也不错,更何况又是来买东西的,故三个中年妇人是知无不言: “还真有一家,就是那人不好说话” “这倒是,不过老王头养猪是一把好手” “只是老王头养的猪都是卖给山外人的” …… 最后林云逸从三个妇人取出的药材中各自收购了几株,同时也顺带著把村西老王头的信息摸清了。 对方是一个性格怪癖的老头,家中唯有他一人,几乎很少与村里人打交道,不过养的猪彘是个顶个的好。 曾有村人询问养猪彘窍门,可却吃了个闭门羹,之后就更没人搭理老王头了。 这些都是基础信息,对於林云逸帮助不大,而在他再三询问之下,有一位中年妇人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 其言说老王头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都会独自前往村外西边的一处坟地里坐上一会儿,至於做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林云逸看了看日头,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不短时间。 他在心內反覆思索著,是自己一个人就此打上门去,还是等对方出门的时候设下埋伏,亦或者偷偷救出李铁牛、戚大山他们后悄悄离去。 如今他身上法器不少,且符籙也有剩,对付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想来应当手拿把攥。 不过林云逸仔细斟酌片刻还是压下了此心思,打算先离开村子寻个隱秘地方静等日落。 毕竟他目前只知晓老王头懂造畜之法,至於会不会其余法术就一概不知了。 …… 在太阳接近西边群山之际,隱藏在距离村子里许外一棵树上的林云逸,余光瞥见了一个消瘦老头蹣跚著出了小院,尔后缓缓向著西边走去。 他迅疾从树上跃下,尔后心念一动,怀中翳形珠幽光一闪,整个人便凭空消失。 悄声来到老王头院墙前,林云逸环视一圈並未发现有什么陷阱,隨后一发力便轻鬆越过了半丈高的院墙。 “哼哼……哼哼……” “呼嚕……呼嚕……” 林云逸自觉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然而猪彘的听觉远胜人耳,有两头听到异响后立时不安的躁动起来。 他走至石头垒成的猪圈前往里面探去,叫的最欢的正是李铁牛和戚大山。 林云逸刻意用嘶哑的嗓音低声说道:“你们喝下水就会恢復人形,之后就从村子东头迅速离去”。 叮嘱一声过后,他便手持流觴葫向圈中的破陶盆里倒水。 十余头猪立时纷纷凑了过去大口饮水,一连喝了十几盆水方才全部变回人形。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 所有人都把隱身不可见的林云逸视为了救命神仙,纷纷躬身道谢。 “去吧,不要喧譁”! 遥望眾人背影消失,林云逸摸出了一团细长红线,有些肉痛的扯下两段,一段系在了猪圈柵栏门把手,一段系在了猪圈內的破陶盆边缘处。 这细长红线乃是消耗型法器,用一段少上一段。 从表面上看就是普通细长红绳,然而一接触就会瞬间化为身含剧毒的毒蛇並立即偷袭触碰之人,最是防不胜防。 布置好一切,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几步外的矮木屋上。 “可惜翳形珠隱身能力很难瞒过鬼神和修行人,否则就能够更加出其不意”! 藏在房顶上,林云逸静静等待老王头回返。 待太阳完全落山,群鸟鸣叫著归巢时,一个身影蹣跚著走向村西头一座孤零零的小院。 “吧嗒” “吧嗒” …… 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林云逸屏住呼吸,左手捏著所剩的唯一一张斩邪符,右手则捏著还未捂热的雷公令。 只待老王头被细长红绳偷袭之后,他便立即暴起,不给对方任何还手机会。 林云逸提神戒备,然而很快意识到不对,老王头的脚步声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了。 他没有轻举妄动,依旧一动不动的屏息著。 几息过后,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吱吱吱吱的声音。 先是孤零零的几声,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几十声,最后竟然变得不绝於耳了。 第五十四章 天降神雷(求追读求月票) 院子里、房顶上,到处都是耗虫爬上爬下。 每一只耗虫皆约莫尺许长,双目泛著嗜血的红光,上下门牙在清冷月光照耀下闪烁著寒光。 见得这一幕,林云逸有些胆战心惊,尤其是刚刚有几只耗虫还从他身旁吱吱乱叫著奔过,几乎差一点就会被发现。 好在这些耗虫虽然有些怪异,但是还未脱离凡兽行列,尚不能看破翳形术。 盏茶时间后,这些耗虫便偃旗息鼓,不过並未返回巢穴,还是聚拢在院子里,双目虔诚,似乎在等待著王者出现。 这位神秘的老王头果然不简单,除了造畜术外竟然还能够號令耗虫,就是不知还会不会其它法术。 林云逸暗自感嘆著,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用余光扫视著四周。 两三息后,猪圈內的地面忽然闪烁著淡淡黄光,接著一道矮瘦身影竟从中钻了出来,不是老王头还能是谁。 “是谁干的?”冰冷的声音响起,但却掩盖不住话中的怒火。 院子里一眾耗虫皆噤若寒蝉,唯恐发出一点声音。 又过了几息,老王头环视四周一圈终於有了发现,瞥见了系在了柵栏门上的一段细长红绳。 “好你个岳老道,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未曾想今日竟欺上门来”! 老王头黝黑的面孔浮现浓浓愤怒,单手一挥,一团红光一闪即逝,接著就见猪圈柵栏门迅疾燃烧起来。 那一段细长红绳扭曲几下又发出一声惨叫,眨眼间就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个乾净。 “此事绝不算完”! 跳动的火焰映衬在脸上,又钻入眼球,老王头心中怒火一下被引燃,右脚猛然踹向旁边湿漉漉的破陶盆,左手握拳则直直捣向圈墙。 见时机已至,林云逸张口轻吐一个敕字。 接著就见一个方形赤黑令牌倏的悬浮在猪圈上空,尔后朝著下方正在轰杀一条细长毒蛇的老王头兜头砸去。 察觉到危险气息,一边运功压制蛇毒,一边计划著怎么狠狠报復岳老道的老王头心头猛然一惊,隨后头也不抬的便要向一旁闪避。 然而速度再快又怎么能够比得上蕴含天雷气息的神雷,刚生出遁逃念头便被劈中。 老王头倒下瞬间就化为了一只半丈长的巨形耗虫,其全身焦黑泛著糊味,体表仍有电弧滋滋闪烁,似乎死的不能再死。 与此同时,隱藏在房顶上的林云逸已是委顿在地,驱使雷公令仅释放出了一记神雷,就差点把他体內积攒的先天之炁吸了个乾净。 先是被神雷震慑,后又见鼠王身死,院子里数以百计的耗虫立时纷纷慌不择路窜逃。 林云逸此时已经没有余力去管它们,只是默默运转纳气法,准备稍稍恢復再下去探查老王头死活。 然而刚过盏茶时间,猪圈內那具焦黑尸体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自爆开来。 圈墙崩塌瞬间还夹杂著无数烂骨血肉向四周飞溅,地面更是出现一个深坑。 躲过零星激射过来的肉糜,林云逸心下庆幸不已,得亏刚才没有著急下去探查,否则纵使有护身符护体,只怕也会受伤。 先是神雷炸响,又是崩塌巨响,寧静的小山村立时被吵醒,妇人们催促著劳累一天的汉子们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很快家家户户就亮起了依稀光亮,更有人打开家门出来查看。 林云逸从房顶跃下,挥手打出一道劲力,屋门立时打开。 进去四下搜寻片刻,他揣著两本书册匆匆离去。 …… 过了小半刻钟,几个汉子打著火把来到村西头,见得老王头院墙倒塌,立时意识到不对。 连喊几声皆无人回应后,他们便小心走进院子里四下查看。 “王二哥,猪……圈……似乎……被天雷打中了” “还真是,这么大的坑” “就是不知道那些猪彘跑哪了” “快去找找老王头” …… 只是几个汉子把整个院子、屋子都翻遍了,也未能找到老王头。 与此同时,与小山村相邻一座山的山坡上,前来寻找失踪採药弟子的扬威武馆眾人正围拢著篝火盘膝而坐。 “刚才似乎打雷了,要是下起雨找人就更困难了” “也不知道这些师弟们被人掳到了哪里” “若是找不到回去又该如何向馆主交差” …… 就在眾人你一句我一言中,有一人忽然耳朵动了动,隨即朝著黑暗处喊道:“什么人?” 其余眾人也立时纷纷抽刀拔剑,戒备的望向前方。 “是匡师兄他们”,激动的声音立时纷纷响起:“是我们是我们”! “郝师兄,似乎是那批採药师弟”,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怎么会”,郝师兄轻轻嘀咕一声,隨即意识到失言的他立时闭嘴。 左右查看一圈发现確实无人听到后,立时从篝火之中抽出一根火把,尔后带领眾人向前迎去。 “见过郝师兄还有诸位师兄” “见过郝师兄还有诸位师兄” …… 隨著距离拉近,包括李铁牛、戚大山在內的一眾少年在见得来人后立时激动地拱手行礼。 “诸位师弟,你们先前去了哪里?”郝师兄上前一步和声问道:“我们在山中寻了一日,倒是发现了些线索,可是始终未能找到你们”。 “郝师兄,我们撞见了妖邪” “把我们变成了猪彘” “后来一位神仙救了我们” ……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些嘈杂,郝师兄便点了一人,道:“我记得师弟叫李铁牛吧,就由你来说说事情原委”。 “是”,李铁牛上前一步有些后怕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采完药回返途中遇见了一个昏倒在地的老翁……” 听到这里,聚拢在郝师兄那边的人皆摇了摇头,心道这些新入门师弟到底还是歷练不足。 遇见陌生人,竟然一点提防也没有,难怪著了道。 又是惭愧又是惊惧的李铁牛继续说道:“太阳落山的时候,一位神仙令我们饮下仙酿,尔后就化为了人形……” “原来是这样”,听完事情原委,郝师兄不禁感嘆一声:“我们也去过那座小山村,还见到了那个孤僻老翁,不曾想竟然是妖邪所变”。 “好在你们吉人自有天相,又承蒙神仙相救”,他沉吟片刻道:“想来刚才打雷声便是那位神仙在降妖除魔了”。 “这样吧,你们先行回返武馆,我一个人潜入那个小山村探探情况”,郝师兄朝著身旁一人吩咐一声,隨即施展轻功朝山顶飞奔而去。 林云逸在回返途中远远瞧见了这位郝师兄,不过並未多想,只觉对方倒是有些胆气,知晓老王头乃是妖怪之后,竟然还敢孤身一人前往查看。 第五十五章 骇人听闻的帐簿(求追读求月票) 当扬威武馆眾人还在山中赶路时,林云逸已经回返客栈房间。 坐在书案前,借著昏黄灯光翻阅起从老王头家里搜刮而来的两本书册。 一本残缺且薄,一本完好且厚。 林云逸先翻开了那本残破薄册。 前三页虽然有些泛黄,但胜在完整。 上面记载的正是造畜之法,附有口诀以及秘药配方。 林云逸只是粗粗瀏览了一遍,此邪术常被妖邪之辈用来贩卖转运生人,由於稚子、少年警惕心弱,故常被选为施法对象。 到了第四页就有些破损起来,记载的是一种名为泥水丹法的闺中秘术。 只是內容残缺不少,有的字跡还不清楚。 “御女房中、三峰采战……” “铸雌雄剑,立阴阳炉……” “强兵战胜,多入少出……” 简单看了几眼,林云逸接著向后翻阅。 剩余八页记载了两道邪法,一为采阴术,二为勾魂术,內容上皆有残缺。 摇摇头,把这本残破薄册放置一旁,林云逸翻开了另外一本。 连续翻阅七八页,他的面色愈发铁青,恨不能再连杀几次老王头。 这是一本厚厚的帐簿,上面记载了一笔笔交易详情。 粗粗计算下来,这个老王头已经对外售卖了近百批次。 每一批次少则三四,多则十几二十。 “西汶山阴阳观,巫桃山八?洞、白鼻山火云教……” 目光移动,林云逸记下了这些买主,打算接下来先打探打探这些到底是何方鬼怪。 合上书册,他走至窗前,遥望夜空明月。 月华似水,阴云如烟,林云逸的心情很快舒缓开来。 “明日便返家闭关修行”! 这两日在大堂用饭之时,他都无需刻意打听,就知晓漕粮被焚一事让江南百姓有些人心惶惶了。 目前稻穀价格已经上浮了一成半,不少人预计后续还会上涨。 遐想片刻,林云逸方才沉沉睡下。 翌日一早,林云逸简单吃了些並结清房钱,便再次前往扬威武馆。 这一次很是顺利的寻到了二人。 李铁牛和戚大山盯著黑眼圈走了出来,待看清来人是林云逸后立时疾走如飞。 “林大哥,你是专门来看我们的?” “林大哥,我和铁牛对天目镇很是熟悉,若有什么需要儘管开口” 见得上次临別悄悄赠银的林云逸,二人热情的打著招呼,双目之中透漏著一丝孺慕。 林云逸挨个拍了拍二人肩膀,抬手询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他这纯属於明知故问了。 “林大哥,咱们寻个僻静地方说话”,李铁牛一边走著一边轻声说道:“我们这一次进山差点丟掉小命”。 “遇见了妖怪,还被施了邪法变成猪彘”。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原委全部道了出来。 林云逸总算知晓了事情起因,其中便有少年人不知人心险恶,歷练太少的缘故。 “以后你们二人行事可要小心谨慎些”! “我们知道了”,二人齐齐应是,隨后便讲述起了进入武馆之后的事。 总之是既有辛酸也有收穫。 李铁牛和戚大山的根骨只有中等,不过若论勤奋刻苦当属头等行列,就连馆主都夸过几次。 这一说便是小半个时辰,林云逸一直津津有味的听著,极少出声打断二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待李铁牛和戚大山讲述完各自情况后,林云逸提出了告辞。 二人自然依依不捨,说到底二人还是少年心性,仍需要关爱。 昨日脱离妖穴回返武馆后,一眾师兄和馆主只是简单安慰了几句,尔后又下了封口令。 夜里躺下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稍有些迷糊犯困就会被噩梦嚇醒。 但当他们和林云逸说完又得到几句宽慰的话语后,心情一下子就没有那么激盪了,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嘱咐二人几句,林云逸翩然离去。 “林大哥好瀟洒,一个人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情。” “世道变得乱了,林大哥独自出行太过危险,待习武有成定要护卫左右。” “对,就像船上那位苏先生的护卫一般。” 一阵微风徐徐吹过,两个少年的话语隨著几片落叶越飞越远。 来到天目镇码头,林云逸问了几家,方才寻了个马上启程的船只。 这是一艘白篷船,相对於以往乘坐的乌篷船,不仅船舱面积大了些,而且舒適了不少。 待走进船舱,林云逸目光稍稍一愣,他看见了两位“熟人”。 正是当日晕倒在马车车厢里的那两个年轻公子。 见得二人含笑点头似乎认出了自己,林云逸也頷首回礼。 刚刚寻了个位置坐下,老船家使劲一撑篙,白篷船就缓缓驶离了码头。 船才行里许,坐在林云逸对面的那位面容稍稍稚嫩些的年轻人便立刻化身为了话癆。 “先前同住一家客栈,如今又同乘一条船,说来还真是有缘。” “在下姓李名嶠,这是家兄李年,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在下姓林名云逸,见过两位” …… 交谈片刻,林云逸了解到不少信息。 他们兄弟二人乃是富阳人士,家中经营著造纸生意,此行主要是勘探安吉几个地方,看看是否適合建造造纸作坊。 耳听李嶠侃侃而谈,林云逸却在心里半信半疑。 从第一次见面时二人穿著来看,对方家境绝对殷实,所经营的造纸生意定然也不小。 按照常理,他们两位外出必定有隨从相陪,可偏偏却没有。 林云逸猜测此二人乃是瞒著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与此同时,李家两兄弟也在心中猜测面前这位林兄的身份。 李年、李嶠谈吐不俗,林云逸见多识广,故一路相谈甚欢。 临近正午,船在安吉县码头停靠,三人一同走下了船。 刚走上栈桥,就有一位富態中年人飞奔了过来,朝著李年、李嶠拱手说道:“二位公子,你们可是让老爷太太急疯了”! “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嘛”,李嶠笑著说道:“路叔,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们在路上结识的好友——林云逸”。 “多谢林公子一路上照顾我家两位公子”,富態中年人拱拱手道:“鄙人路铭,承蒙东家看重,忝为集墨轩掌柜”。 “原来是路掌柜,在下久仰大名了”! 林云逸虽然先前未曾听说过路铭这个人,但是集墨轩於他而言还是如雷贯耳的。 寒暄几句,三人皆邀请他同乘马车回城,几次拒绝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在马车路过八尺巷的时候,林云逸走了下来。 打开锁头走进小院,他心情驀然一松,感嘆到底还是家里舒服。 一阵微风吹过,屋前皂荚树轻轻晃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欢迎主人回家。 背著竹篓走进客厅,林云逸轻轻嗅了嗅,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家中来了『客人』?” 第五十六章 狐会夜邀 天目鬼市一行,林云逸亲眼见识了诸多阴魂,对於它们的气息自然异常熟悉。 他每间房都细细嗅了一遍,结果除了摆放后土娘娘神像那个房间外,其余皆有阴魂气息残留。 林云逸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夜巡游,但隨即又摇摇头,对方知晓自己与樊城隍关係,想来应该不会不告而入。 再者,这些鬼神气息中大都夹杂著著香火味道,和屋中残留气息明显不同。 既然对方嫌疑可以排除掉,那就只能是別的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里,林云逸有些暗恼,此次前往天目镇的时候,保险起见把所有符籙都贴身带著。 若是当时在家中留下一张斩邪符,又岂容小小阴魂登门造次。 “若是对方再来,定要给它个惊喜”! 把竹篓和行囊內的金银玉石和年份药材归置妥当,林云逸便沐浴洗漱去了。 换了一套乾爽衣物,他来到后土娘娘神像前虔诚上香祷告: “弟子林云逸数日前斩杀以邪法夺舍猿妖躯壳的岳老道,又於昨日夜间斩杀造畜害人的老王头……” 当把斩杀妖邪的详细过程一五一十的稟明完毕后,他灵台忽生感应,冥冥中感觉到一道灵应自虚空中降了下来,加持到了自己身上。 灵应无形无质,但偏偏身为当事人的他却又能够清晰感知到。 “多谢娘娘厚爱,弟子定当继续秉持初心,维护阴阳秩序”。 后土娘娘执掌阴阳,灵感宇內,虽然一道灵应不算什么,但也代表了某种默许认可。 清香繚绕间,林云逸躬身退下。 之后的日子里,他便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经歷数次失败后成功炼製成了两种丹药,分別是辟穀长寿修真丹和不老乌须健阳丹。 前者具有辟穀增气之效,服下之后可以三日不吃不喝专心闭关,並稍稍提升修行效率。 后者具有壮体延寿之效,服下之后可以改善身体各个方面素质,並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丹药在手,之后的日子里林云逸便开始嗑药修行。 时光流逝,大半个月时间眨眼即过。 望著两个倾倒在地的玉瓶,林云逸停止了这次闭关。 原因无他,丹药耗尽尔。 藉助丹药让他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修行加速度,相对於以往单纯依靠功法纳气引气,此次修行效率大概提升了三四倍的样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还只是用凡火就能炼製而成的基础丹药,不知更高品阶的丹药又是何等玄妙?” 按捺住摇曳心神,林云逸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准备再炼製一批丹药。 来到小院查看前几日炮製好的药片,不远处又传来了几个妇人的抱怨声。 “孩子他爹工钱降了一成” “我家那口子上工的地方不包吃了” …… 耳听几个妇人絮絮叨叨,林云逸不禁嘆了口气。 其实只要朝廷地方应对得当,此次漕粮大半被毁之事原也不会造成这般大的震动。 京城左近几大官仓存粮不少,足够供应全城人口食用一年有余,而在江东就藩的吴王庄园之中更是粮满为患,另外江南四大粮商更是囤积眾多。 然而朝堂之上却鲜少有人提及,皆是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土地里刨食的黔首。 虽说闭关修行,但也绝非完全闭塞,至少左邻右舍的妇人们总是时不时便透漏些最新消息。 只是林云逸至今还未曾听闻苏祭酒上书朝廷减免江东税赋一事。 “但愿別生出其它波折”! 林云逸轻轻嘆口气,伸手从簸箕之中挑出几片略微有些霉变的药材。 算算日子,又到了该向京城匯报寻访仙神进展之事了,他打算稍稍提上一嘴漕粮之事。 它们这一批採风使固然担负秘密寻访仙神之职,但亦有监察地方之权,把这件事上报想来还不会触怒理智尚存的虞皇。 寻访仙神以求长生不老是真的,但是掌控朝堂內外的雄心又岂会轻易熄灭。 透过广布天下的玄衣卫,林云逸窥见了这些。 下午时分,小院里再次传出了浓郁的药材味道。 “可惜,这么俊俏的小郎君竟然身体有疾。” “原本还想领俺家侄女登门相看,看来只能等等了。” …… 正在炮製药材的林云逸听得之后不免老脸一红。 但隨即一想这样也好,省的有人上门叨扰,就让这误会持续下去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正在客厅读书的林云逸忽然蹙了蹙眉。 若是没有感应错误的话,家里应是来客人了。 摸了摸怀中的雷公令,隨即起身向院子里走去,他要前去迎一迎。 “篤……篤……” 来人似乎没有恶意,轻轻叩著院门。 林云逸暗自戒备著,小心打开了大门。 待看见来人后,他先是一惊,隨后热情招呼道:“原来是辛狐会到访,快请进”! 二人並未进屋,而是在皂荚树下石凳落座。 “寒舍简陋,怠慢了”,林云逸给辛长苏沏了一杯茶,轻声道:“月余未见,辛狐会风采更胜往日”。 “林仙友太折煞辛某了”,辛长苏呷了一口茶,拱拱手道:“今夜突然来访是想要邀请林仙友参加开府宴会”。 “辛某先前一直在城內一处荒宅修行,然而担任狐会后再继续住在那边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几经勘察寻访,辛某最终在龙王山岐云峰建起了洞府,初步选定在拜月节晚上开府设宴,还望林仙友蒞临赏光”。 说到这里,辛长苏眯了眯狭长双目,面上满是诚恳与期待。 “既然是辛狐会开府之日,林某又岂会缺席”! 林云逸拱拱手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是好事,何乐而不为,他相信辛长苏狐品,届时邀请而来的客人必然也是类似品行。 他正好能够结交一番,收录进案牘库提取奖励不提,说不定还能够一解修行上遇到的困惑。 就修行而言,闭门造车不可取,可与青松道长只有一面之缘,贸然上门造访怕是有些不妥,更何况还不知晓对方宗门具体所在。 至於穹元和樊城隍,所修行之道与他相差极大,几乎没有什么可借鑑之处。 心中这样想著,但是林云逸还是问道:“不知辛狐会打算邀请哪些道友?” 第五十七章 赴宴、贺礼 “都是些左近脾性相投的道友”,辛长苏稍稍回想片刻道:“青峦峰的牛道友,小圣庙的穹道友,青竹林的竹道友……” “还有几位本家之人,有长辈也有同辈,都是一心向善,心向仙道的亲朋故交”。 辛长苏特別解释了一句,以防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林云逸頷首微笑,心道这下可有意思了,他从对方口中知晓了穹元也会到场的消息,如此也就更加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谈完了邀宴之事,一人一狐便隨意閒聊起来,期间不免提及了天下局势。 “如今劫气丛生,只怕明年更加艰难”,辛长苏放下茶杯,嘆了口气道:“如今哪里都不平静”。 他抬手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 意思不言而喻,这一次劫难怕是要波及天地人三界。 林云逸面露凝重之色,不过並未怀疑对方所言。 辛长苏如今已入仙籍,又是仙官,虽然品阶不会太高,但是消息来源渠道远不是山野散修能够比擬的,说出来的话可信度自然比较高。 “眾生皆在劫中,如之奈何”! 林云逸摇摇头,既是询问对方,亦是捫心自问。 辛长苏沉吟片刻道:“功参造化,诸邪不侵”。 “此言大善”,林云逸喝了声彩,对方所言与他可谓不谋而合。 之后还谈到了“胡斐”,言说此事错综复杂,背后似有另一方大势力参与,如今只能从长计议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辛长苏起身告辞离去。 如他所言,仙官清贵,遇到难事虽可以奏请鬼神,但若是事事皆是如此,岂不是真成了尸位素餐之辈。 林云逸送至门外,对方拱拱手,身影消失不见。 夜深人静下的安吉城,一个凡俗肉眼不可见的赤红身影低空掠行。 一队鬼差远远认出了赤红身影身份,故並未上前盘查,而是继续沿街巡逻去了。 故人相见本就是件高兴事,更何况还是脾性相投的友人,林云逸遥遥望向龙王山,算起来还有多少时日。 “还有半个月”,他轻道一声,又思索起送上什么礼物以贺开府之喜。 ……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当林云逸结束闭关走出房间,算了算时日,发现明日便是辛长苏开府之日了。 利用剩下的时间炼製了一批丹药,他就於第二日清晨出发了。 龙王山与天目山相对而望,亦是绵延不知几许,高耸入云的山峰更是数以千计。 山水相间,雾锁飞瀑;茂林修竹,蔚然成海……群山深处处处皆是胜景。 开府之宴定在晚上,时间还是很充裕的,故林云逸也不急著赶路。 一路游山玩水走下来,心情自然愉悦不少。 岐云峰是一座高约七八百丈的秀美山峰,山脚是数以百计的檫木,山腰是一望无际的翠竹。 先天之炁覆盖双脚,林云逸身形灵活似猿猴如飞鸟,轻鬆穿越山林竹海抵达山顶。 山顶遍生低矮的灌木,中央位置有一座三层古色古香的竹楼,周围密植兰,开的正盛。 夜幕降临,圆月当空,竹楼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氤氳著银辉。 一个身著灰衣的童子从旁边地下钻了出来,有些好奇的问道:“咦?你是谁?” “在下姓林名云逸,应辛狐会之邀而来”,林云逸拱拱手道:“不知仙友如何称呼?” “我……在下姓竹名青云,见过林仙友”。 林云逸笑著拱拱手,面前这位童子怕是很少与生人接触,一开口说话就带著些紧张,倒是可爱的紧。 “原来是竹仙友,先前辛狐会提起过你,说你是他的好友”。 对付这些心性单纯之人,林云逸也算颇有经验了,当初穹元这位鬼神不就是听他一席话就引为知己了。 “狐仙果真这么说?”竹青云一脸兴奋的继续问道:“他还说我什么啦”。 双目泛光,似乎对於辛长苏的评价很重视。 林云逸轻咳一声,脸不红心不跳,什么聪明伶俐、本性善良、讲义气之类的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其实……我没狐仙说的这般好”! 竹青云踮著脚尖,身高也只到林云逸腰间。 等来到竹楼前,林云逸已经与竹青云很是熟悉了。 对方是一只竹鼠成精,先前受过辛长苏指点,如今又比邻而居,要说最开心的便属他了。 “咦?你们是一起来的?” 见得林云逸与竹青云联袂而来,辛长苏略有些意外。 林云逸拱拱手道:“林某与竹仙友在半路上碰见,就一起过来了”。 竹青云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他见到辛长苏总是很紧张。 明明已经鼓足勇气了,但一见面总是会瞬间泄气。 抬头见得林云逸与辛长苏言笑晏晏,竹青云捏了捏衣角,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不过眼珠一转就又开心起来,他打算待会就坐在这位能说会道的林仙友旁边,好好请教一番说话技巧。 “俱怀逸兴,青天揽月,挟飞仙以遨游”,林云逸双臂张开,衣襟在风中鼓盪,仿佛下一刻就会冯虚御风,羽化登仙。 “咦?那人是谁?恍若仙人一般”。 “长相气质俱佳,难怪狐仙会引为知己了”。 “对对,这就是书上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闭目神游片刻,他轻声赞道:“辛狐会,这岐云峰真是一处修行宝地”。 “俱怀逸兴,青天揽月,挟飞仙以遨游”,辛长苏重复一遍林云逸刚才所言,拱拱手道:“若这岐云峰他日有幸成为修行宝地,七分功劳要归在林仙友这几言上”。 “刚才只是有感而发,几句狂悖之言,倒是让辛狐会见笑了”! 林云逸摆摆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递了过去,道:“这是林某准备的贺礼,还请收下”。 闻听此言,有些愣神的竹青云忙不叠地的解下腰间繫著的口袋递了过去,小声说道:“这……是……礼……贺礼”。 辛长苏没有拒绝,礼尚往来,他日再还回去便是。 他先打开了竹青云送上的贺礼,口袋里面放的是一颗体表泛著灵光的竹笋,服食之后对於修行有益。 接著又打开了林云逸送上的贺礼,只是看了一眼便婉拒道:“林仙友,你这礼物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还请见谅”! 说著便合上口袋朝林云逸递还回去。 第五十八章 五行土傀 林云逸摆摆手道:“这是林某偶然所得,於我而言並无什么大用处,辛狐会儘管收下”。 见推却不得,辛长苏只好先行收下,今日这么多亲朋故交在场,再推来推去著实有些不爽利。 “这就对了”! 林云逸点点头,他之前著实为送什么贺礼头疼过一阵。 他先想到的是从青鱼妖巢穴里抄出来的金银玉石,但细一想这些对於辛狐会而言只怕是俗物。 接著又想到了自己炼製出来的两样丹药,但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不妥,毕竟只是基础丹药。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冥金最合適,狐居於幽明之间,能走阴阳路,又常与鬼神打交道,应该能够用上。 在辛长苏引著林云逸、竹青云向宴席走去的时候,一道阴风落下现出了穹元身影,很是诧异的询问道:“林兄,你怎么也来了?” “原来林仙友与穹道友早就认识”。 辛长苏立时反应过来,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安吉县城周边修行圈子就这么大,更何况夜叉鬼穹元还是个有固定居所的。 “林某与穹兄早先就结识了”,林云逸含笑说道:“说来能够踏上修行路,还多亏了穹兄”。 穹元摆手说道:“林兄乃人中龙凤,终会踏上修行路,只是或早或晚罢了”。 站在一旁的竹青云很是有些艷羡,看著侃侃而谈的林云逸,心里更是坚定了先前心中想法。 这时又有客人前来,辛长苏笑著道:“三位先聊著,辛某去迎一迎牛道友”。 林云逸回头望了一眼,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 “这位是青峦峰的牛道友”,似乎看出了林云逸与穹元的好奇,竹青云轻声介绍道:“我曾远远见过一面,端的是道行高深、神力非凡”。 穹元小声附和著道:“我也有所耳闻,据传这位牛道友力能拔山”。 林云逸点点头,猜测对方是牛成精。 宴席设在了竹楼前一块绿草茵茵、香环绕的空地上。 二十余长桌呈圆形摆开,林云逸、穹元、竹青云相邻而坐。 “对面是龙王溪的佘君,斜对面是金元岭的蜂芒……” 穹元与竹青云相互交替著介绍来客。 林云逸頷首微笑,有对视过来的便拱拱手。 过了小半刻钟,客人俱至,辛长苏说了几句感谢之言便宣布开席。 接著就有六个憨態可掬的童子如一阵风般,把一样样美酒佳肴摆放在长桌上。 沐浴在满月银辉下,宾客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欢乐时光。 林云逸也结识了好几位仙友,不全是心思单纯的,也有城府颇深的,好比那位佘君。 与人交谈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双目生有重瞳,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林云逸端著酒杯上前与对方打了个招呼,简单聊了几句便返回座位。 穹元淡淡说道:“佘君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林云逸点点头表示默认。 竹青云远远瞥了一眼辛长苏,轻声赞道:“还是狐仙厉害,竟能与佘君成为朋友”。 “是呀,辛狐会的魅力可不小”! 林云逸说完这一句,扭头看了一眼,心道竹青云若是雌性,恐怕迟早会自荐枕席。 有宴岂能无乐?待酒过三巡,辛长苏便长身而起,宣布举办一场投壶游戏。 两两一组,不能动用法力,谁投中的少就要当眾献艺。 听说有好玩的,除了一位年长的狐翁,其余宾客都跃跃欲试。 竹青云第一个响应,用祈求的目光盯著林云逸。 禁受不住对方的小眼神,他只好跟著来到场中。 辛长苏把长颈青铜壶放在了十步开外,又分別递上十支箭矢,尔后说了声开始。 林云逸示意竹青云先投,他自觉自己占了便宜,虽然禁止动用法力,但是他却有武艺在身。 竹青云感激的回望一眼,隨后就开始瞄准投掷。 然而这时他又有些后悔了,刚才只顾著响应,却忘记了自己从未玩过此类游戏,尤其是还不能动用法力。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头皮投掷了。 最终,十支箭矢,投中了三支。 望了望旁边含笑站立的辛长苏,竹青云有些懊恼的走到一边。 林云逸站定之后,便接连投出了十支。 有的稳稳投中,有的飞溅开来,最后一统计,投中五支。 “林仙友获胜”,辛长苏深深地望了林云逸一眼,尔后朝竹青云道:“那本局就由你献艺弄法了”。 林云逸拱拱手返回座位,他刚才已经是相让不少,若是全力以赴全部投中也不在话下。 他不想输,不是胜负欲作祟,而是他没什么艺可献。 展示翳形术纯属班门弄斧,催动雷公令怕是成了砸场子。 但也不能让竹青云太丟面子,所以只投中五支。 竹青云握了握两个小拳头,深呼一口气走向场中。 小大人似的说了声竹某献丑了。 尔后双手连连掐诀,约莫过了几息后朝著身前几步远的地面一指。 只见地面一阵剧烈蠕动,一个五官模糊的土石巨人慢慢成型,最后维持在了丈许高。 竹青云面色有些涨红,牙关紧咬,显然是在苦苦坚持。 林云逸轻呼一声:“这是黄巾力士?” 邻桌的穹元听到后轻声解释道:“这只是五行傀儡中的土傀,距离黄巾力士还有些远”! 御使土石巨人走了几步,竹青云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一撤法诀就化为土石瞬间崩塌开来。 竹青云脸色更红了,只见原先平整的地面被他弄得一片狼藉,有心想要恢復平整,但法力已是有些不济。 “叱”! 正大口喝酒的魁梧中年汉子见状站了起来,只是跺了跺脚,就见堆积在场中的土石缓缓恢復了原状,甚至就连草皮也与先前大差不差。 见得对方举重若轻、信手拈来,林云逸不禁讚嘆一声:“这位牛道友果然道行高深、术法通灵”。 竹青云见状小跑到跟前很是恭敬的道了声谢,隨后才回返座位。 刚刚坐下就拱手谢道:“刚才多谢林仙友手下留情”。 竹青云虽然人小但却不傻,知晓了林云逸刚才投壶放水了。 这边说话间,辛长苏环视一圈朗声道:“接下来哪两位道友登场?” 第五十九章 仙子献舞、狐翁言郡君(求追读求月票) 未过多久,两名妙龄貌美女子来到场中。 一人身著浅青长裙,外披轻薄白色纱衣,其上点缀有金色纹,腰间繫著粉金丝带,长发乌黑飘逸,头戴一顶五顏六色环。 五官精致,一双黑亮眼睛绽放迷人光彩,就连林云逸都多看了几眼。 另外一人身著淡蓝长裙,外罩粉色薄纱大袖衫,其上点缀著黄白边,腰间繫著一条青丝带,头戴珠釵,尽显贵气。 五官娇俏,声音动听,像一只灵动的鸟儿。 穹元悄声介绍道:“身著浅青长裙那位是殊华峰的青灵仙子,身著淡蓝长裙那位是雪嬋峰的兰??仙子”。 “两位仙子品貌俱佳,且有旺夫之相”! 不知怎么,林云逸感觉穹元这句话意有所指。 旁边的竹青云插嘴道:“这两位仙子姐姐確实很美”。 林云逸也赞同的点点头,此二位身具灵光,冰清玉洁,確实当的起仙子称谓。 “不过听闻烈日峰的乌蛮看上了两位仙子,平日里多有骚扰”,竹青云嘆了口气道:“那乌蛮可不好惹”。 林云逸静静听著,原以为山中多少会与世无爭,但未曾想也是如此。 说话间,青灵仙子已经开始投壶,一举一动尽显优雅本色,最后十中九。 兰??仙子多了几分活泼,每投中一支便会拍手欢呼,若是落空则又难掩失落,最后十中七。 当辛长苏宣布胜负后,已调整好情绪的兰??仙子大大方方走至场中开始翩翩起舞。 嬿婉迴风,丽华翘袖,片刻过后竟然有数以百计的彩蝶纷至沓来,隨著曼妙身姿上下飞舞。 …… 夜深了,宴终客散,告別辛长苏和竹青云后,林云逸就被穹元用阴风裹著一路掠空飞行。 与此同时,岐云峰上。 那位在宴席上一直自斟自饮的狐翁正与辛长苏说著话: “长苏,你名录仙籍,就任仙官,如今又开府,当真是喜事连连”,狐翁手捋鬍鬚颇为欣慰的说道: “前阵子多亏你委託黄博士从中说和,这才让郡君暂时打消了替小十四说亲的想法”。 “十四妹天资聪颖,又一心修行,而那冯朗为人轻佻,嗜酒如命,绝非良配,身为兄长怎能眼睁睁看他跳入漩涡”! 辛长苏摆摆手,面上浮现一抹怒气道:“郡君她这样做简直是仗势欺人”。 “伯父,十四妹可还好?” “唉”,狐翁重重嘆了口气道:“郡君虽然鬆了口,但是她那甥孙却不时上门纠缠,前日竟然还闯將进来,当真是不知廉耻之辈”。 “可偏偏又打不得此人,骂不得此人”,狐翁一说起这些就捶胸顿足,显然被气得不轻。 “欺辛家无人乎?待明日侄儿使些手段,定让那冯朗知难而退”,辛长苏也是有些恼怒了,否则以他本性怎会说出这种话。 “不可不可”,狐翁连连摆手劝阻道:“听闻薛尚书刚升任五都巡环使,若是触怒了他,只怕黄博士的面子也不好使”。 “长苏,你邀请来的那位林小友是个什么情况?人品长相俱是不凡,且还踏上了修行路,若是……” 虽然大伯话並未说完,但是辛长苏已是明白对方今日来此参加开府之宴的真正目的了。 “林仙友人品厚重,长相俊逸,对我等异类也不另眼相看,而十四妹秀外慧中,善解人意,他们两个倒是般配的很”! 对於二人结成连理,辛长苏是举双手赞成,但是朋友贵在交心,他也不能不为对方考虑一二。 据他所知,林云逸乃是机缘巧合踏上的修行路,身后並无什么根脚,如此对上那位娇纵甥孙的郡君怕是要吃大亏。 即便倚仗世俗官职能够暂时相安无事,但大虞已是江河日下,若是一旦有变只怕又会生出变数。 想到这里,辛长苏缓缓说道:“伯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薛尚书新官上任,当务之急是坐稳位置,短时间內应是无暇他顾的”。 “若是他仗势欺人,大不了侄儿亲上阴司岳府走一遭,拼著官职不要也要拉对方下马”。 辛长苏沉声说道,內心填满了愤懣。 …… 一道阴风降落在安吉县城门前,隨后传来一道声音:“林兄,穹某进出县城多有不便,就送你到这里了”! “多谢穹兄一路相送”,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但也不见人影。 阴风盘旋一圈,瞬即远去。 “阿嚏”,忽然打了个喷嚏,林云逸有些摸不著头脑。 “这是刚才御风飞行著凉了不成?” 摇摇头,林云逸三两下就悄然登上了城墙。 处於翳形之中,根本不虞被人发现。 望了一眼躲在角落里打盹的几个兵卒,他大步向著家中行去。 当回到家中,已是临近寅时,林云逸兴致正高,回想了一会儿今夜宴饮之乐,他取出了文房用具。 席间他结识了好几位仙友,不过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总不好太过问东问西,以免令人生疑。 当然竹青云是个例外,除了没把洞府具体地址透漏给林云逸,其余信息差不多都抖落出来了。 挑了几下灯芯,屋內立时更亮了些,林云逸提笔蘸墨奋笔疾书: “竹青云,本是龙王山青竹林內一竹鼠,偶食灵笋渐生灵智,之后频频出没乡中,於私塾墙洞偷学……” “一日遇辛长苏,得其指点,领悟幻形之术,后又於无意之中打通一处地下洞穴,得遁地术、土傀术……” …… 一应信息早就熟记於心,故书写之时自然如行云流云一蹴而就。 林云逸沉吟片刻,又取出几本空白薄册,把佘君、蜂芒、牛知礼等人的基础信息写了上去。 望著这几本仅记载寥寥几言、十几言的信息,他心中著实没谱,猜测可能会被案牘库收录,但是恐怕还不足以提取出奖励。 待墨跡风乾,林云逸心道一声收录,书案上的几本书瞬间全部凭空消失。 隨后他心念一动,当再睁开眼,已是出现在案牘库中。 林云逸走至书架近前,並未著急取下《竹青云》这本蓝皮薄册,而是打算先试一试《佘君》、《蜂芒》这几本。 依次取下一本,他都默念一声提取,然而最终结果確实如他所料,仅凭基础信息根本不足以支撑提取出奖励。 “希望全在这本书上了”! 轻声念叨一句,林云逸伸手取下《竹青云》这本蓝皮薄册。 第六十章 新法术、妖道 轻念一声提取,下一瞬就见一颗葡萄大小的黄色光球从书中浮现。 望著缓缓漂浮至面前尺许处的光球,林云逸猜测內里蕴藏的应该是一门法术。 他抬手轻轻触碰,光球立时如流萤般没入眉心。 与此同时,林云逸脑海之中凭空多出了一道信息。 果真如他所猜想,这的確是一颗蕴藏法术的光球,里面刻录著土傀术。 就是竹青云在辛长苏开府之宴上弄法唤出的土石巨人。 其实这门法术上限颇高,也就是对方道行不深,这才显得很是不堪,仅仅御使土傀走了几步便崩散开来。 若是换成那位牛知礼来施术弄法,恐怕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其实遁地术也不错,在地下来去自如”! 林云逸自嘲的笑了笑,这样属实有些得陇望蜀了。 重新回到外界,他转而想起了投壶弄法之后的论道环节,几位道行高深的宾客確实讲了些。 不过林云逸低估了法不可轻传这句话的分量,每一位皆是点到为止,且言说的还是基础修行之法。 然而即便如此,触类旁通之下也有些收穫。 他现在的情况大抵属於“筑基”阶段,通过纳气养气之法来壮大先天之炁,从而达到精足、气满、神旺的“三全”状態。 唯有打好修行之基,方才会有后续的万丈高楼。 此外他还了解到了一些修行派別信息,算是对於修行圈有了更多的了解。 “距离『三全』尚需时日,如此倒也不用太过著急后续功法”! 林云逸轻声自语,隨后沉沉睡去。 过了大半个时辰,雄鸡唱晓,他立时醒来,又开始了日復一日的修行。 晨光洒下,一道身影在院子里腾转挪移,拳掌翻飞,剑如游龙,显然武艺又有精进。 临近中午,林云逸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刚要打开瓶塞却又止住了动作。 连日以来,他一直服用辟穀长寿修真丹,嘴中早就寡淡无味。 心念间已是把玉瓶收起,掛上铁將军向著街上行去,今日说什么也要满足口腹之慾。 走在路上,林云逸发现街上比之先前有了不少变化,乞丐肉眼可见的多了,当眾卖艺的也多了。 瞧了几眼一对当街胸口锤大石的父子,他又向前行去,拐过一个弯就见前方聚拢著一圈人。 走近之后,林云逸向里望去,只见一位山羊鬍道人站在场中。 其脚下蹲著一小猴,右手持一盘长绳,左手掌心平放著一个娇艷欲滴的赤红大桃。 “诸位居士,我这桃乃是从天上蟠桃园摘下,闻些味道就可神清气爽,吃上一口就可以延年益寿”! 山羊鬍道士晃了晃手中红桃,立时就有丝丝缕缕的诱人味道散发,围拢眾人立时纷纷爭抢吸嗅。 待那一缕味道入了口鼻,果然如对方所言,只觉神清气爽飘飘欲仙。 然而神效仅仅维持了一会儿便消退,悵然若失过后,眾人皆双目炙热的望向山羊鬍道士。 林云逸站在人群后方,刚刚也嗅到了那一气味。 別人闻起来是一股诱人香气,但他闻起来却察觉到里面夹杂著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林云逸瞥了山羊鬍道士一眼,心道此人必是个邪道无疑。 他並未急著揭穿,而是打算再看一看对方接下来的表演。 这时一个身著绸衣的中年人挤到了前面,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元宝,放低姿態道:“道长,我愿以十两银子购下您手中的仙桃”。 山羊鬍道士面上贪婪之色一闪即逝,隨后故作高深的摇摇头,道:“金银於我而言如粪土”。 “敢问道长,怎么可以得到这仙桃?”一个朴实年轻人走至近前恳求道:“家中老母病重,吃了好些汤药都不管用”。 “无论是偷是抢,在下愿一力承当,还望道长垂怜”! 眾人闻之皆感嘆不已: “陈三郎果然是孝子” “陈王氏生了个好儿子哩” …… “也罢,看在居士至纯至孝的份上,贫道就冒上一回险”,山羊鬍道士轻嘆一声:“在下手中这条长绳名为神仙索,藉助它便可以爬上蟠桃园”。 “按照往日惯例,此时看守蟠桃园的天兵正在换防”,山羊鬍道士抬头看了看天上,隨后急切道:“居士若想偷到蟠桃,现在就得出发”。 朴实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烦请道长施法”。 “善”,山羊鬍道士点点头,隨后单手向上一拋,长绳一端立时向天空飞去,很快围拢眾人便看不到长绳尽头了。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山羊鬍道士抬手用力拽了拽垂下来的绳索,发现根本拽不动后这才和声朝著朴实年轻人说道: “居士快去快回,另外在蟠桃园中千万不要弄出声响,否则有殞命之危”! 山羊鬍道士温言提醒,面上满是情真意切,恍若一个悲天悯人的得道仙人。 “多谢道长提醒,在下去也”,朴实年轻人拱拱手,尔后双手拽绳,一点点向上攀爬而去。 林云逸以先天之炁覆盖双目,悄然向那长绳望去。 只见其根本不是正常棕黄之色,而是通体呈暗红之色。 並且还在不停扭动,恍若有生命般,说不出来的诡异。 未过多久,长绳表面竟然生出无数细微小针,悄无声息刺入了那正奋力向上爬的朴实年轻人体內。 很快一缕缕血液缓缓匯入长绳,然而对方却浑然无觉。 “好一个妖道,好一个神仙索”! 林云逸看到这已是差不多弄清了对方目的,无外乎是藉助这长绳法器暗中窃取人之鲜血罢了。 至於潜入蟠桃园窃取仙桃,左右不过是一道幻术罢了,而拿回来的所谓仙桃,只是注入一丝气血的普通桃子罢了。 吃下之后確实可以令人精神焕发三五日,但那只是一时气血激发罢了,过后便会立刻打回原形。 “这偷逃之人唯一好在不会丟掉性命,但元气大伤是免不了的”! 林云逸悄声离开躲进一处无人小巷,尔后从怀中摸出雷公令。 念咒掐诀片刻,就见雷公令倏的飞入高空。 “敕”,林云逸轻道一声,单手遥遥一点。 第六十一章 瘟雾、破解(求追读求收藏) 隱於人群上空中的雷公令立时银光闪烁,两三息的功夫就凝聚出了一道拳头大小的雷光。 “咔嚓”! 在林云逸催动下,雷光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朝著隱晦冷笑的山羊鬍道士兜头劈去。 山羊鬍道士环视围观百姓,其目光犹如恶狼窥伺群羊。 正低头盘算著今日又能收穫多少罐鲜血时,忽然听得雷声响起,心头当即便是一惊。 而仰头观看陈三郎攀爬神仙索的一眾百姓见得一道银光乍现,立时慌乱的四散开来。 “那是什么” “天雷降世” “快跑” …… “不好,这是冲……”山羊鬍道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银光击中倒地不起了。 面对突然降下的雷霆,他根本来不及施展手段抵御。 这时其脚下小猴得了机会,径直窜入人群之中,几下就不见了踪跡。 混乱之中,藉助翳形珠施展隱形之术的林云逸已是来到场中。 山羊鬍道士身死之后,“神仙索”在无人控制之下立时向下坠落,而攀爬至七八丈高的陈三郎自然也无能倖免。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其立时闭目放声尖叫,然而预想中的剧烈疼痛並未出现,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阻了一阻,尔后就安稳的落了地。 当陈三郎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乃是头颅焦黑的山羊鬍道士,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再看那滚落在地上的赤红大桃,已是通体腐烂,几只青蝇正爬上爬下。 一阵微风吹来,腥臭气息立时扑鼻而入。 陈三郎腹中立时翻滚不止,弓著腰、按著肚迅疾离开了。 在他看来,天降神罚,这道人怕是个妖道。 林云逸摇摇头,转过身蹲下,在山羊鬍道士身上搜颳了起来。 结果令他大为失望,其身上仅有两个小瓷瓶,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盛放的是几粒暗红丹丸,味道与先前赤红大桃散发出来的一样。 “炼製此种丹药怕是要用到人血”! 林云逸沉吟一会儿,收起了这两瓶丹药,接著又把法器长绳收起,这才大步悄然离去。 至於那小猴子,身上暗伤遍布,想来常被虐待,趁乱逃走也算重获自由,他自然不会横加阻拦。 小半刻钟后,一队捕快姍姍来迟,见著围观百姓立时高声吼道:“散开散开,官府查案”。 带队的中年捕快查看了一番躺在地上的尸体,又询问了几个当时在场的百姓,皆说是被天雷当头劈死的。 “把尸体抬走,先放到义庄”! 见查不到什么新线索,带队的中年捕快朝著身后两个年轻捕快吩咐了声,尔后就带著另外两人回衙復命去了。 “真倒霉,又是咱们两个” “谁叫咱们没请王头喝酒” 两个捕快小声嘟囔著,又怎么肯亲自做此等晦气事。 其中一个捕快走进街头的寿材店,三两句便徵用了店里的板车以及两个伙计。 山羊鬍道人的尸体被拉走,看热闹的百姓也顿时散去,然而事情远未就此结束,后续波澜正在酝酿中。 不远处的房檐下,有一道阴影矗落下,望向了山羊鬍道士身死之地,有些忌惮的呢喃道:“如此纯正雷法,显然是有高人路过,就是不知是哪一派的”。 “算了,先不管这些,直接上报即可”,阴影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今日手上沾染四五十条人命的温道人丧命於天雷之下,也算是一件大喜事了”。 “只可惜神魂俱灭,否则定要让其尝一尝下油锅的滋味”,阴影摇头轻嘆一声,隨即化为一道轻风消散於无形。 …… 九月九,二九相重,原本是一个登高赏菊插茱萸的热闹之日,然而虞皇一道圣旨却让这喜庆气氛荡然无存。 旨意很简单,即焚毁的漕粮需由江南补充完整,且必须赶在入冬之前运至京城。 听到这则消息,林云逸长长嘆了口气,他做了自己该做的,已是问心无愧。 翌日,县衙贴出了告示,为了凑够漕粮份额,面向全县摊派,凡年满八岁之人皆需缴纳一钱银子。 消息一出,民怨沸腾,看上去钱不多,但这已经是寻常百姓辛苦存下的过年钱了。 原本还想著到年底了,吃上一顿好的,可如今这一盼头算是没了,尤其是家中半大小子多的,更是苦不堪言。 就在强忍心中怨气把银子交上去后,未过几日竟又生波折,一夜之间城內咳嗽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且有愈传愈烈之势。 咳嗽声隨处可闻,青壮年还可以忍耐,可老人和小孩就遭了殃,快要把肺咳出来。 隨之而来的是治疗咳嗽的药材价格一日三涨,甚至到了后来有钱也买不到了。 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安吉,江东六郡甚至整个江南地区都是如此。 若是从高空向下俯瞰,便能够发现些端倪,整个江南区域上空瀰漫著重重灰白雾气,就像被罩起来一般,连带著日月繁星都看得不真切了。 按照常理,深秋时节应是北风怒號呼啸南下,但今年却偏偏是个例外,至今未曾有过大风天气,使得灰白雾气越堆越厚,愈加凝滯不动。 林云逸没有飞天御风之术,他飞身跃至房顶观察积压下来的灰白雾气。 先天之炁覆盖双目,雾气之中似乎有无数微不可见的飞虫在游动。 “莫非这就是城內大部分人患病咳嗽的病因?” 心中闪过一道猜测,林云逸低头望向自己,只见周身三尺之內根本没有灰白雾气存在,那些隱匿其中的微小飞虫更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咦?” 当他扭头望向自家小院,竟然发现了一个特殊情况。 那棵遮盖大半个院子的皂荚树左近也没有灰白雾气存在。 每有灰白雾气试探性的靠近,下一瞬就会如避蛇蝎般连连后退,似乎遇上了天敌一般。 皂荚树的叶子已掉落近半,枝条间掛满了黑褐色荚果,他在猜测是枝叶还是果实起了克製作用。 端详片刻,林云逸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阅览过的一本医书,上面就有关於皂荚果实的记载。 言说皂荚果实具有祛痰止咳,开窍通闭,杀虫散结的功效。 此外,林云逸院中的皂荚树也有些特別,因为他经常在树下纳气养气的缘故,多少也沾染了些先天之炁。 虽然距离生出灵智还天差地远,但相对於凡树到底多了一丝不同。 “咳咳” “咳咳” …… 耳听街坊邻居传来的阵阵咳嗽声,林云逸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他打算现在就试上一试。 第六十二章 药粉救人、果实自掉 林云逸摘下一把熟透的皂荚果实,就开始按照书中记载方法开始炮製。 皂荚果实生食有毒,必须经烧、炼、炮、炙,如此才能够成为治病救人的良药。 有著炼丹底子在,林云逸处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过了大半个时辰,隨著一丝微苦香气散发开来,他已是知晓皂荚果实已经炮製好了。 为了方便病患,林云逸製成了粉剂,届时直接用水冲服即可。 第一批共炮製出了约莫一斤药粉,他分成二十份,每一份约莫五钱,这样即便是五六口之家也够使用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明明临近正午,但因为瘟雾的存在,太阳不免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摇摇头收回目光,林云逸便挎著竹篮出门给街坊邻居送药去了。 来到左邻门前,他叩响了院门, “黄大叔在家吗?” “咳咳……在家”,院里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三伢子,咳咳,去看看谁来了”。 接著便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过林云逸能够感觉到来人走路很慢。 等了约莫盏茶时间,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垂髫稚子有些吃力的打开了木门。 “爹,是林大哥来了” “听到了,我这就过来”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汉子小跑著过来了,脸上还沾染著黑灰。 许是害怕把咳嗽传染给林云逸,父子两个都相距他约莫丈许远。 “林公子,实在对不住”,中年汉子拱拱手道:“全家都感染了风寒,您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咳咳” 林云逸摆摆手,八尺巷的街坊邻居都很热情,当初他刚搬来时就没少受人帮助,只是后来被传成了“药罐子”,又整日闭门不出,联繫才渐渐少了些。 不过与巷子里的孩子们关係还不错,他有时外出归来会在街上买些麦芽之类的零嘴,然后分享给这些嘴甜的小傢伙。 “是这样的,在下也算是久病成医,从古书上找了个治疗咳嗽的方子”,林云逸一边说著一边递过去一个纸包。 “这不昨日嗓子有些不舒服,但服用一剂汤药后就好了”! “黄大叔若是信得过,可以试试”,林云逸拱拱手说道:“一次一小撮,直接用水冲服即可”。 接过塞来的纸包,中年汉子道了声谢,久病成医这句话他是信的。 林云逸这个年轻俊后生小半年来確实用药不断,时常能够闻到炮製药材的味道,另外对方说话间可是没有咳嗽过一声的。 见得对方信了七八成,林云逸拱手告辞:“黄大叔,您先忙著,我去王婶家一趟”! “三伢子,等你咳嗽好了,林大哥下次外出回来给你带葫芦”。 听得林云逸所言,三伢子双目立时一亮,尔后大声喊道:“林大哥,我是男子汉,不怕药苦”。 接下来林云逸走遍整个巷子,挨家挨户送上了一包药粉。 他以自己久病成医为例,又言说自己服用之后再未咳嗽,一番言辞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及至傍晚,街坊邻居的咳嗽声渐渐稀疏了起来,夜里也很少再听到娃娃憋喘难受的哭啼。 “孩子他爹,这次可多亏了林公子送来的药粉”,隔壁家里,一个妇人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后朝著自家汉子说道: “上次我可瞧见他家房顶掉落几个瓦片,你抽时间帮忙给重新按上”。 “说来林公子也怪孤单的,坑上也没有个知心人,不行,我得帮他寻摸寻摸”。 听得自家婆娘絮絮叨叨,中年汉子心中竟生出几分埋怨,心道林公子给的药也太好了些,早知如此刚才就少放些药粉,这样也能少听几日嘮叨。 但当抬头见得身体刚好上一些的婆娘,已经拿著这几日替换下来的脏衣服朝院里走去时,他猛然站起夺了过去,心中抱怨更是瞬间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巷子里其余十几家也皆发生著类似事情,他们在心中感念著林云逸的好,又閒不住的起来忙碌这几日耽误下的活计。 与此同时,盘坐在皂荚树下纳气的林云逸忽然面现狐疑。 他刚刚察觉到有一丝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往自己身体里钻。 先天之炁覆盖双目,环视四周一圈,林云逸终於发现是什么东西了。 是一缕缕宛若成群流萤的金黄光点。 它们上下左右来回飞舞,似迫不及待的钻入林云逸的身体当中。 “这似乎是功德” 林云逸福至心灵的猜测道。 “看来是药粉起作用了”! 他侧耳倾听片刻,咳嗽声已经几不可闻,也就一些病重之人还时不时咳上一声。 至於这些功德来源也就不言而喻了,肯定是街坊邻居发自內心感激时產生的。 沉吟片刻,林云逸抬头望了望摇曳生姿的皂荚树,想好了这些功德的归属。 他不打算走什么功德成神或者香火成神的路子,再者归根到底治病救人的乃是院中这棵皂荚树。 林云逸摆摆手,一阵清风吹过,这些金黄光点立时纷纷没入旁边树干枝丫中。 “沙沙” “沙沙” 未过多久,皂荚树竟然无风自动,似乎在感激,似乎在雀跃,连带著周边凝滯的瘟雾也开始节节败退。 翌日一大早,林云逸如同往常一般来到院中习练拳掌剑法,然而才一步跨出,就见得了惊奇一幕。 只见院子里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皂荚果实,每一个皆是熟透的黑褐色。 这可和他昨日看到的不一样,树上所结果实至少有一少半还是青色的。 此时再抬头望向皂荚树,只见枝条上面仅剩著些半黄叶子,果实已是一个不剩了。 “你倒是大方的很”! 走至近前轻轻拍了拍皂荚树树干,林云逸怀疑对方已是萌生出了微弱意识,更是知晓了金黄光点的好处,所以才有眼前这一幕。 同时他又有些头疼,以他一人之力怕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把这些皂荚果实全部炮製成药粉,然而病情却是不等人。 林云逸隱隱有种直觉,人在这瘟雾之中待的越久,咳嗽就越会加剧,直至药石无救。 “看来需要找人帮忙了!” 第六十三章 帮手人选 若想在全县推广此事,单靠他一人可不行。 另外要说瘟雾背后没有隱秘,林云逸也是不信的。 至於寻找帮手,既是分润好处,也是分担风险。 林云逸想到了吴主簿、樊城隍和辛长苏。 如今县令职位空悬,县丞押送漕粮外出,吴主簿足可以代表县衙。 樊城隍不消多说,可以入梦一县百姓,是不可或缺的助力。 辛长苏统管一县狐事,更是背靠泰山娘娘,也是一股重要助力。 人选已定,林云逸先是来到了城隍庙,在神像前站了没一会儿,一道阴影便罩了过来。 当亮光被阴影完全吞没,他已是出现在了城隍法域之內。 樊城隍一脸疲惫的从高台上走下来,打著哈欠问道:“林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访?” 林云逸並未立即表明来意,而是面带关切的问道:“城隍爷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別提了”,樊城隍摆摆手道:“近几日城中百姓日日烧香祈愿,老夫的脑袋都快要胀破了”。 “城隍爷神力高强,何不施法驱散堆积在城中上空的瘟雾?”林云逸道出了心中疑惑。 城隍可是需要香火维持的,若是城中百姓久病不愈,恐怕会心生怨气,届时若是不再祭祀供奉,结果如何並不难预料。 相反若是能够驱散瘟雾,尔后再入梦全城百姓,那时香火必然鼎盛,这对於樊城隍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好事。 “林公子莫以为老夫不想?”樊城隍长嘆一声:“非是不愿,而是无能为力尔”。 “这瘟雾可不像表面那般简单,而是天地人同发杀机”,其面上满是忌惮的说道:“如我这般的鬼神根本沾染不得”。 “更何况老夫心中还一直惦念著苏祭酒”,樊城隍苦笑著说道:“苏祭酒上书諫言减免江南税赋,孰料触怒了虞皇,现如今人已被抓到京城天牢里去了。” “若是苏祭酒被害,岂不是老夫之过?” 林云逸这下明白了,原来对方最近过的也不如意。 “据在下估计,此次应当无事”,他拱拱手道:“一来苏祭酒有数位身居高位的故交好友,二来陛下恐怕根本没有杀害苏祭酒的意思,否则怎么只关起来而没有下文”。 “但愿如此”,樊城隍提了提精神道:“对了,不知林公子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正是为了瘟雾一事而来”,林云逸拱手说道:“在下已经找到了去咳方法,病患只需至多喝上两剂便可痊癒”。 刚刚听得前半句,樊城隍本能的就想要拒绝,但是听到后半句,他又有些意动起来。 在他看来,只要不出手触碰瘟雾,那就有可操作空间。 最为关键的是能够藉助这件事获取更多香火。 自从经歷鬼王险些衝杀出通道一事后,就总是担忧香火储备不足。 沉吟片刻,樊城隍略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有你我推动此事怕是有些力薄”。 见得对方动心,又听得鬆口,林云逸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暗道一声老鬼头。 樊城隍显然也想拉更多人进来共同分担风险。 林云逸拱手说道:“在下与辛狐会结识,待会就去问问他的想法”。 “老夫也与辛狐会见过一面,当真是俊逸如謫仙,且行事不乏手段”,樊城隍缓缓说道:“老夫现在就陪你走上一遭”。 林云逸也乐得如此,他一个人赶至岐云峰最快也要小半日,而有了樊城隍就又能蹭上一路了。 “走!” 关乎香火一事,其远比林云逸想像的更积极。 龙王山也有一部分位於安吉县界,而岐云峰也勉强在內,故樊城隍飞掠起来倒也不吃力。 “唰”,二人飞身落在山脚,樊城隍轻声说道: “幸好这里还属於安吉县界,若是再深入的话,老夫一身实力便会骤降不少的”。 “林公子,你以后来此也万不可深入”,樊城隍一脸肃然的提醒道:“龙王山深处可不乏道行高深的精怪”。 “城隍爷,天目山如何?” 要说谁对安吉县最熟悉,莫过於旁边这位了,林云逸打算趁此机会一解心中疑惑。 “与龙王山相比,天目山不遑多让”,樊城隍缓缓说道:“甚至也可以说更危险”。 “尤其是那天目鬼……” 就在樊城隍说话间,一道熟悉声音传了过来:“林仙友,城隍爷,在下有失远迎了”。 声音还未落下,一位身著暗棕长袍的俊逸青年已是落在不远处,正是有些时日未见的辛长苏。 如果说上次他对於林云逸认识穹元稍有惊讶的话,那么这一次可就非常惊讶了。 尤其刚才林云逸和樊城隍还一副热络的样子,显然双方交情不一般。 虽然心中属实讶异,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辛长苏拱拱手轻声问道:“二位登门造访定然有什么要事,还请到府上详谈”。 说完侧身抬手相邀,樊城隍见状化成一股阴风裹挟著林云逸径直向山顶飞去,而辛长苏紧隨其后。 古色古香的竹楼厅內,辛长苏、林云逸、樊城隍分宾主坐下,寒暄几句后便步入了正题。 林云逸拱拱手轻声说道:“想来辛狐会定然已知晓安吉县如今情形了,在下与城隍爷便是因此而来”。 辛长苏心念微动,不过並未急著说话,而是静待下文。 “瘟雾难消,然病可治癒,在下院中有一皂荚树,颇有玄妙,其果实炮製成粉后用水冲服便可迅疾止咳,至多服用两剂便可痊癒……” 听到后面,辛长苏狭长双目微眨,显然內心也有意动。 他原先以为林云逸不知深浅,打算待对方说完之后再陈其利害,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辛长苏与樊城隍所想一致,瘟雾远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不过治病救人倒是无妨。 更別说此事还是林云逸这位大虞官员发起推动的。 泰山娘娘庇佑眾生,灵应九州,身为座下弟子自然要行善事,显灵应,弘美名。 此次治病救人就恰恰是一个难得机会,而这也是辛长苏心动所在。 不过谨慎起见,辛长苏还是打算请示一番。 只因此事事关重大,而他又不是孤家寡人,一言一行代表著天狐院,甚至是泰山娘娘,马虎不得。 想到这里,辛长苏起身拱手致歉道:“林仙友、城隍爷,二位稍待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上至三楼神堂,辛长苏在泰山娘娘神牌前上了三柱清香,尔后把接下来欲行之事娓娓道来。 虔诚祷告片刻,他忽然心生感应,就在刚刚有一道灵应加持到了自己身上。 这代表著泰山娘娘默许了此事。 躬身退下,辛长苏重新回到一楼厅。 “林仙友,城隍爷,不知此事是个什么章程?” 第六十四章 各偿所愿、阴风驱雾(求追读) 林云逸望了一眼樊城隍,见对方並无说话意思,便开口说道: “在下是这样想的,由县衙张贴施药布告、在下提供药材,辛狐会与城隍爷派出人手配合炮製药粉与熬煮汤药……” “当然这只是在下一家之言,若是有疏漏之处还望二位提点”。 辛长苏与樊城隍互视一眼,先后出声表示就按此章程行事。 返回城中,林云逸先去了县衙一趟,自买房那一次见过吴主簿,后面又陆陆续续见了几回。 言谈之中,对方也是心怀志向抱负,然而上有县令、县丞压制,平日里根本难以施展,以致於终日劳形案牘。 而这也是林云逸自信能够说服对方的原因所在。 果不其然,表明来意之后,吴主簿只是稍稍沉吟便当即答应了下来。 这源於他有济民之心,亦有升迁之心。 当林云逸回返家中,院子里已是一片忙碌,二十几个人分成八组,正在热火朝天的炮製药材。 其中一半是辛长苏施展草人术幻化出来的,另外一半则是樊城隍麾下阴兵鬼差附身之人。 因为只需炮製皂荚果实这一种药材,不涉及到复杂配伍问题,所以都能很快上手。 街坊邻居知晓此事后亦是纷纷出手相助,有的现场垒灶生火,有的端来锅盆…… 一时间,院中皆是人鬼精怪和谐相处的画面。 辛长苏也在忙碌队伍之中,儘管已是遮掩了大部分容貌,但还是惹来了几个邻家女子的窃窃私语。 林云逸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袖子一卷也加入了炮製药粉的队伍之中。 及至中午,共炮製出了约莫三百斤药粉,並被分装到了五六千个小纸包內。 而此时城中百姓业已通过衙门布告和城隍入梦,知晓了八尺巷这边有去咳良药问世,正纷纷聚拢而来。 林云逸当即组织人手来到街上分发药粉,並说明注意事项。 由衙门背书,城隍託梦,病癒之人证明,但凡领到药粉的百姓皆是千恩万谢离去。 到了日暮时分,所有的皂荚果实已经炮製完毕,除去白日里发出去的,还有二三百斤剩余。 这些已经足够安吉县下辖的乡民村人使用了,林云逸把去往这些地方发放药粉的工作委託给了辛长苏。 千百年来,乡野之间始终流传著“无狐魅,不成村”的说法,这可不是什么假话,而是真实存在的。 乡野之中有狐魅以媒婆为营生,有狐魅以神婆来存身,也有狐魅以鬼神求香火。 辛长苏统管一县狐事,交给他来做岂不是正合適,完全可以確保不漏一户。 锅碗瓢盆灶火俱在,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乾脆就地做起了百家饭。 黄大叔从家里拿来三五斤米,王婶从家里提来一篮子绿菜,张大爷佝僂著身子取来一条腊肉…… 小半个时辰后,饭菜已熟。 林云逸也端起了一碗大烩菜,辛长苏和日巡游本来打算完事之后就立即离去,可却被热情的街坊邻居给拦了下来。 不得已,各自吃了满满一碗堆成山尖的饭菜方才得以脱身。 …… 夜深人静,小院一片安寧,林云逸以先天之炁覆盖双目,只见无数金黄光点宛如成群流萤般纷纷飘来。 他一挥衣袖,这些金黄光点便纷纷没入院中皂荚树的树干枝丫中去了。 正所谓功德自在人心,存善念、行善事,功德自来。 林云逸开始期待院中这棵皂荚树又会生出何种变化了。 忙碌一日,多少有些疲惫,他回到寢室直接睡下了。 夜半之时,隨著辛长苏交代下去,寄居於乡村间的狐魅纷纷出动,很快便將一包包药粉分发到户。 而樊城隍也在行动,再次施法入梦全城百姓,讲述了白日施药一事的来龙去脉。 他也不敢贪功,言说是几方合力促成的,服用汤药之后无需再担心风寒咳嗽云云。 为了些许香火,樊城隍也是难得温言善面一次。 翌日,但凡服下汤药之人皆有好转,有的症状较轻之人甚至直接痊癒。 家家户户高兴之余不免想起了夜间所梦,於是全城百姓又一次来到城隍庙烧香祈愿。 事情到此还不算完,有百姓络绎不绝来到八尺巷林云逸门前,感恩叩头之后又留下一份瓜果蔬蛋。 听得动静的林云逸现身阻止,言说药粉是院中皂荚树所结果实泡製而成,若是不分发下去只会白白烂掉。 他只是做了一件小事,当不得百姓讚誉云云。 如此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劝了回去,可林云逸林恩公的名號还是不脛而走。 虽然县城上空依旧雾气瀰漫,但是沉疴尽去也算有了奔头。 至此安吉县城也不復先前百业萧条的模样,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大半个月后,吴主簿亲自登门造访,朝著院中皂荚树躬身拜了三拜后方才道明来意。 原来对方把安吉县如何眾志成城共抗瘟疫的事情写了一个条陈,送至郡城之后,郡守看过之后大悦,於是又马不停蹄的上报京城。 虞皇看过之后也是大悦,先是当眾斥责了几名上书逼其下罪己詔的臣子,尔后又重重褒奖了吴主簿,並立即擢升其为安吉县县令。 听得此消息,林云逸立时上前恭喜不提。 至於辛长苏那边也传来好消息,天狐院魏祭酒对於其做法很是感到满意,叮嘱他继续多行善事,显现灵应。 与此同时,皂荚树所结果实炮製成药粉后可止咳一事,仍在以安吉县为中心向四周迅疾扩散传播。 林云逸也曾做过试验,寻常皂荚树所结果实对於治疗瘟雾引发的咳嗽也有一定效果,只是药效终究不如他院子里那棵。 但不管怎么样,一切总归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民心凝聚,人定胜天,瀰漫大虞上空的瘟雾再也难有作为。 十月一,祭祖节。 这一日所有人都出城祭扫祖坟,祭祀祖先,期间自然少不得说起了今年的艰难。 寒衣纸钱焚烧中,有轻风盘旋左右,似乎在安慰哭泣的人,又似乎在朝天愤吼。 及至夜里,忽闻狂风呼啸,睡觉浅的妇人赶紧起来查看门窗是否关紧。 林云逸自然也听到了,当他走出门外查看,竟然发现这风乃是拔地而起直衝天际。 “怪哉”! 心有诧异的他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此时再观已是发现其中奥秘。 此风竟然是从阴司而来,是由一个个阴魂匯聚而成。 第六十五章 反应、窝心(求追读) 凝滯不动的瘟雾在难以计数的阴魂衝撞搅动下,先是变得鬆散,再又变得稀薄,最后变得无踪。 瘟雾散尽,夜空重新变得清晰,星月银辉落下,徐徐夜风中虫鸣声起,世间又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就像由一幅云里雾里的黑白画卷切换为了顏色靚丽的七彩画卷。 忽然之间,地下深处好似传来厚重石门关闭的嗡嗡声响,无数身形黯淡的阴魂只来得及朝各自祖宅方向望了一眼,便纷纷如流星坠地般迅疾回返。 寒衣节鬼门大开,一眾阴魂本得以回返阳世享受子孙后代祭祀供奉。 然而当齐心合力驱散瘟雾还后人一个朗朗晴空后,鬼门不知出了何等变故竟要提前关闭,故所有阴魂只能急急回返。 “未曾想瘟雾最后竟是这样被驱散的”,林云逸从屋顶跃下,不禁长嘆一声。 既是为阴魂壮举而歌,也是为阴魂折损而悲。 若是他没有看错,为了功成圆满,阴魂消耗了太多能量,之后回到阴司之地怕是不会太好过。 城隍庙顶,一位银髮老翁仰头观天,喃喃自语道:“不愧是大虞百姓,纵使死后化为阴魂,亦可为鬼雄”。 “如今瘟云散去,劫难已消,大虞已有復兴之机,必须要设法救出苏祭酒了”! 岐云峰顶,一位俊逸青年俯瞰大地,轻声低语道:“这还真是令人意外,是舐犊情深?还是飞蛾扑火?” …… 翌日一早,有人惊喜的发现灰白雾气已是完全消散,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 一时间,全城各处皆是欢声笑语。 站在城外码头栈桥上,沐浴著久违的温和晨光,林云逸回头笑了笑。 隨后压了压头上的斗笠,登上了一条驶向长兴县的乌篷船。 他打算去见见左飞这位故人,临行前他已经施展小圆光术探查过,人在李氏绸行。 当然也没忘记继续向京城传递寻访仙神进展,以及领取上个月俸禄之事。 同时亦有避避风头的意思,如今他在安吉城內可谓寸步难行。 每次只要出门总会有许多人热情上前打招呼,言语间皆是感激。 外出吃饭也遇到了困难,每次付钱结帐时总会被拒绝。 思来想去,林云逸觉得自己只要外出一阵,这件事就会慢慢被人们淡忘,生活也会再次归於平静。 乌篷船行至水口乡附近,船家用力拋下渔网,尔后开始生火做饭。 见没有泊船靠岸,林云逸也就熄了看望穹元的心思,独自一人来到船头透透气。 “林兄,你可真不够意思”! 忽然间身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言语之中多有抱怨,不是穹元还能是谁。 林云逸四下环视只见周边空无一人,回味过来的他立时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 发现穹元正双手交叉环抱站在身旁望向自己,面上浮现浓浓不悦。 “穹兄著实误会在下了”,林云逸拱手说道: “当时樊城隍与辛狐会皆对瘟雾忌惮重重,並言说行事会冒些风险,这才没有前来寻求帮助”。 林云逸情真意切的解释著,他当时还真仔细考虑过此问题。 不过斟酌一番后还是放弃了,穹元能有今日实属不易,其好不容易才在小圣庙站稳脚跟,他不想让对方冒此风险。 而樊城隍和辛长苏便不同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也属於守土有责。 一人为安吉县城隍。 一人为安吉县狐会。 纵使有些风险,也会参与进来。 “穹某岂是胆小怕事之辈”,听完解释穹元气消了些,不过还是郑重叮嘱道:“若下次有事一定要及时通知穹某”。 此事揭过之后,接下来二人又聊了聊各自近况。 聊著聊著穹元忽然嘆了口气:“前几日有一女鬼在乡间吸食男子精气,穹某上前制止,结果对方言说其乃新上任的五都巡环使府上之人”。 “五都巡环使统管方圆数百里的鬼狐,有生杀大权,穹某自然心有忌惮”。 “又见男子身体没有大损害,就放过了那女鬼,原以为这件事就这般过去了,不曾想几日前竟被召了过去,被五都巡环使夫人狠狠训斥了一顿”。 如今提起此事,穹元仍是一脸气愤。 林云逸安慰几句后问道:“五都巡环使?这是什么官职?” “五都巡环使类似阳间巡按御史,品阶不高,但权限极大,可纠察诸事,並直达天听”。 “林兄可曾听闻过三朝元老薛闞之?” 闻听此名,林云逸脑海之中迅速闪过一个人,正是那位经歷三朝而圣眷不衰的薛尚书。 据说此人极其善於钻营,同时又有济世之能,故深得三任虞皇宠信。 林云逸满是感慨的嘆道:“未曾想这位三朝元老竟然死后仍能够继续在阴司岳府得宠授官,当真是深諳为官之道”。 穹元点点头,有些不忿的说道:“其夫人被封为郡君,也有统管鬼狐之权”。 “然而这两位明知府上婢女吸食阳间男子精气却仍是一味袒护,当真是知法犯法”。 …… 又聊了一会儿,船家忽然朝著船头喊道:“开饭咯!” “那头戴斗笠之人当真古怪,刚才竟然一直对著空气小声说话”。 “会不会是撞邪犯病了?” 船舱內几名船客说话声又岂能瞒过船头上的一人一鬼。 “哈哈,林兄你慢慢解释,穹某就不打搅你用饭了”,说完这句话就大笑著冲天而起。 与林云逸说完窝心事,穹元的心情明显舒畅许多。 “薛尚书、郡君”,林云逸轻道一声转身走向船舱。 他已经嗅到乾菜蒸饭和鱼头豆腐汤的味道了。 许久未曾吃过船家饭,林云逸肚子里的馋虫立时被勾了起来。 刚才窃窃私语的两名船客见状立时与他拉开了距离。 林云逸只当没看见,浑然不觉的吃著蒸饭,喝著鱼汤。 夕阳西斜的时候,乌篷船停靠在了长兴县码头,大部分船客都下了船,剩下的几人会在船上住上一宿,待明日去往更下游的地方。 大步流星通过城门,林云逸直奔李氏绸行。 他隱隱有种预感,这次会在左飞身上有所收穫。 第六十六章 切磋、赠典(求追读) 来到李氏绸行门口,林云逸一眼就瞧见了左飞。 正拿著一把鸡毛掸子,轻轻拍打著一匹匹绸缎。 听闻门口有脚步声响起,左飞猛然回头,同时习惯性的张嘴说道:“这位客官需要……” 待看清来人后,其又立时灵机改口道:“原来是林掌柜大驾光临,还请到里面详谈”。 在左飞引著林云逸前往后院之时,一名面生的店伙计拿起鸡毛掸子接著清扫起来。 转过月亮门,又跨过中院,他明显感觉到这处据点的人数大为减少了。 来到东厢房,二人分宾主坐下,一名力士奉上茶水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烛光摇曳中,林云逸余光扫了过去,只见对方比上次所见憔悴了些。 上次相见,对方身上满是英气;今日再见,对方身上有了暮气。 鼻子轻轻嗅了嗅,屋子里有浓烈的酒味。 四下环视一圈,只见三五个巴掌大小的酒罈子东倒西歪的躺在墙角。 他转瞬一想就明白了,心道上次护卫漕粮任务失败定然令对方有了不小挫败感,於是心灰意冷之下不免起了借酒消愁的心思。 见得林云逸目光望向几个酒罈子,左飞不免老脸一红。 自尊心作祟之下就要起身收拾,但细一想林云逸也不算外人,便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道:“让林大人见笑了!” “听闻马昇回稟,林大人曾来探望过左某?”左飞嘆了口气解释道:“当时左某正在执行护卫漕粮的秘密任务”。 “左旗官尚能举剑否?”林云逸轻笑一声道:“还是说以后就打算舞动鸡毛掸子洒扫尘除?” 闻听此讥誚之言,左飞把手中茶碗重重摜下,面带怒气道:“林大人今日莫不是专为取笑左某而来?” “非也非也,林某专为皇命而来”,林云逸递过去一封密折,道:“顺便领取上月俸禄”。 “林大人倒是尽忠尽责”,左飞冷笑一声:“稍等片刻,左某去去就来”。 说完就起身向门口走去,然而走至半途忽然听闻身后传来破空声,其立时向旁边一斜身子。 尔后迅疾转身,只见来袭之物竟然是一个茶碗,其右臂瞬间舒展伸手接下。 然而到底是事发突然,茶碗之中不免有茶水溅出。 “林大人这是何意?”左飞朝腰间一抹,一柄寒光软剑立时出现在手中,同时怒声喝问:“若是没有一个合理解释,休怪左某手下无情”。 林云逸反手一抽,背上长剑立时在握,拱拱手轻声说道:“林某习练剑法数月有余,正想要向左旗官请教一二”。 “好、很好”,左飞有些怒极生笑道:“既然林大人有此雅兴,左某便让你三招”。 他第一次见林云逸便知晓其身上有些练武痕跡,不过左右都是些粗浅的炼体功夫。 应付三五个普通人尚可,但是对於他而言根本不够看。 林云逸也不客气,说了声小心就挺剑直刺过去。 见此情形,左飞不禁摇了摇头,暗嘆对方剑法太过疏浅,只怕是学了几式基础剑招。 又想起先前讥讽之言,便打算待三招过后让对方瞧瞧厉害。 左飞轻挪脚步便要让开这一剑,然而林云逸手中长剑却是如影隨形。 连避三次后,人已是来到墙角,退无可退。 左飞心中暗恼,一来未曾想到对方剑法如此高超,二来自己还刚刚口出狂言相让三招。 想到这些,其不禁面红耳赤。 又看了看身遭,只见光线晦暗,感觉应该不会被林云逸瞧见。 三招已过,左飞相让的有些勉强,甚至可以说稍显狼狈。 羞惭、愤怒、怀疑……诸多神情一一在其面上浮现。 心火燃烧之下,最终化为一声高吼。 一剑递出,左飞双目之中斗志隱现。 林云逸暗暗喝了声彩,隨之剑招施展。 一会儿如和风细雨,一会儿如落木萧萧,一会又如寒星伴月…… 数月习练剑招,又有十年內力打底,左氏剑典终於初现崢嶸。 左飞初始还能够强攻几招,但是隨著时间推移,慢慢陷入了疲於防守的境地。 其腾转挪移的空间越来越小,感觉自己就如同渔网里的鱼,怎么挣扎都逃不脱。 又是几十招过后,左飞忽然连连喊道:“不打了不打了,左某不是林大人对手,甘拜下风”。 耍了个剑,林云逸收剑归鞘。 他此时再望向对方,只见目光之中已是没有了那股消沉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浓浓好奇。 左飞十分想知道林云逸的武功为何能够精进如此迅速,但此事又事关个人隱秘,他几次欲张口,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一次失败,昔日豪爽的左旗官竟变成了现今扭扭作態的小女儿样”。 “输给林大人,左某心服口服”,左飞拱拱手说道:“只是乍见如此绝妙剑法,著实心痒难耐得紧”。 林云逸摆摆手道:“林某机缘巧合得到一本剑典,如此才能够勇猛精进”。 左飞急急询问一声:“敢问林大人,不知剑法何名?” “此剑法名为左氏剑典”!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那本剑法就好”,左飞暗自鬆了一口气,但隨后又惊诧的反问道:“左氏剑典?” 林云逸点点头,左飞对於这本剑法名字有如此反应不足为怪,毕竟与其同姓。 但是刚刚小声嘀咕却不知是何意。 在林云逸猜测之际,左飞则在回想族谱,但思来想去也记不得祖上何时出现过一位如此剑法高明之人。 “看来只是巧合”,苦思冥想一阵,左飞得出了结论。 片刻之后,二人重新坐下。 林云逸从放在一旁的行囊之中摸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左飞定眼一瞧,只见封面上书左氏剑典四个大字。 强忍下心中意动,左飞抱了抱拳道:“林大人还请收回,左某並无图谋之意”。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林云逸坚持把剑典递了过去,道:“想来左旗官亦有此种不畏挫折的品性”。 “如此,这本剑典就权当是林某祝贺左旗官重新振作起来的一片心意”! 左飞推却不过只好收下,同时在心中暗暗发誓,他日若是林云逸有需,定会捨命相助。 见对方面容坚毅,神采焕发,林云逸頷首微笑。 左飞拍了拍脑门,起身把几个空酒罈子扔到了屋面,又打开窗户通风消散酒味。 二人聊了几句,林云逸转而问起了当日漕粮被焚一事。 虽说从樊城隍那里知晓了有妖魔邪道暗中出手,但是他还想听听左飞这个当事人的说法。 第六十七章 诡火、续写(求追读) “此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左飞遥望窗外一会儿,握了握拳沉声道: “其实每年漕粮北运,我们玄衣卫都会暗中加强保护,尤其今年还提前得到了有人会在半途下手的消息”。 “所以这一次指挥使大人亲自坐镇江南,指挥调度八个千户所秘密布防,誓要一举把来袭匪徒全部拿下,同时揪出幕后主使”。 “为了確保万无一失,还从军中秘密调集了百架神臂弩”,顿了顿后,左飞接著说道:“这可是大杀器,射程最远达里许,怕是妖邪也不敢攖其锋”。 “左某奉命潜伏在一艘渔船上,远远跟隨运送漕粮船队,孰料刚刚走出镇江就突发变故,数以百计燃烧著熊熊大火的小船同时从四面八方向著运送漕粮船队衝来”。 “每艘小船上各有两名赤膊壮汉合力划桨,原先以为这些人乃是死士,但后来却发现了不对劲,这些人身中数箭仍不倒,似乎没有痛觉一般”。 “这些小船上也不知装载著什么,一靠近漕船便立时发生爆燃,火焰四散溅射,人只要沾染一朵小火焰,不过盏茶时间就会化为飞灰,纵使跳入水中也无济於事”。 “之后不知怎的,运河之上忽然颳起了大风,风助火势……” “倖存下来的玄衣卫都被带到了一处秘密据点,左某在那里听闻重兵把守的三大官仓也在同一时间出了事,袭击手段大同小异,都是那种诡异火焰……” …… 说起此事,左飞至今记忆犹新,提到了战死的许百户,提到了伤残的同僚…… 悲凉的气氛縈绕在房梁之上,久久不肯散去。 过了片刻,左飞似乎想起了什么,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林大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左某在驰援船队之时好像看到了一个手持蒲扇的道人身影一闪即逝”。 听到这里,林云逸已经完全可以確定官仓和漕船被焚有妖邪暗中参与。 那道人极有可能就是樊城隍口中的妖邪,而手中所持蒲扇应是一件能够兴风的法器。 林云逸温言安慰了几句,好在对方精神已振,很快就把心中悲痛压至心底。 左飞事后曾仔细回想过此事,知晓背后定然牵扯极广,甚至有妖魔参与,而他恐怕一辈子也难以为许百户以及同僚报仇了。 不过刚刚林云逸赠予的《左氏剑典》,让他看到了晋升先天的希望。 武者晋升先天,一身內力就会蜕化为先天真气,可离体外放,可短暂御空,可延长寿命,几乎与百姓口中的仙神一般。 其多年习武,对天下武功功法也有些了解,但几乎没有能够比得上这本左氏剑典的。 在左飞看来,林云逸一个文弱之人习练小半年就能胜过自己,那他这个根骨上等之人岂不是能够更加快速掌握。 之后再行暗中调查此事,届时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瞥了一眼神情不属的左飞一眼,林云逸轻咳一声道:“时间不早,林某就先告辞了”。 “刚才左某忽然想到一件极其重要之事,不经意间有些失神了,还望林大人见谅”,左飞笑著打了个哈哈,尔后说道:“林大人稍等片刻,左某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左飞取来一个密匣,先把奏摺小心封存好,尔后又放下一锭银子外加一本没有名字的黑皮册子。 林云逸抬手指了指黑皮册子,面带疑惑之色问道:“这是?” 左飞轻笑一声道:“这黑皮册子乃是从一採贼身上搜刮而来,上面记载的是一门名为燕子三抄水的轻功身法”。 “左某知晓此功法不足左氏剑典万一,但在一眾轻身功法中也还算不错,这权当是左某的一点回报”。 其实是左飞在刚才的切磋中发现林云逸轻功身法有些欠缺,也就是屋子里能够轻鬆胜过自己,若是换个开阔地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见对方语气坚定,林云逸也没有客套,与银子一併收起装入怀中。 接著便起身拱手告辞,左飞这小半年来发生之事他已经尽数知悉,只待入住客栈后便可续写內容。 左飞亲自送出门外,直到看不见林云逸背影方才急急返回。 刚走进后院,就听得几个力士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著: “刚才东厢房好像有打斗声”。 “应该是在里面切磋武艺”。 “左旗官可是有些欺负人了,那位一看面相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 …… “咳咳”! 左飞麵皮抽了抽,隨后轻咳几下,几个力士立时噤声。 “看来你们几个都挺閒,明天训练量加倍,完不成没饭吃”! 左飞也是发了狠,不仅自己要往死里练,据点內的其余人也都要动起来。 “本来训练就挺重了,明天开始还要加倍”。 “嘿,发现没有,左旗官刚才可是变了个人,变得有精气神了”。 “是有点,刚才骂人的语气与先前一摸一样”。 …… 小雪节气过后,北风呼啸南下,即便是身处江南也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夜色之下,街上偶有三两个行人,也俱是缩著脖子匆匆走过。 林云逸拐了个弯,就看到前方有家客栈,进去之后预交了一块碎银,便被小廝殷勤的引到了房间。 在书案前坐下,他心念一动,手中凭空出现一本蓝皮薄册,其名曰左旗官。 林云逸翻阅一遍,尔后又斟酌片刻,方才提笔蘸墨: “飞受上命偽装成渔夫,乘坐小船一路尾隨运输漕粮船队,出镇江遇数百艘火船突袭……” “船沉粮毁,飞受创,几溺於水,幸得援军相救,闻许百户与诸多同僚阵亡,心中悲痛……” “飞意志消沉,友人使激將法,於剑法切磋中战而胜之,又以寒冬松柏为喻,剑典相赠……” “飞终恢復斗志,决心勤习苦练,待功法大成再行报仇,友人辞之,回以轻功身法燕子三抄水,言说此功法不足左氏剑典之万一……” …… 洋洋洒洒几近千言,远远超过了先前所书內容。 揉了揉手腕,林云逸目光之中充满了期待。 待墨跡风乾,心道一声收录,面前蓝皮薄册瞬间消失不见。 心念一动,林云逸也是跟著来到了案牘库中。 来到书架前取下《左旗官》这本蓝皮薄册,他轻轻念了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颗如婴儿拳头大小的光球从书中缓缓浮现。 “莫非又是功法传承不成?” 林云逸回想起了第一次从《左旗官》提取奖励时的情形,当时也是浮现了一颗这般大小的光球。 抬手轻轻触碰,这光球就瞬间如乳燕归巢般没入眉心,须臾之后其脑海之中已是多出了一道信息。 “竟然又是一门剑法,莫非左飞果真与剑法有缘?” 第六十八章 剑仙、余杭(求追读) 林云逸这一次得到的剑法名曰《白猿公剑注》。 其是一本道家剑修秘典,共记二十四法,招式虽简但用意实深,足可谓之先天剑术。 修习至高深处可一窥剑仙境界,即以神气御剑,取人首级於百步之外。 然此绝非常人可及,非得是稟赋天生、资质奇佳以及坚毅不輟之辈。 阅览完毕,林云逸內心激盪,久久不能平息。 《左氏剑典》虽好,但依旧脱离不了以手运剑、以法取胜的窠臼。 而《白猿公剑注》则涉及到了以意传神、以神御气之道,已然超凡脱俗。 他早就馋这一手,可一直未能得其法,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矣。 烛火摇曳,明暗变化,林云逸双目却是神采奕奕。 一会儿负手踱步苦思冥想,一会儿以指作剑来回比划…… 直至后半夜,方才躺下。 翌日一早,林云逸来到一层大堂用早饭。 正当他边吃边思考著下一站去往何处时,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扭头回望,只见先前同船而行、同车而坐的李嶠正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其面含微笑,身后紧跟著一位精壮中年人,面庞黝黑,右手提刀,儼然一名武功不低的刀客。 人还未至,林云逸已经感觉到一道审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正是那名刀客所为。 “林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李嶠是个自来熟,一边问著一边坐了下来。 “托李兄的福,近来一切安好”,林云逸拱拱手,隨口问道:“怎么不见令兄?”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家里在余杭兴建了两座造纸坊,兄长在那边驻守”。 闻听此言,林云逸只觉一股壕气迎面扑来,心道对方不愧是出自豪门巨室。 “咳咳”,正当李嶠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提刀中年人忽然轻咳几声。 作为护卫自然要时刻警惕,眼瞅著二公子什么话都往外道,其当即出声提醒。 “哈哈,林兄,我来为你介绍一下”,李嶠担心林云逸心生芥蒂,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文叔,武艺不俗,家里不放心在下一人外出,故委请同行”。 精壮中年人嘴角抽动,面显无奈。 心道自家这位二公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天真烂漫。 “文某见过林公子”,抱拳打了声招呼,其也就坐了下来。 “晚辈见过文前辈”,林云逸拱手抱拳回礼。 他身上有习武痕跡再加上背负长剑,如此称呼最是合適不过。 李嶠叫来小廝点了几样小吃,尔后又问道:“林兄怎么来长兴县了?” 林云逸轻声说道:“林某来此看望一位友人”。 “可曾看望过了?”李嶠热情的说道:“五日后余杭城中的望月楼將举办江南魁大赛,林兄可有兴趣?” “昨日在下已经看望过友人,他一切都好”,林云逸轻声说道:“至於江南魁大赛,在下……” 就在他打算拒绝之时,忽然瞥见对方手腕露出了一串青翠珠链。 虽然很快就又被衣袖遮盖,但是林云逸察觉到了其上有法力流转。 他內心瞬间对於珠链来歷有了好奇,但直接询问未免太过唐突,於是顺嘴说道:“在下曾听闻过此盛事,只可惜先前一直未曾亲往”。 林云逸轻嘆一声,目露神往之色。 “在下今日便要去往余杭,若林兄不介意的话你我同行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句话一出口,二人相视而笑,唯独坐在一旁的精壮中年人暗自皱了皱眉头。 但是二公子已经发了话,他自然不好当面反驳。 另外这位林公子温文尔雅,目光澄澈,倒也不像什么歹人。 心中虽然这般想著,但精壮中年人依旧没有放鬆警惕的意思。 用过早饭,一行三人来到码头。 站在栈桥之上,林云逸放眼寻找客船,孰料李嶠直接打断了他。 “此次前来长兴,在下乘坐的是家中游船,虽然少了些热闹,但是自在许多”。 李嶠一边说著一边在头前引著走向一艘停泊在不远处的游船。 林云逸定眼瞧去,这艘游船长约七八丈,宽约两丈,相对於一眾乌篷船算得上庞然大物。 船上雕樑画栋,飞檐翘角,隨处可见江南园林建筑影子,尽显奢华贵气。 见得李嶠到来,一名高胖中年人立时催促船工搭好踏板。 “见过二公子、见过文客卿”,上至游船,高胖中年人立时躬身行礼,但轮到林云逸时却不知该怎么称呼。 “秦管事,这位是本公子的至交好友,你们称呼他为林公子即可”! “林兄,这位是船上秦管事,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他便是”。 秦管事闻言立时躬身说道:“林公子,有什么事您儘管吩咐”。 又寒暄几句,李嶠便吩咐秦管事启程了。 时至冬季,北风呼啸,又是去往下游,故一路顺风顺水,船速並不算慢。 唯一可惜的是此时两岸景色相对於春夏时节到底是输了几分顏色。 在安排好的房间內休憩片刻,林云逸便来到了船上厅,不多时李嶠也走了过来。 二人一边赏景一边畅聊,却是越聊越投机。 林云逸看出对方自小定是受过良好教育,说话间引经据典,才学不亚於一般举人。 李嶠对於面前这位一见如故的林兄也是心生佩慰,诗词文章信手拈来,经义策论言之有物。 由於魁大赛定在五日后,李嶠並不急著赶路,在询问过林云逸意见后,游船於日暮时分便就地停泊了下来。 落日余暉铺陈水面,河水呈现两种色彩,一半碧绿,一半艷红。 林云逸站在船舷,只觉此景恐怕不逊天上仙景。 待残阳完全落下,悬掛在游船两侧的十数个大红灯笼依次被点亮,摇曳的红光把瀰漫过来的夜色稍稍驱逐了些。 用过丰盛的晚宴,林云逸便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半夜之时正在闭目修炼的他忽然听得船顶传来一声落地轻响。 “是什么鸟禽落到了船上?” 飞鸟落在船上並不罕见,所以林云逸不免有此猜测。 “沙沙……沙沙……” 然而此种类似轻挪脚步的声音並未停止,依旧持续的响起,这让林云逸眉头瞬间紧蹙了起来。 第六十九章 寄神、追踪(求追读)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长约半尺的草人,摆放在双腿交叉位置。 双手各掐剑指,悬触左右太阳穴位,凝神默念法诀。 几息后,林云逸双目陡然睁大,接著两道毫光没入草人躯壳。 强忍分离神念造成的眩晕之感,他双手猛然前指,两缕先天之炁打出,顷刻间草人就如鲤鱼打挺般直直站了起来。 接著双目白光一闪即逝,已是具备看破鬼神行跡之能。 草人活动几下手脚,稍稍適应之后就悄无声息的攀过窗户向船顶爬去。 此法正是林云逸先前所提取出的寄神术,经过反覆尝试目前已经稍稍掌握,可以分出一道神念寄托在草人身上。 当然草人所用材质也有讲究,必须用蓍草编织,否则施法难以成功。 今日月光晦暗,本就小巧的草人更是难以被察觉。 待其爬至船顶稍稍露出头,就发现了落在船上的恶客,竟然是一个膀大腰粗的女鬼。 年约五十,面相凶恶,像极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鴇子。 鬼乃轻灵之物,本应行走无声,可这名女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行走间竟然產生了些许声音。 “看样子似乎是冲李嶠而来”! 草人之中寄託神念,视野自然可以共享。 几息过后,林云逸发现女鬼在李嶠房顶消失不见,显然已潜入房间之內。 他今日虽然仅是一瞥李嶠手上珠串,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不简单,那女鬼怕是很难討到好。 “三” “二” “一” 林云逸在心中默念三声倒数,果不其然刚一数完就听得一声悽厉惨叫自李嶠房间响起。 在草人目光窥伺之下,身形比先前黯淡不少的女鬼仓皇向著岸上逃去。 对方似乎受到了重创,飘行过程之中时不时就会踩踏水面溅起浪,再也难以保持轻灵之感。 “二公子,你怎么样?”一道身影急急从隔壁房间窜向了李嶠房间,身法敏捷,提刀在手,正是那位文叔。 望了一眼女鬼逃窜方向,林云逸並未急著追上去。 他先来到李嶠房间询问发生了何事,对方许是不想说出刚才诡异之事,只是言说刚才有歹人入室,已被文叔嚇走。 儘管面色苍白几无血色,但却反过来让林云逸安心,还言说有文叔镇守游船,宵小之辈定不敢再犯云云。 林云逸假装没有看见李嶠与文叔打眼色,低头瞬间再次瞥见了那串珠链,只见其中一颗青翠玉珠表面赫然布满了细密裂纹。 见此情形,他心下大为惊诧,这珠串共有十八颗玉珠,那岂不是代表著可以抵挡十八次灾劫。 相对於一次性的护身符,这珠串还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不过林云逸也知晓现在不是询问这珠串来歷的好时机,又说了几句关心之言便主动告辞离去。 一来李嶠与文叔明显还有私密话要说,二来他也要去追踪那逃走的女鬼。 回到自己房间,林云逸召回草人。 这草人不仅可以自主行动,而且还可以模仿主人发声,留下它足以应付门外之人询问。 把衾被摊开偽装成睡觉模样,林云逸又取出鬼皮往自己身上一罩,便悄声走出房间。 仗著避水珠神效,他不过片刻就沿著女鬼奔逃方向上了岸。 “果然受创不轻,快要连形体都维持不住了”! 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很快发现一丛灌木之上留有阴寒气息,一侧露珠更是凝结成霜。 有白霜指路,他寻起女鬼自然省事不少。 疾行三四里,林云逸在一处荒野之地停了下来。 前方枯藤老树之下,几座风化已经不成样的坟堆掩映在杂草之中。 其中更是有一座深深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从远处望去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大嘴。 “咕咕” “咕咕” 一只夜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的叫了两声,尔后扑棱著翅膀飞离老树。 然而总归是晚了些,一只乾瘪手臂倏的一下子从地洞中钻了出来,尔后瞬间就延长十余丈,精准地把飞出没多远的夜梟抓在手中。 “看来是藏在这里了”! 林云逸心念百转,脑海之中很快浮现一个主意。 “咳咳”! 他轻咳出声,声音在寂寥的夜幕下传出很远才渐渐消失。 林云逸模仿著岳老道说话,声音低沉夹杂恶意:“下方是哪位鬼友?怎么不告而入岳某地盘?” 寒风瀟瀟,荒野之中静寂无声。 等了片刻不见女鬼出来,林云逸低沉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还不出来?非要逼岳某动手不成?” “且慢动手” “且慢动手” 藏匿在坟穴之內的女鬼一边哀求著一边爬了出来。 嘴边有血跡,嘴角上还沾染著两片鸟羽,尽显狼狈之相。 偷瞄了对面一眼,只见刚才威胁自己的是个阴气繚绕的灰面鬼。 “老身不知此地乃岳鬼兄地盘,否则绝不敢在此逗留的”! 鬼物是可以吞噬同类提升实力的,深受重创的女鬼自然知晓这一点,说话语气带著可怜相,生怕灰面鬼强吞了自己。 “你这老嫗鬼体行將溃散,身上残留著法力气息,莫非是撞在了某位高人手里?” 林云逸阴惻惻的说著,目光充斥著弒杀之意。 女鬼脚步悄悄后移两步,唉声嘆气道:“岳鬼兄误会了,老身是被一件凡人所佩戴的法器所伤”。 “哦?那凡人怎的会有法器?莫非祖上出自哪个修行门派?亦或者被某位高人看中有意收为弟子?” 林云逸不介意从对方口中多了解些信息。 “据老身所知,那人可没有什么特殊的,也就是家財万贯,想来应该是贡献了一大笔香油钱,才求回来的”。 见女鬼眼神刚才有不自然的闪烁,林云逸哪里还不知晓其说的假话。 “岳某观你可不像什么孤魂野鬼,应该是出自哪位大人物府上吧?” 林云逸先前就怀疑过对方乃是某家府上的管事鬼婆,便想要诈上一诈。 女鬼眼神闪烁片刻,和声道:“岳鬼兄果然慧眼如炬,实不相瞒,老身主人確实来歷非凡”。 “岳鬼兄孤身一人寄居荒野不免有些淒凉,若是阁下有意,老身愿意代为引荐”。 紧接著女鬼话音一转,诱惑道: “当然,若是岳鬼兄能够在拜见主人之时奉上一份见面礼,那就更好不过了。” 林云逸当即在心內冷笑一声,对方打的倒是好算盘。 不用多想,绝对是想利用自己去谋害李嶠。 “见面礼?” “你先说说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岳某倒要看看值不值得投靠”。 “若是值得岳某投靠,別说一份见面礼,便是十份百份也会设法弄来”。 第七十章 幕后之人 闻听此言,老嫗短暂沉默过后缓缓道:“既然岳鬼兄想知晓,老身告诉你也无妨”。 “岳鬼兄可知新上任的五都巡环使?” 说完这句话,面上满是褶子的老嫗浮现一抹自傲神色。 “可是那位统管方圆几百里鬼狐的薛尚书?”林云逸面上適时露出嚮往之色,道:“岳某早就听闻薛尚书贤名,只恨无人引荐”。 见得灰面鬼动心,老嫗面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隨后嘴中继续画著大饼,道: “主人素来礼贤下士,如今府上又正值用人之际,再加上老身亲自引荐,想来岳鬼兄定然能够得偿所愿。” “事成之后岳某必有重谢”,林云逸拱拱手面露急色道:“不知鬼友刚才言说的见面礼为何?岳某现在就去取来。” 听得此言,老嫗心中放下大半警惕,面上浮现笑意,道:“今夜河面上停泊著一艘悬掛大红灯笼的游船,见面礼便在那船上。” “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岳鬼兄可千万別认错了人!” “区区一个凡人,纵使身有法器,想来也是一次性的”,林云逸满不在乎道:“不知要死还是要活?” “要活的,还有千万不可伤及麵皮!”老嫗细细叮嘱道。 “李嶠啊李嶠,你惹下的麻烦可真不小”,林云逸心道一声,其已被薛尚书盯上,以后恐怕永无寧日。 不过今夜既然已经选择出手相助,他自然要设法问明缘由。 心念一转,主意已定。 “这份见面礼怕不是薛尚书想要,而是鬼友想要吧?”林云逸戏謔著说道:“只要鬼友帮忙在薛尚书面前多多美言,岳某定然抓来十个俊逸青年以做谢礼。” “咳咳,岳鬼友还请慎言”!老嫗嘴上制止著,但语气却难得温和:“游船上那名青年其实乃是夫人指定之人,老身万万不敢沾染”。 “至於其他人,倒是无妨!” 林云逸强忍心中吐意,轻声问道:“夫人这样做不怕被发现?” “岳鬼友,日后进入府上需谨言慎行”,老嫗冷声斥责道:“夫人是何等人物,怎会牵记情慾之事,若不是为了他那甥孙……” 意识到自己差点泄密,老嫗不再多言转而催促道:“好了,事不宜迟,岳道友只管抓来那人便是,届时自会得到厚赏。” “岳某去去就来,鬼友静待好消息便是”,林云逸抱了抱拳,尔后转身暗中催动雷公令。 还未走出一步,他转身拱手问道:“对了,还不知鬼友如何称呼?” “老身姓何名……” 老嫗话说半截,忽然见得对面灰面鬼拋出一物,情知不妙的她立时飞身后退。 面上浮现慌乱之色,心中实则对灰面鬼怨恨到了极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敕”! 林云逸高喝一声,悬浮在半空中的雷公令立时银光闪烁,眨眼间已是朝著女鬼头顶砸下一道耀目雷电。 “饶……” 身为阴鬼,对於雷电有种天然惧怕,更何况还是蕴有天雷气息的神雷,重伤在身的老嫗瞬间被劈的形体消散,魂魄泯灭。 “刚才那老嫗言说郡君这样做是为了其甥孙,莫非李嶠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云逸在心里猜测著,同时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先前那老嫗本来就要说出具体缘由,可关键之时却又生生止住了话头,如之奈何。 就在林云逸动身回返船上之际,远在数百里之外的一座豪华阴府,一位正在凉亭之內品味珍饈的盛妆老妇人忽然眉头一皱。 隨侍在旁的八个绝美丫鬟立时静止不动,不敢闹出一丝声响。 盛妆老妇人拔下头上金釵,尔后朝著面前虚空一点,不多时便有画面出现。 画面之中乃是一片荒野之地,枯藤老树、坟头墓穴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了地面上一处焦黑之地。 “看来是遇到了擅使雷法之人”,盛妆老妇人轻声呢喃道:“莫非李家背后有哪家道门支持?” 想到这里,她命隨侍丫鬟退下,尔后起身来回踱步。 片刻之后,其轻声自语道:“细想之下倒也不足为怪,吾能看出李嶠身上有贵命,想来他人也未尝不可。” “可怜我那甥孙,先是求娶辛家十四丫头不成,现在就连更换身体的希望也渺茫了”! 盛妆老妇人面有愁容,隨之又想起自己曾两次在甥孙面前夸下海口,可到头来却是一事无成。 “李家暂时轻动不得,但那辛长苏是该教训教训了”,盛妆老妇人冷笑一声道:“以为仗著天狐院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此时林云逸已经返回船上房间,他根本不知晓自己施展雷公令留下的焦痕引发了一连串的误会。 更不知晓暂时保下了李嶠,却又给辛长苏带去了危险。 翌日一早,守在船顶大半夜的文叔被李嶠强逼著补觉去了。 他知晓潜入自己房间中的又是那个可怖鬼物。 第一次被文叔用沾染舌尖血的长刀劈退,第二次被自己手腕上的珠串慑退。 轻轻捻动著一颗颗光滑圆润玉珠,李嶠手指最终悬停在了一颗满是碎痕的珠子上方。 “这宝物神奇倒是神奇,可惜未能一击杀死那鬼物!” “若是对方下次再来,恐怕就有了防备!” 李嶠思索著,忽然想起了赠送珠串的那位道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凡城池之內皆有神明护佑,妖魔鬼怪皆不敢入。” 想到这里,他立时喊来了秦管事,命其加快行船,务必於今夜之前抵达余杭。 秦管事领命退下,李嶠遥望远处,见得一行白鷺沐浴著晨光向高空飞去,又见得两只黄鸝鸟在岸边灌木丛中低鸣浅唱…… “李兄好雅致”,在李嶠旁边站定,林云逸轻笑著说道:“见李兄无事,在下也就安心了”。 “多谢林兄掛念”,李嶠拱拱手说道:“所幸贼人是衝著在下而来,若是伤到林兄那可真就是百罪莫赎了”。 “对了,在下已经吩咐秦管事加快行船,想来傍晚就能抵达余杭城,届时谅那贼人也不敢再轻易现身!” 李嶠不打算告知林云逸昨夜潜入船上的所谓贼人实为鬼物。 他有些担心,担心林云逸在知晓世上有鬼物存在之后心神崩溃。 第七十一章 馨园、生厌 林云逸摆摆手道:“上有天宫,下有余杭,能早两日抵达,林某心中只有欢喜。” 李嶠頷首微笑,隨后讲述起了苏杭的“三美”。 即景美、食美、人美。 林云逸静静聆听,偶尔附和几句。 李嶠绝口不提妖鬼之事,显然不想把他也捲入其中。 …… 及至傍晚,游船停靠在了余杭码头。 林云逸站在船头环视四周,只见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 余杭之繁华,足可以从停泊在码头的豪华舟船上窥得一二。 以李家之富贵,自然早就在余杭置办了不小產业,其中园林一座、五进大宅三座。 林云还在惦念著珠串背后之人,故並未拒绝李嶠邀请入住其家。 至於郡君还会不会再派人来,他內心觉得不会,因为极目远望之下,藏翠群山之中隱现寺观塔庙,香火供奉之下必有几分灵异。 等进得城內,当一行人从城恢宏威严的城隍庙前艰难行过时,林云逸就更觉得不会了。 庙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百姓进出不绝,香火鼎盛远胜长兴、安吉。 依此推测,余杭城隍实力必然高出安吉樊城隍。 另外城隍自成一系,平日虽与阴司有业务往来,但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卖面子。 再加上五都巡环使权责与左近城隍有些重叠,二者之间关係如何並不难想像。 一路走来,商铺鳞次櫛比,行人密梭如织,就在林云逸感嘆著余杭繁华时,李嶠拐进了一个幽静小巷。 两旁青翠绿竹掩映,似乎一下子把喧囂隔绝了大半出去。 白墙下,李嶠引著林云逸一直走至巷子尽头,在一座青砖黛瓦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林云逸有些讶异,这条足以同时並过两辆马车的巷子竟仅有面前这一座府邸。 他抬头上望,匾额上书馨园两个大字。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林云逸轻声询问道:“贵府题名莫不是由此而来?” “林兄果然博学,一眼就猜中了题名由来”,李嶠和声说道:“这是家父亲自命名,希望在下与兄长和乐且孺”。 二人说话间,文叔上前拍了拍门,未过多时就有一名小廝打开一条缝隙向外观察。 待见得李嶠之后立时大开中门,嘴里更是恭敬地高喊著二公子,不多时又有一名头戴罗帽的老者匆匆赶了过来。 “二公子,文客卿”,老者躬身问候,余光扫过林云逸。 “张伯,这是林云逸,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兄长也认得的”,李嶠和声说道:“这几日便住在府上”。 紧接著又朝林云逸介绍道:“林兄,这位是张伯,从小看著在下与兄长长大,感情深厚与家中长辈一般!” “老僕见过林公子,公子若有所需儘管吩咐。” “张伯著实折煞晚辈了。” 李嶠都当面介绍老者与家中长辈无异了,他自然也要表明尊重之意。 “张伯,您老安排几个人把竹苑打扫乾净”,李嶠和声说道:“我先带林兄逛一逛园子”。 老者躬身应是,亲自接过行囊,这才带著几个小廝匆匆离去。 “林兄,这边请”,李嶠一边引路一边介绍道:“馨园在建造之时可是了不少心思”。 “这处园子占地约莫十二亩,採用的南厅北水、隔水相望的布局,可同时观赏山水、田园、山林、庭园美景……” …… 当二人来到竹苑前,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林兄稍事歇息,我去安排晚宴,顺便看一看兄长是否回来了”,李嶠拱拱手道:“若是他知晓林兄前来府上做客,想来也会欢欣”。 李嶠又对候在一旁的小廝吩咐一句方才离去。 竹苑是一个幽静雅致小院,四处可见竹林绿植小景,儘管已经初冬,但依旧青翠。 房间之內的陈设也十分考究,床榻桌案皆是选用的上好木材,林云逸转了一圈很是满意。 未过多久,李嶠亲自提著一盏灯笼前来邀请前往西楼用膳。 西楼是临水而建,为二层半间,卷棚单面歇山造,楼上三面置有明瓦和合窗,人在上面可以俯瞰周遭山水美景。 宴席之上,林云逸见到了李年,相对於上一次相见,对方面上倒是褪去了些书卷气,变得成熟了不少,身上还縈绕著一丝威严气息。 隨侍在旁的小廝丫鬟,个个都是沉默不言,紧守规矩,不敢有一丝逾越。 对於林云逸的到来,李年表示了欢迎,席间频频主动敬酒,並讲了些余杭古今趣事活跃气氛。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不过他却无意中瞥见了对方眉宇间的一抹愁意。 林云逸稍微一想,已是猜了个大概,不外乎是两个造纸坊触动了本地同行的利益,不免遇到了各种掣肘。 用过丰盛晚宴,有些醉意的李嶠亲自送林云逸返回竹苑。 昏黄灯笼,两个人影。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晚风拂过脸颊,酒气一下子吹散大半。 “林兄,在下有时候真的不想长大,因为长大就会变得无趣”,李嶠唏嘘著:“我能感受到兄长身上发生的变化,越来越像父亲了!” “李兄,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起来,这可不像你”,林云逸抬手推开一根横在面前的竹枝,和声说道: “世间万物竞长,就像这竹子,最高处的那根竹枝总是能够看到更高更远处的风景,当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要经歷更多风吹雨打,要褪去外表的稚嫩,想来人亦是如此,会得到一些也会失去一些!” …… 来到竹苑门口,李嶠拱手道了声谢,见得林云逸背影消失方才转身离去。 抬头望月,月光皎洁,一个手提灯笼的身影越走越远。 在馨园的日子里,李嶠不时上门请益,二人友情日渐深厚。 时间飞逝,江南魁大赛如期而至。 太阳还未落山,李嶠便拽著林云逸出了馨园,坐上马车径直向望月楼赶去。 望月楼临河而建,平日里就多文人骚客宴饮作乐,今日又逢魁大赛,更是人满为患。 马车在距离望月楼里许的时候就再也难以寸进,二人索性下车步行。 行了约莫百十步,李嶠忽然眉头一蹙,面上闪过一抹厌恶道:“咦?他怎么也来了?真是晦气!” 第七十二章 竟是故人、柳大家(求追读求收藏) 李嶠平日里温文尔雅,对於府中下人也算和顏悦色,这还是林云逸第一次见对方这般厌恶一个人。 他心中著实纳罕,顺著对方目光望了过去,却是看到了一位故人。 颧骨突出,眼神无光,鼻孔上翻,双耳招风,正是先前去往天目镇途中遇到的十几个游学士子中的一人。 林云逸只记得对方名少俊,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正是暗中推那位面貌俊逸同窗落水的凶手。 对於此人,他可是没有一丁点好印象,不曾想今日再次遇见。 林云逸扭头轻声问道:“李兄,那人是?” “那人姓冯名顾,原在万松书院读书,前阵子据说被开革了”,说到这里,李嶠讥讽道:“此人胸无点墨,也就是倚仗著家中权势罢了。” “其姨祖父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薛尚书,至於其家里则经营著盐茶生意……” “近些日子,余杭两座造纸坊有些不顺,大抵又是此人在暗中使绊子。” 林云逸有些恍然道:“这么说,那此人就是薛尚书的甥孙了!” 李嶠点点头,冷声说起了上个月他与冯顾在望月楼的一场衝突。 故事有些老套狗血,起因是冯顾和几个狐朋狗友强迫两名女乐师陪酒作乐。 李嶠看不过眼便现身阻拦,冯顾在余杭横行无忌惯了,又怎会善罢甘休,说话间就要动手。 好在有文叔相伴,对方並未討到什么好,但仇怨就这么结下了。 先前李嶠被李年安排到长兴,就有些暂避风头的意味。 李家和顾家都不是小门小户,暗中发起了几次商战,搞得余杭颇不平静。 后来还是县令出面说和,两家这才偃旗息鼓。 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令李嶠感觉十分古怪的事,据其兄长所言,冯顾竟然还亲自登门道歉,期间还曾言说什么不打不相识,要化干戈为玉帛云云。 林云逸深深地望了一眼李嶠,心道冯顾亲自登门应是打探你的消息,大抵是看中了你身上什么东西。 论才学,十个冯顾拍马也赶不上李嶠; 论相貌,冯顾与李嶠相比更是相形见絀。 林云逸猜出了这两样,至於到底是什么怕是唯有郡君和冯顾知晓了。 冯顾和几个狐朋狗友相互吹嘘著,却是没有发现林云逸和李嶠。 “真是晦气”,李嶠轻声说道:“林兄咱们走!” 二人继续向望月楼艰难挤去。 兰膏明烛,华鐙错些,丝竹之声悄然响起,灯火通明的望月楼宛若天上宫闕。 进入楼內观赏魁大赛有两种方法,其一是每人二十两银子入场费;其二是每人现场作一首评委认可的诗词。 林云逸和李嶠各自作了一首应景诗,评委是位老夫子,手捋短须吟诵一遍就当即放行。 魁大赛是在一层举办,中央位置已经布置好高台。 台面用红色布匹铺就,沿著边缘摆放著满满的五顏六色束,正上方悬吊著约莫百余盏灯。 偶有微风从门口缝隙钻了进来,灯便轻轻晃动著,香也一下子飘散了开,令人心醉神迷。 戌时一到,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上台讲了一通无营养的话,尔后便高声宣布魁大赛正式开始。 二人在南侧靠后位置,他们只是为凑热闹而来,並没有一掷千金与美人共度春宵的想法。 林云逸环视四周,在东面第一排位置发现了冯顾,只见对方与几个狐朋狗友大声说笑著。 身旁相邻十多个位置都空著,显然无人愿与对方挨著就坐。 不多时便有一位身著紫红长裙、手抱琵琶的貌美女子在四名丫鬟的陪同下从二楼款款走了下来。 女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望之令人沉溺。 双肩之上披著一条纯白无一丝杂色的狐绒披肩,映衬之下更显肤白面嫩。 “妾身风月阁谢丹妍,为诸位才俊献曲一首,曲名《望月春水》”,说完屈身行了一礼,坐在一旁的方凳上弹奏起来。 如玉珠碰撞击般的声音徐徐响起,一会儿如山涧泉水,清脆悦耳;一会儿又如冬日暖阳,温暖人心……” 弹奏片刻,便有看客朝高台之上投掷束,先是一人,后又有几人跟上,一时间台上仿佛下起了雨。 林云逸摇摇头,暗嘆余杭城富人之多,须知一束就需十两银子,就这么一小会已是投出了五六十束。 一曲结束,台上束竟有数百朵,谢丹妍目含媚意的缓缓下了台。 不多时又有一位年龄女子出场,相对於第一位更显丰腴了些。 体態圆润,隱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髮式高耸如云髻,令人不知觉的想要拥入怀中。 从中间通道缓缓行过之际,不知是谁无意间发出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咕嘟声。 “妾身春香楼楚若虞,为诸位爷弹奏一曲,曲名《平湖秋月》”,说完屈身行了一礼,在备好的桌台前弹奏起来。 …… 隨著一位位头牌登台,场內气氛也是一浪高过一浪,若不是每一位表演结束之后都会及时清点並收走束,恐怕高台早就成为海了。 今夜共有十家风月场所出人参赛,每一位都可谓是才情出眾。 当最后一位妙龄女子出场,林云逸眉头立时一蹙,他刚刚隱约嗅到了一股骚气,但细闻之下却又闻不到了。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轻挪莲步的嫵媚女子,对其身份有些怀疑。 “几日不见,柳大家更加迷人了!” “柳大家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真想与她共度良宵!” …… 隨著一股异香散开,场內不少人立时目露痴迷之色,连魂都快要看丟了。 林云逸此时已经能够確定眾人口中的柳大家应不是常人。 余光瞥了一眼李嶠,只见对方眼神清明,根本未曾被异香迷心。 “妾身瀟湘苑柳凤馨……” 就在对方柔声细语自我介绍之际,林云逸忽然轻咦一声,因为场內不知何时瀰漫起了一层淡薄雾气,且在悄然变得浓厚。 他悄然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先是望向了高台上的柳凤馨,只见对方似乎並未发现悄然出现的雾气,正准备吹奏嘴边玉簫。 “奇怪,此人怎么看都是常人无疑”,仔细望了几遍,林云逸皆未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异常,当下不禁怀疑起了自己先前判断。 “林兄,情况有些不对”,就在他探查雾气源头之际,李嶠轻声说道:“你我悄悄离开这里!” 然而话还未说完,竟然头一歪人事不知起来。 林云逸也只觉一阵困意袭来,似乎有一个人在耳边不停地对他说快入睡快入睡。 第七十三章 换魂、缉拿(求追读) 吴语软儂,软糯婉转,如囈语,如梦话,眨眼间全场眾人恍若被传染了一般无知无觉昏睡过去。 林云逸稍稍沉吟过后也装作一副中招模样瘫软在椅背上,不过却紧守脑海一丝清明。 闭目之前余光扫了一眼旁边人事不知的李嶠,只见其衣袖遮掩的左手腕处有淡淡青翠毫光逸散,似乎处於一种引而不发的状態。 “看来这雾气並无害人之意,只是一种令人沉睡的手段”! 李嶠珠串法器是此种状態,他隨身携带的护身符亦是如此,这倒让他对於操弄雾气之人有了浓浓的好奇。 高台上的柳凤馨似乎毫无察觉一般,依旧闭目吹奏著。 “胡瑶,天狐院生员,生性顽劣,恶习难改,又与妖魔勾结,行移体换魂之邪法,其罪当诛”,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若能戴罪立功,死罪可免!” 林云逸双眼眯成一条细缝,余光循著声音来源悄然扫去。 只见灰白雾气之中缓缓现出一道女子身影,其身穿一袭碎粉裙,手中粘著一束梅。 其形貌姝丽,容华绝代,凌空踏出一步,身遭雾气便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似乎生怕遮挡了女子的绝世容顏。 闻听此言,柳凤馨停下吹奏,冷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 “昔日在天狐院,负责授课的黄博士嘴中屡屡提及两个人,一个是辛长苏,另外一个就是你——婴寧。” “说你们是野狐之表率,野狐之希望!” 说到这里,柳凤馨面目狰狞大声嘶吼:“我胡瑶天资聪颖,所授法术信手拈来,为何黄博士却视若无睹,每日见到我都是板著一张臭脸……” “住口,你可知你私自离开天狐院后,黄博士曾数次替你开脱求情,而你现在却心生怨恨,当真是不知悔改”! 说完这句话,婴寧一拋手中束。 那束萤光流转,迅疾朝著高台中央的飞去。 “柳凤馨”自然不会束手待毙,秀手一拋,手中玉簫立时朝著来袭梅束撞了过去。 就在二者即將撞击之际,只见婴寧单手遥遥一点,束上的十余朵梅瞬间分散成数十片瓣,至於枝则飞速回返。 这一突生变故,自然令得玉簫一击落了个空。 意识到不对的“柳凤馨”立时单手掐诀,然而刚至一半就难以为继,只见其两个手腕竟同时出现了一条粉白链。 炼表面闪烁流光,越缩越紧,似拥有强大封禁之力。 “柳凤馨”双手被粉白链控制著合向一处,任凭其怎么抵抗也无济於事。 “不要白费力气,你根本逃不脱”,婴寧来到近处轻声说道:“跟我回天狐院认罪!” “哼,认罪?我何罪之有?”“柳凤馨”一脸诡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抓住我?太小瞧我胡瑶了!” 说完这句话,只见一道粉光自“柳凤馨”头顶飞出,尔后朝著高台之下昏睡人群飞去。 飞至眾人上空,只听砰的一声微响,粉光竟然瞬间飘散开来,尔后化成密密麻麻的光点没向眾人眉心。 “哼,看你如之奈何”,一道嘲笑声隨之响起:“除非你把这百余人全部带回天狐院!” “砰” “砰” “砰” 然而三声爆响过后,胡瑶笑声戛然而止,刚刚散开的光点竟然瞬间又重新匯聚起来。 婴寧颇有些意外,先是望向林云逸与李嶠。 他们身上刚刚分別爆发出白光与青光,想来应是有法器符籙护身。 “此二人长相俊逸,身具才气,有些机缘倒也不足为奇!” 婴寧暗自点点头,转而又望向冯顾,见得其油头粉面、长相刻薄,面上浮现一抹不喜。 又联想到对方刚刚身上爆发出的黑光,透漏著一丝阴邪气息,当即就蹙了蹙眉。 不过眼下她却是没有时间太过关注,因为重新凝聚而成的黯淡粉光正向旁边窗户窜去。 “缚!” 婴寧轻喝一声,数十片瓣从瘫倒在高台上的柳凤馨双手手腕飞离,尔后犹如离弦之箭相继粘贴在了即將越窗而逃的粉光表面。 眨眼间就把其封禁起来,变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粉白球。 “这会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婴寧抬手轻轻一招,球径直飞至其左手手心上空,尔后朝著右手所持枝一递,立时变为了一个小巧灯。 接著她飘落在高台之上,仔细探查了一番柳凤馨,思索片刻之后托著对方肉身就此离去。 接下来她还需要去一趟城隍庙,问一问此女魂魄何在。 迅速环视四周一圈,確认没有什么疏漏后,婴寧与雾气同时消失不见。 隨著雾气消失,台下眾人相继悠悠转醒,仔细回想一番心中皆觉诡异,於是纷纷离席退场。 唯有一名年约四五十的老鴇兀自不放弃,四处寻找著柳凤馨。 好好的一场魁大赛就此落下帷幕,而望月楼发生诡异之事也连夜传扬了出去,想来明日便会成为全城百姓谈资了。 “李兄,记得先前你可是提醒快点离开望月楼的,你怎么会得知稍后有诡异之事发生?”走在返回馨园的路上,林云逸好奇的询问道:“莫非李兄可以未卜先知?” “林兄说笑了,在下怎么会有此种本事”,李嶠摆摆手,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也就不瞒林兄了,在下之所以提前知晓便是因为手上这珠串。” “林兄可曾记得那夜游船之上有歹人出没一事?其实那所谓歹人是一只鬼怪,不知何故缠上了自己!” 李嶠一边说著一边望著林云逸,担心面前这位林兄承受不住此突兀消息。 然而林云逸面上並未出现慌乱惊惧,反而轻笑著说道:“些许鬼怪而已,林某所负之剑可不是摆设!” “林兄万万不可逞强”,李嶠抬手劝说道:“鬼怪行踪不定,手段脱俗,寻常人根本难以抵御,在下也就是靠著手上珠串才能保得性命。” 林云逸好奇问道:“这珠串这般神奇?莫非是什么宝贝不成?” “此珠串乃是一件法器,唯有飞天遁地的高人才可炼製”,李嶠目露追忆之色说道:“此珠串乃是一位道人相赠,其言说来自天柱观!” 第七十四章 收录三册、风穴冰蚕(求追读) “听李兄所言,这天柱观想来是一处真正的修仙求道之地了!” 林云逸感嘆著,脑海之中回想著曾经听闻过的修行道派,然而却没有此观任何印象。 “在下曾查询过古籍,还问过一些年长之人,可惜都未找到什么线索”,李嶠有些悵惘的嘆道:“大抵是隱藏在哪处洞天福地之中吧。” “林兄,仙道太过縹緲,你可千万別沉溺其中,若如此倒是在下之过了。” 林云逸拱手抱拳道:“呃,李兄放心便是,在下省得。” 话说到这里,他打算等下次时机合適再行向对方透露自己乃修仙求道之士。 举办江南魁大赛期间暂停宵禁,故二人返回之时无需担心巡逻兵卒巡查。 刚下马车,李嶠忽然轻道一声糟糕,言说若是让兄长知晓今日望月楼发生之事,少不得又要被嘮叨几句。 对比,林云逸爱莫能助,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嶠似乎特別容易招惹鬼怪。 先是在天目山误入鬼市,接著又遭老嫗鬼婆两次下手,今夜则在望月楼遇见鬼狐。 “莫非李嶠身具特殊体质?”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林云逸一边行走著一边思索著,愈发觉得有此可能性。 回到竹苑,他在书案前坐下,备好文房用具,翻开一本空白薄册,隨即提笔蘸墨书写: “李嶠,富阳人士,祖辈以造纸起家,歷经三代,生意遍及江东,家资何止万金,然其无紈絝之气,天真烂漫,好交友……” “一日执行夜路,与兄误入天目鬼市,险遭群鬼分食,后被一神秘婆婆相救方才倖免於难……” “后遭郡君覬覦,两次派手下鬼婆下手,一次被护卫文叔以舌尖喷吐长刀劈退,后蒙天柱观道人赠予珠串法器,得以又一次逼退鬼婆” …… 这些日子,李嶠信息已被他了解的差不多,再加上今夜又主动感知珠串来歷,已是十分完整。 故林云逸下笔如有神,数百言不一会就跃然纸上。 等待墨跡风乾之际,林云逸並未閒著,而是又取出一本空白薄册提笔蘸墨: “冯顾,字少俊,余杭人士,家世颇盛,其姨祖父为三朝元老薛尚书,其伯父任职吏部侍郎……” “冯顾面相刻薄,为人恶毒,嫉贤妒能,曾暗中推同窗落水,后被万松书院开革……” “一日於望月楼逼迫乐师陪酒作乐,李嶠出手阻拦,二人由此衝突……” …… 对於冯顾,林云逸本就有些了解,再加上从李嶠口中也知晓了不少信息,倒是凑够了二三百言。 按照以往经验,应该是达到了提取奖励门槛。 林云逸有些期待,在他前前后后撰写的一眾书册中,冯顾算是少有的恶人形象了,想来所提取出的奖励应该也有些与眾不同才是。 他並未急著收录进案牘库,而是又取出一本空白书册,开始尝试撰写李年。 儘管从李嶠口中知晓了一些关於其兄长的信息,但却是零零散散的。 林云逸猜测其可能会被案牘库收录,但是能不能提取出奖励就在模稜两可之间了。 “沙沙……沙沙……”,烛火隨著笔尖跳动著,摇曳著。 大半刻钟后,林云逸长吐一口气,目前所知的李年信息总算是撰写完成。 待最后一页墨跡风乾,他轻道一声收录,书案上三本蓝皮薄册瞬间消失不见。 隨后心念一动,林云逸也已出现在案牘库中。 他习惯性的朝正对案牘库的那排书架望去,却发现只多了两本。 四下环视一圈,林云逸终於在右侧相邻书架最下方一层发现了另外一本,即《冯顾》。 既然来到这里,他也就懒得来回走动,直接取出这本书,尔后默念一声提取。 下一刻就见一颗如葡萄大小的灰漆光球从书中缓缓浮现。 “莫不是又是法术一类的?” 林云逸摇摇头,如今他能够施展的法术並不算少,要说目前最欠缺的还是完整的修行功法。 心里唏嘘著,他抬手碰了碰灰漆光球。 这光球瞬间就没入了眉心,不多时林云逸脑海之中就多出了一道信息。 “还真是一道法术!” 林云逸很快阅览完毕,他刚刚所提取出的奖励名为招魂术。 此法用处不小,既可以为失魂丟魂之人补全魂魄,又可以招来寻常阴魂与其交易驱使。 奉上几柱清香,便可要求前来阴魂做一些风险不大的事情。 至於效死卖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招魂术並不具备强制性。 总体而言,此术还是不错的,以后打探消息就又多了一条门路。 放回《冯顾》这本薄册,林云逸轻挪脚步来到摆放《李年》、《李嶠》这两本薄册的书架前。 他先取出《李年》,默念一声提取,然而等了片刻也不见有所反应,於是只好悻悻的放了回去。 林云逸倒也没有太过失望,毕竟在收录之前就未抱太大希望。 接下来又取下《李嶠》这本薄册,对於此本书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长吁一口气,林云逸默念一声提取,不多时就见一枚鸡子大小的雪白晶球从书中浮现。 “这似乎是一块宝石!” 林云逸轻声自语,打量片刻之后抬手触碰了一下。 雪白晶球並未消失,不过他脑海之中已是多出了一道信息。 阅览完毕介绍信息之后,林云逸面上先是吃惊,隨后便是狂喜。 这雪白晶球果然不是凡物,其名曰风穴冰蚕,其出自莽苍山阴风穴,由万载寒魄精英凝炼而成。 后得天地造化,萌生自主意识,对於修行求道之人颇有灵效,既可以辅助修行,又可以护身对敌。 至於运用方法也隨介绍信息一併告知。 有些迫不及待的林云逸直接朝著凌空悬浮的雪白晶球打入一缕先天之炁,不多时就见变化骤生。 原本一动不动的雪白光球竟然开始蠕动起来,几息之后竟然变为了一条长七寸,头顶有双角的冰蚕。 冰蚕睁开微小双目,望了一眼自家主人,尔后就飞往左手手腕。 刚一接触,林云逸便感受到一股极寒气息,已是有些寒暑不侵的他立时打了个冷颤。 “不愧是风穴冰蚕”,林云逸哆哆嗦嗦道:“不过你可收著点,你家主人可不禁冻!” 第七十五章 福星观(求追读) 闻听此言,已化为一条雪白手串並自动缠绕在左手手腕之上的风穴冰蚕,只见其体表华光一闪,縈绕在周身的冰寒气息立时收敛大半。 如此林云逸方才觉得好受一些,就刚刚那么几息功夫,他便察觉到左臂有种被冻僵的感觉。 “看来李嶠於我而言还真是位贵人!” 摩挲著冰蚕手串,感受著沁凉之感,林云逸察觉经脉之內流转的先天之炁似乎多了一些冰寒气息。 见二者並未出现什么排斥,反而有种水乳交融的和谐,他便知晓这並不是一件坏事。 夜深了,月亮躲进了乌云里,林云逸宽衣睡下。 抬手遥遥一点,烛光瞬时熄灭。 昏暗的房间內,风穴冰蚕散逸著微弱白光,隨著主人心跳声明暗忽闪。 翌日一早,用过小廝端来的早饭,林云逸去往怡苑寻李嶠。 此处院落也是李父亲自题名,取自“兄弟怡怡”,由此可见对方对於自己两个儿子关爱至深。 李家之所以能够有今天,便是靠著几代人勠力同心,自然不愿意看到兄弟鬩墙之事发生。 至於其余几处院落名字也都是蕴意深刻,有取自“岁寒三友”,也有取自“文人四友”。 从这些院落名字中,林云逸看到了李家门风之正,也看了李家繁盛之基。 沿著游廊一路缓行,欣赏著山水美景。 林云逸来到怡苑,向李嶠表明了辞別之意。 如今魁大赛已经落幕,他继续待在李家已是有些不合时宜,更为关键的是他还要去结识更多人。 其实他的修行方式与狐仙有些类似,都是靠的与人结缘,只是结缘方式大不相同: 狐仙保家出马、必然要仙凡同居; 而林云逸的道在“採风”,这就註定了在路上,看不同的风景,见形形色色的人。 “什么?林兄要离去?”听得林云逸要离开,李嶠当即站起来道:“是竹苑住的不舒適?还是下人有所怠慢?” 林云逸站起来拱手说道:“府上住的很舒適,下人也没有怠慢之处,只是在下想著趁此次出来的机会四下走走”。 “原来是这样”,李嶠摆摆手有些悵然的说道:“若非今日一早兄长命我近段时日闭门读书,否则说什么也要与林兄把臂同游!” 嘆了一口气,他转身端起一碗茶水道:“既如此在下也就不好多加阻拦,就以这杯茶水预祝林兄一路顺风!” 说完这句话便一饮而尽。 又寒暄几句后,李嶠亲自送林云逸出得大门,直到看不到背影方才返回怡苑。 刚到厅,便见李年负手站著。 “林兄告辞离去了?” “刚刚离去”,李嶠有些闷闷不乐道:“兄长,你也知晓我直觉一向敏锐准確,而林兄绝对会是我们李家一位贵人。” “林兄给我的感觉比昔日遇到的那位天柱观道人还要强烈,原本还想著多留对方住上几日,未曾想这般快就辞別!” “林兄乃是逍遥之人,强留反而不美”,李年双目透露著睿智之光,轻声说道:“昨日太爷爷託梦於父亲,言说那位薛尚书最近颇为得势,要我们这些日子低调一些。” “当然也不用太过惧怕,他老人家年底也会有升迁。” “太爷爷还言说,你先前两次遭遇鬼物袭击,怕与对方脱不了干係,所以我才要你近期老实待在府上。” “至於林兄,待此事平息之后你我兄弟二人同去安吉看望便是!” …… 李家兄弟二人的谈话,林云逸自然无从知晓,此时他已经向著玉皇山行去。 馨园藏书极多,他这几日阅览不少,知晓不少余杭古今之事。 如位於西湖与钱塘江之间的玉皇山便是一处道家圣地,其上有数座古老道观,据说最远可追溯到千年之前。 平日里香火鼎盛,不少达官贵人也常常登山敬香,或求仕途顺畅,或求子嗣兴旺…… 大半个时辰后,玉皇山下出现了一位身著一袭青白长袍,肩背行囊,身后负剑,腰间还繫著一个酒葫芦的青年。 此人便是林云逸了,他这一身装扮沿途倒也吸睛。 身背长剑腰系葫芦像是醉意江湖的侠客,可身上散发著书卷气又不免令人猜测是一位游学士子。 玉皇山並不算高,也就百多丈的样子,但绵延极长,远望恍若巨龙横臥,似乎只待风起云涌便会一飞冲天。 沿著青石小径直上,山林渐密,满目苍翠,虽然已经入冬,但沿途依旧鸟语香,美景不断。 林云逸並不急著赶路,有时还会停下来尽情欣赏,就这样当其来至福星观前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跟在几名香客之后,他也走进了这座年代久远、香火鼎盛的道观。 刚进去不久,林云逸便在右侧一处山壁上看到了一首七言诗: 七宝庄严五色丹,六通四达出尘埃。 箇中滋味神仙喻,遇有缘人笑口开。 传说吕仙弃官之后四处寻仙求道,一日来到福星观参访过后便题下了上面这首诗。 诗作意境深远,既有仙道修行感悟,又有对有缘人的期待。 先前在书中看过是一回事,如今亲临观摩又是一回事,林云逸驻足良久,感觉这首诗与自己也有些契合。 “或许哪一日遇到一位有缘人,自己说不定也会顷刻间达至『六通四达』的神仙境界!” 林云逸感嘆一声继续向前行去,期间也混在一眾香客中走进诸多殿堂之內朝著神像躬身上香。 起身瞬间倒也用余光望了几眼矗立在烟雾之中的神像,只觉个个神情威严,不怒自威。 他不敢多看,生怕有所衝撞。 之后林云逸便向后山行去,沿途倒也见了几位道人,然而仔细观察过后却不免令他有些失望。 无论是鬚髮白的道士还是未脱稚气的道徒,身上皆无道行法力,但却有习武痕跡。 告別一位年轻道士,林云逸正欲向前行去。 忽然见得一位年老道士陪著一个头戴黑色包巾的年轻人从一道月亮门走了出来。 年老道士一脸无奈的苦笑著说道:“王居士,本观並无神仙高真,自然也无从授你法术,还请下山去吧!”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说,害得我王七白白在观主房前跪拜了三日!” 头戴黑色包巾的年轻人背著行囊,嘴里嘟嘟囔囔著,面上满是埋怨之色。 第七十六章 求道非易、出手(求追读) 年老道士也是个好脾气,依旧苦口婆心的解释著。 听了一会儿,林云逸却是明白了,这个名叫王七的年轻人来福星观是为了求仙学道。 其毕恭毕敬的在观主房前跪拜了三天三夜,说来也算是个有毅力之人,然而观主却始终未曾露面。 不过期间倒是不乏其余道人前来苦苦相劝。 第一日,王七充耳不闻,求道之心甚坚; 第二日,王七心有动摇,埋怨观主不见; 第三日,王七心生离意,怨愤诚心白付。 及至第四日,一年老道士上前相劝,结果还未说几句便骤然起身。 在年老道士目瞪口呆中,王七自顾自前往斋堂一顿狂吃海喝方才消气不少。 这还不算,临走时又带上一屉馒头,美其名曰充作返家路上的乾粮。 尔后便由年老道士礼送下山,结果还未出门便是牢骚不断。 林云逸觉得此事有趣,便在旁边听了会儿,直到二人走远,声音几近听不到,方才继续向前行去。 福星观后方建筑比之前方殿堂低矮不少,斋堂、书阁、寢房等都分布在此。 除了斋堂之外,其余地方禁绝香客闯入。 刚才听闻下山而去的王七言说过,门前有一棵松树的便是观主寢房。 林云逸途径之时有些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见除了那棵松树之外,左右两侧还各开闢了一畦菜地。 密植著青蒿、黄韭、芦菔、霜菘四样蔬菜,长势良好,生机盎然。 房间木门闭而未开,他也不好过去叨扰,便继续向前行去。 復行百余步,便已出了道观后门,站在一处高石上,林云逸四下俯瞰,只觉意气顿生。 西湖水光瀲灩,玉带蜿蜒,恍若西子;钱塘江烟波浩渺,波光粼粼,恍若玉龙。 忽然之间,正在欣赏眼前山水美景的林云逸,目光怔怔朝著钱塘江上空望去。 云遮雾罩中,他刚刚好似看到一条白龙身影上下腾飞,尔后又似看到绵白羊群在云雾中来回奔跑。 然而当他眯了眯眼睛重新去看,却又发现天空之中只有瀰漫四起的阴云,哪里还有白龙和羊群身影。 “莫非是错觉不成?” 林云逸摇摇头,他的视力本就极好,何况修行之后更上一层楼。 “轰隆隆” “轰隆隆” …… 不多时,乌云密布,雷声炸响,狂风骤起,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林云逸衣衫猎猎,系在腰间的流觴葫晃个不停,身形说不出的瀟洒,好似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 “这位公子,大雨將至,快进入道观,不然待会可就要成为落汤鸡了”! 林云逸扭头回望,只见一位头戴儒巾、面相老成的男子正急急催促著自己。 “些许风雨不妨事!”他摆摆手,不过还是跃下巨石,朝著对方行去。 “刚才公子站在高石之上,若不是观你面上並无悲伤之意,在下恐怕就要强拽你下来了!” 林云逸尷尬一笑,同时只觉心里一暖,心道对方倒是个热心人。 他一边疾走一边询问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头戴儒巾的面相老成男子拱手回道:“在下姓陶名望三,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林名云逸,见过陶兄”,林云逸报出自己姓名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陶兄来玉皇山所为何事?” 对方衣著朴素,眉宇间有愁苦之意,可不像是来这边欣赏美景的。 “哎”,陶望三嘆了口气道:“此事说来也极为惭愧,陶某平日专注读书,家里內外全靠拙荆操持,前几日偶感风寒便一病不起了!” “陶某请了几位大夫诊治却都不见效,听闻福星观颇为灵验,便来此上香祈福……” 一番解释下来,林云逸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陶望三家境贫寒,一应读书费全靠其妻浆洗衣物和缝缝补补所赚微薄收入支撑。 日夜劳累之下,身体不免亏空,一次风寒便引发重疾,药石无效后便来这里上香祈福。 望著双目赤红的陶望三,林云逸也是百感交集。 林云逸打算给对方一个弥补机会,轻声说道:“林某也懂些药石之术,不知可否去往陶兄家中看上一看?” 他先前习武,后又炼丹,对於药理掌握不少,再加上先天之炁存在,一般疾病不敢说是药到病除,但也差不多少。 闻听此言,陶望三有些怀疑的看向林云逸,见他一脸真诚,微微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 “哗哗” “哗哗” 当二人刚刚跑到三官殿前,如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就纷纷砸落了下来。 殿內躲雨期间,林云逸又了解到对方不少信息。 原来对方是渭南人士,为了求学搬迁到了余杭,六年前得中秀才。 本想一鼓作气通过乡试彻底改变命运,可一连参加两次皆落第,就在其打算返回渭南老家之际,妻子却一病不起。 家中银钱早就光,且如今已是借无可借,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到最后竟掩面而泣起来,林云逸从旁安慰了几句,对方才舒缓不少。 这雨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不过小半个时辰便放晴。 之后不久,东边天空悄然出现了一道虹霓,引得一眾避雨香客议论纷纷: “快看,虹霓” “神仙显灵了” “再进去拜拜” …… “陶兄,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 瞥了一眼痴痴望著天上虹霓的陶望三一眼,林云逸再次安慰一句。 “林兄还请稍等片刻,陶某再去上柱香”,说完这句话,其便重新在十几个摆放神像的殿堂里都上了香。 半刻钟后,陶望三气喘吁吁跑了回来,断断续续道:“林兄,现在可以下山了。” …… 陶望三引著林云逸走进一座院墙低矮的破旧小院,脸红著说道: “让林兄见笑了,家中哪里都是乱糟糟的。” “不妨事!” 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只见院子有些脏乱,显然有一段日子无人仔细打扫了。 “陶秀才,你总算回来了”,听得院內有人说话,一个面色黄黑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道:“婶子我就先回去做饭了,你好生照料著小梅。” “咦?这是有客人来了?”面色黄黑的妇人瞧了一眼林云逸,道:“待会儿我送些饭食过来,你就別生火做饭了。” 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这位是王婶,这些日子没少麻烦她!” 陶望三嘴里囁嚅著,转过身引著林云逸向正屋走去。 掀开破布门帘,林云逸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难闻异味。 药味、霉味、臭味混杂在一起,相当呛人口鼻。 陶望三手忙脚乱就要去打开窗户,林云逸见状急忙阻止。 如今他胎息有成,屏息一段时间於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中医讲究的望闻问切,林云逸径直望向了躺在床上昏睡的妇人。 只见对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嘴里还不时小声说著囈语,显然状態很是不好。 林云逸面色严峻,妇人病情很是棘手。 他拱拱手道:“陶兄,林某需要给嫂夫人把一下脉。” 陶望三点点头,语气低沉道:“林兄儘管放手施为,拙荆如今的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 林云逸也不多言,坐在床边为妇人细细把脉。 林云逸注意到了对方的手,布满皱纹老茧,一看便知经常劳作。 过了半炷香,他方才停下来,斟酌片刻后说道:“嫂夫人的病情有些严重,不过还有救!” “真的?”陶望三有些激动的说道。 林云逸摆摆手,起身招呼著对方向门外走去。 见得这一幕,陶望三只觉自己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救治、阴兵上门 来到屋外,见对方面露忐忑,林云逸稍稍斟酌道: “陶兄,嫂夫人的病在臟器,这两日又侵犯入脑,这才昏睡不醒。” “林兄所言甚是,昨日安仁堂的孙老也是这般诊断”,陶望三双目先是燃烧希望之光,尔后又很快熄灭,唉声嘆道: “孙老言说药石无济,已是司命之所属!” 林云逸摆摆手道:“林某有把握治好这病,只是……” 陶望三目露希冀之色道:“只要能够治好拙荆,要陶某做什么都行!” “陶兄言重了”,林云逸沉吟片刻道:“病癒只是表象,只是嫂夫人的寿数却是无法弥补的。” 林云逸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提前告知陶望三,他可不想因为救人之后反遭对方怨恨。 通过刚才望闻问切发现对方妻子元气大损,寿数大概也就剩下三五年了。 “能够治好拙荆已是侥天之幸,陶某怎么还会奢望其它”,陶望三拱拱手道:“烦请林兄儘管放手施为,即便最后有什么不测也绝不会心生埋怨。” 他没有询问具体寿数,打算等妻子病好之后,把每一日都当做最后一日来度过。 见得对方目光真诚,林云逸便点点头,尔后重新走进屋內坐在床榻边缘。 “陶兄,家里可有温水?”林云逸思索片刻从行囊之內摸出一个精致小玉瓶,拔开塞子从里面倒出一丸,道:“需要把此丸化开,好方便嫂夫人吞服”。 陶望三寻找一圈无果,急切说道:“林兄稍等,我去隔壁王婶借用一些”,说完就拿著一个碗匆匆跑了出去。 林云逸取出的正是他隨身携带的不老乌须健阳丹,此丹蕴含数种珍药精华,对於强身健体颇有奇效。 当然仅用此丹还不够,另外还需动用风穴冰蚕。 陶望三妻子最初乃是风寒入体,到如今已是寒毒扩散全身。 林云逸动用先天之炁倒也可以把寒毒逼出,然而此种方法耗时耗力,且还有些风险,远不如风穴冰蚕直接吸出的快速。 只是这样做多少会有些异象出现,而他目前还不想暴露风穴冰蚕的存在。 故提前把陶望三支开,好方便出手诊治。 “小傢伙接下来看你的了!” 林云逸轻道一声,风穴冰蚕所化雪白珠串径直脱离手腕飞向床榻正上空。 接著便见其体表流光闪烁,几息之后便向陶望三妻子投下一道足以笼罩全身的扇形光罩。 坐在一旁的林云逸面露欣喜之色,只见一缕缕青黑寒毒很快逸散出体外,尔后齐齐向著凌空悬浮的雪白珠串匯聚而去。 此时再观躺在床上的陶望三妻子,只见对方正在迅速好转,面上也有了一丝血色,眼皮蠕动似有醒转徵兆。 “咚咚” 恰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跑动脚步声,林云逸见寒毒已经拔除的差不多,便唤回了风穴冰蚕。 待雪白珠串重新佩戴在左手手腕,陶望三已是掀开布帘,端著水碗走了进来。 “林兄,水,温水,在这!” 林云逸並未接过碗,而是直接把丹丸放了进去,不消多时就在水中缓缓化开。 “咦?”知晓丹丸珍贵的陶望三双手小心捧著水碗望向躺在床榻上的妻子,观察片刻后忽然惊喜的问道:“林兄,拙荆……拙荆是有好转?” “不错,刚才林某动用內力把嫂夫人体內大半寒毒逼了出来,待服下这药汤药想来不日便能痊癒”,林云逸轻声叮嘱道: “只是之后万万不能太过劳累,否则再次病倒的话怕是神仙难救!” 陶望三点点头,道:“多谢林兄帮忙出手诊治,只是这诊金,陶某一时间怕是难以凑齐。” “在下这就去取纸笔写上欠条”,陶望三说著就把水碗放在旁边木椅上,向著对面屋子走去。 “陶兄,当务之急是给嫂夫人餵服汤药,否则前功尽弃可就不好了。” 林云逸今日出手可並未想著收取诊金,纯粹是看对方心存善意,对於病重妻子也能不离不弃,这才打动了他。 “实在对不住”,陶望三转身走了过来,单手拍著自己脑门道:“陶某都有些忙昏头了。” 林云逸摆摆手,瞥了一眼旁边水碗,道:“丹丸已经化开,现在可以餵服嫂夫人了。” 一番手忙脚乱,陶望三总算是把大半汤药餵服下去了。 他用衣袖擦了擦漏洒在妻子嘴边的汤药,苦笑著说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看来的確如此!” “陶兄何必说此丧气之言,待嫂夫人病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三……郎” 在林云逸安慰陶望三之际,一道微弱声音忽然响起。 陶望三立时扭头望向床榻,只见妻子已经睁开双目,正怔怔的望著自己。 “娘子,你终於醒了!” 陶望三立时抬手抚摸妻子消瘦的脸颊,千言万语化作了通红眼眶。 “三郎,妾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见不到你了。” “娘子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陶望三深情地说道:“待你病好之后,夫君就带你泛舟游西湖。” “细细回想,也就我中秀才那日出去游玩过一次……” 耳听二人互诉衷肠,说著腻歪的情话,林云逸悄然起身向屋外走去。 然而刚掀开布帘,他便蹙起了眉头。 院子里悄然颳起了微风,原先吱吱乱鸣的虫子忽然偃旗息鼓。 “他们的动作还真快!” 林云逸轻声低语著,先天之炁瞬间覆盖双目,只见两个身披黝黑铁甲、头戴黑色高帽的阴兵正向著正屋走来。 两个阴兵几乎一般高,一个手拎黑漆锁链,一个手持青灰钢叉。 “马兄,那人在看著我们两个。” “凡夫俗子怎么会看到我们,估计是个感知敏锐的江湖客罢了。” 两个阴兵一边说著一边走著,显然並未把林云逸放在眼里。 “二位阴差这是往哪里去?” 林云逸跨出一步,挡住了两个阴兵去路。 “咦?”两个阴兵面上闪过一抹讶异,马姓阴兵道:“这位公子,我等奉命前来牵引亡魂。” “怕是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屋中人已经康復痊癒!” 第七十八章 会陆判 “这!” 马姓阴差怔了一下道:“还望公子见谅,马某需要进屋亲眼查证一二。” 说话间他望了望面前这位年轻俊逸公子,能够看破他们阴差行跡,又能在面前侃侃而谈,必然是有道行在身,说不定身后还有强大师门。 自行脑补完这些,马姓阴差的態度愈发和善起来,拱拱手绕过林云逸,尔后直直飘进了屋中。 十几息后,马姓阴差从屋內飘了出来,先是朝著同伴点点头,尔后又面露一丝为难之色道: “这位公子,陶梅氏被您救活,马某自是无话可说,可我们两个回去却是有些不好交差。” 林云逸冷笑一声道:“人已救回,寿数未尽,这有什么不好交代?” 眼见两个阴兵揪著不放,他的態度瞬间也变得强硬起来。 “这位公子,您误会了”,马姓阴差摆手解释道:“我等阴差是据陆判官所签发名单上门牵引亡魂,回去之后还需要对照核销。” “若是今日我们两个未能把陶梅氏亡魂带回去,只怕后续还会生出些波折。” “这位公子,陆判官平日说一不二,但凡没有完成所派任务,轻则鞭笞,重则去职……” …… 耳听两个阴差连连叫苦,林云逸也有些不胜其烦,道:“既然你们不敢回去復命,那林某就隨你们走上一遭。” 他还真有些担心前脚刚走,那位颇为强势的陆判官还会再派阴差前来。 虽说还不至於丧心病狂的直接索命,但恐嚇一番还是轻而易举。 长此以往,只怕陶望三的妻子很快就会因为惊惧再次病倒。 “其实还有个简单方法,便是我们两个先把陶梅氏魂儿勾走带回去”,马姓阴差轻声说道: “陆判官在当堂核验之时必然能够发现其阳寿未尽,届时定会派人遣送回来的,先前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旁边同伴立时附和道:“对对,先前就发生过好几件类似之事。” “这样你们就遵守了陆判官的法令而不至於受到惩罚”,林云逸冷笑一声道:“可你们也不想想陶梅氏大病初癒,魂魄不稳,这么一来一回岂能承受的住?” “无需这般来回折腾,便由林某隨你们前往陆判官处分说此事。” “此事乃林某一人所为,绝不会牵连二位阴差的”,林云逸拱手说道:“还请二位稍等片刻,容林某与他们夫妇二人告別一二。” 说完之后,林云逸反身走进屋內,先是言明去意,尔后又念及陶望三为帮妻子看病负债纍纍,便叮嘱他可往馨园寻找李嶠寻一差事。 “三郎,快去送送恩公!” 在陶望三为他掀开布帘之时,林云逸悄悄在窗台放下一锭银子。 听言观行,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马姓阴差感嘆道:“这位林公子当真有古君子之风!” 同伴闻言亦是点头不止,望向林云逸目光之中流露敬佩之意。 辞別了陶望三,林云逸便在两个阴差的陪同下向著城隍庙大步走去。 而就在他走出小巷不久,回到家中的陶望三已是发现了窗台上那锭白银。 他拿起银子出门追赶,然而林云逸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担心家中妻子的陶望三只好匆匆回返。 未过多时,邻居王婶端著三碗覆盖著厚厚一层菜滷的麵条走了进来。 “陶秀才,我见你家有客人前来,便多做了几碗麵条”,王婶朝著里面喊道:“只是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 “是王婶来了,这些日子可多亏您帮衬了”,里间传来了一道微弱女声。 听得熟悉声音,王婶急忙快走两步来到里间,惊喜的问道:“小梅能说话了?” …… 在两个阴差的陪同下,林云逸径直走进了城隍庙。 一步踏出,香客们是继续正常走向城隍神像,而他则只觉眼前光线一暗,人已是来到了城隍法域之中。 此次独自前来城隍法域,林云逸自有底气。 一来他为大虞官员,除非他寿元耗尽,否则各地城隍多会以礼相待; 二来他有底牌在身,雷公令可释放至阳天雷,风穴冰蚕可喷吐冰寒气息。 此行固然是为了解除陶梅氏一事手尾,也有会一会城隍爷的想法。 樊城隍居於一座小县城便拥有诸多功法宝物,那么居於余杭这座大城的城隍又是该如何富有。 林云逸心有期待,觉得自己这一次定然不能白来。 “林公子还请稍等片刻,马某先进去稟报一声!” 林云逸点点头,站在文判厅门口环视四周。 这余杭城隍法域比之安吉城隍法域大了近乎倍许,二十余座大大小小殿堂分列主殿两侧。 文判厅位於大殿左侧,气象森严,不时就有阴差鬼差牵引魂魄进进出出。 文判手握生死簿,负责调查善恶寿夭,执行各司判文和检阅卷宗记录,是城隍重要佐官。 其有些类似阳间县衙之中的主簿、典史。 盏茶时间过后,马姓阴差匆匆走了出来。 “林公子,陆判官有请”,一边说著一边抬手做邀请状。 林云逸微不可查的摸了摸左手手腕雪白珠串,尔后抬脚当先朝著厅內走去。 来到偏厅,马姓阴差和声道:“林公子请在此稍坐,陆判官马上就到。” 林云逸点点头,径直坐了下去,静静等待那位陆判官的到来。 半炷香后,一个绿面赤须,貌尤狞恶,身著红色官袍的中年壮汉走了进来,马姓阴差则落后半步陪同在侧。 单看这位陆判官面相,林云逸可不觉得对方是一位文判官,反而觉得对方更像是一位武判官。 还未及近,他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林云逸不动声色,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他都能够与樊城隍谈笑风生,又怎会惧怕位阶在其下的佐官呢! 在他观察陆判官的时候,陆判官也在观察林云逸。 “哼,阴阳有別,隨意插手可是坏了规矩!” 陆判官吹鬍子瞪眼,原本就恐怖的面容这时看起来更像要择人而噬。 对方上来就给自己扣大帽子,林云逸冷笑一声道:“寿数未尽便遣阴差上门勾魂,小则玩忽职守,大则干扰阴阳,孰之过也?” 第七十九章 生死簿、留影虫(求追读) “哼,本判一切行事皆有律可依,有理可据,岂是外人可以置喙的。” “法施於人,虽小必慎,尔可捫心自问。” …… 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厅內气氛愈发压抑起来。 陆判官转动著手中判官笔,双目冷冽; 林云逸则摩挲著雪白珠串,心无涟漪。 眼瞅著就要动起手来,一道金面长须,相貌温雅的老者凭空出现在林云逸和陆判官之间。 来人身穿一袭靛青袍服,目含笑意,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便是余杭城隍杨文瀚。 他之前曾从樊城隍口中听说过这位余杭城隍,其姓杨名文瀚,还言说二人关係不错,乃昔日袍泽。 林云逸起身拱拱手道:“林某见过城隍爷。” 坐在主位的陆判官自然也迅疾站起,躬身拜见。 其实刚才和陆判剑拔弩张,林云逸多少也是有意为之。 因为他知晓法域之內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得过这一位。 杨城隍目含微笑道:“观二位刚才模样,莫不是想要把这城隍庙拆掉不成?” “属下不敢”,陆判官转而指著林云逸道:“这小辈干扰阴阳,违反秩序,还望城隍爷允许属下出手擒拿”。 杨城隍並未开口答应,反而扭头望向林云逸,和声问道:“林公子如何看待陆判官所言?” “城隍爷,孰对孰错,取出生死簿一查便知”,林云逸拱手说道:“当然若是陆判官想要切磋一二,林某陪著便是”。 对於刚才爭执之事,杨城隍其实一清二楚。 身为上司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维护下属,可他此时已是认出了林云逸,正是老友口中多次提及的那位林公子。 沉吟片刻,杨城隍单手一抬,手掌伸开,不一会儿其上就凭空出现了一本黑皮厚册。 “林公子可知老夫手中此册?” “若林某没有猜错的话,城隍爷手中所拿应当是生死簿。” 杨城隍先是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 林云逸好奇问道:“莫非在下猜的不对?” “此册既是生死簿又不是生死簿”,杨城隍沉声说道:“生死簿乃是与天书、地书齐名的人书,怎么可能存放在老夫这里。” 林云逸没有说话,静静消化著对方所言隱秘。 “据闻真正的生死簿记载三界眾生生卒年月时辰,拥有令天地变色的莫大威能”,杨城隍收回望向虚空中的目光,轻声说道: “至於老夫手中这本册子乃是勾动生死簿一丝投影力量,尔后投入香火神力炼製而成的一件法器罢了,其好似一面镜子,老夫根本无权改动內里信息。” “此册功能类似生死簿,只不过其上仅记载著余杭一地眾生生卒年月时辰,因为只是映射一丝投影的缘故,先前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谬误,但是近几年来却日渐增多”,杨城隍面带忧虑道: “这或许与天下劫气丛生有关,又或许是投影出现了变故,还有可能是人书……” “好了,不说这些揣测之言了,老夫已经联合左近城隍把此异常反应给阴司了,想来他们会调查的”。 林云逸听明白了,杨城隍这是在向他解释出现差错的原因,当然也是在维护陆判官,甚至还不惜透漏了一些隱秘。 “二位先前爭执的便是那位陶梅氏吧”,杨城隍很快翻至一页,细看几眼后缓缓说道:“林公子你也看看”。 说完单手一拋,这“生死簿”便凌空飞了过去。 林云逸抬手接下,只见左侧一页记载的是一个名为朱尔旦之人信息,而右侧这一页记载的正是梅青即陶望三妻子的生卒年信息。 细细瀏览一遍后,他发现陶梅氏还有五年阳寿。 不过因为杨城隍解释在先,林云逸倒也没有立时发难。 深深地望了一眼陆判官,他把“生死簿”递还了过去。 “陆判官你也看看”,杨城隍说著便把手中黑册凌空递了过去。 先前听得阴差回稟,陆判官就已知晓出了岔子。 不过他自有说辞,因为派遣给阴差之时,其上记载的陶梅氏便是今日病卒,程序上可没有错处。 心中思量著,陆判官抬手取下悬浮在自己面前的“生死簿”,只望了一眼便看见陶梅氏还有阳寿五年。 儘管心中早有预料,但他仍是当即躬身叫冤道:“城隍爷,当时属下派发籤令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结果,言说今日正午便会病卒。” “林公子你怎么看?” 听得杨城隍和声询问,林云逸並没有太过犹豫,道:“既然城隍爷已经详细解释过,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看来林公子还是未彻底相信”,杨城隍轻笑著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请林公子亲眼一观。” 说完这句话,只见杨城隍单手一掐诀,一只小拇指大小的灰白小虫竟凭空出现在了对方面前。 而隨著这只灰白小虫的出现,林云逸察觉到手腕之上的风穴冰蚕忽然动了动。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乖巧无比的灰白小虫却立时慌乱的飞进了杨城隍宽大衣袖內,並不停的低鸣著: “咿呀” “咿呀” …… 杨城隍深深地望了一眼林云逸,尔后轻声低语几句,灰白小虫露出脑袋感知一番,见確实没有危险后方才安心飞了出来。 “林公子,此乃留影虫,若是不出意外应该留存著陆判官当时派发籤令的场景。” 闻听此言,林云逸望了一眼陆判官,只见对方面上並无一丝异色。 “是早就知晓留影虫的存在?还是城府向来深沉?” 未等林云逸细想,杨城隍已是命令留影虫开始回放画面。 儘管许多画面皆是一闪即逝,但林云逸还是看到了陆判官脱靴抠脚,陆判官双脚翘桌等诸多有趣画面。 而到了陆判官根据“生死簿”手写签令的画面时,播放的速度便慢了许多。 林云逸仔细看著,发现当时记载著陶梅氏確实是今日正午病卒。 回放到这里也就结束了,杨城隍有些肉痛的收起了萎靡不堪的留影虫。 而此时林云逸却是瞥见一旁的陆判官嘴角似乎微微翘了翘。 “『果真是『生死簿』再次出现问题了”,杨城隍轻声问道:“林公子这次可是完全相信了?” 第八十章 抱朴观、有发现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林某竟不知『生死簿』亦会出现问题,当真是奇闻一桩!” 林云逸稍微想一想便知晓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阴阳秩序已经开始出现问题。 若是不能及时从根源解决问题,只怕后面会越来越混乱,而这也就给了妖魔鬼怪可趁之机。 先是朝著杨城隍拱拱手,尔后又向陆判官拱手道:“惟愿陆判官以后能善待诸如陶梅氏这般人。” “其阳寿未尽,魂体虚弱不堪,又何必来此走上一遭?若途中万一发生意外,身上岂非要背负人命,想来这也是陆判官不愿看到的!” 杨城隍已经解释清楚,林云逸也没有必须揪著不放,不过还是委婉的劝说了几句。 陆判官瞥了一眼杨城隍,见对方似闭目神游,於是拱拱手道:“本判多谢林公子提醒”。 语气有些生冷,显然並未释怀,不过林云逸也不在意就是。 耳听二人和解,杨城隍睁开双目微微頷首,其倒也没有立即撵客之意,而是和声说起了一件事: “苏俞苏祭酒已经被虞皇赦免,不日就会来余杭担任县令,想来这里很快便会政通人和的。” “昔日庞相公五起五復,两度在余杭担任县令,穷毕生精力令得大虞再兴”,杨城隍表情亢奋道: “虞皇此次委任苏祭酒为余杭县令,想来也是对他寄予厚望,少则一二年,多则三五年,必然能够进入內阁……” 林云逸听著听著,感觉面前的杨城隍似乎与樊城隍的身影重合了起来,这两位无论是从利益上还是感情上,都是希望大虞能够再度中兴的。 而无论是常人还是鬼神,一旦陷入某种偏执之中,便会选择性的看待某一个问题,而忽视掉其余问题。 小半个时辰后,林云逸从城隍法域走了出来,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一眾香客之中,偏偏这些香客还无一人察觉不妥。 与此同时,文判厅,杨城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站在下首位置的陆判官,沉声说道: “大劫来临各自飞,本城隍一直对你们暗地里搞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可绝不能把这些事端在檯面上!” “朱尔旦,倒是个胆大之人,但愿他不会辜负你陆判官的真心付出!” 说完这句话,杨城隍身影凭空消失,唯有陆判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留影虫动用一次便需要歇上三个月,这段时间足够行事了”,良久过后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悄然响起。 从城隍庙出来,林云逸向著西湖北面行去。 西湖北面有一山名为宝石山,山西面有一岭名葛岭,传说乃是葛仙翁炼丹修炼之地。 既然来到余杭,此处圣地自然不容错过。 心有所决,林云逸行起路来脚下生风,尤其是到了人至罕见之地,更是疾走似飞。 来到山脚,林云逸忽然停下脚步。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头戴黑色包巾的年轻人,正缓缓向山上爬去。 林云逸觉得对方背影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稍稍一想,便知晓此人是谁了,正是那位在福星观观主房前跪了三天三夜的王七。 林云逸正想结识这位妙人,既然碰到了又怎么会放过。 “王兄,请留步。” 听得身后有人叫自己,王七立时回头,只见一个身负长剑,肩背行囊的年轻人正朝自己赶来。 相貌倒是比自己俊逸一点,衣衫料子也比自己好些,但面容很是陌生。 待林云逸走至近前,王七很是疑惑的问道:“王某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怎知在下姓氏?” “王兄可是贵人多忘事,先前你我在福星观见过的”,林云逸和声说道:“当时听闻王兄在观主房前连跪了三天三夜以表求道诚心,林某著实钦佩不已。” 搔到痒处,王七立时打开了话匣子,道:“知我者林兄也,王某求道之心甚坚,可惜福星观並无仙真,枉费我一片诚心。” “王某下山之后又四处打听了一番,据说葛仙翁曾在葛岭之上修行炼丹”,王七面露嚮往之色道: “王某曾在话本之中看过,仙人前辈最喜提携有缘人,於是便来这里碰碰运气。” “莫非林兄来此亦是为了撞仙缘?”说到这里,王七有些恍然道:“正好你我一同上山。” 见林云逸也是一副远行模样,便以为与他一样,也是来求仙问道的。 林云逸本就想套取王七信息,自然乐的同行。 葛岭並不高,二人说著话就登上岭顶,来到了一座道观前。 道观规模不大,只有一间正殿和两间偏殿。 殿前杂草丛生,显然人跡稀少,香火就更不用提了。 林云逸抬头望了一眼正殿大门上方的牌匾,只见其上书写著三个飘逸大字。 “抱朴观?”就在他轻声念叨之时,王七已是抢先走进了殿內。 不一会儿便有些失望的走了出来,尔后又去两间偏殿看了一遭。 王七满是失望的走至近前,嘆气道:“里面有人存在痕跡,但没有见到一个道人,也不知其去了哪里。” 林云逸收回停留在牌匾上的目光,轻声说道:“林某也进去看看,顺便拜上一拜。” 说完便抬脚走进了正殿,只见正对大门的石台之上矗立著一座半丈高的石像。 想来这位便是葛仙翁了,其相貌身形有些普通,但双目却炯炯有神,似乎能够一眼看透世事。 林云逸躬身拜了三拜,方才缓缓退出正殿。 又往两间偏殿转了一圈,他发现了王七所言的生活痕跡,蒲团、被褥、柴火等一应俱全。 当林云逸转身从右侧偏殿走出来的时候,忽然在门槛处停了下来,他弯腰捏起了一簇黄褐色毛髮,尔后端详起来。 在一旁转悠的王七见得这一幕,立时赶了过来。 “林兄,我还以为你捡到了什么宝贝”,其轻笑著道:“这一看便知是山间小动物身上掉落下来的,可能是松鼠、狸猫、狐狸一类的。” 林云逸点点头,认可了王七判断,不过他却从这一簇毛髮之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 “王兄,刚才可有什么发现?” 王七摇摇头道:“听闻这里有炼丹井和炼丹台,刚才王某在周围转了一圈,却没有任何发现!” 林云逸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趁著天色未黑,你我便下山去吧,否则就要留在山中过夜了!” 此处有精怪,便可能有危险,他打算先带著王七离去,尔后再悄然返回,看看这簇毛髮主人到底是哪一位。 第八十一章 警告、漫话(求追读) “林兄,你这样的急性子可不適合寻仙问道”,王七摇头晃脑道:“须得像王某这般耐心诚心才可。” “传闻仙真高人最喜欢考验求仙问道者,不求你如我那般跪上三天三夜,但至少也得在此守上一夜”。 王七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王兄向道之坚著实令人钦佩”,林云逸捧了对方一句,隨后抬手指了指红彤彤的落日道:“这葛岭太过荒僻,入夜怕是有野兽出没。” 王七一副无所谓的道:“无妨,等观中道人回来,你我与他言说借宿一晚,关上房门便不必担心野兽。” 见劝不动对方,林云逸转瞬又说道:“夜间山中苦寒,而你我衣著有些单薄,若是冻坏了身子反而不美。” “不妨事,右侧偏殿之內柴火不少,你我借上一些生个火堆便是。” “林兄,我知晓你的好意”,见林云逸还想要劝说,王七摆摆手道:“传闻葛岭之上有座登仙台,月圆之夜可能会出现。” “今夜是月圆之夜,既然你我来到这,便等上一夜,说不得会有惊喜。” “今夜是会有惊喜,但大概率不是你想的惊喜”,林云逸心道一声,知晓对方心意已决,故也就不再多费口舌。 过了小半个时辰,当最后一缕红光消失在西边天际,夜幕终於降临。 “呜呜” “呜呜” …… 很快山中起了风,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迴响,犹如野狼低嚎,犹如婴鬼啼哭。 草木簌簌,隨著寒风起起伏伏,王七频频望向四周,脚步轻轻挪动,身子悄悄向林云逸身后靠去。 “林兄,王某觉得还是先进殿內为好”,王七强自镇定道:“待观內道人来了之后再向其详说便是。” 林云逸愈发觉得王七是个妙人,心道若是把其信息撰写成册,尔后收录进案牘库说不定到时会有意外收穫。 “咦?”正当要回答对方时,他忽然耳朵一动,听到有轻微脚步声迅疾由远及近。 听起来不像是人,反而像是某种小动物。 见林云逸直直望向北边,王七悄声问道:“林兄,怎么了?” “那边有动静。” 王七竖耳细听之下也听到了动静,鬆了口气道:“想来是观中道人回来了,正好和他说上一说。” “沙沙” “沙沙” …… 林云逸负手站立,静静等待著,忽然发现数十丈外闪过一抹白光。 他蹙眉思索间,一道消瘦人影朝著抱朴观缓缓走了过来。 今夜月明星稀,在相距十余丈的时候,林云逸已是看清了来人。 是一个身穿深蓝道袍的年轻道士,头上挽著道髻,身后背著长剑,右臂之上挎著一个竹篮,面色有些慌乱,又带著几分不耐。 待双方离得近了,看清来人相貌的王七立时从林云逸背后走出,朝著年轻道士拱手说道: “这位道长,王某与友人想要在观中借宿一晚,还望应允。” “本观年久失修,漏风漏雨,却是有些不方便”,年轻道士摆摆手道:“今夜月明,山路可见,二位居士还是就此下山去吧”。 听闻对方所言,王七差点被噎住,遥想他在福星观大吃大喝都无人劝阻,可未曾想到了这里借宿一夜都不被应允。 於是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怒气冲冲道:“你这道人当真冷血,怪不得好好一座道观被你弄得香火全无!” 林云逸站在一旁並未开口说话,而是仔细打量著这年轻道人。 对方面貌清秀,皮肤白皙,根本不像是常在山中生活之人。 另外身上所穿道袍崭新洁净,也明显有些不合常理,行走在山路之上多少会沾些泥土、草叶的。 察觉到站在旁边未曾说话的俊逸公子一直紧盯著自己,年轻道士扭头狠狠剜了过去。 然而刚一对上,其便发现林云逸目光洞幽烛微,嘴角含笑,好似能够看透內心一般。 年轻道士有些心虚的收回目光,丟下一句今夜山中凶险后就向著正殿行去。 沉吟片刻,林云逸轻声劝道:“王兄,那年轻道士看样子不是虚言相欺,不如你我二人还是现在下山去吧。” 他判断年轻道士大概率不是人类,对方虽然一直冷语相向,但是从始至终並未露出杀意,想来对方刚刚所言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林兄,你不妨想想,对方一个瘦弱道士都能够在山中安然无恙,可却反过来劝说你我两个大男子下山,其中定然有古怪。” 王七双目迸射著亮光,悄声道:“这其中必然有古怪,说不定是怕你我抢到登仙台的机缘。” 林云逸略显无奈的点点头,跟著对方向正殿行去。 小半刻钟后,二人已是坐在火堆旁,王七用细枝穿了两个馒头烘烤。 烤的差不多后,他先是取下一个递给了林云逸,尔后自己才大口吃起来。 “林兄,福星观虽然没有仙真高人,但是那里的斋饭可是相当不错,尤其是这馒头绵软香甜……” 林云逸撕下一片尝了尝,里面有麦香味道,並且吃起来比之寻常馒头確实绵软一些。 吃了半个馒头,王七又摘下腰间水囊饮了几口,整个人立时舒坦起来。 “林兄,来,喝口水”,其一边说著一边朝林云逸晃了晃水囊。 林云逸摆摆手,笑著道:“林某带著有水”。 说完拍了拍系在腰间的流觴葫。 “林兄,你这样可不行”,王七摇摇头道:“我等寻仙问道难免长途跋涉,最好还是带个大水囊,你那个葫芦太小装不了多少水。” “多谢王兄提点”,林云逸拱拱手道:“待明日下山之后,林某就马上购置一个。” 听闻此言,王七露出满意笑容,其觉得林云逸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那就是听人劝。 “待以后我拜入仙真门下,定要提携林兄一二!” 王七的心理活动,林云逸自然不知晓,他一边小口吃喝著,一边仔细聆听周围动静。 吃喝完毕,二人就又接著閒聊起来。 “王兄,你寻仙问道有多少时日了?去过多少名山道观?” “算算日子,离家差不多已有小半年了”,王七用手中细枝拨弄了几下火堆,接著道:“大概访过二十余座名山道观。” “王兄为何如此执著寻仙问道?” 林云逸很想知晓答案,说对方没有诚心吧,但偏偏又有些诚心。 “说不来不怕林兄笑话,別人可能是为了长生不老,但王某只为出人头地尔!” 第八十二章 王七的追求、黑奎(求追读) “王某生性有些懦弱,旁人都看低我,好在娘子不嫌弃……” 王七面上浮现一抹温柔,但下一刻却狠狠把手中细枝掰成两半,沉声道:“可我王七绝不能让旁人看不起娘子。” “王某寻仙问道去的第一座名山道观是姑苏城窟窿山上的上真观,因为怯弱难以启齿,只上了三柱清香就跑出来了。” “去的第二座名山道观是延陵城青龙山的乾元观,在观內转悠了半天,纠缠了好几个道长,最后才离去。” …… 许是觉得林云逸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王七打开了心扉,把这些日子的经歷统统道了出来。 有辛酸,有喜悦、有忧愁、有欢畅…… 坐在对面的林云逸静静听著,他忽然觉得王七所寻找的东西不在於寻什么仙、也不在於问什么道,而在於敢於直视本心並勇於改变。 事实上对方也算不上怯弱,只是有些社恐、自卑。 从王七在福星观的混不吝表现来看,其已经算是成功了,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 及至半夜,儘管已是呵欠连天,王七仍旧是苦苦支撑著,並且时不时还会透过门窗缝隙向外观察,看一看传闻中的登仙台是否已经出现。 就在对方又一次失落的坐回原位,林云逸忽然眉头一蹙,他听得旁边偏殿有了些动静。 於是起身朝著王七说道:“王兄,在下出去方便方便。” 说完这句话,林云逸便打开斑驳掉漆的木门走了出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待重新关上后,他立时催动翳形珠隱去了身形,四下环视一圈,终於发现了年轻道士的身影。 对方正向著西边方向悄声行去,林云逸抬头望了望当空满月,尔后远远坠在后面。 他倒要看看对方半夜三更想要做些什么。 尾隨而行了约莫百余丈,身形消瘦的年轻道士轻身跃上了一块丈许高的不规则巨石。 手握长剑,目光警觉的扫视四周。 翳形术瞒不住鬼神精怪,故林云逸提早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只探出少许头,用余光不经意的扫视前方。 不多时,异变突现,倾泻在巨石周遭的月华瞬间浓郁起来。 年轻道士面上闪过一抹惊喜,尔后盘膝坐下,双手五指向天。 呼吸吐纳间,一只庞大褐色兔影悄然浮现於对方头顶之上,虔诚的拜向月亮。 年轻道士似无所觉,依旧全身心沐浴在异常浓郁的月华之中。 “原来对方是一只兔妖”,林云逸这时已是完全知晓了对方的跟脚。 “传闻狐拜月修行,不曾想兔亦是如此。” 观看了一会儿,林云逸打算就此离去。 这兔妖双目清明,显然不是依靠邪法修行的,他自然不会喊打喊杀。 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去之时,孰料投向巨石周遭的浓郁月华再生变化。 林云逸抬头朝夜空望去,只见万道金丝,缓缓飘落。 定眼细瞧,只见竟是一颗颗形如橄欖的由月华凝结而成的光团正向著巨石落下。 见得这一幕,悬浮在年轻道士头顶的兔影异常的兴奋起来,张开大口准备尽情享用。 “原来『登仙台』的传说竟然是真的”,恰在此时一道阴惻惻的声音迅速由远及近,隨后便见一团黑雾朝著巨石之上的清瘦道士扑去。 “黑奎,果然是你!” 年轻道士兀的睁开双目,面上並未出现什么意外之色,似乎对於来人早有防备。 一口叫破来袭者的身份后,年轻道士迅疾抬起右手朝放在身旁的长剑一点。 只听一声錚响,一道亮光闪过,长剑自动出鞘,並急速刺向来袭黑雾。 黑雾凌空悬停在半空中,紧接著一个身材魁梧、赤著上半身的壮汉现出身形,冷笑著不屑道:“雕虫小技!” 尔后不避不闪,抬起乌黑右手朝著飞至面前的长剑狠狠一抓。 盘膝坐在巨石上的年轻道人见状遥遥一点,长剑立时快速转动,如风车一般旋割著快速合拢的乌黑手掌。 “鏗鏘……鏗鏘……” 明明是一双肉掌,可与空中锋锐长剑接触之后,竟然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山中寂寥,可隨著这噪音四散传播,无数棲身巢穴之中的飞鸟立时纷纷振翅向著远方飞去。 趁著长剑与来袭的黑奎纠缠著,年轻道士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 单手一拋,这玉瓶飞至半空之后便通体绽放青光。 而无数缓缓落下如橄欖形状的月华光团竟齐齐改变方向,朝著玉瓶瓶口飞去。 年轻道士头顶浮现的巨大兔影也未閒著,张开巨口大口大口吞吸著。 见得年轻道人吞吸和收集著月华光团,赤著上半身的壮汉面露凶光,乌黑右手狠狠一握,直接把长剑抓在手中。 长剑嗡嗡作响震颤个不停,试图逃出生天重获自由。 “哼!” 赤著上半身的壮汉伸出左手也抓向了长剑,尔后两手同时用力,坚韧无比的长剑立时哀鸣一声,很快就被揉成了一团。 与此同时,正在催动玉瓶收集月华光团的年轻道士忽然闷哼一声,嘴角很快就沁出了鲜红血液。 在远处观望的林云逸眉头不禁一蹙,他看见年轻道士头顶浮现的巨大兔影瞬间就是一黯,显然也被波及到了。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修行的正道?简直不堪一击”,赤著上半身的壮汉凌空踏行,嘴里诱惑著道: “涂虚,若是你肯加入八?洞,也会很快拥有如此强大而迷人的力量。” “做梦,涂某岂会与你们同流合污”,年轻道士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隨后还不忘嘲讽道:“自作孽天会收。” 耳听赤著上半身的壮汉自报家门,林云逸觉得有些耳熟,只是稍稍一想便回忆起来了。 老王头的帐簿上就记载著八?洞,其以造畜之法变成的猪彘,有很大一批就流向了这里。 林云逸微眯著双眼,面上流露出一丝杀意。 “涂虚,你若是答应加入八?洞,黑某就放了道观里那两个凡人。” “卑鄙!”年轻道士怒声喝道。 赤著上半身的壮汉哈哈大笑两声,隨后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听得踏踏的奔跑声迅疾由远及近。 林云逸暗道一声糟糕,悄声回头望去,只见两只堪比水牛大小的灰狼很快出现在视野之內。 灰狼双目绿中泛红,其中一只嘴里正叼著人事不省的王七。 在两只灰狼从身旁不远处经过时,林云逸感知了一番,发现王七还有呼吸,这才鬆了口气。 第八十三章 救人、兔蹬狼(求追读) 但下一刻脑海之中又闪过一道灵恍然,这灰狼似乎与先前在安吉县三里坡遇见的很是相像。 只不过眼前这两只灰狼的身型大了数倍。 见只叼回来一个人,黑奎冷声质问道:“另外一个凡人在哪?” 空嘴而回的那只灰狼立时低头轻吼。 “什么?没找到?废物!” 黑奎冷哼一声,嚇得那只灰狼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发泄怒火过后,他又扭头望向受创的年轻道士,道: “涂虚,先把你收集的帝流浆交出来,否则此人小命不保。” “帝流浆?是了,这是传闻中可以帮助精怪快速修行的宝物”。 林云逸心道一声,怪不得对方会前来爭抢。 黑奎话音一落,叼著王七的灰狼立时会意的轻轻合拢大口。 感觉到疼痛传来,昏迷之中的王七不禁轻哼了两句。 “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涂某先前已经劝说过此人趁早下山,可他不愿”,年轻道士抬手擦了擦嘴角血渍,一脸无所谓的道:“黑奎你用这个凡人来威胁我,怕是选错了对象。” “有意思”,黑奎轻笑一声:“那就让黑某来看看你的心肠到底有多硬。” “就先卸一条胳膊吧。” 话音一落,叼著王七的灰狼立时会意,松嘴任凭口中凡人跌落在地,尔后涎水直流的低头凑近。 隨著距离越来越近,场中气氛也愈加凝滯起来,林云逸瞥了一眼年轻道士。 只见对方依旧专心收集著剩余不多的帝流浆,似乎一点也不关心王七生死。 “果然修行正道的皆是假仁假义之辈,平日里一脸慈悲,关键之时还不是冷漠至极”,黑奎冷嘲热讽道:“今日黑某就来拆穿你的偽善面具。” 林云逸嘴唇抽动,这黑奎外表看上去像是个鲁莽无脑之辈,但实际上却不尽然。 不管年轻道士出不出手,他是决定出手了。 林云逸单手一拋手中雷公令,尔后双手连连掐诀,就见其迅疾飞向黑奎头顶上空。 “敕!” 话音刚一落,一道银色雷光立时朝著下方黑奎当头劈下。 察觉到危机来临,黑奎瞬间身化黑雾,飞向了七八丈之外方才重新现身,望了望悬浮在上空依旧闪烁雷光的木牌,面露忌惮的喝道:“是谁?” 年轻道士脑海之中立时浮现一人,不过时间紧迫並未细想,飞身向著即將撕咬胳膊王七的那只灰狼蹬去。 林云逸也没有閒著,先天之炁覆盖双脚,尔后施展出了燕子三抄水。 手持长剑,脚尖连点三下,瞬间跨越十余丈距离,悄声出现在另外一只灰狼前。 对於灰狼的铜皮铁骨他印象深刻,微一沉吟便举剑朝著对方双目划去。 一道亮光闪过,灰狼立时哀嚎不止,双目汩汩流血。 另外一边,年轻道士单腿一蹬,那只正要撕咬王七胳膊的灰狼立时被踹飞三四丈远。 草木翻飞,泥土四溅,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深深印痕,灰狼挣扎几次都未能再起身,可见刚才那一击劲道之大。 “怪不得会有野兔蹬鹰的传说”,林云逸心道一声,隨后再次体检对付起面前这只疯狂扑咬的巨大灰狼。 自上一次与左飞切磋之后,他已是许久未曾施展武艺,如今已是有些手痒难耐,而眼前这个大傢伙却是一个不错的试招对象。 虽然他短时间內难有余力再次催动雷公令,但是悬浮在空中便拥有强大震慑之力。 “好好好,黑某倒是小覷你了,竟然提前请来了援手,而且还是个修行者。” 黑奎周身黑雾縈绕,双目阴沉,望了一眼雷光闪烁的木牌,心里已经生出几分退意。 能从矇昧无知的无数野兽之中诞生灵智,踏上修行,自然是心智超群之辈,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生存本能,怎么会令自己身处险地呢。 不过走之前他还要再试一试下方这年轻修行者的成色。 “爆!” 黑奎轻轻动了动嘴唇,下一刻就见两只灰狼双目迅疾变得血红,身躯也急剧膨胀起来。 “小心”,年轻道士见状立时飞身后退,同时也不忘提醒一声。 已是察觉不妙的林云逸也迅疾飞身后退。 “砰” “砰” 两声巨响过后,林云逸只觉身后传来一道强大气浪,接著又听到密密麻麻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在强大爆炸之力下,灰狼的碎骨血肉恍若无数劲道强大的暗器,以林云逸的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抵御,只怕瞬间就会变成筛子。 此时与最近的一颗大树还相距数丈之远,眼瞅著就要被密密麻麻的血肉骨片淹没,可他面上根本未曾出现一丝慌乱。 “噗噗” “噗噗” 关键之时,林云逸身上浮现一道金色光幕,把他完全保护在其中。 好似金钟光罩一般,任凭携带强大劲道的血肉骨片持续衝击也兀自岿然不动。 正是隨身携带的一张护身符在关键之时起效了。 “身怀雷属性法器,又有护身符,此人有些不简单。” 黑奎瞥了一眼林云逸,便身化黑雾欲离开此地。 以一敌二已是有些不智,更何况这里还处於余杭城边缘,若是惊动了城隍老儿那就更为不妙了。 林云逸又岂会放过对方,抬起右手轻轻拍了一下左手手腕之上的雪白珠串。 风穴冰蚕懒洋洋的睁开眼,仰头瞥了一眼上空,尔后身形陡然消失不见。 林云逸瞥见一抹微不可查的白光倏的没入了腾飞的黑雾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 “给我起开” …… 黑奎惊惧的声音接连从黑雾之中传了出来,年轻道士有些讶异的望向林云逸。 与黑奎打交道多年,自然知晓对方道行,能够令对方主动退走已实属难得。 他可从未想过就此留下对方的,可偏偏眼前这个年轻修行者偏偏做到了。 “怕是又动用了什么法器,还真是个多宝修行者!” 年轻道士喃喃自语一声,隨即望向了自己那把被黑奎损毁的宝剑,心下没来由的就是一疼。 那可是自己唯一一件法器,当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刺啦刺啦,黑奎所化黑雾竟然开始迅疾凝结成冰。 生死危机降临,黑奎倒也果决,知晓难以逃脱,便索性飞了回来。 “仙长饶命!” 第八十四章 八洞主 话语中带著浓浓恐惧。 原先仗之以逃跑利器的黑雾,竟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雪白冰蚕。 小口一吐,黑雾便有冰封趋势。 寒气无孔不入,迅疾蔓延,体表、骨肉、脊髓……很快甚至连魂魄都有种隱隱冻僵的感觉。 他所有办法都尝试过了,然而连稍稍延缓也办不到。 於是直接返回,求取一线生机。 “饶命?那得看看你有没有价值”,林云逸朝著风穴冰蚕摆摆手,小傢伙立时会意的放缓了冰冻速度,尔后他才继续冷声道: “接下来我问你答,若是让我满意的话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闻听此言,把盛放帝流浆玉瓶收起的年轻道士立时从巨石轻轻跃下,上前劝阻道: “仙长,黑奎作恶多端,残暴噬人,绝对不可以放过。” “只要仙长肯饶一命,小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云逸不置可否的摆摆手,问道:“那两只体型巨大的灰狼是用何种手段培育的?” “回稟仙长,这是小妖从一本残缺道书中琢磨出来的小把戏”,黑奎舔著脸说道:“书上记载的是一道残缺嗜血狂暴术,小妖稍加改动就培育了几只巨狼。” “那本道书藏在洞府之內,若是仙长需要,小妖现在就去取来。” 林云逸深深地望了一眼哈腰点头的黑奎,冷声继续问道:“安吉县三里坡曾经出现过两只灰狼,想来也是你的手笔了?” “安吉县?” 余光偷瞄一眼林云逸,见得对方面沉似水,黑奎立时打消了某些小心思,小声说道: “那两只灰狼確实是小妖的,当时是奉八洞主之命去三里坡除掉一个碍事的凡人。” “小妖心想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留下两只灰狼便去忙另外一件事了。” “当小妖回来查看时发现两只灰狼已死,本想亲自出手击杀八洞主点名的那个凡人,但却从灰狼尸体上感应到了一股强大气息。” “把此事匯报上去之后,八洞主便令小妖暂时停手,至於之后是否又派別的精怪出手追杀,小妖就不清楚了。” 担心林云逸不满意,黑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都道了出来。 “可还记得那一个凡人的名字?” 黑奎望了一眼林云逸,咬咬牙道:“回稟仙长,那凡人的名字,小妖也是事后才知晓的,是……是鼎鼎有名的苏俞苏祭酒。” “若事先知晓是这位,小妖绝对会设法推諉的”,黑奎苦笑一声道:“一旦杀死这位,小妖恐怕也难活命。” 林云逸点点头,杀死苏祭酒这般人物只怕会惹得天怒人怨,背负极大罪业。 至於如今,苏祭酒身怀浩然正气,怕是一般的妖邪都难以近身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沉吟片刻,林云逸又问道:“为何八洞主要杀死苏祭酒?” 黑奎眼珠转动,支支吾吾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林云逸朝著悬浮在一旁的风穴冰蚕点点头,小傢伙立时会意的张了张嘴巴。 “別,別,仙长,小妖这就说,这就说”,黑奎一直注意著面前冰蚕的动作,见得对方张嘴立时面露惊恐之色急急道: “八洞主並没有说具体缘由,不过小妖推测应该是大虞朝堂之上的某位高官要求的。” “八洞主交游广阔,据闻与几位朝廷高官熟稔。” 说完这些,见冰蚕並未喷吐寒气,黑奎这才鬆了一口气。 林云逸默然不语,他未曾想到妖邪竟然早就悄悄把触角伸入朝堂之上了。 沉吟片刻后,林云逸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八?洞有几位洞主?” 他刚才一直听黑奎言说八洞主,心下怀疑还有別的洞主,於是顺嘴问了句。 “八?洞共有八位洞主,其余七位洞主鲜少露面,小妖一直无缘得见,平日里皆是八洞主负责主持洞中事务。” 林云逸点点头,正想要继续开口询问,却不料旁边的年轻道士忽然插嘴道: “仙长,八?洞素来神秘,其內匯聚妖魔无数,皆是残忍弒杀之辈,几乎个个背负人命,也就是仗著那几个洞主庇护才能逍遥至今。” 林云逸点点头,转而继续朝王奎问道:“先介绍介绍那八位洞主,知道多少说多少。” “小妖確实道行浅薄,地位低下,也就知晓些八洞主的信息,至於其余七位属实不知晓”,黑奎小心著陪笑道: “八洞主是一位女妖,平日里总是身著一袭黑色斗篷,但声音却很是迷人……” …… 听黑奎介绍完其所知晓的八?洞信息,林云逸面上表情虽然並未出现什么变化,但內心还是有些沉重。 只因八?洞这一势力很是不弱,仅仅浮出水面的实力就令人不敢小覷。 黑奎言说如他这般实力的精怪在八?洞仅是中下层,平日里可以在自己地盘逍遥,但每季都需要奉上孝敬,並且所下达命令必须执行。 见林云逸思索不语,黑奎嘴唇蠕动几下,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仙长,小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您看我?” 林云逸摆摆手,又问道:“你可认识一只老鼠精?嗯,就是擅长造畜之法的那只。” “仙长说的是老王头吧”,黑奎躬身回了句,见林云逸面现不悦,他急忙改口道: “这只耗虫精平日里坏事做尽,最近也不知躲哪去了,若是小妖见得定会杀了他。” “怕是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林云逸摆摆手,但隨即又接著说道:“不对,有一个地方或许能够见到。” “小妖有些听不懂仙长所说的话”,黑奎已是隱隱猜到林云逸绝不会放过自己,不过仍是儘量拖延著,心中实则疯狂转动,寻找著破局之法。 林云逸也懒得理会对方小心思,直接朝风穴冰蚕点点头,小傢伙立时张开小口吐出一股寒气。 这寒气一出口,林云逸甚至听到了空气瞬间便冰冻的轻微卡擦卡擦声。 “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黑奎高声怒吼,欲要拼死一搏,然而话还未说完就迅疾变为了一座冰雕。 站在一旁的年轻道士见得这一幕立时悄然后退几步,內心对於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巧冰蚕充满了忌惮。 要知道黑奎的道行比他还要高一些,却连对方吐出的一口寒气都抵御不住,真是嚇死兔子了。 第八十五章 涂虚来歷、收穫(求追读) 林云逸抬手一招,悬浮在半空之上的雷公令立时飞速回返,而一旁的风穴冰蚕瞥了一眼年轻道士后也重新化为了雪白珠串。 被嚇了一跳的年轻道士立时连连拱手道:“仙长,小妖一心向善,从未伤害过凡人性命的。” “先前之所以言说不在乎仙长同伴,其实是小妖与黑奎虚以逶迤,实则是等待机会出手营救。” 望著对方一副谨小慎微模样,林云逸点点头道:“你双目清明,妖气淡薄,可见一心向善,若非如此林某又岂会与你多言。” “林某有一件事很是好奇,你怎么会知晓今夜这里会有帝流浆落下?” “仙长,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小妖原本是山中一野兔,五十年前年底月圆之夜偶然来到这块巨石之上,结果遇上了天降帝流浆,机缘巧合之下食得几颗,便萌生了灵智……” …… “此后每逢月圆之夜前后几日,小妖都会来此住上一阵,却不想这一等就是五十年,好在上天怜悯,今夜又降下帝流浆。” 林云逸点点头,接著和声问道:“林某观你似乎提前有所准备,莫非你早就知晓黑奎会来?” 年轻道士点点头道:“黑奎最早也是生活在此山中,他本体是一只黑狼,据传是偶然吞吃了一颗红果萌生了灵智……” “后来得知小妖也踏上了修行路,便一直想要吞了我以求道行更进一步,好在小妖行事一向谨慎,耳鼻也一向灵敏,总是能够提前避开。” “昨日小妖在附近嗅到了黑奎的气息,於是想要把对方引开,然而不曾想其还是找上门来……” …… “嗬嗬” 就在年轻道人说的差不多之际,躺在巨石之后昏迷不醒的王七,口中忽然发出了呻吟声。 林云逸扭头望了过去,只见对方眉头紧蹙,眼皮抖动,一副快要醒来的样子。 “你先把我这同伴带回观內,林某处理好手尾再回去。” “小妖遵命”,说完这句话,年轻道士一个纵跃就出现在王七面前,单手轻鬆拎起,向抱朴观方向奔去。 林云逸摸了摸左手手腕,有些虚弱的风穴冰蚕懒洋洋张开小嘴,朝著前方近乎丈许高的巨大冰晶一吸。 神奇一幕出现了,冰晶竟然迅疾缩小,不一会儿便重新化为一缕寒气,尔后倏的没入风穴冰蚕口中去了。 原地只剩黑奎一动不动的僵立著,面上满是怨恨,嘴巴大大张著,左手指向前方,显然临死前依旧在高声咒骂。 神態栩栩如生,恍若活著一般,然而早就被寒气彻底夺去了生机。 林云逸拂袖一挥,黑奎尸首立时倾倒,刚一碰到地面就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瞬间分裂成了十余块。 他並未注意这些小节,目光在尸块间来回搜寻著,不一会儿便有了发现,只见腰部之下压著一个巴掌大小的绣囊。 那绣囊通体黑色,边缘点缀著金丝,似某种动物皮革缝製而成。 林云逸觉得这绣囊没有那般简单,否则黑奎又怎么会贴身携带。 他抬起右手准备摄取,但抬至一半却又放下,转而解下腰间流觴葫,拔开瓶塞轻轻一拍葫底,一股水流就朝著地上绣囊冲泡而去。 正如涂虚所言,这黑奎性子狡诈,说不定会布置些后手,故还是要小心为上。 “呲呲” “呲呲”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 果不其然,几息过后,绣囊周边积水忽然如同即將烧开的沸水一般持续作响,在冒出大量黑雾的同时还有一股刺鼻气味升腾开来。 林云逸见势不对立时屏住呼吸向后急退,此时其心中涌现出一股后怕之情。 他身上倒是还有两张护身符,但却依旧不敢拿命去赌能不能防住这剧毒。 “以后和妖魔精怪打交道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林云逸早就在流觴葫中存满了一格水,朝著地上喷涌近乎一半后,绣囊顏色变为了金色,而积水也没了先前异样。 见此情形,他总算是放心了,来至近前抬起右手一吸,小巧绣囊瞬间出现在掌心。 入手微沉,里面似乎装著金属类东西。 掂了掂,林云逸小心解开了系在囊口的墨黑细绳,尔后向內望去,只见雾蒙蒙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有古怪。” 林云逸倒著拎起,囊口朝下不停抖动,然而始终没有物品从里面掉落。 “莫非这个绣囊乃是誌异话本中记载的那种內有天地的储物囊?” 想到这里,林云逸內心一片火热,若是拥有一件这样的宝物,他週游四方就无需到哪里都背著行囊了。 他催动先天之炁刚刚覆盖绣囊,便见囊口隱隱绽放金芒,此时囊口朝下连续抖动,就见几样东西先后掉落在地面上。 林云逸低头瞧去,只见是一本残破道书,一个尺许长的红木匣子,两个巴掌大小厚实黑罐子。 稍稍沉吟过后,林云逸从行囊之中摸出一块手巾,包裹住右手方才把残破道书摄至手中。 接著便小心翻阅起来,盏茶时间过后,他方才合上。 这本道书残缺不少,许多內容丟失,上面完整的法术仅有三道,残缺的法术有五道,粗粗一览便知是邪术。 如其上记载的一道完整法术名为炼魂术,一经施展可以把生人魂魄抹去神智,尔后打入提前备好的“材料”之內,这样就可以拥有忠心耿耿的手下。 “果然谎话连篇,嘴里没一句实话!” 看过这道邪术,林云逸哪里还不知晓黑奎所御使的灰狼是怎么得来的,根本不是其所说的那般通过创新嗜血狂暴术培育而成的。 接下来他又一次小心查阅了其余几样东西。 尺许长的红木匣子之內存放的竟然是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乳白珍珠,可谓价值连城。 至於剩下两个巴掌大小的厚实黑罐子,里面存放的是十几颗酸枣大小的赤黑丹药。 刚一打开塞子,便有腥臭气味传出,林云逸没有犹豫直接重新盖上。 “这里面盛放的怕是用什么邪法炼製的丹药。” 他心道一声,打算稍后直接毁掉。 又仔细搜索一番,確认再无什么发现后,林云逸把几样物品重新收至储物囊內,便向著抱朴观走去。 第八十六章 入梦、绿蚁红泥(求追读) 刚走进正殿,一道略带有抱怨的熟悉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兄,不是王某说你,你外出方便怎么这么长时间?” “要是再不回来,王某就要出去寻你了。” “王兄,让你担心了,林某好似有些吃坏了肚子,这才回来的晚了。” 林云逸一边说著一边望向旁边的涂虚。 只见对方指了指脑袋,他立时会意,怕是其给王七施展了什么法术,隱去了被灰狼袭击叼走的记忆。 林云逸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寻常人遇到妖魔精怪说不定精神就会崩溃,纵使王七如今心理强大不少,但也不免留下几分阴影。 “林兄,看你毫无困意,下半夜就有劳你多看看外面是否有登仙台出现”,王七拱拱手道:“不知怎么回事,王某觉得浑身哪都疼,打算睡一会儿。” 林云逸点点头,心道一声先是被灰狼叼著奔走,后来又掉落在地,不疼才是怪事。 “王兄放心,若是登仙台出现,林某第一时间叫醒你。” 听得林云逸所言,王七再次拱拱手,隨后又朝旁边的涂虚致歉道:“涂道长,先前是王某口气太冲,还望见谅一二”。 躬身一礼后方才在火堆旁边躺下,头枕行囊很快就睡著了。 “王兄这是?” 林云逸有些好奇,刚才记忆丟失就算了,怎么人还变得更知礼了。 涂虚瞥了一眼熟睡的王七,小声解释道:“小妖先前对王公子施展了入梦术,令其以为一直在殿內。” “只是此术有短暂的负面影响,被施术者会对施术之人感到无比亲切,但过上两三日就会消退。” “原来如此”,林云逸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噼啪” “噼啪” 篝火燃的很旺,不时就会发出几声爆响,令得火苗猛然一躥。 林云逸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木柴,拍了拍手后问道:“你可知晓这抱朴观来歷?” “小妖听说过一些,据说此处乃是葛仙翁炼丹修行之地,后人为了纪念仙翁才创立了此观。” “据闻此观也曾香火旺盛过,后来便不知怎么无人问津了。” “小妖在此待了这般长时间,除了发现登仙台这一处『仙跡』,便再无其它发现了。” 林云逸点点头,葛仙翁乃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据说还不止这一处修行之地,更何况在不显灵应之下,即便是仙人,世人也会慢慢淡忘的。 接下来林云逸又问了许多问题,涂虚都一一详细作答。 林云逸实力超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帮他彻底解决了黑奎这个仇敌。 故涂虚是真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无隱瞒之处。 …… 当东方出现第一抹鱼肚白,篝火已是没了火焰,厚厚灰烬之下仅有些许火星还在勉力坚持。 王七睡得香甜,涂虚已告辞离去,至於林云逸则盘膝闭目修行著纳气法,一点点壮大著精气神。 “嘰嘰” “喳喳” …… 几只鸟雀落在了正殿前面的野枣树上,鸣叫著飞上飞下。 叫声落在了精通鸟语的林云逸耳朵里,原来这几只鸟雀是在诉说著夜间的爆炸巨响: “听到夜里响声了没?” “听到了听到了,害得我飞到十余里外躲避。” “我刚刚从事发地点飞过,那里有两个大坑,太可怕了……” …… “这一觉睡得可真香”,王七这时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之后见得林云逸正望著自己,立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至面前道:“林兄,后半夜王某睡得太沉了,实在是对不住。” “不妨事,林某不怎么困”,林云逸拱拱手道:“只可惜有负王兄重託,並未看到有登仙台出现。” “林兄言重了”,王七摆摆手道:“其实王某对此早有预料,毕竟我拜访了那么多座名山道观都毫无所获,这里没有仙缘也很正常的。” “此地既然没有仙缘,那你我也就无需在此多耗时日”,王七很是乐观的说道:“吃过早饭再做计较。” 说完这句话,其便转身拿起一些乾草,捅进灰烬之中尔后凑近连吹几下,烟雾之中火苗腾的窜了出来。 王七这一次烤了三个馒头,分给林云逸一个后又去往偏殿送给涂虚一个,之后才满心欢喜的就著水吃了起来。 “面对妖魔鬼怪,普通人还真是难以抵御。” 林云逸感嘆著,一个入梦术便有此等效果,不知魅惑之术施展起来又是何等可怕。 二人吃喝完毕,简单收拾一番,又与涂虚道了声別方才下山去了。 直到看不到二人背影,涂虚陡然化为一只灰棕野兔,向著大山深处飞奔而去。 他还有几个朋友,也长期饱受黑奎欺凌,现在必须要把其死去的好消息公布出去。 “王兄,你接下来打算去往哪座名山道观?” “传闻太湖之中有三山仙岛,岛上有座三仙观,王某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王七遥望北方道:“若是无果的话,之后会去往嶗山。” “王某已经想清楚了,嶗山便是最后一站,若仍是无果的话就直接返乡。” “林兄,你有何计划?” “林某先打算在周边名山道观碰碰运气”,林云逸轻声说道:“王兄去过那么多名山道观都未能求得仙缘,想来寻仙问道之事极其渺茫。” “哈哈,林兄何必那么悲观,许多事事在人为,只要去做就成功了一半,至於另一半就看运气咯!” 林云逸拱手认真道:“王兄此言当浮一大白!” “王某经歷的多了,总得学会安慰鼓励自己坚持下去。” 到余杭城,王七引著林云逸去往集市採购了些补给。 一番折腾下来,已临近正午,林云逸坚持要做一回东道,王七推脱不得只好应允。 要了一壶绿蚁新醅酒,又用红泥小火炉温上。 淡淡的酒香很快就逸散开来,林云逸与王七小酌了几杯,席间气氛也愈发欢畅起来。 林云逸从怀中摸出一张护身符递了过去,道:“王兄,这是林某偶然结识的一位道长所赠送的,说隨身带著此符可保平安。” “这一护身符便赠予王兄了,还望贴身珍藏,万不可遗失!” 一番接触下来,王七此人给他的印象愈发立体丰满。 赠对方予护身符,既有保护之意,又有投资之意。 林云逸有种预感,可能会从对方身上收穫不止一次提取奖励的机会。 “林兄,此乃那位道长赠予你的护身符,王某又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第八十七章 功法奖励、结璘奔月 “无妨,林某身上还有剩余”,林云逸直接塞给王七,道:“虽说可能没有什么用,但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既如此,王某收下便是。” 王七拱拱手道谢一声,隨后贴身放好。 在他看来,林云逸大抵是被道士给骗了,不过却不好当眾说出来,否则会刺激到对方。 因为还要赶路,所以王七並未多饮。 觉得吃的差不多后,二人便在酒肆门口互相道別。 目送王七背影消失不见,林云逸转身寻了家客栈入住。 抱朴观一行,他结识了王七、涂虚,还逼问出了黑奎一些信息,现在是时候编撰成册並收录进案牘库了。 带著微醺酒意,林云逸挥笔疾书。 “王七,琅琊郡人氏,族中同辈排行第七,因此得名。少孤僻,常闭门不出,苦读数年下场数次毫无斩获……” “娶妻黄氏,黄氏操持內外井井有条,家境愈发向好,然邻人暗中讥讽,王七数次理论不过,遂渐生求仙问道之心……” “访名山道观,皆不得仙缘,一日与人同登葛岭抱朴观,等待登仙台现世,孰料被黑奎培育恶狼所衔……” …… 洋洋洒洒千多言,因为早有腹稿的缘故,《王七郎》这本书一蹴而就。 甩动几下手腕,林云逸接著下笔。 “涂虚,本是葛岭山中一野兔,五十年前机缘巧合食下几颗帝流浆而萌生灵智,自踏上修行路一心向善,多次指引迷路之人出山,数次救下跌落山崖之人……然遭黑奎覬覦,只能东躲西藏……” “每逢月中前后几日,便会幻化为一年轻道士,驻守在抱朴观,等待帝流浆的再次降临,五十年后年终月圆之夜终於得偿所愿,然黑奎又至,並以王七性命胁迫,好在得林姓仙长相助,黑奎最终身死……” …… 把编撰好的《涂虚》放置一旁等待墨跡风乾,林云逸又取出一本蓝皮薄册,稍稍斟酌一二便提笔书写。 “黑奎,绰號黑风狼,原是葛岭山中一野狼,偶食山中灵果而萌生灵智,然觉修行正道缓且弱,遂走上吞食生人血肉的邪路……” “一日被一道人发现吞食生人,斗法不过只能匆忙逃窜,后加入八?洞,道人这才心生忌惮而退……” “月圆之夜,尾隨涂虚前来葛岭,欲以王七性命来换取帝流浆,並逼迫对方加入八?洞……” …… 望著编撰而成的《黑风狼》,林云逸心中倒也有些期待,这本算是目前写的最为完整的一个反派了。 待其风乾之后,他心道一声收取,摆放在桌面之上的三本蓝皮薄册瞬间凭空消失不见。 知晓收录成功,隨即林云逸也就出现在了案牘库中。 先是朝著正对案牘库大门的那排书架望去,只见如他猜想的一般,上面多出了两本。 其中一本为《王七郎》,另外一本为《涂虚》。 至於另外一本《黑风狼》,林云逸稍稍走了几步,低头一瞥,果然出现在了右侧相邻书架最下一层,与《冯顾》那本书册挨著摆放。 “倒也算是臭味相投”,林云逸感慨一声,转身来到正对大门的那排书架前。 抬手取下《王七郎》,心中默念一声提取,只见一颗如葡萄大小的青色圆珠从书中缓缓浮出。 “与先前圆珠顏色皆不相同,莫非这一次来了一部功法奖励不成?” 林云逸心內泛著欢喜,眼角涌现期待,抬手轻轻碰触,青色圆珠倏的没入眉心之內。 “竟然还是一门法术。” 接收完介绍信息之后,他多少有些失望情绪,但很快又恢復如常,这门法术说实话也不错,其名曰吐气成风。 吐气成风是一门入门易,精通难,无上限的法术。 初习此法便可以与武林高手一般轻鬆做到隔空熄烛关窗,但若想达至吐口气就能飞沙走石、风起云涌的境界,就不是那般简单了。 一来首重悟性,若是悟不透便只能原地打转,只能充作生活日常之用。 二来勤修不輟,日积月累之下总会有所精进,然而耗时再久也难大成。 沉吟片刻,林云逸转而取下取下《涂虚》,心念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颗如核桃般大小的银白光球浮现。 “莫非又来一门法术?” 林云逸面露苦涩,如今他拥有的法术可不少,有的还只是刚刚掌握,如招魂术;有的还只是小成阶段,如五行土傀术。 再加上刚刚新得到的吐气成风法术,足够他修炼很长一段时日了,若是再来新的法术奖励恐怕也只能是分心无暇。 心中这样想著,林云逸还是抬手轻轻触碰上去,刚一接触便见这银白光球迅疾没入了其眉心之內。 与此同时,一道介绍信息自动浮现在脑海之中。 然而未过多久,林云逸忽然面现狂喜之色,在几个书架之间兴奋地来回踱步。 这一次他终於等到了期盼许久的功法。 虽然这功法与他想像中的功法有很大差异,但是於他而言无异於天降甘霖。 此部功法名为《结璘奔月法》,即通过存思月中神仙、吞服月华精气,並配合咒语、叩齿等科仪来进行修炼。 修行至大成,可与月中五夫人同游,可补血脑精气,可驻顏长寿,可与日神同宴东蒙仙山。 总之这《结璘奔月法》乃是一部上等修行法。 闭目阅览良久,林云逸方才依依不捨的睁开双目。 转而来到了右侧相邻书架,他还有一次提取奖励机会未曾使用。 抬手取下《黑风狼》,林云逸心念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根尺许长的毛笔缓缓浮现。 其笔桿泛著墨黑幽光,而笔尖狼毫则隱现金色,不用细瞧便知晓这根笔不是凡物。 林云逸抬手轻触,下一刻脑海之中便浮现了一道信息,原来此笔名为奎木狼毫笔。 其乃是一根符笔,笔桿为墨玉,笔尖为狼毫,用来画符可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拥有节省法力、提升成功率等诸多优点。 “这还真是薅狼毛!” 林云逸在心中感慨著,不知黑奎知晓此笔来歷后又会作何感想。 第八十八章 玉贝传讯、赶尸匠 三样奖励到手,林云逸便没有在案牘库內多做停留。 回到外界,正当他把行囊內一些用不到的物品存放进储物囊时,忽然发现压在最下方的那枚婴儿拳头大小的乳白玉贝嗡嗡震动並泛著青光。 这是上次三方合作救治安吉全县百姓结束后,辛长苏辞別之际赠予的一枚传讯玉贝。 凡持此玉贝者,可相隔千里传讯。 “看来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林云逸心中闪过一抹猜测,隨即捏起玉贝,输入一缕先天之炁,顿时从里面传出一道熟悉声音: “林仙友,现下在何处云游?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今日联袂来到辛某府上求援,原因是烈日峰乌蛮想要强娶这两位仙子。” “乌蛮素来暴虐,两位仙子岂肯受辱,另乌蛮近半个月来已经接连攻破长留峰、琢光峰,数位同道或被杀或被擒,辛某判断对方恐怕是想一统外围群峰。” “目前辛某正在秘密联络佘君、牛道友、蜂道友等,准备联合对付乌蛮,不知林仙友可愿助一臂之力?” 耳听辛长苏传讯內容,他回想起了昔日参与对方开府之宴的美好记忆。 思索片刻,林云逸决定答应下来。 他绝非那种见到美女仙子走不动路的人,但也不妨怀有惻隱之心。 另外辛长苏前不久可是刚刚帮过自己,他若是拒绝反而有些不美。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的是自身实力又有显著提升。 纵使那乌蛮在龙王山外围乃是有数的道行高深精怪,这么多仙友同道聚在一起共同对付对方,想来也有几分底气在。 “辛仙友,林某现下正在余杭游歷,不日即可赶至岐云峰。” 林云逸简单回了一句,收拾一番,隨后就带著近乎空空的行囊结帐离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来时顺风顺水,船速极快,可返回之时再乘船便是逆风逆水,路上必然要耽搁些时间。 故林云逸打算直接穿山而行,如今他轻功有成,爬山越岭只等閒。 龙王山位於吴郡西北,只要一直沿著这个方向前行就绝不会走错。 从北门出城之后,又向前行了约莫四五里的样子,林云逸就已经来到了吴松岭脚下。 运转燕子三抄水,林云逸身轻如燕,轻轻鬆鬆就爬至岭顶,尔后认准西北方向就一路前行。 途中他瞧见了数条崎嶇蜿蜒的小径,大抵是猎户和採药人进山踩踏出来的。 林云逸脚程飞快,待日薄西山之时,大概已经走了近乎一半路。 天色渐渐黯淡,可於他而言並无什么影响。 又行了约莫十余里,林云逸忽然轻咦一声,只见前方隱约有一座建筑。 待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庙门儘是大大小小的窟窿,窗户亦是如此,並且还布满了厚厚的蛛网。 一只飞蛾不慎撞在网上,几只黑皮蜘蛛立时蜂拥而上,抢夺难得的美味。 庙前台阶长满了青苔,但其上有些足印痕跡,既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林云逸挥手打出一道柔和劲力,木门立时吱呀吱呀的向里打开。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的篝火灰烬,显然不久前有人在此留宿过。 走进四下环视一圈,並未有什么异常,林云逸便寻了个乾净地方坐下,准备休憩一会继续赶路。 大概过了半炷香,他耳朵忽然动了动,刚刚听到了几声铃鐺响,並且正缓缓由远及近。 夜幕降临,深山古庙,说不出的诡异气氛在钻进来的山风中荡漾开来。 “叮铃铃” “叮铃铃” 半柱香后,铃鐺响声已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林云逸还听到了十余人的脚步声。 “莫不是哪个村子的狩猎队?” 林云逸心有猜测,但隨即又摇摇头,猎户应该不会隨身带著铃鐺。 不多时一股淡淡的尸臭气息被山风卷了进来,他立时知晓来人身份了。 来人应该是一名赶尸匠,正带著客死异乡之人的尸首赶路。 因为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瘮人,故赶尸匠通常选择走夜路或者山路,藉以避开生人。 林云逸没有避让的意思,不过为了防止引发误会,还是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 火焰瞬间腾起,令得山神庙猛然一亮,这是向赶尸匠表明庙內有人。 庙外赶尸匠晃了一下铃鐺,十余个头戴斗笠之人齐齐止步,保持站立不动姿势。 挨个检查一遍確认没有什么异常后,其便向著庙內走去。 轻轻推开木门,赶尸匠已是瞧见坐在火堆后面之人。 竟是一位气质出眾,长相俊逸的年轻公子。 他心里不免有些讶异,猜测著这位年轻公子为什么会在这深山古庙之內过夜。 林云逸也看清了赶尸匠的模样,是一位身形瘦削的灰袍老者,面上堆满了褶皱,右手提著一个黄铜铃鐺。 身上有股淡淡的尸气、妖气与香火之气,但偏偏没有法力气息。 互视几眼后,灰袍老者率先开口道:“这位公子,小老儿赶路有些累了,想要在此庙內借宿一宿,不知可否?” 林云逸拱拱手回道:“老丈自便就是,在下也不过是位过客。” “这位公子,小老儿还带了些特殊客人”,灰袍老者拱手轻声道:“不过请放心,他们都只是些木头人,不打搅到公子的。” “无妨,庙內空间这般大,再进来二十个人也无问题的。” 林云逸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他已经感知到灰袍老者所言的特殊客人,不过是十几具尸体罢了。 “那小老儿就不打扰公子了”,说完这句话,灰袍老者便向庙外走去,准备带那些特殊客人进来。 望著对方背影,林云逸心中浮现好奇之色,对方身上带有尸气倒是不难理解,毕竟与诸多尸体长久待在一起必然会沾染一些。 可身上带有妖气和香火气息似乎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不过交浅言深之下,他也不好太过直白的询问灰袍老者。 不多时,对方便引著十余个头戴斗笠的特殊客人依次走进庙內东侧,与占据西侧的林云逸可以说是涇渭分明。 灰袍老者自顾自的寻了些柴火引燃,尔后在离自己最近的一位特殊客人所背竹篓內翻腾片刻,取出了一个水囊,两个干饼子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铁锅。 林云逸並未理会,自顾自的参悟《结璘奔月法》。 当灰袍老者面前小铁锅內水剧烈沸腾之时,林云逸却睁开双目望向了庙外。 若没有感应错的话,又有一拨人向著山神庙方向赶来了。 第八十九章 狐仙临身、二妖现形 又过了片刻,灰袍老者也似有所觉。 不过並没有太过在意,其经常在山中行走,也不乏和採药人、猎户同宿一地。 盏茶时间后,一胖一廋两个身背竹篓的人走了进来。 胖些的人拱拱手道:“这位公子、老丈,我们兄弟二人乃是山中採药人,想要在这里歇息一晚,不知可否?” 林云逸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然而灰袍老者却眉头紧蹙,仔细打量二人一番,用嘶哑的声音警告道:“借宿可以,但二位莫要在山神面前妄为。” 说完指了指高台上的山神塑像。 “老丈说笑了”,瘦些的人打了个哈哈道:“我们採药人每次进山之前都会祭拜山神,对於山神最为崇敬的。” 嘴上这样说著,但偏偏却对山神塑像之上的覆盖的蛛网和尘土视而不见。 灰袍老者没有说话,解下腰间繫著的竹筒,往里面倒了些热水,尔后把饼子撕成一块块泡了进去。 自顾自的吃喝起来,他没有贸贸然的邀请林云逸一同用些。 毕竟出门在外,谁都会提高警惕,通常不会吃喝別人的东西,以防被人下毒。 一胖一瘦两个人在靠近门口的圆柱位置坐了下来,用火摺子引燃了火堆。 一边小声嘀咕嘀咕著一边扫视著灰袍老者那十几位头戴斗笠、站的笔直的特殊客人。 林云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这一胖一瘦身上流露著淡淡妖气,显然是精怪幻化而成,不知为何却是盯上了庙內十余具行尸。 不知是不是被灰袍老者出言警告的原因,此二人並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交替往火堆里扔一些柴火。 然而林云逸很快察觉到不对,庙宇之內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微苦气味。 他立时屏住呼吸,望向一胖一瘦二人面前的火堆,只见一块药草根茎刚刚被引燃,散逸著一缕紫色烟气。 刚刚嗅到的微苦气味便是它散发出来的。 “看来二位是不把小老儿的话放在眼里了,竟使出这等下三滥手段”,灰袍老者有些后知后觉,但总归是发现了异常,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脸铁青的道:“既然如此那小老儿也就不客气了。” “这位公子还请在旁边避著点”,灰袍老者提醒一声后便摇晃起了手中铃鐺,同时口念咒语:“狐仙兵马法力无边,扶持真心,弟子在身边……” 见得灰袍老者竟念动咒语,一胖一瘦二人立时飞身扑去,想要打断对方。 林云逸正打算出手相助,但见得贴墙站立的十余具行尸竟然迅疾把灰袍老者团团围拢了起来。 他也就不急了,正好趁机看看这灰袍老者的底细。 “砰砰” “砰砰” 一胖一瘦二人接连挥掌,然而皆被行尸奋力挡了下来,持续不断发出了阵阵金铁交戈的闷响。 几息过后,灰袍老者咒语念动完毕,霎时间只见其身上闪过一抹红光,尔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身形变得佝僂,面上浮现魅笑,双脚轻轻一点,便飞身迎向一高一瘦。 “这是请狐仙上身了”,林云逸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望向灰袍老者,隱约见得一拖著狐尾的银髮老嫗身影。 “怪不得对方身上会有淡淡妖气,原来是请狐仙上身遗留下来的”,他想通了这一点,也知晓了灰袍老者敢於做赶尸匠的底气所在。 其家中必然供奉著一位狐仙。 狐仙上身,灰袍老者攻击愈发凌厉,再加上十几具身坚似铁的行尸合围,一胖一瘦二人显然有些势颓。 久攻不下,二人情急之下现出了原形。 林云逸望了过去,只见体胖之人本体是一头黑毛猪彘,体瘦之人本体是一只灰毛刺蝟。 两妖均把体型维持在了半丈长,之后便携带著凶悍之气直直朝著灰袍老者以及一眾行尸撞了过去。 狐仙临身,灰袍老者身形灵巧,又怎么会被轻易撞击到,只可惜那些行尸却是来不及躲闪,三五下便被撞的飞向四面八方。 其中一具朝著林云逸飞了过来,他单手一拍地面,整个人便向著旁边移动了半丈距离,避开了势大力沉的一击。 他回头望向斗笠飞落的行尸一眼,只见其身穿残破铁甲,身上布满刀戟之伤,似乎是死在战场上的兵卒。 再望向东倒西歪倒在地上的其余行尸,也俱是一般模样。 灰袍老者来回纵跃,看似在戏耍二妖。 然而到底不是其自身修来的力量,仅仅过了半炷香,灰袍老者身上的力量便开始消退了。 “公子还请速速离去,走的越远越好”,其从林云逸面前纵跃而过时急急说道:“小老儿最多只能坚持盏茶时间了”。 “砰”,然而就在对方分心说话之际,黑毛猪彘一头撞向了其腰腹。 虽然身上瞬间浮现一道红光令其免受伤害,但是那般大的撞击力道却未能一併卸下,使得对方直接被顶飞了出去。 林云逸早就开始暗中掐诀,就在灰袍老者即將落地之时,旁边一个丈许高的泥石巨人单手一捞,直接接住了对方。 他的突然出手,不止灰袍老者很是意外,就连二妖也有些瞠目结舌。 毕竟先前双方都只把林云逸这个皮相不俗的年轻公子视为了凡人。 “你是什么人?”望著忽然出现的泥石巨人,黑毛猪彘止住脚步,略有些忌惮的说道:“我们兄弟乃乌蛮將军麾下使者,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乌蛮將军?岳某早就听闻过乌將军名號,在龙王山一带可谓赫赫有名”,林云逸先是给自己冠了个假姓,接著面上流露出敬仰之色道:“不知二位为何要出手击杀这位赶尸匠?” “此事说出来倒也无妨,三日后乃是乌蛮將军大喜之日,届时將会同时迎娶两位新娘”,黑毛猪彘略有些激动地说道:“这等重要的日子,我们兄弟两个自然要备上一份厚礼。” “这个赶尸匠所驱使的十余具行尸,生前皆是百战老兵,用来炼尸最適合不过,故我等才会向其出手。” 听闻此言,灰袍老者立时怒声说道:“哼,休想打这些行尸的主意,此乃战死疆场的兵卒,其內蕴藏著庞大怨气,若是不能引其归乡消解,只怕某一会就会爆发出来,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第九十章 出手、喜帖 当然这些话乃是衝著林云逸所言的。 见得这位年轻公子一出手便召唤出了一个泥石巨人,灰袍老者哪里还不知晓自己先前看走了眼。 枉自己先前还劝说对方儘快逃离,殊不知对方竟是位有道行法力在身的仙真高人。 他此次所接引的客人皆是在南疆战死的百战老卒,几乎每一人手上都沾染了无数鲜血。 这些人生前的执念乃是战场杀敌,死后的执念却是叶落归根。 若是消解不了这些百战老卒的执念,不仅魂归阴司的亡魂不会安寧,而且身躯也会渐生怨念,长此以往必然会引发尸变。 灰袍老者之所以接下这单委託,固然有艺高人胆大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供奉狐仙眼馋其中的功德。 好在一路上有狐仙庇佑,才並未出现什么岔子。 然而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不曾想这些客人竟被两个皮糙肉厚的妖怪给相中了。 “既然知晓我家將军名號,还望岳道友不要插手此事”,黑毛猪彘晃了晃脑袋,两只泛黄獠牙闪烁著锋锐寒光,半是客气半是威胁的说道:“待我们兄弟回府之后定会向將军回稟道友今日善举。” 林云逸一会儿看看灰袍老者,一会儿看看二妖,做出了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但右手在袖中却是掐诀不止,准备施展雷公令来个一击必杀。 “岳道友,还在犹豫什么?”,一旁的灰毛刺蝟撇撇嘴道:“只要你速速让开,我们兄弟送你一张喜帖如何?” “这位公子,万万不可答应”,此时狐仙力量已经离身,灰袍老者有些气喘的哀求道:“一旦这些百战老卒尸首被妖魔利用秘法炼製,必然会造下滔天罪孽的。” 林云逸自然知晓这一点,他故意做出犹豫神色,不过是为了迷惑面前两个妖怪罢了。 “敕”,法诀已成,他抬手一甩,雷公令立时悬浮在黑毛猪彘头顶。 另外一边的五行土傀儡也当即领命,一步迈出便已出现在灰毛刺蝟身前。 隨即举起锅盖大小的拳头猛然当头砸下,势大力沉带来尖锐的音爆声。 “唧唧” 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攻击,灰毛刺蝟立时伏身蜷缩,同时全身利刺爆长,只是瞬间就恍若变成了一根根锋锐长钉一般。 然而灰毛刺蝟此刻也是昏了头,泥石傀儡根本没有痛觉,又怎么会惧怕这一招。 眨眼间已是一拳接一拳的重重砸在其身上。 至於黑毛猪彘在察觉到头顶上空忽然一个身泛银光的木牌並锁定自己之后,也是亡魂大冒。 来不及多做思考就下意识的转身逃跑,然而速度再快又岂能快过雷电。 伴隨著一声轰隆炸响,黑毛猪彘头顶重重挨了一记。 眼瞅著就要撞上庙墙,其整个身躯却轰然倒下,满是黑毛的四条腿胡乱蹬踢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雷公令的威能依旧强悍,但催动时消耗的法力也有些恐怖。 感慨一声,林云逸望向另一处战场,只见泥石傀儡大占上风。 其实灰毛刺蝟也是昏招叠出,若是拼著挨上几击转身就逃,说不定还真有可能逃出生天。 然而对方倒是个死心眼,只以为蜷缩成一团便能够求得生机。 殊不知其引以为豪的针刺在泥石傀儡面前根本毫无作用,然而此时再想逃已是悔之晚矣。 隨著一记记锅口大的拳头重重砸下来,很快其就步了同伴后尘。 蜷缩成球的庞大躯体竟被活生生砸成了肉糜,让一旁的灰袍老者直嘆傀儡的残暴凶狠。 林云逸抬手一勾,雷公令立时乖巧的返回掌心,同时迅疾施法散去土傀。 此时他体內丹田几近空空如也,暗自调息片刻后方才迈动步子。 上前挨个仔细搜查一遍,只发现了五张烫金喜帖。 暗道一声穷妖,便打开喜帖翻阅了一遍,发现上面所说的乃是乌蛮即將成亲、广邀各路同道齐聚的內容。 五张之中有两张是指名道姓的,另外三张则没有指明送给谁。 林云逸猜测这应该是用来让猪彘和刺蝟二妖自由邀请的。 毕竟龙王山周边妖魔精怪很是不少,有的根本不闻其名,不过若是遇上陌生的也可以邀请前来,届时这些未曾署名的喜帖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或许成亲是表象,藉机统合才是真!” 林云逸在心內自语一声,隨即便把这几张请帖收了起来,届时说不定会有用到的地方。 “在下还有事要办,就先离去了”,林云逸拱拱手说道:“为了以防万一,老丈最好也儘快离开这里。” “刚才的动静不小,若是引来別的妖魔精怪就麻烦了”,说完这句话,他便大步走出庙门,很快没入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灰袍老者朝著林云逸背影拱拱手道:“小老儿拾掇一下这些客人就立即离去”。 “幸好这些客人没有损坏”,其一边感慨著一边扶著站起,心中暗道侥倖:“若非它们身披铁甲,又施展过秘法,且两个妖怪手下留情,否则还真不好交差了!” 临近年终,山中格外幽冷,就连虫豸都蜷缩在洞穴中,不愿浪费丁点力气鸣叫一声。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时而沿著山间小径大步流星,时而又在一棵棵树冠间飞跃。 及至夜半时分,林云逸站在一处峰顶,向西北眺望。 明月照耀之下,岐云峰已是遥遥在望。 半个时辰后,林云逸已是来到山脚。 在穿越一片竹林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望向数丈之外的地面上,只见一个身泛黄光的矮小身影从地面钻了出来。 不是竹青云还能是谁。 认出来人是谁后,其立时奔了过来,嘴角含笑道:“林仙友,你也来帮助狐仙了?” 竹青云比林云逸更早知晓乌蛮的谋划,但同时也深知乌蛮的厉害,所以先前很是忧心忡忡。 不过隨著越来越多的朋友应约而至,他又开始佩服狐仙的厉害,竟能邀来这般多助力,如此未尝没有希望对付乌蛮。 林云逸不知竹青云所想,点点头道:“林某与辛狐会乃是知己,他有事,自然要过来帮帮场子。” 顿了顿后,林云逸和声问道:“倒是竹仙友你怎么没在峰顶,反而来到这里了?” 竹青云眨了眨眼,轻声说道:“今日陆陆续续有不少同道应约而来,我便和狐仙討了个迎客的差使,在这为客人引路。” 第九十一章 幻阵五重、商议对策(求追读) 林云逸点点头,对方对於辛长苏甚是濡慕,自然会全力相助的。 “山顶布有幻阵,我来为林仙友引路”,竹青云轻声说道:“狐仙布置的幻阵十分不凡,你是没见到,当时峰顶之上月华倾泻,云海翻涌,当真是声势浩大的紧。” 一提起辛长苏,竹青云就双目泛光,话题不断。 林云逸自然不会大煞风景,时而微微頷首,时而出声夸讚,令得对方稚嫩面孔满是欢喜。 “竹仙友,如今都有哪些同道来了?” “有佘君、穹元、牛道友、蜂道友……”,竹青云掰著手指头挨个报了一遍道:“目前来了十一个道友了。” 林云逸感慨道:“今日能有这般多同道前来,与辛狐会广结善缘不无关係啊。” 狐狸靠结缘修行,辛长苏正是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否则怎么会有这般多同道甘冒风险而来。 要知道乌蛮此人睚眥必报,道行又高,山中大多精怪寧肯搬家逃亡也不愿得罪对方的。 二人一路纵跃,当穿过山腰林海之后,林云逸停下了脚步。 只见前方四周云遮雾绕,饶是他目力非凡,也难以洞穿內里。 “这便是辛狐会布下的幻阵?果真是好大手笔!” “阵法之內还会有更令人吃惊的变化哩”,竹青云轻笑著说道:“进去之后林仙友可要跟紧我,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幻阵之中。” “昨日穹……”竹青云本想举个例子,但话刚开了个头便止住了,只因他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林云逸一听穹姓便知晓是谁了,不过对方既然没有说下去,那他也就当做不知便是。 “乌蛮怎么突然起了一统龙王山外围区域的心思?” “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断断续续有零星消息传出来,言说是背后有人怂恿支持”,竹青云小声说著,一脚迈入了云雾之內。 林云逸见状紧跟在后,他可不愿意成为竹青云口中的谈资。 “咦?”一进入阵法之內,他立时讶异起来,因为面前不是团团云雾,而是绿树林海,与正常青山一般无二。 “这些树木可碰不得,否则眼前场景就会再生变化,届时想要走出去就会麻烦不少的”,见得林云逸似乎想要抬手触碰旁边树木,竹青云立时提醒道: “这座幻阵足足有五重变化,陷入的重数越多就越难出阵!” 林云逸拱手道谢一声,尔后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一边跟隨竹青云前行,一边仔细观察四周。 行了约莫二三百步,总算是有了些新发现。 一部分青翠林木树干之上均有一根肉眼难见的银白光丝。 再结合竹青云行走之时每一次落脚点,林云逸隱约把握到了出阵关键。 不过他也知晓適可而止的道理,之后便转移了注意力。 半炷香后,便已走出了幻阵。 抬头望向峰顶中央,一座三层古色古香的典雅竹楼立时映入眼帘。 四周兰盛放,还未走近便觉有阵阵馨香扑鼻。 此时明月当空,银辉洒落下来,更添一份清幽。 有客到来自然瞒不过此间主人,当林云逸与竹青云还未走至楼前,辛长苏已是出来相迎。 “林仙友,这一次麻烦你了。” “辛狐会,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林云逸拱拱手,问道:“可定下了对付乌蛮的章程?” “林仙友,还请到里面详谈”,辛长苏抬手做邀请状,扭头瞧见目露期待之色的竹青云,便会意的说了几句诸如山下迎客辛苦之类的夸讚话语。 果不其然,听得此言之后竹青云立时喜笑顏开,匆匆告別一声就朝山下飞奔而去。 一副能量十足、干劲满满的样子。 辛长苏轻笑著道:“让林仙友见笑了,青云性子素来如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林云逸頷首微笑道:“竹仙友天真烂漫,心性单纯,林某倒是希望他慢一点长大。” “长大后就需要考虑许多事,有时候还会身不得已,成年人的世界太过复杂了些。” 听闻此言,辛长苏双目闪过一抹意外之色,隨后和声说道:“看得出林仙友对於青云很是爱护,辛某倒是要替他说声谢谢了”。 林云逸摆摆手,隨后一路寒暄著向二楼行去。 刚一进古色古香的厅,他便见得里面几乎坐满了。 四下扫视一圈,已是见到好几个熟悉面孔。 坐在靠后位置的穹元看见是林云逸来了,立时点头示意。 “辛某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林云逸林仙友,神通法术俱是不凡。” “林仙友,辛某来为你介绍在座的诸位同道”,辛长苏和声说道:“这位是佘君,你先前见过的”。 对於这位,林云逸自然印象深刻,对方始终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他拱手打了声招呼,佘君淡淡回了一礼。 接著辛长苏来到了下一处位置,轻笑著说道:“林仙友,想来你对这二位也不会陌生。” “自然不陌生”,林云逸回了一句,尔后朝著面前两位窈窕仙子拱手说道:“许久未见,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愈发貌美了。” “林仙友说笑了”,二人起身回了一礼道:“这次是我们姊妹二人给大家添麻烦了。” “二位仙子之事,林某也有所耳闻”,林云逸轻声说道:“乌蛮残暴弒杀,我等本就该齐心对抗的。” “若是任由对方肆无忌惮的出手,恐怕龙王山外围区域很快就会完全落入其之手。” “林仙友说的在理”,一个身穿五彩羽衣的清秀少女开口附和道:“乌蛮狼子野心,与其被他各个击破,倒不如联手一战!” 林云逸抬头望去,只见少女面现怒容,两个白皙拳头紧握,显然对乌蛮恨之入骨。 “林仙友,这位是牛道友……” …… 一一介绍完毕后,林云逸坐在了穹元身旁的空位上。 辛长苏在主位坐下,斟酌片刻后说道:“如今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身处岐云峰的消息已被乌蛮知悉,想来不日就会动身前来。” “不知接下来诸位有何高见?” 辛长苏话辛一落,全场立时小声议论起来。 林云逸也苦思冥想著,他先前在山神庙得到那三张没有署名的喜帖时,心中倒是萌生了一个初步想法。 只是此法实行起来有些难度,一旦稍有疏忽便会面临九死一生的局面。 第九十二章 对策、花校尉(求追读) 未过多久,蜂芒站了起来,四下拱手一圈道:“诸位,依蜂某来看,不如我等在山脚设下埋伏,以逸待劳之下必然有奇效。” “我看此方法可行”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听一位秀才说过,这是兵法计谋” …… 有人支持,但也有人反对。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山脚地势开阔,也就初始能够占得上风,但后续可就不好说了!”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林云逸望了过去,只见说话之人是一位手拄拐杖的耄耋老者。 先前辛长苏曾经给他介绍过,此老者姓松名延年,寿元悠长,学问渊博。 “依老夫之见,我等完全可以利用山中幻阵来伏击乌蛮。” “届时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必然能够大获全胜。” “松老说的在理” “我赞同松老意见” …… 不一会儿,赞同的人就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先前倾向在山脚设下埋伏的也纷纷改弦易辙。 利用幻阵伏击乌蛮,林云逸也觉此方法不错,不过他心中也有几分隱忧。 上次参加辛长苏开府之宴时,林云逸便从竹青云口中了解了一些关於乌蛮的信息。 此妖不仅道行高深莫测,而且麾下精怪眾多,著实难以对付。 除此之外,林云逸还有些担心辛长苏。 只因主持山中幻阵同时困住这般多敌人必然消耗颇大,若最后强行透支法力维持,那將对於其后续仙途十分不利。 “仅靠辛狐会独自运转大阵怕是力有未逮,而老夫法力还算雄厚,愿从旁协助一二。” 一道声音响起,林云逸扭头望向松延年,对方倒是把后顾之忧都想到了,並且还主动自荐。 “似乎有些太过热情了!” 林云逸心道一声,但转念一想其乃是辛长苏邀请而来的,双方交情必然不错。 而自己若是没有证据仅凭一点直觉就怀疑对方,只怕全场无一人相信。 想到这里,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松延年,把心中刚刚生出的一丝怀疑压在了心底。 “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我等就在山中大阵之內埋伏!” “此册之上记载著进出大阵方法”,辛长苏从袖中摸出一本黑皮薄册道:“诸位都是辛某可信之人,还望不要外传。” “放心” “不会的” “俺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 “松前辈愿从旁辅佐运转大阵,辛某自是求之不得”,辛长苏拱手致谢道:“如此便可以激发出大阵全部威能,我等又能多出些胜算”。 “说来惭愧,老夫也就因为活得岁数大了,法力才雄厚了些”。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林云逸,嘴唇蠕动几下,几经犹疑最终还是未把心中怀疑说出来。 不多时,穹元把记录阵法出入方法的薄册递了过来。 他细细翻阅一遍,发现其是根据天罡七星步衍化而来。 虽然步数不多,但是胜在变化无穷,一步踏错就会进入下一层幻阵。 把所有变化图形都熟记於心后,林云逸便把薄册递给了蜂芒。 …… 接下来眾人便皆长驻在幻阵之中,熟悉阵法变幻,静待乌蛮上门。 及至第二日正午,一大片黑雾忽然凌空悬浮在岐云峰上空。 尔后从中传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辛长苏,你听好了,速速交出二位仙子,否则踏平你的峰头,烧毁你的府邸”。 “哼,好大的口气”,辛长苏的声音自下方悠悠响起:“纵使乌蛮亲来也不敢说如此大话。” “辛长苏,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敢直呼我家將军名字”,先前那道尖锐刺耳声音再次响起:“既然不主动交出来,那就休怪我等动手了。” “儿郎们,给我冲!” 话音刚落,黑雾之中便源源不断有手持兵器的小妖嘶吼著跃下。 这些小妖连完整的人形都幻化不出,显然道行不深。 一接触地面,还未走出两步便完全陷入了幻阵之內。 包括林云逸在內的己方人马立时出手袭杀。 霎时间惨叫声,廝杀声不断在阵法之內响起。 林云逸手提一把长剑,片刻之间便击杀了两只小妖。 一只鼠首人身,一只羊首人身。 都不需要他催动先天之炁,只需动用內功瞄准弱点便可轻鬆打杀。 黑雾之內,一个黑壮汉子躬身朝著旁边一位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轻声说道:“校尉,这岐云峰上有阵法,刚才那些儿郎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无妨”,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摆摆手道:“自从將军招兵买马的消息传出后,一些老弱病残都混了进来,正好趁此机会消耗一批,省的浪费血食。” “校尉说的是”,黑壮汉子恭维著说道:“假以时日,校尉手下必然会拥有一支无敌强兵。” 近百个小妖,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被全部抹杀乾净。 穹元甩了甩手中钢叉,轻声说道:“林兄,你可知这次是谁带队前来攻打岐云峰?” 林云逸摇摇头道:“林某还真不清楚,莫非穹兄知晓?” “听话听音,来者应该是乌蛮最为倚重的厉了”,穹元面露慎重之色道:“据传此獠奸滑狡诈,诡计多端,擅用计谋。” “不晓得对方刚刚怎么会放任这些小妖前来闯阵,简直是白白让手下送死。” “听穹兄所言,恐怕对方是在动什么歪脑筋”,林云逸沉吟片刻后轻声嘆道:“这种敌人往往最可怕。” 与此同时,黑雾之內,黑壮汉子正躬身朝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轻声询问道:“校尉,接下来该如何做?” “怎么做?你们几个下去试一试这阵法。” 一道尖锐冰冷声音传来,黑壮汉子立时面露惶恐之色道:“校尉大人,这……” “哼,怕了?”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冷笑一声道:“本校尉麾下就你们几个可用之人,岂会让你们白白送死!” “你们几个附耳过来,进入下方阵法之后这样……” “校尉真是计谋无双” “校尉真乃兵仙在世” …… 一时间几个精壮汉子连连拍起了马屁,令得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愜意的眯起了双眼。 第九十三章 铜镜、暗手(求追读) “好了,你们几个现在就下去”,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摆摆手道:“切记按照本校尉吩咐的去做。” 六个精壮汉子齐齐躬身应是,尔后相继跃下黑雾,闯入了下方阵法之內。 目送手下背影消失不见,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寒光,尔后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镜。 铜镜边缘锈蚀斑斑,镜面也有些模糊,但从对方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必然不是一件凡物。 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左手持镜,右手呈剑指,不一会儿指尖便泛出淡黄光芒。 尔后默念口诀的同时剑指前伸,直直朝著镜面打出了那道黄芒。 光芒很快蔓延至整个镜面,接下来便犹如心臟跳动般不停闪烁。 与此同时,下方幻阵之內,盘膝坐在辛长苏不远处的松延寿,忽然抬手摸了摸衣襟。 隨后瞥了一眼前方正全力施法维持阵法的挺拔身影一眼,面上瞬间闪过一抹愧意。 但不多时,手指也轻轻微动起来,似乎在掐动什么法诀。 第二批敌人进入阵法之后,很快被包括林云逸在內的己方人马察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这些精怪实力明显远超第一批那些小妖,很难在短时內解决掉。 林云逸所镇守方向並未有敌人闯入,不过仍是全副警惕。 当他悄声巡逻至先前所击杀的一具小妖尸体前,竟然发现对方尸体似乎乾瘪了一些。 “有些古怪!” 心下生疑的林云逸立时停下,观察片刻后终於確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定眼观察之下,这些小妖尸体內的血肉正一点点挥发著。 心道一声不好,林云逸立时向著阵法中心位置奔去。 他要把这一发现告知主持阵法的辛长苏。 若没有猜测错误的话,派遣那些不堪一击的小妖闯入阵法,乃是厉故意为之。 至於其目的不外乎是以邪法破掉大阵,尔后把辛长苏招来的帮手一击击溃。 盏茶时间后,当林云逸抵达阵法核心位置,就见得松延寿右手五指间隙夹著十余根泛著青光的寒针,正欲甩出。 “小心!” 见得这一幕,林云逸立时高喝一声。 闻听此言,专心维持阵法运转的辛长苏立时没有丝毫犹豫的飞身躲避。 同时身躯之上还迅速浮现一道银白光芒。 眼见有人坏自己好事,松延寿狠狠瞥了一眼林云逸,同时朝著辛长苏甩出了手中十余根泛著青光的寒针。 “叮叮” “叮叮” …… 青光寒针很快便与护体仙光撞击在一起,並发出了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 然而虽有林云逸高声提醒,但松延寿到底是法力雄浑,在接连挡下七八根青光寒针后,剩余几根还是刺破了护体仙光。 眼瞅著就要刺入身躯,关键之时辛长苏腰胯间忽然浮现银白蓬鬆长尾,接连几个甩动便把几根青光寒针扫落一旁。 “松前辈,你!”险之又险逃过一劫的辛长苏,目光冰冷的喝问道:“看来前辈早已暗中投靠乌蛮了。” “投靠?那倒还不至於”,松延寿瓮声瓮气的说道:“老夫与乌將军只是利益交换罢了。” 老气横秋的回了两句,其便扭头望向了林云逸,摇摇头道:“千算万算,不成想被你这个小辈坏了好事。”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晚了”,松延寿手捋短须,冷声说道:“但愿还有再见之日,不过老夫认为希望很渺茫。” 说完这句话,其便迅疾飞身离去。 “还想走?”辛长苏爆喝一声,抬手甩出五六个草人。 草人刚一落地便化为了银甲神兵,纷纷朝著松延寿追击而去。 这边辛长苏刚要准备上前和林云逸道谢,孰料对方瞬间眉头蹙起,尔后也高喝一声小心。 声音洪亮,几乎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阵法空间。 出於对辛长苏的信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施展护身手段。 “嗡嗡嗡” “嗡嗡嗡” …… 几息功夫,阵法空间上空竟然浮现出近百颗西瓜大小的猩红血球。 这些猩红血球仍在急剧膨胀,爆破显然就在顷刻之间。 与此同时,岐云峰上空黑雾之中,身著银甲的清瘦年轻人朝著手中铜镜再次打出一道黄芒。 尔后反手朝著下方山中云雾罩去,霎时间只见无数比蛛丝还细的血线如离弦之箭般没入阵法之內。 “砰” “砰” …… 眨眼间,悬浮在阵法上空的近百颗西瓜大小的猩红血球同时爆裂开来。 察觉到地面传来的剧烈颤动以及迅疾由远及近的气浪,林云逸立时摸了摸左手手腕之上的雪白珠串。 风穴冰蚕听到呼唤,立时张开小嘴朝著四周徐徐吐出了一口深蓝寒气。 霎时间便见一个淡蓝厚实冰罩迅疾成型,把林云逸严密的防护起来。 趁著还未彻底合拢,他朝著不远处喊了一声:“辛狐会,这边!” 辛长苏瞬间会意,立时身化一道残影,在冰罩即將合拢之际躥了进来。 “刚才多谢林道友提醒,否则辛某怕是要著了对方的道!” 拱手道谢一声后,辛长苏嘆了一口气:“辛某一直把松老视为长辈,未曾想竟然要谋害我等,当真是世事难料。” “事已至此也无需太过感怀。” 就在林云逸还想要再劝慰几句时,无数猩红血针簌簌打在了淡蓝冰罩之上。 这些血针从四面八方而来,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若是没有防护的话,只怕很快就会变为细密筛子。 辛长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层淡蓝冰罩支撑不住,不过见隨著流逝依旧岿然不动后,其也就真正放心下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仙友神通见长,当真是可喜可贺!” 林云逸拱拱手道:“辛狐会太过折煞在下了。” 强劲气浪裹挟著猩红血针,足足持续了约莫四五十息方才停止。 此时淡蓝冰罩外面已是猩红斑斑,无数血渍匯聚成水缓缓向下滴落。 这些血水似乎具有强烈腐蚀作用,但凡流过的地方都出现了一些消融痕跡。 “不知道其余同道怎么样了?”辛长苏嘆口气道:“但愿他们都无事。” 林云逸和声回道:“刚才诸位同道想来都已经听得提醒,如此定然来得及施展护身手段的!” 第九十四章 阵破、再谋 “似乎攻击已经停止了。” 林云逸轻道一声,摸了摸左手手腕,便见风穴冰蚕张口一吸,淡蓝冰罩立时迅疾消解。 辛长苏朝这边扫了一眼,只以为是一件法器。 而法器乃是个人隱秘,他自然不会多问。 待得淡蓝冰罩消失,只见先前幻阵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疮痍。 “可恨”,辛长苏闭目感应片刻后怒声道:“松延寿竟然趁机把二位仙子劫持走了。” 林云逸抬头上望,只见黑雾已经消失,想来对方应该与厉匯合一处前往烈日峰领功去了。 “林仙友,你我先分头搜寻其余道友”,辛长苏很快冷静了下来,轻声说道:“至於解救二位仙子之事,稍后从长计议。” “善” 林云逸点点头,尔后朝著穹元所在区域飞奔了过去。 来到地方,他四下搜寻一圈,忽然听得几声轻咳。 顺著声音来源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熟悉身影从一棵倒地古树树干之內浮现出来。 不是穹元还能是谁,然而如今对方的样子著实有些悽惨,身影黯淡,行走踉蹌,显然受创不轻。 “穹兄,你怎么样?” “咳咳,多谢林兄关心”,穹元摆摆手道:“受了些伤,不过没有什么大碍,休养些时日便能恢復如初。” 林云逸点点头轻声说道:“那就好。” 就在二人继续四下搜寻其余同道之时。 一团黑雾已是飞出了岐云峰百里开外。 黑雾之上,身著银甲的消瘦年轻人朝著一旁的耄耋老者拱手谢道:“此次多谢松老出手帮忙,否则还不会如此轻鬆就把二位仙子迎出来。” “校尉无需这般客气,你我皆是为將军办事而已”,耄耋老者摆摆手道:“只是老夫有一个疑问,为何这一次不直接把岐云峰上下屠戮个乾净?” “某又何尝不想”,身著银甲的消瘦年轻人缓缓说道:“只是那辛长苏背后有天狐院,且其本人还是九品仙官,直接把其打杀难免会有麻烦。” “虽然这一次未能把对方置之死地,但想来绝对受创不轻,再加上岐云峰如今已是遍地污浊,恐怕不日就会搬迁了。” …… 半炷香过后,林云逸与辛长苏已是搜寻到了所有人。 除了牛之礼、佘君等几位道行高深者受了些轻微伤外,其余皆受创不轻,不过好在未伤及根本,静养些时日总能恢復如常。 至於竹青云这个小大人倒是机灵的很,一听到辛长苏高声警告,便立时遁入了地下深处。 待眾人齐聚后,辛长苏躬身赔礼道:“诸位,此次失利皆错在辛某,害得这般多道友受伤,就连二位仙子也被掳走” “此次错不在辛狐会”,竹青云第一个出声维护:“实在在松……松延寿这老匹夫隱藏太深,竟然早就暗中投靠了乌蛮。” “竹仙友言之有理,辛狐会无需內疚”,蜂芒附和道:“实在是我等不识松延寿的真面目。” “二位道友说的对,谁能想到一向德高望重的松延寿竟然早就成为了乌蛮爪牙”,顿了顿,牛知礼冷声说道: “牛某又何尝不是看错了此人,从现在起与其恩断义绝。” …… 鑑於山顶满是狼藉,眾人便来到竹青云所在竹林。 竹林清幽,隱謐安静。 一座二层竹楼隱藏在竹海中央。 包括穹元在內的几位伤者被安排到二层疗伤,而林云逸、辛长苏他们则在一层客厅商议著如何救出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 “牛某虽然没有亲自去过烈日峰,但对那里的情况也有所耳闻”,牛知礼双目遥望远方悠悠道: “乌蛮近来一直招兵买马,麾下小妖数不胜数,烈日峰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为过。” “我们想要偷偷潜入还是比较困难的……” 听完牛知礼所言,在场几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林云逸看出了几人的顾虑,他们担心没把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救出来,反而又把自己陷进去。 先前在岐云峰可以说是占据主场优势,依託阵法消磨乌蛮力量所冒的风险也比较小。 但是这一次不同,若想救出二位仙子势必要深入虎穴,期间所冒风险势必会比先前高出数倍不止。 “诸位仙友,林某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施行起来有些困难”,林云逸从怀中摸出三张未曾署名的喜帖,轻声道:“诸位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辛长苏、牛知礼、佘君顺手接过,尔后便翻阅起来。 “林仙友是从何处得到这几张喜帖的?”辛长苏看完之后便知晓了林云逸所说的主意,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问清喜帖来歷。 若是来歷有问题,那持喜帖进入之人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了。 “诸位仙友”,林云逸拱拱手轻声道:“这几张喜帖乃是林某机缘巧合得来的,当时林某在一座山神庙休憩,先有一赶尸匠护送一批百战老兵进来……” “林某总共得到五张,其中两张指名道姓,剩余三张未曾署名。” “原来如此”,辛长苏点点头道:“那我等倒是可以用这三张喜帖做些文章。” “林某也是这般想法,只是施行起来有两个困难。” “其一是我等进入烈日峰势必要变幻容貌,且不能轻易被看破。” “其二是我等持帖进入之后只能智取,否则便会面临生死危局。” “林仙友考虑周全”,牛知礼轻声道:“变幻容貌倒是不难,我等在座几人之中便有一位高手。” 说完之后便扭头望向辛长苏。 “辛某对於幻术有些心得,只要不被乌蛮、松延寿等几个道行高深之辈长久直视,应当能够瞒天过海。” “那第一个问题就解决了”,林云逸点点头道:“至於如何智取,林某倒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还望诸位指正一二。” 牛知礼急急催促道:“林仙友快快说来便是,我等洗耳恭听。” “林某打算混入烈阳峰后伺机下毒,只是对於这毒要求很高,否则起不到什么大的效果。” 林云逸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不仅想救出二位仙子,而且还想顺带解决掉乌蛮。 “下毒是个好方法”,牛知礼抚掌笑道:“至於毒的事也好解决,佘君便是此中高手。” 第九十五章 鸟雀探路、持帖上山 “那么接下来便是人选的问题了”,辛长苏轻声说道:“今日之事说来乃是因辛某而起,此行我自然要参与。” “算我一个”,佘君难得主动开口:“佘某的毒有些特殊,必须亲自下,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 林云逸轻声说道:“此主意乃是林某所出,我岂能不去!” “也罢,既然三位仙友主动要去,牛某也就不爭抢了”,牛知礼拱拱手道:“届时牛某会在外围接应。” “还有我” “同去” …… 其余几位伤势较轻之人也纷纷响应。 今日被松延寿、厉弄得灰头土脸,他们心中自然有气。 虽说不敢就此杀上烈阳峰,但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眾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確认行动方案没有什么疏漏方才结束,之后便各自养精蓄锐去了。 辛长苏是个例外,他寻了处僻静之地,口中发出了悦耳动听的鸟鸣之声。 不一会便有几只鸟雀振翅飞来。 他单手掐诀,拂袖一挥,这几只鸟雀双目瞬间浮现出一抹呆滯之色,但很快却又恢復如常。 嘰嘰喳喳鸣叫著,振翅向著西方飞去。 在林云逸、辛长苏等人备战之际。 千里之外一座豪华阴府內,一位盛装老妇人却是喜笑顏开: “一个小小狐会,名录仙籍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成了丧家之犬!” 良久过后,老妇人拍了拍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躬身走了进来。 “郡君,您有何吩咐?” “这一次乌蛮办的事情不错,听闻他明日就要结亲,你就代老身送上一份贺礼吧。” “是,老奴遵命” ……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到了乌蛮结亲之日。 林云逸、辛长苏、佘君早早就离开了岐云峰。 飞出十余里,三人降落地面。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三道身影重新腾空。 然而与之前相比已是模样大变。 一道身影鬼气森森,两道身影妖气浓郁。 正是改头换面之后的三人。 林云逸並未让辛长苏帮忙易容幻化,一开始对方还有些不解。 但当他穿上鬼皮变为一只周身縈绕鬼气的黄皮鬼后,无论是辛长苏还是佘君都面露震惊。 因为林云逸身上全无一点人气,若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先前还有些担心,林仙友到底是人躯,身上並无半点妖气,纵使易容幻化也比较容易露馅”,辛长苏四下打量一番道:“如今倒是再无一点隱患了。” 佘君也在一旁点点头。 …… 日暮时分,一鬼二妖降落在一座荒凉的石头山山顶。 “前面那座山峰便是烈日峰了”,辛长苏抬手指著前方十余里外的一座山峰,道:“此峰最早並不是叫这个名字,传闻乌蛮所修行功法需要汲取太阳之气,故以烈日命名。” 遥望高耸入云的烈日峰,林云逸有些纳罕。 在他想来,此峰必然是阴云笼罩的大凶之地,可如今望过去倒是有些正大光明之意。 似乎看出了林云逸的困惑,辛长苏从旁解释道:“烈日峰上也布设有大阵,而且还是比较高明的阵法。” “虽然阵法名字不详,但是传闻其防御力惊人”,佘君从旁补充了一句。 “此阵法確实不俗,不过大抵是因为乌蛮就要结亲的缘故,这两日防守有些鬆懈”,辛长苏轻笑著说道:“昨日辛某神念附在几只鸟雀之上,悄悄潜入了烈阳峰,经过一番寻找终於与二位仙子联繫上了。” “她们二人被关在峰顶一座偏殿之內,除了不能外出之外其余都还好。” 林云逸与佘君互望一眼齐齐说道:“那我等也就可以稍稍安心了。” 辛长苏点点头,尔后双手一掐诀,兴起妖风带著林云逸、佘君向烈日峰飞去。 及至近处,他们这一鬼二妖降落在山脚下,尔后远远跟隨著一只人首鹿身的妖怪身后走向入口处。 “鹿洞主,您可是贵客,快里面请”,见得来者之后,一个负责把守入口的高壮汉子匆匆上前拱手行礼,道:“我家將军知晓洞主今日亲来必然心生欢喜。” “今晚乃乌兄弟大喜之日,本洞主岂能不来”,人首鹿身的妖怪哈哈大笑几声,隨后径直通过了入口。 把手入口的妖怪却是连对方的喜帖都未检查,便直接痛快的放行了。 “咦?三位客人倒是面生的紧”高壮汉子仔细打量一番后闷声问道:“不知诸位从何而来?” 辛长苏一边递过去喜帖,一边笑著道:“我们兄弟三人一直在桃元山闭关苦修,近日外出游歷之时恰巧结识了乌將军派出的使者,相谈甚欢之下便赠与了三张喜帖。” “又听闻乌將军近来招贤纳士,我们兄弟三人便打算前来试上一试……” 辛长苏到底是狐狸出身,“巧言令色”的能力绝不在林云逸之下,几句话便把高壮汉子说得心怒放,粗粗检查了一遍三张喜帖便放行了。 在一鬼二妖走后,一名鸡首人身的小妖走至高壮大汉近前躬身说道:“猿先锋,未曾想將军的威名竟然都传到桃山那边了。” “想来这一次將军定然能够双喜临门!” 高壮汉子点点头,抬起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拍了拍鸡首人身小妖,夸讚道:“你小子很会说话,待明日本先锋给上面提一嘴,你以后就留在本先锋麾下做事。” “多谢猿先锋关照,小的定当效死!” …… 当林云逸、辛长苏、佘君他们进入山中,这才发现所布阵法乃是表象,內里到处皆是阴森之象。 登山过程中,石阶左右不时便有人骨点缀其上。 上一次遇见的可能是一颗双目空洞的头骨,下一次遇见的便可能是一截臂骨。 “该死”,见得此种情形,林云逸不禁低喝一声。 辛长苏与佘君也是一脸铁青,乌蛮的凶残弒杀远超他们想像。 不过三人也知晓现在不是动手时机,皆选择了忍耐。 就在他们继续攀登之时,身后忽然一道低沉声音: “三位道友也是来为乌將军贺喜的?” 林云逸回头一瞧,只见来者一身秀才装扮。 “听闻乌將军今日成婚,我们兄弟三人自然要亲自奉上贺礼的”,辛长苏拱拱手道:“不知兄台从何而来?” 第九十六章 儒士文、对鱼 “在下须铜山儒士文”,一身秀才装扮的中年人拱手问道:“不知三位道友如何称呼?” “我们兄弟三人来自桃山”,辛长苏笑著说道:“在下名为苏长青”。 “这是我家二弟,名为云逸岭” 闻言,林云逸朝著儒士文拱了拱手。 “这是我家三弟,名为君云凡” 闻言,佘君朝著儒士文拱了拱手。 听得三人名字,儒士文双目泛光,和声道:“只听三位道友名字,便知晓俱是文采不凡。” “儒道友过誉了,”辛长苏夸讚道:“道友名字岂不是更有寓意,想来定是位一心向儒的文学渊博之士。” 有了文学这一共同话题,四人便一齐向上而行,途中儒士文还吟诵了自己几首诗作。 虽然皆是打油诗水平,但是三人依旧交口夸讚。 在把对方捧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之际,他们趁机询问了些烈日峰信息。 儒士文此时正有些飘飘然,嘴上更是没有把门,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知晓的信息给透漏了个一乾二净。 在即將登至山顶之际,其很是神秘的悄声说道:“三位道友,你们可知乌將军为何能够把烈日峰经营得如此繁盛?” 林云逸、辛长苏、佘君皆配合的摇摇头,同时齐齐侧耳做聆听状。 “这是因为乌將军背后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大人物”,儒士文目露炙热,那温度似乎能够把人融化一般,道:“若是能够被乌將军看重,必然有机会与背后大人物接触……” 耳听对方所言,林云逸很快就明白了,这儒士文醉心文学不假,但显然更热衷於仕途经济。 嗯,是个官迷。 在心里腹誹一声,林云逸也开始猜测起乌蛮背后的大人物到底会是谁,又来自何方。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阴司中人。 先前从辛长苏那里了解到,天界与人间界有著难以逾越的屏障,故仙神极少亲身降临。 故乌蛮背后大人物是仙神的可能性极低。 反观阴司倒是有不小可能,虽然也鲜少显圣,但是却通过委以鬼怪职司来统管一方区域。 例如被阴司委任为五都巡环使的薛尚书以及鸡犬升天的郡君,都在一定程度上干涉著阳世。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乌蛮背后之人会不会就是这两位?” 林云逸心中一动,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几分可信。 暗自思索间,一行四人已经登至峰顶。 遥望峰顶中央位置,只见一个石雕狰狞巨首趴伏在地,张开的大口足有三丈高,丈许宽。 双目如猩红灯笼,似择人而噬。 “这里便是乌將军洞府所在”,瞧了一眼三三两两正进入其中的妖魔鬼怪,儒士文略显激动的说道:“今日还真是一件盛事,说不定大人物也会遣使来贺。” 得亏对方还有些理智,知晓所谓的大人物根本不会亲临,派遣使者前来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一行四人来到洞府入口,有几个精怪见得儒士文后便走至近前打招呼,交谈间不免问到了林云逸他们三人来歷。 相互引荐一番后,眾人很快便谈笑风生起来。 “请” “请” …… 就这样林云逸他们三个跟隨著几个妖魔进入了洞府之內。 沿著昏黄甬道行了约莫二百余步,前方忽然灯火通明起来,紧接著便有酒令声,欢呼声等诸多声音传了过来。 “据说乌將军当时建设这座洞府,还绑来了几位曾建造过宫殿的大匠。” 一个长脖中年人感慨道:“乌將军还真是大手笔。” 林云逸他们三个也在一旁应声附和著。 又前行了约莫百余步,前方豁然开朗起来。 映入林云逸眼帘的是一座极为宽敞的石厅。 数十个石桌依次摆放,已经有不少坐满。 虽然成婚典礼还未开始,但是菜餚酒水早已端上了桌。 狼吞虎咽之下皆是杯盘狼藉,整座大厅人声鼎沸,嘈杂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把顶掀开一般。 “这些人皆是腌臢泼才,简直有辱斯文”,儒士文摇摇头道:“三位道友,咱们那边坐。” 说完这句话便引著林云逸他们三人向著靠右侧的区域走了过去。 这边的几桌安静不少,一眾穿著打扮皆如文人骚客一般。 有一桌正在行飞令,还有一桌正在“对典”。 林云逸竖著耳朵听了几句,有几位確实颇具文采。 譬如现在开始了“对鱼”。 只听一人说道:“五色鱼” 马上有另外一人说道:“同队之鱼” 呼吸间又有一人说道:“臥剑之鱼” 到此便陷入了沉默,有些心痒难耐的儒士文立时插嘴道:“白鱼” “隔巢黄鸟並,翻藻白鱼跳,正是出自诗圣的《绝句六首》。” 解释完毕后又朝林云逸他们说道:“三位道友若有兴趣也可试上一试。” 辛长苏沉吟片刻说道:“银鱼” “碧山学士焚银鱼,白马却走深岩居,出自诗圣的《柏学士茅屋》。” 林云逸稍稍一想道:“双鲤鱼”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典出《乐府诗》。” …… 在佘君回答完毕后,又有一人很快跟上。 不过之后便鲜少有人能够对上了,虽然这些妖怪自詡秀才举人,但是却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故积累还是有限。 事实上,场中数林云逸才学最高,关於鱼的典故之前还能说出五六个。 不过他此来乃是为了对付乌蛮,自然要低调行事,及至后来便故作才疏学浅对不上来。 见得大家水平差不多,周围几桌气氛愈发和谐起来。 在距离成婚吉时还剩半刻钟时,佘君忽然起身指了指远处,言说刚刚似乎看见一位熟人,要过去打个敘敘旧。 儒士文也没当回事,今日到此多为左近妖魔鬼怪,碰见相熟故交最是平常不过。 殊不知佘君在半途就悄声拐进了一处甬道,尔后身形瞬间变为了一滩水水跡。 缩在阴影之中等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妖经过。 佘君认出了这些人,正是负责往大厅之內搬送酒水的。 他见状立时无声无息尾隨在后,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一处洞窟。 “来对地方了!” 望著百多坛酒水,佘君在心內自语一声,尔后耐心等待起来。 第九十七章 宴无好宴(求追读) 不多时,几个小妖各自抱著一个酒罈走了出去。 隱匿在阴影中的佘君见状立时悄然向前爬动,犹如一条细长小蛇,又犹如一股活性水银。 每爬过一个酒罈,上方泥封便会留下一个湿漉漉的水印。 但不多时又会重新乾涸,恍若刚才皆是错觉一般。 待把下方大酒罈全部注入毒素后,佘君又盯上了两个被红绸包裹的匏瓜。 按照古礼,成亲之时必然要喝合卺酒,而饮酒用具便是把匏瓜一分为二,新郎新娘各用一半。 耳听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佘君没有多做犹豫,迅疾在两个匏瓜上留下水印。 “今日可真是热闹。” “將军威名赫赫,否则怎么会有这般多客人前来。” …… 待几个小妖搬动酒水向外行去的时候,佘君悄然没入了最后一个小妖的影子里。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佘君化为了人形,在几个石桌间走动著,期间还和几个妖怪閒聊了几句。 林云逸、辛长苏见得佘君重新出现,立时引导著儒士文回头观看,结果“恰好见得了这一幕。 至此对於半途结识的一鬼二妖再无一丝怀疑。 虽然他先前没有见过这三位,但那边还是有同道识得的。 大概过了半刻钟的样子,一道高亢声音突然响起:“新郎官来了”。 厅中喝酒吃肉的眾妖立时扭头回望,只见一个身著酒红丝绸长袍、胸戴大红的雄壮中年人从右侧甬道大步走了出来。 心中欢喜,面上更是布满笑容。 昨日大抵是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起了效,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的口气总算是有了不小鬆动。 乌蛮自詡英雄,素来喜欢享受征服人心的快感,尤其是貌美的仙子。 所以他这两日並未用强,只是用温言软语感化,果不其然真有效果。 想著今夜將要一凰戏二凤,乌蛮心中愈发火热。 “恭贺乌將军抱得美人归” “一次娶两位仙子,乌將军岂不是要做一夜十四次郎” …… 面对厅中一眾妖魔鬼怪的戏謔,乌蛮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拍著胸膛言说一夜一百次也无妨。 一时间满厅荤话不止,儒士文暗自摇头,嘆息著有辱斯文。 又过了片刻,一道老嫗声音传了过来: “二位新娘子到,新郎官快来迎亲了。” 说话间,就见两位身穿凤冠霞帔、头上蒙著红纱的纤瘦身影在一个老嫗以及四个丫鬟的陪同下从另外一侧的甬道走了出来。 见得美人出现,乌蛮立时快步上前。 引著两位新娘过来的老嫗,递给乌蛮两条红绸。 每一条红绸的另一端都系在一位新娘如柳的细腰间。 乌蛮双手同时一拽,两位新娘立时转著圈来到身旁。 见得二人如此配合,他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厅中妖魔鬼怪也纷纷呼哨叫好,一时间满是嘈杂。 十几息后,乌蛮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全场立时安静下来。 他开怀大笑道:“多谢诸位赏光前来参加乌某成亲喜宴,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 “多谢乌將军” “多谢新郎官” …… 待得全场再次安静下来,刚才那个老嫗便高声宣布成亲仪式开始。 二位仙子昨日便得到了辛长苏的嘱咐,故举办仪式期间还算是比较配合的。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麻痹乌蛮,令其一步步放鬆警惕。 三拜之后,乌蛮朝老嫗点了点头。 老嫗立时会意,对著一个丫鬟耳语了几句,之后便匆匆走下高台去了。 片刻之后又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此时已经多出了三个巴掌大小的匏瓜瓢和一把青铜酒壶。 见得这一幕,林云逸他们三人皆心道一声侥倖。 先前佘君並未在酒窟之內发现那把青铜酒壶,如今看来似乎是乌蛮担心有人下毒而提前藏了起来。 好在为了预防万一,佘君给两个匏瓜投下了毒。 “接下来新郎和两位新娘子同喝合卺酒。” 老嫗话音一落,几个丫鬟配合著往匏瓜瓢倒著酒水。 待把三瓢酒递给新郎新娘,老嫗在一旁催促道:“三位新人还不快快饮下?” 两位新娘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饮下了瓢中酒水。 见此一幕,乌蛮一口饮尽,尔后哈哈大笑起来。 “尔等先送两位娘子回洞房,本將军稍后就来。” 老嫗躬身应是,与丫鬟们一起搀扶著新娘走向来时甬道。 “诸位,今日本將军还有一件喜事要给大家分享”,乌蛮轻声说道:“只是此事还需在场诸位配合一二。” “若是有用得著在下的,乌將军但说无妨。” “乌將军太客气了,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 早就在私下里安排好的几个托立时纷纷响应,其中就包含林云逸他们这一桌的儒士文。 当然还有不少妖魔鬼怪不明就里,然而他们並未出声询问,只是静静等待著乌蛮宣布。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乌蛮轻笑著说道:“龙王山外围区域长期以来皆是一盘散沙,平日里各山头之间也常有摩擦。” “乌某对此一直忧心如焚,唯恐诸位道友伤了和气,苦思冥想之下倒也想到一个好主意。” 乌蛮环顾四周,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全场,道:“那便是选出一位盟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龙王山外围一直皆是如此,贸然改变恐怕……” “外围区域的变动恐怕会惹得中心区域那些前辈们不满……” …… 虽然忌惮於乌蛮的威势,但是还有不少妖魔鬼怪出声反对,他们可不想自己头顶上多出一位什么盟主。 “人间有王朝,江河有龙君,龙王山外围区域有一位盟主又有何不可?” 却是儒修文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依儒某之见,乌將军担任此盟主最为合適不过。” “乌道友担任此盟主,鹿某也十分赞同。” “乌將军道行高深,担任盟主理所应当”,一个猪首人身的妖怪提著双斧站了起来,恶狠狠说道:“若有哪个不愿,就尝尝俺老猪的斧头。” …… “多谢诸位道友支持”,乌蛮摆摆手道:“盟主岂可指定,依乌某之见还是通过比试来確认比较好。” 第九十八章 肉驴、席方平(求追读) “在场诸位可没有谁是乌將军对手。” “乌將军担任盟主乃是眾望所归。” 就在一些提前得到授意的妖魔纷纷鼓譟之时。 “我怎么有些晕” “我也是” …… 忽然间,有一个身穿绿袍的中年人高喝一声:“不好,饭菜酒水里有毒!” 尔后便立时连连掐诀运功逼毒。 其余者见状或摸出丹药,或取出宝物,或运功逼毒。 高台上的乌蛮此时也有些晕眩,一直不停的晃动著脑袋,竭力保持清醒。 林云逸瞥了一眼佘君,心中浮现浓浓好奇,对方所下之毒竟然如此厉害。 在场妖魔鬼怪不少,所拥有的神通秘术也五八门,说实话他先前还真有些担心会被察觉,未曾想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与此同时,林云逸耳旁响起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辛某去救二位仙子,你们见机行事。” “佘某所下毒素仅能维持一刻钟,千万记得。” 辛长苏传音回了声好便不再言语。 林云逸扭头望了一眼“辛长苏”,如今留在这里的乃草人所变,仅是个障眼法罢了。 隨后他扭头望向了高台之上,此刻乌蛮正往嘴里塞著一颗猩红丹药。 “林仙友,佘某所下之毒乃本命之毒,有些麻痹效果”,佘君传音道:“不过想要凭此击杀乌蛮恐怕力有未逮。” “先前佘某从搬运酒水的小妖口中得知,乌蛮为了今日双喜临门可是准备了二十只“肉驴”来庆贺,你我不妨先去救这些人。” “乌蛮该死”,林云逸传音回道:“佘道友刚才所言实乃老成谋国,不过林某还是打算试上一试。” 抬起右手摸了摸左手手腕,风穴冰蚕懒洋洋的睁开形如芝麻大小的双目。 林云逸指了指高台之上盘膝运功驱毒的乌蛮,小傢伙立时会意的点点头。 在佘君的目光注视下,只见一条雪白珠串从林云逸左手手腕脱落之后便陡然消失不见。 仅过了两三息,高台之上的乌蛮忽然爆喝一声,同时全身瞬间泛起赤红光芒。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高台之上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厅中其余妖魔鬼怪。 在他们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只见一缕微不足道的白气飘向了乌蛮,尔后瞬间化为一个厚实冰罩直接把对方封冻起来了。 “这……据闻乌將军修炼的乃是火属性功法,怎么会被一缕寒气瞬间冰封。” “莫非是来了位降妖除魔的仙真高人?” ……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身中奇毒的一眾妖魔鬼怪心惊胆战,害怕所谓的高人也把他们一併打杀了。 风穴冰蚕发出一击后便悄然重新回到了林云逸左手手腕。 见得小傢伙有些萎靡,他抬手摸了几下,尔后束音成线朝著佘君传音道:“咱们现在就去解救那些中了造畜之法的人吧。” 林云逸多少有些惋惜,小傢伙刚才朝他摇了摇头。 所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就是那一击恐怕难以击杀乌蛮,而这应该与对方道行高深以及修行功法有关。 好在林云逸向来拿的起放的下,很快就不再纠结此事,转而投向另外一件大事。 “好!” 佘君应了一声,隨后装模作样倒下,林云逸见状也是如此做。 留下两个草人以假乱真,尔后一阵若有若无的烟雾中,两个人已经悄然向著一处甬道行去。 佘君已经探明了那些中了造畜之法的人被关押之地。 此时哪里都是人心惶惶,乱作一团,所以二人很是顺利的就潜到了充当监牢的洞窟內。 洞窟之內充斥著一股难闻腥臭之气,林云逸和佘君屏息悄声走了进去,只见二三十头黑毛驴被绑在了一根根石柱上。 似乎被关押的时日有些长了,这些黑毛驴皆十分萎靡,双目无光恍若认命了一般。 林云逸能够理解,这些人先是被施法变为了黑毛驴,接著又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之內。 所见到的皆是可怖妖怪之貌,所听到的皆是宰杀做菜之言,区区凡人怎么能够不崩溃。 佘君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酒壶,稍一倾斜便有一股水流凌空朝著不远处的一头黑毛驴嘴边飞去。 “林仙友,时间所剩不多,你我必须加快行动。” 其一边出声提醒一边解救眾人。 林云逸点点头,抬手解下腰间流觴葫,一拍葫芦便同样有一股水流凌空飞向一头黑毛驴嘴边。 这些变为黑毛驴的人早就口乾舌燥,见得嘴边有水立时大口吞咽。 林云逸知晓时间紧张,待一个黑毛驴变回人形后便继续解救下一头。 半刻钟后,二十多头黑毛驴皆变回了人形。 查德自由,这些人兀自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林云逸与佘君催促眾人赶紧与他们离开这里,方才如梦初醒。 “沿途绝不能出声,切记切记”,林云逸叮嘱了一声,接著引领眾人沿甬道向洞口行去。 至於佘君则自告奋勇在前探路,顺带著出手解决一些值守小妖。 乌蛮成亲,有头有脸的几乎都在石厅,留在外面的皆是些修为浅薄的小妖。 再加上大部分小妖在接到石厅有变故发生的消息后已是纷纷赶了过去,如今值守各处甬道的已是小猫两三只。 以佘君手段,自然隨手就可打发。 出得洞口之后,佘君兴起一团青雾,尔后朝著眾人一裹,便向著山下急速飞去。 他们二人已经与辛长苏约好在烈日峰正东方三十里处一座峡谷口匯合。 山脚阵法出入口此时也仅剩两个打瞌睡的小妖把守,佘君没有丝毫停顿直接飞跃而过。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飞过去了” “你犯癔症了,除了咱们负责值守的几个,其余的都在山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呢。” “你说的也是,但愿山上那些兄弟能给咱们留点酒肉。” …… 当他们赶至约定好的山谷口,辛长苏已是与两位仙子提前抵达。 见得林云逸与佘君,青灵仙子与兰瀅仙子立时上前屈身道谢:“多谢二位道友不辞辛劳的为我们姊妹奔波”。 “二位仙子客气了” “朋友间互相帮忙本就是应有之义。” 五人寒暄几句,辛长苏转而问起了身后二十余人的来歷。 听得乃是中了造畜之法,並且还是被用来製作喜宴之上的压轴菜后,其面上也是闪过愤慨之色。 “在下王文,琅琊郡东昌人士,多谢仙人救命。” “在下席方平,武陵郡东安人士,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 第九十九章 月狐巡天、祈福法会(求追读) 见得有人带头,其余被救之人也都纷纷上前道谢。 林云逸与佘君一拂袖,眾人便再也拜不下去。 接著二人朝著辛长苏点点头,打算先离开这里再说。 此处距离烈日峰还是有些近,一旦山上妖魔鬼怪驱除了体內之毒,恐怕便会发了疯寻找下毒之人。 “轰隆隆” 就在辛长苏和佘君兴起大风带著眾人刚刚腾空之时,东边方向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闷响。 林云逸扭头回望,只见烈日峰整座山头正迅疾被一道赤红光罩覆拢起来。 紧接著一道赤红身影凭空浮现,隨后又有百余道顏色各异身影先后浮现。 这些身影很快就在赤红身影的安排下分成了八支队伍,列队朝著四面八方搜寻而去。 林云逸轻道一声:“乌蛮派人追来了!” 佘君和辛长苏也都瞧见了这一幕,驭风速度猛然再提三分。 在飞出数里之后,迎头遇上了牛知礼、竹青云几人。 简单寒暄几句,眾人便齐齐回返。 与此同时,乌蛮洞府石厅內,儒士文已是驱毒完毕,见得苏长青三兄弟依旧倒地不省,立时上前查看。 “三位道友” “三位道友” 连续叫了几回皆无回应,儒士文伸手推了推苏长青。 孰料一推之下,顿觉手感不对,只觉轻飘飘的。 就在他准备唤別人过来之际,只见苏长青三兄弟如泡影般驀然消失,原地仅剩三个巴掌大小的草人。 ……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已经飞抵岐云峰山脚竹林上空。 “这些人待在竹林有些不合適,佘某打算先把他们送至安吉城外”,佘君的声音响起:“想来乌蛮还不至於失心疯的闯入县城。” “这样做甚为妥当”,林云逸和辛长苏稍稍沉吟也觉这是一个不错主意。 佘君朝二人点点头,继续驭风向著安吉县方向赶去。 当其返回后,眾人便重新聚在一起商议起后续对策。 未曾参与救援的几人在听得烈日峰情况后,表情皆有些凝重。 尤其是听得乌蛮大概率会成为龙王山外围区域的所谓盟主之后,更是如此了。 “乌蛮短时间內不足为虑”,林云逸轻声安抚道:“此獠被林某用秘宝重创,如今有些外强中乾,想要恢復全盛恐怕得半年以上。” “林仙友,果真如此?” 林云逸斩钉截铁道:“保证只多不少。” 虽然风穴冰蚕未能一击击杀乌蛮,但是那股极寒气息想要彻底驱除却千难万难。 闻听此言,几人面上表情便是一缓。 “如此我等便有了缓衝时间”,牛知礼缓缓说道:“牛某还有几位至交好友,等过上几日便前往联络一二。” “杜某也有几位至交好友,稍后也登门联络一二。” “黄某也认识几位,之后也前往拜访。” …… “多谢诸位援手”,辛长苏拱拱手道:“若是真让乌蛮此獠控制了龙王山外围区域,恐怕这里就再无我等立足之地了,除非搬迁离开。” “凡人安土重迁,吾等又何尝不是如此”,蜂芒语气低沉道:“这里是生养之地,蜂某是不打算就此离去的,誓要和乌蛮斗上一斗。” 它乃野蜂成精,在此生活了近百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会离开的。 “蜂道友著实说出了杜某的心里话” “那我等就先分头联络志同道合之人” …… 五日后,岐云峰在眾人合力清扫之下总算是恢復了几分。 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辛长苏藉助眾人之力重新布置了一套阵法——名曰月狐巡天阵。 此阵法一应布置皆参考天上星宿运行轨跡,布成之后催发至极致可以召唤二十八星宿中的“心月狐”虚影临世。 据辛长苏所言,月狐巡天阵比之其先前独自布下的幻阵威力大了数倍不止。 待积蓄足够多的心月狐星力,纵使乌蛮亲临恐怕也討不了什么好。 只是到底用不用此阵法来对付对方,还需要从长计议。 总之,眾人目前把其列为了一个备选方案。 阵法框架已成,接下来便是牵引星宿之力的水磨工夫了。 在场除了辛长苏外,其余人所修习功法与星宿並无什么关联,故在此继续枯坐下去也无什么益处。 於是便纷纷告辞离去,有的去联络故交好友,有的回山潜心修炼。 林云逸这几日夜里也开始尝试修行起了《结璘奔月法》。 此功法確实是一部上乘功法,只要存神观想,每一次皆可以牵引下来足够多的太阴之炁。 只是稍有些麻烦的是,每次修炼之前都需经歷严谨的科仪程序,否则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甚至严重的话还还有可能触发太阴恶意。 待功法修炼步入正轨之后,林云逸也就渐生离意,而此时一个意外消息的传来更是令得他不得不立时离去。 这一日傍晚,外出打探消息的竹青云匆匆返回了竹林。 直接来到辛长苏和林云逸面前,气喘吁吁道:“这次出去我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不过仅有两个重大消息。” “其一是烈日峰传来的消息,言说乌蛮正在闭关修炼一门秘术,出关之日便是一统龙王山外围区域之日。” 辛长苏对於此消息並未太过意外,因为先前林云逸已经说过乌蛮受到重创。 竹青云自然也知晓这件事,其回来首先述说乌蛮闭关之事主要是让留在这里的几人彻底放心。 “其二是大虞京城传来讯息,言说宫中皇后有恙,几名皇子联名上奏,请求虞皇下旨邀请僧道高人、奇人异士入京举办祈福大会。” “据说虞皇十分意动,想来圣旨不日就会下达……” 林云逸最先出声询问道:“可曾听闻满朝文武有何反应?” 听得此问,竹青云挠挠头道:“据说朝廷官员大多沉默,唯有几名御使发声严词反对……” “僧道高真,奇人异士入京恐怕已成事实”,林云逸心道一声:“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几位皇子的意思,而是虞皇假借儿子孝道名义操办的。” 之所以会有此猜测,乃是林云逸深深知晓虞皇求仙问道的迫切心思。 第一百章 树有灵、见故人(求追读) 犹如一位大限將至的老人,但凡只要有一丝延寿可能便会狂热的去做。 安排他们这一批新科进士担任採风使,去往各地寻访仙神便是一个例子。 “二位仙友,如今大虞朝堂怕是会发生些变故,林某打算出去打探一二。” 辛长苏知晓林云逸是大虞官员,倒也没有阻拦,不过免不了提醒一二:“如今天下劫气丛生,林仙友行事要多加小心。” 竹青云也在一旁附和著连连点头。 “多谢二位仙友关心,林某自会小心行事的”,林云逸拱手抱拳,尔后便向著山下行去。 他打算先回安吉县一趟,打探消息的同时顺带看一看皂荚树的变化。 吃了那么多人道功德,怎么也该有些变化才是。 至於身上官职其实已经没有那般重要,但案牘库的开启到底与其有一份干係,故他还得寻个机会了结这段因果。 林云逸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腿,同时施展燕子三抄水,往往脚尖轻轻一点便跨越四五丈的距离。 炼化了太阴之炁,如今他丹田之內的先天之炁已然更上一层楼。 虽然施展的仅是武者轻功,但是如今却有了几分驭风飞行的恣意。 蜻蜓点水般在一棵高约五丈高的樺树树冠一踩,林云逸便像一只大鸟飞向数丈之外的另外一棵高树。 这般高速前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穿过三里坡。 之后人车渐多,他又催动翳形珠遮掩身形,悄无声息通过城门,快步返回了家中。 见得乾净整洁的小院,林云逸不禁一愣,下意识就望向房前皂荚树。 当他望了过去,仅留少许绿叶的皂荚树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的到来,立时摇晃枝条,碰撞间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小院里瞬间起了风,把不多的灰尘卷到了院外。 林云逸上前拍了拍皂荚树树干,低声轻语:“这些日子劳烦你看家护院了。” 通过刚才的互动,他哪里还不知晓皂荚树的灵识比离开之前更强大了。 林云逸每说一句,其便挥动一下枝条,一人一树就这般互动著。 大概过了半炷香,他方才打开锁头进入房中。 房子有了些年头,屋顶不免就有灰尘掉落。 望了一眼蒙上一层灰尘的桌子家什,林云逸张口一吐,一道柔和清风便如有意识般,灵活的裹挟著灰尘向门外飞去。 这是吐气成风的法术,他修习时日不长,如今並无什么大的威能,仅是能够用来做些洒扫尘除的小事。 见得正厅瞬间乾净,他又急忙来到摆放有后土娘娘神像的里间。 先是同样施法清扫乾净,林云逸点燃三根清香,躬身拜了三拜后小心翼翼插在了香炉之內。 尔后又把这些日子所做善行一一详细稟报。 烟气裊裊升起,神像愈发威严,冥冥中似乎有股意识降临,但当林云逸仔细感应却又没什么发现。 “是后土娘娘?” 林云逸在心中猜测一声,不过隨即又摇摇头,后土娘娘何等尊位,岂会有此閒心降下神念关注凡间一个小人物。 躬身拜了三拜,他便转身出了屋子,与皂荚树告別一声便重新催动翳形珠遮掩了身形,没有惊动左邻右舍就此翩然离去。 皂荚树轻摇枝条,似乎在挥手告別。 再说林云逸离开小巷,沿途在几个人多的场合驻足了片刻,然而並未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打算前往长兴县寻左飞了解一二,由於对方几位上司在先前护送漕粮时皆歿,所以其如如今以小旗官的职司统领著一县玄衣卫。 如此,其必定知晓许多朝堂之上的內幕消息。 一刻钟后,一个头戴斗笠的青年出现在了码头栈桥上。 其压了压笠檐,尔后向著一条掛著揽客幌子的乌篷船走了过去。 登上船,进得舱,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 当看到一个年轻书生时,他不禁在心內轻咦一声。 只因此人正是他与佘君先前从烈日峰救出来的其中一个,其名字叫做席方平。 当时时间紧迫,他並未与对方多聊,只知晓对方准备进京,然而刚踏上吴郡便被一个怪老头施展了造畜之法。 林云逸余光扫视对方,只见对方比前些日子壮实了不少,只是眉宇间依旧带著愁意。 “按道理不应该是此表情的,其得仙人之助逃出妖窟,本该高兴才对”,他在內心低语著:“看来似乎有什么隱情。” 不过林云逸並未多问,在他看来席方平如今没了生死危机,其余之事便算不得什么大事了,总有解决之法。 顺风顺水之下,乌篷船行驶起来的速度自然要快上许多。 林云逸是临近中午才坐上的船,然而不到天擦黑便已经抵达长兴县码头了。 当他下船时,未曾想席方平也跟著下了船。 林云逸微一沉吟,最终还是大步流星向著城內赶去。 来到李氏绸行门前,他抬脚走了进去。 一个面生的圆脸伙计立时热情的上前迎接,然而还未说两句,林云逸已是亮出了採风使牌子。 “您便是林掌柜吧”,圆脸伙计拱手轻道一声:“左掌柜正在后院习武,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儘管绸行內並无客人,但是圆脸伙计依旧十分小心,言语之中皆以掌柜称谓。 “那就多谢了”,林云逸抱了抱拳,尔后便跟著圆脸伙计向著后面行去。 “唰” “唰” …… 刚过中院,林云逸耳朵动了动,听得后院传来了挥剑声。 走进后院,林云逸抬手制止了圆脸伙计上前稟报,隨后便站在原地观察起了左飞的剑法。 此时对方所习练的正是《左氏剑典》,一段时日未见,其剑法可谓有了长足进步。 院子口多了两人,左飞自然感应到了,扭头回望见得其中一个来人是林云逸后,其便立时停了下来。 收剑回鞘,左飞兴奋地走至近前,拱拱手道:“林大人” 林云逸拱手说道:“恭喜左旗官,几日不见,剑法竟然隱隱有了几分超凡脱俗之象。” “林大人,还请到屋內说话”,左飞抬手做了个先请的姿势。 二人分宾主各自坐下后,便有一名力士端来了茶水。 当力士端著托盘躬身退出去后,左飞和声说道:“若是林大人晚几日再来,恐怕就见不到左某了。” “嗯?莫非左旗官又要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成?” 第一百零一章 升迁、密令 “倒不是什么秘密任务”左飞摆摆手,轻声说道:“千户大人有意调我前往余杭担任总旗官,不日就要前往任职。” “林某倒要提前恭喜一声了”,林云逸和声说道:“余杭物阜民丰,风光优美,是一个好去处。” 左飞此次升迁,原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因为江东六郡的玄衣卫在上次护送漕粮时精锐尽出,结果却损失惨重,使得许多地方出现了空缺。 只是令林云逸稍感意外的是左飞並没有就地升迁,反而调任到了余杭。 要说其中没有什么考量,他是绝然不相信的。 “余杭好是好,但麻烦也不小”,左飞感慨著饮了一口茶,隨即又马上兴奋的说道:“素闻余杭武馆眾多,高手不少,左某到了那里倒要设法领教一二。” 闻听此言,林云逸默默为余杭城內的好手祈祷了一二,如今左飞有嗜武成痴的兆头,被这样的人缠上恐怕以后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就在二人聊至正酣时,敲门声忽然急急响起。 左飞轻咳一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刚才端茶送水的力士快步走了进来。 躬身一礼道:“回稟大人,千户所发来紧急密函。” “呈上来” 力士瞥了林云逸一眼,不过还是依言递过去一个细小纸卷。 抬手接过后,左飞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闻听此言,堂下力士立时躬身退了出去,並把房门重新关上。 林云逸自然察觉到了刚刚那名力士的小动作,於是主动起身说道:“事关玄衣卫隱秘,林某便先迴避一二。” “无妨”,左飞摆摆手道:“说不定此密函与你这位採风使还有些干係。” “与林某有关?” 望了一眼正在拆解密函的左飞,林云逸暗自思索了起来。 “果然” 几息过后,阅览完毕的左飞低语一声,同时把手中纸条递了过来。 “可有妨碍?” 林云逸並未急著伸手去接,而是先询问了一声。 他虽然好奇纸上所写內容,但是也不得不为左飞考虑。 传闻玄衣卫规矩甚严,但凡有不遵守者即便不死也会脱层皮。 “並无妨碍”,左飞摆摆手道:“这密函本来就是要交给你的。” “先前仅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左某说出来只是徒增烦忧,孰料如今已成定局了,这一趟也不知是祸是福。” 闻听此言,林云逸心中更加好奇,伸手接过掌心大小的纸片,细细阅览起来。 “速传採风使,务必携神仙高人或灵丹妙药返京,限正旦节前抵达,逾期未至者,其名录入悬缉榜。” 看完之后,林云逸眉头紧蹙,纸片之上內容措辞强硬,显然不容拒绝。 “看来虞皇沉不住气了”,他不由得在心內低语一声。 见得林云逸面露沉思,左飞嘴唇蠕动几下轻声道:“左某冒昧问上一句,此行可有把握?” 林云逸轻笑著说道:“林某这半年来可是收穫颇丰,神仙见过,灵丹吃过,走这一趟还是有把握的。” 左飞心中对此有些怀疑,他可是从未亲眼见过什么神仙。 仅是从各地转来的函件之中知晓了妖魔鬼怪的存在痕跡,另外还有就是一些所谓的“奇人异士”罢了。 不过左飞始终认为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奇人异士只是“另类之人”,只要武功练到极高境界便无需惧怕,甚至隨手打杀也不是什么难事。 近来他剑法进展神速,若非需要坐镇据点,早就前往各地挑战江湖之上的成名高手了。 “左某在京城之中有一过命交情的朋友,若有难处可去寻他”,左飞微一沉吟道:“其姓张名忍,在东市开著一家肉铺,虽在市井里廝混,但是消息灵通……” …… 大半个时辰后,一道身影从李氏绸行走了出来,左飞在门口一直站著,直到背影消失方才迴转。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林云逸內心颇为不平静。 他隱隱有种预感,这一次在京城举办的祈福大会怕是不会平静,如此正旦前后的京城势必將是一个庞大幽深的漩涡。 “不知其他採风使这半年来收穫如何?若是带不回什么东西恐怕后果难以预料”。 “至於有人不返京,或许可以躲得了一时,但无孔不入的玄衣卫总会有法子找上门” 回想著纸片之上的內容,林云逸遥遥望向了京城方向。 寻了家客栈住了一宿,翌日一早,他便出城前往码头。 距离正旦节还有月半时间,若是一路上走走停停,可就算不得多么充裕了。 来到码头,林云逸再次碰到了席方平,並且登上的还是同一条船,这让他不得不感嘆缘分之巧。 好在先前救人之时,林云逸穿戴著鬼皮,如今纵使相对而坐,其也未能认出救命恩人来。 不过这一次席方平並不是孤身一人,其身旁还跟著两个人。 其中一人是书童,另外一人则是隨从。 “公子无需太过担心”,见得自家公子愁眉不展,书童在旁小声劝慰道:“先前苏祭酒可是被关在了天牢里,过了十天半个月不是也放出来了嘛。” “老爷在朝中也有些故交好友,想来会寻机帮忙说情的。” 正当书童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名隨从重重咳嗽了一声,同时朝对方摇摇头。 “好了,一切等回到京城再说”,席方平摆摆手止住了话题。 儘管那书童说话声音低微,可仍被林云逸听得个一清二楚。 “竟还是位官宦子弟”,他心道一声,忽然想起了昨日左飞言说的一条消息。 其言说前些日子几位御史联合上书痛陈僧道进京的利害,並极力劝諫虞皇收回成命。 然而这非但未能起到什么效果,反而令得他们自身身陷囹圄。 虞皇一怒之下,把这几名御史统统关入大牢去了。 提起这件事时,左飞不免有些唏嘘,末了还把两个为首御史的名字透漏了出来。 其一为席廉,其二为傅天仇。 林云逸先前倒也听说过此二位御史的名字,据说刚正不阿,常常令得虞皇头疼不已。 第一百零二章 月夜修行、朝霞出行 相对於那位小书童的乐观,林云逸却有些不太看好。 这二位眼里揉不得沙子,在朝堂之上树敌颇多,如今被虞皇下旨关押,恐怕落井下石者甚多。 再者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虞皇越来越偏执,此时谁敢忤逆,下场都不会太好。 当初苏祭酒能够从天牢之內脱身,既与亲朋故旧持续说情有关,又与鬼神暗中助力不无关係。 即便这样,最终还是落得个贬謫地方的下场。 日暮时分,乌篷船便已抵至余杭,林云逸打算在此直接乘船回返京城,顺带著欣赏一番大运河两岸风光。 犹记得当初他来吴郡主要是通过陆路,蹭过鏢局、搭过商队……总之一路走下来倒也別有收穫。 走下乌篷船,林云逸便在码头周边寻找去往京城的船只了。 由於路途遥远,直抵京城的船只十分稀少,纵使有也会提前十天半个月揽客。 好在运气足够好,沿著码头走了二三百步,便碰到了一位正在揽客的船老大。 “这位公子,可要乘船?”见得一位身著青袍的俊逸公子走来,其立时上前拱手自荐:“姑苏、广陵、彭城……皆会途经” “要是去往京城呢?” “去得去得,这艘船本来就是去往京城的”,船老大面上浮现笑容道:“这位公子,屠某这艘客船会与两艘官船一同北上,沿途可以省却许多麻烦的”。 “船资几何?” “这个数”,船老大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有些贵了”,林云逸摆摆手道:“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这船应不是专营客船。” 看船老大始终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当即猜测对方这条船应该是专门为前方官船运载大件家私物品的。 至於私下里揽客,自然想要借著顺路多赚些银子。 “这位公子,屠某走这一趟真心不容易”,船老大可怜兮兮道:“如今北方严寒,有的河面已经冰冻,船免不得磕碰,届时修修补补又是一笔银子支出。” 就在船老大哭诉多么不容易时,席方平一行三人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我们一行四人,这样总可以优惠些了吧!”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屠某便每人优惠五钱银子”,船老大悄声叮嘱道:“上船之后千万別往外说。” 付过船资,四人便隨船老大登上了船。 这是一艘二层双桅船,长约十余丈,宽约三丈多。 据船老大所言,一层是大通铺,除了船上水手便是搭船的穷苦人,私密性差。 二层是单间,虽然房间不大,但是胜在安静、私密性好。 又说见得二位公子气质不俗、相貌不凡,便直接报的二层费用。 林云逸哂然一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席方平心中倒是隱约生出了几分悔意,正思索著怎么开口索回银子,然而余光瞥了一眼一层大通铺的环境后,便绝口不再提及此事。 二层共有十六个房间,目前仅有一半住进了人,林云逸挑选了一间靠近船头的,席方平他们三人则挑的是相邻三间。 双方相距不远,中间仅隔著一间房。 “船上包吃喝,不过只是粗茶淡饭,还望二位公子莫要嫌弃”,临走之前船老大拱拱手道:“待会儿屠某就让人来二层送饭食。” 房间约莫丈许见方,倒也算不上太过狭小。 床铺衾被乾净整洁,旁边的桌凳也一尘不染,可见船老大还算用心,不是那种一昧赚黑心钱的人。 明日一早便会启程,这一路北上大概需要二十日左右。 相对於陆路,走水路就舒服多了,无需奔波劳碌,待在船上便可以直抵京城。 另外一边,席方平房间之內,书童和隨从都在。 “公子,我和宋大哥住大通铺就行的”,书童面露心疼之色道:“白白了那么多银子。” “公子,我现在就去把多的银子要回来”,话音还未落下,便转身向外走去。 “不可”,席方平轻道一声:“你们两个住在大通铺,若是本公子发生什么意外,可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了。” 闻听此言,书童和隨从二人也就不再多言,上一次公子失踪了那么长时间,可把他们嚇坏了。 找了不知多少地方,可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仿佛直接蒸发了似的。 好在苍天有眼,公子竟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之后他们二人便时刻守在近前,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好了,既然已经付过银子了,你们就安心住著”,席方平摆摆手道:“待回京之后你们少不得也要跟我一起多方奔波。” 书童和隨从互视一眼,皆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 冬夜苦寒,当其余船客紧裹衾被蜷缩熟睡之际,林云逸房间窗户却是完全展开著。 如今功法在手,自然要勤修不輟。 观想明月,存思仙神,牵引月之精华经头顶百会穴,於上丹田成像,再沿任脉降至下丹田,尔后由督脉升至泥丸宫。 及至下耀五臟,入於明堂,又与体內先天之炁相融,就这般周而復始生生不息,林云逸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法力与道行一点点增加著。 月华尽情倾洒,涟漪起伏的河面犹如披上了层层银被,一条鲤鱼追逐著月影跃出了水面,然而一嘴落空之后就又重重砸入水里。 原本波澜不惊的河面立时喧囂了起来,一条条上浮至水面透气的草鱼、鲤鱼、黑鱼纷纷奋力抽身游动。 划破了水面,惊扰了归鸟,盪开了水草…… 林云逸不为所动,依旧凝神静气的修炼著。 直到天边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明月即將隱去,他仰脖吐出一口声长而缓的噫气。 隨著体內污浊之气隨之排出,林云逸顿觉身心畅快,有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飞升之感。 一夜未睡,他非但不觉困顿,反而神采奕奕,不过仍是闭目小憩了片刻。 “开船嘍” “开船嘍” 伴隨著几声悠长號子声,船帆升了起来,调整好方向便缓缓向北驶去。 林云逸走出房间,站在船头前望,只见两艘华美官船一前一后已经驶离码头区域了。 “咦?” 见得船帆之上出现了红光,林云逸立时扭头望向东边天际,只见大片大片的早霞映红了小半边天。 “这还真是风雨欲来!” 第一百零三章 吞噬雷霆、落水女侠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果不其然,就在林云逸吃著船上大烩菜时,大片大片的阴云集聚了起来。 不多时,呼啸的狂风裹挟著冰冷的水汽从半开的窗户钻了进来。 林云逸走出房门,抬头上望,只见船帆猎猎,正发出呜呜如鬼嚎的声音。 一眾水手在船老大的呼喊声中有条不紊的忙碌著,调整风帆,巡视船舷…… 大约向前行了约莫二三里的样子,豆大的雨点密集砸落了下来,不一会儿整个世界便被雨幕笼罩。 风急雨骤,波浪起伏,饶是所乘坐的乃是一艘大船,也不可避免的晃动起来。 “林公子,快些回房间关好门窗!”刚刚给他送饭食的水手陈阿秋噔噔噔跑至二层,见得林云逸竟待在甲板上,於是快步走至近前道: “甲板上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去”。 见得对方浑身湿漉漉,眼里透著关切,林云逸拱拱手道:“好,林某这就回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突然炸响,陈阿秋腿一软差点瘫倒。 得亏林云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对方。 “呃,多谢林公子”,陈阿秋挠了挠头,又揉了揉耳朵,有些尷尬的解释道:“刚才那道雷声太大了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在船上待了五六年,南来北往去过不少地方,平日里自詡胆子大,可刚刚却实打实出了个丑,还是在一个文弱书生面前,瞬间尷尬不已。 林云逸摆摆手,自顾自的抬头上望,刚才那道雷声確实大的惊人,就连他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可见不同寻常。 要知道他可是身怀雷公令,对於雷声感知最为敏锐不过。 几息过后,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 陈阿秋急忙用双手去捂耳朵,同时瞥了一眼林云逸。 只见这位林公子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此刻正背负双手仰望天空。 隨著轰隆声接二连三的炸响,林云逸隱隱约约看出了些端倪。 层层堆叠的阴云之中似乎有道庞大身影矗立著,可定眼细瞧之下却又看不真切。 见得林云逸收回目光,陈阿秋有些好奇的轻声询问道:“林公子,您刚刚是在看?” 先前由於双方身份差距,他在人前对於这位林公子倒也有些恭敬,可如今见得对方胆量如此之大后,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钦佩。 “刚才自然是在看雷公”,林云逸轻笑著说道:“也不知是谁惹得他老人家这般大发雷霆。” “雷公?”陈阿秋抬头上望,然而看到的只是茫茫雨幕,过了一会他便收回目光,有些半信半疑的问道:“林公子刚刚是在说笑吧?” 林云逸並未回答对方所问,感嘆著说道:“冬日里还下这般大的雨,倒是少见的很。” “怎么不是”,陈阿秋先是附和一声,隨后拱拱手道:“林公子,您还是快些回房间去吧。”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匆匆向著船尾巡查跑去,沿途自然免不得叮嘱其他船客一声,雨天莫要出来。 回到房间之內,林云逸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牌。 他刚刚察觉到雷公令微微颤动了几下,只是当著陈阿秋的面却是不好直接取出。 此时再观,只见刻绘有雷公法相的那一面正泛著淡淡银光。 恰在此时,又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只见法相之上的银光猛然一亮。 “咦?” 林云逸忽然察觉到自己手中的雷公令开始嗡嗡作响,与此同时有一道微弱意识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饿、饿、饿……” “谁?” 林云逸有些惊疑不定,四下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手中雷公令上。 “是你?” “饿、饿、饿……” 反覆尝试几次之后,林云逸终於確认了脑海之中忽然出现的微弱意识正是雷公令所传递。 只是对方意识似乎十分微弱,除了饿饿饿之外再也不会说別的。 他注意到了一个现象,便是每当雷声响起,雷公法相便会猛然一亮。 如此两者之间必然有著联繫。 沉吟片刻,林云逸心中萌生一个想法,打算就此试上一试。 於是他打开房门再次走了出去,磅礴大雨中,四下根本无人。 林云逸一边单手掐诀,一边打出法力。 几息过后,雷公令倏的化为一道残影径直飞向高空,最终没入了阴云之中。 见得自己这件强力法器消失不见,林云逸初始面上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就要镇定下来。 原来雷公令並未遁逃,他透过先前打入其內的一缕神念仍然能够感应到对方。 “轰隆隆” “轰隆隆” 滚滚雷声中,林云逸感应到了雷公令传回来的欢快满足情绪。 “这是在吞噬天上雷霆?” 林云逸轻道一声,隨后双目之中闪过一抹浓浓期待,他倒是想要看看雷公令在吞噬雷霆之后蜕变成什么样子。 …… 这一场雷雨足足下了一个多时辰,就连河面都为之一涨,原先岸边浅草之地皆已被淹没。 雷公令在雷声变得稀疏时便悄然返回了,此时林云逸便在房间之內仔细观察前后变化。 本体顏色倒没有什么变化,就是其上刻绘的雷公法相变得更威严了一些,於无声中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压迫感。 另外还有一个变化,便是雷公令比之先前似乎重了一些。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不好,是位女子” …… 淅淅沥沥渐停的雨声中,林云逸听到外面传来了嘈杂声,似乎是发现有人落水了。 收起雷公令,他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有放晴的趋势,雨点细如牛毛,一眾船客自是不在意,纷纷赶至前方甲板瞧热闹。 雷雨天气出现落水女子,林云逸心中不免有所怀疑。 两个年轻水手小心翼翼把落水女子救了上来,接著又把其平放在船头甲板。 女子年龄並不大,一身靛青劲装,手中紧握长剑不松,看样子似乎是位侠女。 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林云逸再次望向被救上来的落水女子,从头到脚观察一遍,对方身上並无妖邪气息。 “看来还真是位侠女,只是怎么落得这般下场?” 暗自思索间,余光不经意扫过了女子手中长剑,林云逸立时惊咦一声。 定眼瞧去,只见剑尖縈绕著几缕黑气,张牙舞爪似乎择人而噬。 这时船老大走至昏迷不醒的女子旁边,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鼻息。 短暂思索过后,对方朝二层看热闹的船客拱手高声喊道:“诸位之中可有谁懂得岐黄之术?” 第一百零四章 救人入坑、船泊古战场 船老大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不想己方沾惹麻烦。 他刚才探了鼻息,还有气,不过需要儘快施救。 而要想救活此女子,少不得要亲密接触。 再观其衣著打扮,又紧握长剑,怕不是寻常女子。 而他这边都是些乡党子弟,背后还拖家带口,可经不得任何闪失。 船老大的心思並不难猜,林云逸身旁便有两名船客在小声嘀咕著对方著实不厚道。 席方平考虑片刻,应了一声后便迅疾向一层跑去,其书童和隨从自然也紧跟在后。 见得有人应下,船老大明显鬆了一口气。 见得这一幕,林云逸不禁摇摇头,席方平还是沉不住气。 船老大这些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人又怎么会不懂得救治落水之人的方法,之所以向他人求援明显就是不想惹麻烦上身。 若最后无人应下,且又当著这么多人面,林云逸可不相信船老大会撒手不管。 出於对那女子剑尖之上几缕黑气的好奇,他也来到了船头甲板。 先是望了一眼席方平,只见对方在其书童和隨从帮助下,已经把不省人事的女子扶著侧躺起来。 连续拍背数十下,女子总算是有了动静,嘴里一连吐出了好多水。 隨后其双目微微睁开,见得救自己的是位清秀年轻男子,周围又有许多人守著后便又重新闭上了眼,就此睡了过去。 把人救了回来,席方平便欲转身离去。 “席公子,屠某船上都是些粗糙汉子,怕是难以照顾这位姑娘”,船老大上前拦住席方平,轻声道:“正所谓救人救到底,席公子何不继续照料一二,如此也算功德圆满。” 闻听此言,席方平立时摆摆手道:“方才救人乃是事急从权,想来这位姑娘醒来也不会多加怪罪。” “但若是由席某继续照料,岂不是成了孤男寡女,这成何体统?” 见船老大仍死活不让开路,席方平脑筋急转,终於想到一个主意:“前方两艘官船之上必然有女眷,船家何不联络一二?如此烦忧可解。” “席公子说笑了”,船老大摇摇头道:“屠某可没有那般大的面子,恐怕还未登船便被撵走了。” “再者若是船上那位大人事后怪罪下来,屠某就更加担待不起了。” 闻听此言,席方平仍是摇头拒绝。 “席公子,你看这样如何?”船老大咬咬牙道:“屠某免费提供一间客房,而您负责照料这位姑娘。” “若是席公子不同意,那就任由这位姑娘躺在甲板上吧,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说完这句话就招呼著一眾水手散去,席方平见得这一幕立时有些急切了。 这女子全身湿漉漉的,若是不立刻换身乾爽衣服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席方平环视四周一圈,但却无人敢与其对视。 其实这位女子长相清新秀丽,皮肤白如凝脂,相信在场不少人都愿意有肌肤之亲。 然而其手中紧紧攥著的长剑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著眾人,对方是个“危险人物”。 若是醒来之后一剑斩杀自己,那可真就没什么地方说理去了。 “也罢,这位姑娘便由席某照料便是”,席方平朝眾人拱拱手道:“此事乃事急从权,还请诸位给做个见证。” “公子” “公子” 书童和隨从各拽著席方平一只衣袖,显然不想让对方揽下这个苦差事。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是得了风寒那可就麻烦了。” “席公子仁义,真乃君子”,折身回返的船老大拱拱手道:“后日船队会停泊靠岸补充物资,届时若这位姑娘有所好转,便可下船去了。” 他说这句话,一是心生敬佩之情,二是安对方之心。 既然已经决定救人,席方平也不扭捏,直接催促道:“还请船家找人帮忙抬上二层房间,另外再找个火盆。” “好”,船老大痛快答应下来,隨后开始安排人: “水生、二狗,你们两个去船舱找出来担架,然后抬这位姑娘去左侧第六间房” “阿秋,你去准备热水” “闰六,你去找个火盆” 隨著船老大一声声吩咐下去,几个水手立时快跑著准备去了。 …… 一刻钟后,被救上船的那名女子被送进了房间。 席方平命书童找来一件自己的乾净衣服,尔后又命隨从生起火盆。 待二人离去之后,他拱手道歉几声,尔后用汗巾蒙住双眼,摸索著去解对方衣裳。 忽然间一道微弱声音响起:“公子果真是位真君子,小女子已经醒来,接下来就不劳烦了。” 听得此声音,席方平先是一惊,隨后便如蒙大赦。 收回悬在半空中的右手,他起身告了声罪便向门外走去。 然而情急之下却是忘了摘掉眼罩,未走两步便被凳子绊了一下。 …… 风停雨住,船队又开始全速向北驶去,临近夜幕时分,前方官船缓缓停了下来。 未过多久,陈阿秋便提著竹篮前来送晚饭了。 每位客人皆是两碟小菜,一碗蛋稀汤,两个包子。 临出门时,陈阿秋忽然停下脚步,尔后悄声说道:“林公子,晚上若是听到什么响动,千万不要出门。” 闻听此言,林云逸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走至近前和声问道:“莫非有什么说法不成?” “这……”陈阿秋有些吞吞吐吐,正犹豫著要不要说出来时,忽然想起了这位林公子白日里面对震耳欲聋的雷声依旧面不改色的事情,於是小声说道: “今夜停泊的河段乃是一处古战场,据说曾经伏尸百万,许多经验丰富的船老大都不愿在此停泊过夜”,陈阿秋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屠叔刚刚趁著天还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驾著小船去给前面那艘官船稟报了此事,结果被轰了回来。” “哼,但愿今夜他们別被嚇著!” 船队停泊的河段区域位於无锡县,林云逸自是知晓这里,歷来是兵家必爭之地,史书上记载这里曾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水战不下百余次。 “晚上有东西出来嚇人?” “有人说是喜食腐肉的水猴子,还有人说是寻找替身的水鬼!” 说到这里陈阿秋忽然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冷,再次叮嘱一声晚上千万別出房间,碗筷他明天一早来收云云,便匆匆去给下一位船客送饭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夜半闻声、黑漆身影 “古战场?” 来到船舷边,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 只见寒冷的河面之上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烟雾,又经朦朧的月光倾洒浸染,呈现出了別样的幽紫之色。 隨著烟雾弥散,林云逸似乎听到了几声低不可闻的如梦囈语,但当他仔细去听却又毫无所获。 河水静静流淌,波澜微微起伏,撞在船身之上便发出了哗哗的响声,似有人在抚掌一般。 然而林云逸观察良久,始终未曾发现什么妖鬼气息,也就是环境氛围多少有些瘮人。 见得没有什么异状,他便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夜半时分,大部分船客皆已熟睡。 正在修炼的林云逸驀然睁开双目,耳朵动了动。 若是没有感应错的话,刚才应该是有一物攀登到了船上。 虽然动作轻盈,但落地时仍发出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响声。 林云逸抬手朝腰间储物囊一抹,手中立时凭空出现了一个半尺高的灰色草人。 双手呈剑指,悬触太阳穴,接著默念法诀。 很快双目之中迸射出两道毫光,齐齐没入了草人身躯之內。 对於这位悄然而至的来客,林云逸当然有些好奇。 不过他不打算亲自出手,先施展寄神术驱使草人暗中观察。 “去!” 林云逸轻道一声,这小巧草人便迅疾从窗户钻了出去,尔后沿著廊檐一路攀爬而行。 今夜船老大也来到了大通铺,与一眾水手、船客挤在一起,美其名曰怀念以前的日子。 水手们心知肚明,也就一旁船客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倒也没有多问。 船老大与水手们饮了一碗烈酒,又把门窗紧紧闭上,便早早睡下了。 黑暗中,陈阿秋摸了摸系在脖子上的狼牙吊坠,默念几声神仙保佑,便准备入睡。 然而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平日里累了一天倒床就睡,可今日不知怎么就是难以入睡。 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陈阿秋身上,其余水手甚至船老大与他的情况一般无二,皆是辗转反侧。 反倒是不明就里的一眾船客却是睡得香甜。 “六子,你怎么还没睡?” “阿秋,原来你也没睡” …… 草人身体轻盈,攀爬间几乎没什么动静,当其沿著廊檐爬到木梯口附近的柱子上时。 几声滴答滴答的声音传了过来,它立时缩回到了角落阴影里。 片刻之后,一道矮小身影躡手躡脚走了过来。 藉助草人视角,林云逸依稀看清了来者形貌。 是一个既有些像猴子,又有些像水獭的黑漆怪物。 下肢强壮,脚掌有蹼,所以行走前並未发出什么声响,至於前肢则犹如人手,指甲狭长锋锐如短匕。 “竟然直奔二层,看来早就有了目標!” 就在林云逸思索之际,这矮小的黑漆怪物已是走过他的房门。 在席方平房间门口抽动了几下鼻子后,方才继续向前挪动脚步。 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轻响,最终在落水女子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莫非这黑漆怪物便是女子落水的元凶?” 林云逸心道一声,继续驱使草人监视,同时他自己也做好了出手准备。 只见黑漆怪物先是侧耳贴著木门听了片刻,尔后抬手右前肢,用食指指甲缓缓插入了门缝,並向下悄然滑动。 几息之后便听得一声轻微嗒响,黑漆怪物丑陋面容之上立时露出一抹笑意,尔后稍稍用力推动门扉。 然而就在右半扇门刚刚打开一条寸许宽的缝隙,就见一道寒光乍然出现。 原来屋中女子早有防备。 面对这突然一剑,黑漆怪物似乎来不及闪避,直接被刺中了右目眉心。 “鐺” 伴隨著一声金属交击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长剑根本未能刺入肉里,仅留下一个小印子。 一击未能建功,屋內女子便要变换招式,然而黑漆怪物却是直接抬起右前肢握住了长剑。 尔后猛然用力一拽,屋內顿时传出了一道娇呼声。 叫声划破夜空,虽然屋內女子下意识的压制,但仍是惊醒了一墙之隔的席方平。 以为隔壁姑娘发生什么意外的他,披上一件袍服便往外走去。 走出房门,席方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眼向前方瞧去。 只见一个黑漆低矮身影正堵在落水女子的房门前。 他以为对方欲行不轨之事,於是立时大声呵斥。 这一嗓子喊出直接唤醒了不少船客,纷纷起床穿戴。 “速速离开这里!” 一道清冷女声响起,便见一道身影手持长剑再次朝著门外黑漆怪物杀去,这一次攻击目標改为了双目。 然而到底是身子刚刚恢復一些力气,无论是挥剑速度还是力度都下降不少,根本不是对手。 见得有人靠近,黑漆怪物非但不害怕,反而还舔了舔嘴唇。 月光照耀下,其面容犹如恶鬼般丑陋。 这时才看清黑漆怪物样子的席方平,立时止住了脚步,手指哆哆嗦嗦指著前方,大声尖叫著。 此时林云逸已是翳形走出房门,催动先天之炁覆盖双目后向黑漆怪物望去,只见对方周身縈绕著墨黑之气,似乎与落水女子剑尖上所残留气息同出一脉。 低矮黑漆怪物嘎嘎冷笑一声,身形一闪犹如魅影般出现在了落水女子身前。 尔后抬起右前肢便朝对方腰腹部位刺去。 值此危急关头,林云逸单手一甩,一根竹筷倏的后发先至。 只听噗的一声,竹筷已是洞穿黑漆怪物头颅,便从另外一侧飞出后钉在了门板之上。 惊骇之色未消的落水女子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刚才还能够抵御利剑直刺的怪物坚硬头颅,如今却是被一根竹筷洞穿。 落水女子望著手中长剑,重重的嘆了一口气。 但隨后便四下环视起来,想要找出救命恩人,然而近前除了席方平之外便再无他人。 刚刚闹出的动静又怎么能够瞒得住船上其余人,不多时船老大便提著灯笼与一眾手持棍棒的水手赶至二层。 穿过人群挤到前头,船老大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有怪物登船”,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席方平轻声说道:“躺在地上的那个便是怪物。” 其实不用他多言,船老大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低矮黑漆身影。 他还算镇定,要过陈阿秋手中木棍,尔后缓缓靠了过去。 走至半丈距离,他先是用木棍捅了几下,见得对方没动静后方才继续上前。 灯笼照耀之下,船老大看清了低矮黑漆身影的真面目,饶是他一向胆大,但还是不免露出了吃惊之色。 沉吟片刻,他转过身子,面带轻鬆的说道:“诸位,这根本不是什么怪物,乃是河中的水猴子,只是长相有些丑陋罢了。” “大家无需担心,都回房歇息去吧!” 就在船老大安抚眾人之际,监视四周的草人再次有了发现。 第一百零六章 大军廝杀、银髮老者 瀰漫在水面之上的薄雾忽然急剧翻涌,很快南边与北边方向都隱隱出现了无数虚影。 显出身影,站在人群后头的林云逸眉头紧蹙,或许船上其余人看不见,但他却是看的分明。 此时河面之上鬼气升腾,浓郁之程度怕是能够媲美幽冥鬼蜮。 “怎么突然这般冷” “啊切” …… 天气骤寒,再加上眾人又从船老大口中得知死去的黑漆身影仅是一种名为“水猴子”的罕见动物后,惊惧之意也就熄灭了,三三两两打著呵欠便要回房睡觉。 陈阿秋也在此列,但在经过林云逸身旁时,发现对方正直直望著前方。 心生好奇的他走至近前悄声问道:“林公子,你在看什么?” 陈阿秋白日里便问过此问题,当时他说正在看雷公,不曾想夜里再次问起。 於是心中一动有些促狭的回道:“林某在看阴兵过境。” “呃”,陈阿秋立时环顾四周一圈,虽然未曾看到什么异常,但身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公子,有些话千万不能乱说,否则会应验的”,说完这句话便快步追上前面的同伴,与他们一起向一层走去。 林云逸摇摇头,面色愈发凝重,只因南北方向里许之处皆出现了一支庞大军队。 旌旗林立,万马齐諳,肃杀气息瞬间弥散开来,双方一动未动,似乎都在等待歼敌机会。 这自然不是凡间兵马,而是古战场的將魂兵魂所化。 此时他们这一支船队恰好处於两军之中,若是待会儿衝杀起来难保不会出现什么危险。 即便船只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船上眾人受这庞大阴气冲刷,恐怕少不得要大病一场。 就在林云逸苦思冥想破解之策时,船老大竟是一脚把他口中的“水猴子”尸体踢下了船。 只听噗通一声便沉入水中去了。 林云逸暗道一声不好,刚才那一道噗通声竟然成为了引子,只见南北两支军队竟同时衝杀起来。 他刚刚还打算让船老大通知所有人下船上岸,如今却是说什么也晚了。 面对这成千上万的战魂,纵使他身怀数件威力不俗的宝贝,也万万不是对手。 “杀杀杀” “杀杀杀” 突如其来的衝杀声令得船老大、落水女子、席方平等人立时面色骇然起来。 明明四周並无什么军队,但偏偏声音却是迅疾由远及近。 不错,他们都想起了这处河段乃是古战场,死在这里的兵卒数不胜数。 两支军队还未撞上,浓郁阴气已是如泰山压顶扑了过来,除了林云逸之外,二层甲板之上的其余几人皆当场昏迷了过去。 至於船上其余人自然也不例外。 他单手连点,打出几道柔和法力,托著这几人缓缓倒在了甲板上。 尔后便准备祭出雷公令,其意图仅是威慑两支军队,希望它们能够避开停泊在岸边的三艘船。 至於真正开打,林云逸可没这个想法,他单独一个人万万抵挡不了这两支庞大军队。 “起!” 就在林云逸摸出雷公令的时候,一道威严声音响起,隨后便发觉自己脚下大船以及另外两艘官船正在急速升高。 当升至十余丈高空,两支鬼气森然的大军已是在下方廝杀起来。 林云逸面上立时浮现一抹骇然,来人竟然轻轻鬆鬆就把三艘大船带到了空中,不用多想便知来人道行法力高深无比。 循著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背负双手的银髮老者正凌空悬浮在不远处。 其身著一袭金黄锦袍,面容不怒自威,应是久居高位者。 “刚才多谢前辈仗义出手”,林云逸拱拱手道:“否则船上这些人少不得大病一场。” “小友明明可以自己安然离去,可为什么要选择留在船上呢?”银髮老者轻笑著道:“不是老夫轻看,你可挡不住下方这些阴魂。” 说完这句话还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林云逸攥著雷公令的右手。 “前辈当面,晚辈自是不敢虚言相欺”,林云逸轻声说道:“刚才也仅是试上一试,若是能成则好,若是不能成晚辈则会先前离去,事后留个补阳壮气的方子。” 他目光坦诚,既没有吹嘘自己的救人之举,也没有菲薄自己的逃跑之念。 听得这番回答,银髮老者微微頷首,他平生最看不起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以及墨守成规的书呆子,最欣赏坦诚直率、灵活应变的真君子。 “小友是个妙人” “多谢前辈夸讚” 林云逸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应该是达到了七十而从心所欲却不逾矩的境界。 他刚才若是表现得畏畏缩缩或者口是心非,恐怕立时就会令得对方心生厌恶之情。 “下方这些阴魂其实也是可怜人”,银髮老者嘆了口气道:“受无边杀戮之气影响,它们几乎没有什么神智。” “每隔一甲子就会爆发一次,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样的场面已经发生过十五次了……” 银髮老者目露追忆之色,述说著陈年往事,至於林云逸则洗耳恭听著。 “敢问前辈,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让他们解脱吗?” “方法大抵是有的”,银髮老者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想来佛道和阴司还是有办法的。” “只是此地阴魂眾多,解决起来甚是麻烦,尤其是这些將魂兵魂,可谓是牵一髮而动全身。” 林云逸点点头,他明白银髮老者的意思,下方这些阴魂虽然没有了神智,但还是遵循著军纪。 但凡动了其中一个,剩余阴魂就会群起而攻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 俯瞰著下方惨烈廝杀的两支阴魂大军,林云逸不禁嘆了口气。 一甲子一轮迴,就这样周而復始的廝杀,似乎永远也看不到解脱之日。 …… 当东方天际微微露出一抹鱼肚白,下方大战总算是结束了。 没有伏尸,没有折戟……若不是充斥著的无边肃杀之气,恐怕就连林云逸都会怀疑先前下方发生的大战乃是自己的幻觉了。 银髮老者感慨道:“从今日起,他们又可以长眠一甲子了。” 说完这句话,他隨手一挥,三艘大船立时缓缓降落至河面。 “小友若有閒暇,可前来太湖寻老夫!” 说完这句话,银髮老者身化虹光直衝天际而去。 不一会儿便没入云雾之中消失不见,这时林云逸方才收回目光,隱隱约约听得高空之上传来几道哞哞如牛叫的吟声。 第一百零七章 红玉心仪、高公子 “太湖龙君?” 结合银髮老者住处以及莫大神通,林云逸自是不难猜出对方身份。 “有机会倒要走上一遭,看一看龙宫是何等的金碧辉煌!” 就在林云逸面露嚮往之际,一道呻吟声响起,扭头一瞥只见那落水女子一副马上就要醒来的样子。 他立时抬手收回草人,尔后飞身回返房间。 后半夜发生的事情著实有些匪夷所思,若是解释起来著实有些麻烦,更何况林云逸暂时也没有在人前显圣的念头。 半刻钟后,船上眾人先后醒来,对於自己昏睡之事都觉摸不著头脑,唯有船老大和落水女子似乎有些模糊印象。 不过好在眾人平安无事,二人遂把此事压在了心底。 …… 篤篤 篤篤 耳听敲门声响起,林云逸稍一感知,便知晓来人是席方平。 “林兄可在?” “原来是席兄,快请进”,林云逸拉开房门打著哈欠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昨夜林某睡得有些沉。” “无事就好”,席方平悄声说道:“林兄对於昨夜之事可有印象?” “自然有印象”,林云逸点点头道:“昨夜听得席兄高喊怪物,林某立时提剑冲了出去。” “可惜来晚了一步,否则倒要叫那水猴子瞧瞧林某的厉害,之后我便回返房间了。” 席方平点点头,林云逸所言与他记忆倒是一致。 “席兄,莫非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席方平有些闷闷道:“具体是何事,席某也说不清楚,只是今日一早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在甲板上躺了一宿。” “对了,还有我那书童和隨从,另外就是那位落水姑娘以及船老大。” 席方平一边轻声说著,一边揉了揉被甲板硌得生疼的腰。 “竟有此等怪事?”林云逸装作一副讶异的样子道:“莫非是撞到什么鬼怪了不成?” “昨日阿秋来送晚膳的时候,就曾言说泊船的地方乃是古战场,还反覆叮嘱夜里千万不要出门。” 席方平面上浮现一抹后怕道:“莫非世间真有鬼怪?” 他似乎在问林云逸,但更似在问自己。 过了片刻,席方平忽然拍了一下脑门,尔后面露骇然道:“林兄,席某似乎想起了一些。” “待你们走后,席某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喊杀声,似乎有大军杀来一般……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竟然还有这等事?那这古战场的传说岂不是真的?” “林兄,席某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说完这句话,席方平便匆匆告辞离去,似乎是和其他几人验证去了。 目送对方离去,林云逸鬆了一口气,毕竟人前演戏也是很心累的。 大抵是官船上也有人隱约察觉到了夜里的变故,於是还未吃过早饭便匆匆启程了。 一直前行了约莫十余里,船队方才放慢速度。 …… 此时林云逸所在房间里,陈阿秋正在收拾碗筷。 见得对方左找右找甚至还蹲下身子查看桌子底下,林云逸不禁暗道一声糟糕。 寻找无果后,陈阿秋挠了挠头道:“林公子,您这边怎么少一根筷子?” “昨夜林某睡得太沉了,还真不知道此事”,林云逸和声说道:“既然丟了,那林某按价赔偿便是。” “林公子说笑了,一根筷子可不值什么钱”,陈阿秋连连摆手道:“夜半先是水猴子上船,后又一睡不醒,怪事一桩桩,丟了一根筷子可不算什么稀奇事。” “林公子,烦请稍待片刻,饭食一会儿就送来”,说完这句话,陈阿秋便提著竹篮离开了。 另外一边,席方平右侧房间之內,那名落水女子正在反覆查看著手中一根竹筷。 此竹筷正是昨夜洞穿黑漆怪物头颅的那一根,可是费了不小力气方才从门扉之上拔下。 由此不难想像出手之人的劲道有多大。 她思忖著昨夜究竟是何人出手相助,脑海之中依次闪过席方平、船老大、陈阿秋等人面貌。 但细一想又觉得对不上,除了船老大有些粗浅功夫傍身外,其余人可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正在思索间,陈阿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来收走昨夜碗筷的。 放下手中这根竹筷,落水女子应了声,把桌上碗筷端了出去。 陈阿秋低著头道谢一声便匆匆走往下一间。 行走间摸了摸狂跳不止的心口,暗骂自己一声不爭气。 只因这位落水女子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狼狈样子,稍稍打扮,容貌便胜过家中隔壁豆腐西施十数倍。 陈阿秋刚刚只是瞥了一眼,便觉有些自惭形秽,不敢再直视。 三日后,船队抵达广陵。 船老大言说会在此停靠半日进行补给,船上乘客可以自行上岸游玩,不过需在未时三刻前返回。 闻听此言,二层几乎所有船客都心动不已,不多时便纷纷下船上岸。 当林云逸走出房门,席方平已经行至码头栈桥。 遥望对方脚步匆匆的背影,他心中生出了几分猜测。 这几日来,林云逸与席方平已经颇为熟稔,细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位落水女子。 或许是一见钟情,亦或许是感念救命之恩,这位名红玉的姑娘经常登门拜访席方平。 时间一长,纵使如陈阿秋,也已知晓她心仪席公子。 可席方平此时心急如焚,满脑子所想的皆是被关进牢狱之中的父亲,哪里有閒心谈情说爱。 於是其时不时就会登门拜访林云逸,藉以躲避红玉的盛情。 来往次数多了,他也就知晓了席方平不少信息,依照他的估计,差不多可以成文一篇了。 不过林云逸並未急著动笔,而是打算在抵达京城前多了解一些,说不得届时能够提取出一个更好的奖励。 广陵繁华程度不亚於余杭,他慢悠悠走下船,只见码头各处皆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云逸小心穿梭而过,走出码头区域未过多久,便来到了城內。 作为一名资深饕客,来到广陵自然要好好品尝一番当地美食。 兜兜转转,林云逸走进了位於城中心区域的天香楼。 楼高三层,装饰华美,还未走进便嗅到了诱人的菜餚香味。 在二层寻了个靠窗位置,又听小二简单介绍过后,便点了盐水鹅和清燉蟹粉狮子头这两样招牌菜。 林云逸一边等菜一边望向窗外,不多时便看到奇怪一幕。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衣著华美的年轻公子走在街上,不少行人见到他都十分热情的喊著高公子。 而这位高公子面容之上毫无倨傲之色,很是有耐心的朝著打招呼的行人一一微笑頷首。 正好奇间,小二的声音响起:“公子,您的菜上齐了!” “多谢小二哥”,林云逸和声问道:“刚才见得街上行人都在和一位高公子打招呼,不知这位是何来歷?” 第一百零八章 一老一少、算的不准 “公子是外地人吧”,小二轻声说道:“高公子在广陵城內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高公子名叫高玉成,家资巨富,自幼对针灸之术感兴趣,如今全城无出其右。” 小二顿了顿后接著说道:“高公子替人针灸不分贵贱,且从不收一文钱,多年下来不少人受过其恩惠,故名望很高……” “多谢小二哥告知。” 林云逸道了声谢,望了望正在给一个躺在路边乞丐针灸的高玉成,双目闪过一抹异色。 他可是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济世救人的人物了,並且一坚持便是数年不止,这可不像是能够偽装出来的。 正思索间,一名小二引著一老一小两个道士上到了二层。 老道士身著蓝色道袍,头上挽一道髻,手拿拂尘,斜背一口长剑,面色红润,颇有些仙风道骨。 小道士头戴紫阳巾,面容黝黑,身上道袍洗的有些发白,肩头背著一个布囊,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 在小二的引领下,一老一少坐在了林云逸身后不远的一桌。 不同於老道士的镇定自若,小道士显然有些忐忑不安。 尤其是听得老道士一连点了好几道菜,急的他一直在桌下踢脚提醒。 小二好心提醒道:“这位道长,点这么多菜,您二位恐怕吃不完!” 孰料老道士摆摆手道:“你儘管上便是,说实话刚点的这些也只够我们填牙缝罢了。” 闻听此言,小二只当老道士在吹牛皮,当下也就不再劝阻,径直下楼报菜去了。 途径柜檯时,其还特意和掌柜的报备了一声。 后者点点头,隨即唤来一个閒著的小二对其耳语了几句,之后便频频在一老一少道士身旁转来转去。 “师父,咱们身上的钱恐怕不够付这顿饭钱”,小道士余光瞥了一眼稍稍走远的小二,轻声说道:“您老赶紧想想办法,可別像上次被扣在酒楼里连洗了三天碗筷。” 想起先前的丑事,小道士目露幽怨之色。 被这目光盯得受不了的老道士,悄声说道:“在二楼吃饭的客人都小有身家,待为师吃的差不多了便宰……找个人给他算上一卦。” “如此一顿饭钱还不是唾手可得”,老道士摆摆手道:“听为师的话,你就放心大胆的吃。” 望著自家有些心大的师父,小道士深深地嘆了口气。 酒楼怕他们二人吃霸王餐,已是派了小二在周边盯著了。 说实话,他有些脸红。 望著这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的神情,林云逸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现在就开始期待著后续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美味佳肴一道道上了桌,老道士捋起袖子便开始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起来。 小道士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未能忍住诱惑,也开始吃了起来,不过吃相可比老道士优雅多了。 林云逸收回注意力,专心对付起自己桌上的美食。 广陵盐水鹅,色黄油亮,肥而不腻,质感松嫩,烂而不散,林云逸一连吃了几大块肉方才停下。 这鹅肉乃是採用陈年老滷煮制,可味道却依旧清新,吃过之后口齿留香。 接著林云逸用调羹舀起一颗狮子头,轻轻咬下一半在嘴里咀嚼。 霎时间,蟹粉的鲜香、虾子的嫩滑、绍酒的郁香……诸多不同味道齐齐衝击著他的味蕾。 …… 就在林云逸吃的差不多时,一老一少竟然已是把满满一桌菜吃了大半。 这不免让一直在旁边盯著他们的小二暗暗咂舌。 要知道那么一大桌菜可是足够六七个人食用的。 眼瞅著两个道士快要吃完,小二直接来到旁边站定,目不转睛的盯著,生怕他们悄悄溜走。 小道士察觉到了身后小二的动作,急忙抬起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提醒自家师父该出马了。 “勿催勿催!” 嘴上虽然这样说著,但老道士还是抹抹嘴站了起来,四下环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头戴员外帽、身著绸袍的中年人身上。 见得只有老道士起身,小二犹豫片刻並未上前阻拦,不过却是又向前挪动几步,直接来到了小道士身后。 “这位居士,贫道有礼了” 身著绸袍的中年人起身拱手回道:“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老道士和声问道:“居士家中可是做酿酒生意的?” “不错”,身著绸袍的中年人点点头道:“不知道长从何而知?” 他乃外地人,此来广陵是谈一笔大生意,刚才吃饭之时可未曾言说自家从事酿酒生意,但偏偏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却一语中的。 “自然是从你的面相得知”,老道士甩了一下拂尘,和声道:“居士家有二子一女,可对?” “对对对”,听得老道士连这个都说对了,身著绸袍的中年人立时起身拉开旁边的空椅,躬身道:“老神仙快快请坐。” 一旁陪坐的两人也是目光炙热的直直盯著老道士。 身著绸袍的中年人神態恭敬的拱手问道:“老神仙可还看出什么了?” “你此行会达成所愿”,老道士捋了捋短须,犹豫道:“只是……” “还望老神仙不吝指点”,身著绸袍的中年人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银子道:“这是华某一点心意。” 说完之后轻轻放在了老道士面前。 “既然居士如此诚心,贫道就冒死泄露一点天机!” 老道士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状,拂尘交於左手,右手几个手指掐动不停。 过了好大一会儿方才一脸凝重的说道:“不好,居士今日恐有血光之灾。” 闻听此言,对老道士深信不疑的身著绸袍中年人立时哀求道:“老神仙,可有化解之法?” 一直留意二人谈话的林云逸忽然回头望向楼梯口,只见一个膀大腰粗的女子手中拎著擀麵杖,引著三个浓眉大眼的壮汉来到了二楼。 小道士见得来人之后立时面色大变,心中立时暗暗叫苦,不过他也算聪明。 手故意一抖,筷子掉落在地,小道士立时蹲下身子钻入桌子底下。 “好你个老杂毛,竟然还敢骗人!” 膀大腰粗的女子瞥见老道士后立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边高声骂著一边快步前行。 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音,老道士连忙扭头回望,见得来人神情不善后立时便要起身溜走。 然而膀大腰粗的女子一挥手,身后三个壮汉已是把老道士团团围住。 “诸位都来给我赛西施评评理”,膀大腰粗的女子气势汹汹道:“这个老杂毛当时言辞凿凿的说我五日之內必然会撞桃运。” “可今日已是第五日,老娘的桃运为什么还未到?” 第一百零九章 血光之灾 妹婿上门(求追读) “这位姑娘,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身著绸袍的中年人拱拱手道:“华某可以证明,老神仙所算十分准。” “哼,若他不是骗子,为何见了老娘就跑”,膀大腰粗的女子大手一挥道:“给我狠狠揍这个老杂毛一顿。” 说完这句话,就率先拎著擀麵杖朝著老道士打去,其余三个壮汉也纷纷抡起拳头砸去。 身著绸袍的中年人还想试著劝解一二,孰料竟被膀大腰粗的女子用胳膊肘一顶,径直摔倒在地,鼻子好巧不巧的磕在了椅背上。 霎时间,便有鲜红血液滴落。 “华老哥,你鼻子磕破了” “快,我等先离开这里” 陪同吃饭的两人一边躲避著打斗,一边搀扶身著绸袍的中年人起身离开。 楼上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越来越多食客的关注,酒楼掌柜听闻楼上有打斗,立时带著几个小二著急忙慌的来到了二楼。 见得几人扭打在一起,掌柜朝著几个小二高声吼道:“你们还愣著干什么,快快把他们分开。” “对了,千万別伤著这位姑娘。” 望著这乱鬨鬨的场面,身为旁观者的林云逸却是看得分明。 那个老道士看似在被动挨打,但实则如一条滑不溜秋的鲶鱼,无论是擀麵杖还是拳头,劲道几乎都没怎么落在对方身上。 当然,为了以假乱真,老道士故意挨了几记,乍一看上去有些鼻青脸肿,但实则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至於那个小道士此时仍蹲在桌子底下,面带焦急之色的望著旁边的战团。 身著绸袍的中年人以及两个同伴此时已经来到林云逸桌旁,其从身上摸出一块手帕塞住了鼻子。 “此女子这般粗鲁残暴,竟然还想要什么桃运”,他一脸焦急的说道:“老神仙可千万不要有事。” 转而又对著身旁同伴说道:“二位,刚才老神仙言说华某不日將有血光之灾,不成想马上就应验了,算得可真准!” 身著绸袍的中年人双目神采奕奕,抬手摸了摸鼻子,见不再流血,便欲上前帮忙解救老道士。 未过多久,在几个小二以及几位食客的劝阻下,出完心中恶气的膀大腰粗女子也就停了手,朝著鼻青脸肿的老道士冷声道:“看你这个老杂毛以后还敢不敢骗人。” “我们走!”,说完这句话往桌上拍了一块碎银,便昂首下楼去了。 有食客认出了膀大腰粗女子的身份,人群之中顿时议论纷纷: “早就听闻程县丞家中有一掌上明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若是这一位,那刚才的事就不稀奇了” …… 酒楼掌柜收起碎银,瞥了一眼颇显狼狈的老道士,尔后朝几个小二悄声吩咐几句,方才缓缓下楼去了。 沿途碰见食客,连连拱手告罪。 这里面许多人乃是酒楼熟客,可不能让他们心生芥蒂。 几个小二麻利的收拾现场,身著绸袍的中年人已是拉著老道士新开一桌。 而小道士自然也被唤了过来。 至於他们那一桌饭钱,身著绸袍的中年人则大手一挥言说记在自己帐上便是。 隨后就开始央求著老神仙帮忙算算自己此行能否谈成生意云云。 另一边,心情舒畅不少的膀大腰粗女子已是翻身上马,然而还未跑出多远,便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其立时下马查看,孰料待看清对方相貌之后,心中立时如小鹿乱撞般。 此人约莫二十出头,衣著虽然有些寒酸,但胜在乾净整洁,面容算不上英俊,但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身后背著一个书篋,有几本书洒落出来,想来还是个读书人,於是心中愈发欢喜。 “这位公子,你怎么样?”膀大腰粗女子蹲下身子关切询问几句,尔后回头朝身后三个壮汉低声喊道:“你们还不快快把人抬到医馆诊治。” 三人应了声,快步上前的同时还悄声议论著: “莫非此人便是老杂……老神仙先前言说的妹婿?” “看小妹表情,应该是错不了!” “太好了,小妹出嫁后,我们三个就能省省心了。” …… 林云逸经过这里时,恰恰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道行在身,却能够接连算准,莫非对方是一位游戏红尘的隱士高人?亦或者是掌握著什么风水秘术?” 剎那间,林云逸心中生出了折身返回酒楼的想法,但微一沉吟还是放弃了。 若是后一种可能还好,但若是前一种的话则有可能会令对方不喜。 当他回到船上之时,竟然发现席方平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於是快走几步上前和声问道:“席兄可是有事?” 席方平有些鬱郁的嘆道:“果然瞒不过林兄。” “你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林某岂能看不出来?”林云逸打开房门邀请席方平进来,轻声问道:“莫非此行不顺?” “今日方知人情冷暖、世態炎凉”,席方平轻声说道:“广陵县令许源乃是吾父至交好友,今日登门拜访是想要请教一下救父对策,孰料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先前席某问过值守的衙役,对方言说许县令就在衙门办公,可出来之时却又改了口……” “雪中送炭难,患难见人心”,林云逸安慰道:“席兄也无需太过焦急,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想来定会有办法救出令尊的。” 就在二人说话间,林云逸却是听到两道熟悉声音传来: “师父,您不是说京城乃龙气旺盛之地,修道之人最好不要进入,可这会儿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此一时彼一时也”,老道士挥了挥拂尘道:“如今虞皇詔令举办祈福大会,延请僧道高人以及奇人异士进京,如此盛大场面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京城哎,我还没有去过,不知有没有余杭、广陵繁华?” 望著自家徒弟面上浮现嚮往之色,老道士轻声说道:“京城繁华远超想像,等你入城之后可千万不要被迷眼。” …… “席兄,你的机会来了,这位老神仙看相极准,你待会不妨问上一问?” 第一百一十章 盲僧 “老神仙?” 席方平走至窗前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见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正朝著这边走来。 “不错,林某可是亲眼见得这位老道长给人看相,结果皆十分准確……” 听完林云逸讲述中午在酒楼的见闻,席方平双目立时一亮。 隨后再也难以按捺心中焦急,拱拱手便告辞离去。 尾隨著一老一少来到他们房间门口,老道士忽然止住脚步道:“居士为何一直跟著贫道?” “听闻道长看相极准,席某想拜託您帮忙算一件事”,席方平说完之后从怀中摸出一大块碎银递了过去道:“这是席某一点心意,还望道长笑纳。” 见得银子,老道士双眼放光,抬手便要接过,然而伸至一半便抬不起来了。 低头一瞥,只见自家徒弟正死死拽著自己衣袖。 “师父,別忘了您的规矩,一天只看一次相。” 老道士瞪了自己徒弟一眼,尔后訕訕说道:“席公子,规矩不可破,待明日贫道再为你看相。” 说罢,瞥了一眼递过来的银子,尔后一甩拂尘,重新变得仙风道骨起来。 “席某多谢道长”,席方平拱拱手道:“这卦金您先收著,若是不够席某再补。” “够了够了”,见得小道士鬆开自己衣袖,老道士立时喜笑顏开的接过银子,和声道:“明日贫道定会为席公子好好看上一看。” 闻听此言,席方平拱手告辞离去。 今日亲眼见得父亲至交好友避之如瘟疫,他心中既是失望又是迷茫,如今从林云逸那边听闻老道士看相极准,自然要紧紧抓住这根稻草。 问一问此次返京能否帮助父亲脱困而出。 “今日运气不错,又是三两银子入帐,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的”。 老道士一边掂著碎银,一边笑眯眯道: “这位席公子真是有一双慧眼,一眼就看出为师拥有神机妙算之能。” 小道士撇撇嘴,瞅准机会伸手截下那块碎银,尔后又贴身放好。 “有你这样当徒弟的吗?为师还没把银子捂热!” “听人说京城居大不易,银子可要省著点”,小道士一脸认真道:“放在您老人家那,只怕一两日就给败完了。” …… 接下来每隔两三日,船队便会停泊靠岸补给一番,而林云逸则会下船品尝一番当地美食。 席方平的心情好了不少,据对方所言,老道士帮他看过相后,言说其父亲此次並无大碍,过上不久便能够重获自由。 林云逸自然不吝送上祝福,但同时也知晓若是这位席御史不改改脾性的话,恐怕未来某一日还会重蹈覆辙。 除了时不时登门拜访席方平外,那位红玉姑娘便显得有些神秘莫测,即便下船也是独自一人来去匆匆,似乎在谋划什么事情。 林云逸早就看出来对方身怀不俗武艺,而且那日夜里对於黑漆怪物的出现似乎也一点不讶异,恐怕其身上也有不少故事。 至於那一老一小两个道士,林云逸倒是和对方碰到过几次,不过並未有太多交往,仅是点头之交。 沿途船客上上下下,然而到底是下船的多,当停靠在东昌城做补给的时候,人数已经比最初少了小一半。 东昌城的温面名气不小,据说一碗麵常配六菜、八菜、十菜乃至十二菜,荤素相间,色彩繽纷,乃是难得美味。 林云逸自然不会错过,下船寻了间食铺一尝,只觉名不虚传。 当再次回到船上时,前来拜访的席方平讲述了不久前发生的一件奇事。 说是奇事倒不如说是奇人,原来船上不久前上来位盲僧。 双目失明却行走如常人,隨身携带药箱言说替人免费看病。 对於这位盲僧所言,船上眾人皆有些怀疑。 只因治病救人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而“望”又排在首位,可见其重要性。 听完席方平所述,林云逸不免对这位盲僧有些好奇,若是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位应该和老道士一般,皆是所谓的奇人异士,否则瞎眼又怎么会行走起来如履平地。 过了东昌,路程就已经走了一半多,距离京城也就千二百里的样子了。 按照船老大的说法,若无意外的话,再有十一二日便可抵达京城。 林云逸也不急,只要能够赶在祈福大会之前抵达即可。 於是他依旧日復一日的修炼,而隨著丹田之內的先天之炁融入越来越多的太阴之炁,他能感觉到自己打出法力之时明显带有一丝阴属气息。 他暗中试过几次,施法威能比之过去有了不小提升。 另外经过长期阅览先贤诸子著作,林云逸的浩然正气也有了显著增加。 如果说乘船之前是刚刚发芽的粟谷种子,那么如今已便是成功破土的粟谷幼苗。 林云逸也尝试过几次,只要凝神静气,心无杂念,便可以写出蕴含浩然正气的文字。 只是以他目前蕴养出的浩然正气,充其量只够写出一首五言诗,也就是二十个字,之后便会消耗一空。 另外林云逸还有发现,他写出的文字,其上蕴含的浩然正气会隨著时间流逝而流逝。 据估计,大概仅能够维持一个月,之后便会加速度流逝,过不了半日就会变为寻常文字。 林云逸从来不是好高騖远之辈,有此进步已经很是满足。 这一日午后,就在林云逸刚刚放下毛笔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富有磁性的夸奖声: “好诗好字,不曾想船上竟然还有如此大才!” “若是参加科举的话,至少也能考取个同进士。” 林云逸心中一动,已是猜出来人是谁,正是那位颇为神秘的盲僧。 “承蒙法师夸奖,林某著实有些受宠若惊”,他快步上前打开房门和声道:“法师请进。” “出家人不打誑语”,盲僧抬脚走进房间道:“贫僧虽说眼瞎,但鼻子可不瞎。” “刚刚经过就嗅到了施主所写诗句的文字香气,於是就情不自禁的夸讚出声”,盲僧双手合十道:“还望施主原谅则个。” “法师这样说就太过折煞林某了”,林云逸拱拱手道:“刚才所写只是隨手涂鸦之作,不曾想倒是惊动了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穀子、收录三册 说完这句话,他又道出自己心中疑问:“法师刚才言说嗅到了文字味道?这还真是神乎其技。” 既然认定面前这位盲僧乃是位奇人,林云逸倒也没有怀疑对方刚才所言,不过话里话外仍透漏著好奇。 他听说过闻香识女人,但还没有听说过闻香识文字。 “施主过誉了,这可当不得神技之称”,盲僧双手合十道:“此乃贫僧修炼闭眼禪时无意中拥有的能力。” “但凡遇到字字珠璣的诗词文章,贫僧嗅之便如入芝兰之室,可若是嗅到詰屈聱牙的诗词文章,贫僧嗅之便如入鲍鱼之肆。” “法师拥有此神奇能力当真是叫令人羡慕”,林云逸拱拱手问道:“听闻京城即將举办祈福法会,莫非也是为此而来?” “不瞒施主,贫僧正是为此而来!” “若朝廷得知法师拥有此神技,想来会徵辟为会试主考官。” 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二人相谈甚欢。 而他也从中知晓了对方一些信息,其法號名为慧见,乃是阳穀县海会寺的僧人,正是靠著闻香识文字的神技换取北上盘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和那位老道士有些相似。 受过敬仰,亦受过叱责。 林云逸能够看出对方有所保留,不过並没有太过刨根问底,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抬头不见低头见,余下的日子里,他与一老一小两个道士也搭上了话。 老道士名南穀子,小道士名清和,二人来自临川郡玄真观,此行乃是前往京城见识一番祈福法会。 大抵是身有余財,以老道士嗜钱如命的本性,竟没有主动提及给他看相。 说实话,林云逸还真有些好奇,好奇对方看到他的面相会是个什么反应。 不过既然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会上杆子询问。 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据船老大所言,明日傍晚便可抵达京城。 听得此言,船上不少人鬆了一口气,连著坐船一月有余,虽说沿途可以下船活动半日,但到底还是有些憋闷的。 船上眾人欢乐气氛衝散了漫天阴霾,站在甲板之上的林云逸,遥望北方天际。 隱隱绰绰中,只觉有一头噬人巨兽趴伏在那里,正张开血盆大口迎接著眾人到来。 待陈阿秋收走碗筷,林云逸取出文房用具,在木桌前坐下。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便开始提笔蘸墨,略微思量片刻便开始奋笔疾书: “席方平,字方正,出生於官宦世家,幼时好读书、知礼仪,父母尤爱之……” “年十六考取秀才,意气风发,然乡试两次皆败,意志消沉之下外出游学,听闻父亲身陷囹圄,立时乘船返京……” “一日,船上水手救一落水女子,女子疑似江湖中人,眾人多有顾忌,唯方平挺身而出施法救治,后又悉心照顾……” “夜半时分,闻听落水女子娇呼,遂出门查看,竟见得一黑漆怪物,心惧之……” …… 洋洋洒洒千余字,林云逸几乎一蹴而就,等待墨跡风乾之际,他又取出拿过一本空白蓝皮薄册,斟酌片刻之后开始下笔: “南穀子,临川郡玄真观道士也,携徒游歷天下,一日於一酒楼大吃大喝,酒楼掌柜忧其无钱结帐,遂派一小二从旁紧盯……” “席间与一人看相,卜算之准令人信服,然一膀大腰粗女子率三名壮汉闯將进来,怒斥一声老杂毛,尔后又以拳棍招呼……” “听闻京城举办祈福大会,便携徒弟登船北上,期间为席方平看相,言说其父不日可重获自由……” …… 放至一旁等待风乾,林云逸又取出一本开始书写下一位人物: “慧见,阳穀县海会寺僧人也,修持闭眼禪十年,时人见之皆以为其双目失明,谓之曰『盲僧』……” “一路北上,多出没于于书肆学院之內,以鼻嗅闻香鑑赏文章书法,才高八斗者心生敬仰,胸无点墨者呵斥谩骂……” …… 相对於前两位,“盲僧”慧见的內容有些少,不过林云逸觉得还是有不小可能提取出奖励的。 至於那位红玉姑娘,他仅是从席方平处知晓了只言片语,寥寥几语根本不够编辑成册。 片刻过后,林云逸轻道一声收录,面前三本蓝皮薄册瞬间消失不见。 隨即心念一动,林云逸已是出现在案牘库內,来到正对大门的书架前。 他一眼便看见了《席方平》、《南穀子》、《慧见》三本薄册。 走至近前,林云逸抬手取下《席方平》这本薄册,尔后默念一声提取,接著就见一口尺半见方的赤红木箱凭空出现在面前。 面对这一幕,他心中自然有些讶异,以往所提取出的奖励大多是顏色各异的光球,实物奖励可谓少之又少。 如今竟然出现这么一口箱子,林云逸不免开始期待里面盛放的是什么好东西。 抬手掀开箱盖,立时凑近望向里面,待看清盛放的东西之后,他面上立时浮现一抹古怪之色。 箱子里面所盛放的竟然是“殯葬套装”,金银元宝、香烛纸钱堆放的满满当当。 不过当林云逸伸手拿起一个金元宝时,面上瞬间浮现一抹震惊之色。 只因脑海之中浮现了一道介绍信息,言说箱子之內所盛放物品皆是幽冥地府的硬通货。 金银元宝乃是冥金冥银,可用来购买高价物品;香烛纸钱蕴含些许香火,可以用作寻常销。 这一口箱子內的东西不可以说不贵重,然而目前於他而言並无太大用处,除非去往天目鬼市跑上一趟,想来可以购买一些阳间稀世之物。 把其收进储物囊內,林云逸抬手取下《南穀子》,默念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翠黄玉佩自书中缓缓浮现。 见得这一次奖励又是一件实物,他心中著实纳罕不止。 抬手刚一触碰玉佩,脑海之中瞬间就出现一道介绍信息。 待接收完毕,林云逸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块玉佩可谓来得非常及时,为他解决了眼下一个大难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册封国老、天眼通 上一次靠岸补给,他下船游逛之时偶然听得一则消息。 虞皇新进下旨册封了三位“国老”,据说是一僧一道一巫,且每一位都有莫大神通,故深得信赖。 虽然未曾亲眼见得这三位,但是林云逸也相信他们必有过人之处。 而他回京之后隨时都有可能进宫,届时若是“国老”在侧,怕是会被一眼看破身份。 据林云逸综合多方零散消息得知,不少佛寺道门大派已经宣布封山不出,如今活跃在明面上的大抵是带有投机性质的左道旁门。 每当到了王朝末年,他们便会出来兴风作雨,伺机发展壮大。 而为了达成所谓目的,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就目前而言,林云逸还不愿也不想被这些人盯上,否则怕是要永无寧日了。 他先前还在想著从哪里搞一套遮掩修为的秘术或者一件秘宝,如今这块名为“不器”的翠黄玉佩可谓出现的恰到好处。 隨身佩戴,林云逸可以完美遮掩身上法力气息,除大神通者之外,其余人只会把他当做凡俗之人。 他细细把玩一番,直接系在了腰间。 之后才抬手取下《慧见》这本蓝皮薄册,心道一声提取,下一刻就见一颗如葡萄般大小的幽蓝光球自书中缓缓浮现。 见得光球出现,林云逸立时猜测其中蕴含的应该是功法或者法术。 如今他功法秘术不怎么缺,故不像以往那般激动。 抬手刚一碰触,脑海之中瞬间浮现一道介绍信息。 然而刚刚阅览完开篇,林云逸面上那一丝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满满的惊喜之色。 原来这颗幽蓝光球之中蕴含的不是功法也不是法术,而是一道神通——天眼通。 待阅览完全部介绍信息,林云逸对於这道神通总算有了更多了解。 天眼通又称“天眼智证通”,能突破空间、时间、物质障碍,观察到肉眼无法感知的现象,如远近、粗细、前后世及六道眾生的生死状態等。 天眼通强大自是毋庸置疑,但对於修行者要求颇高,绝不可一味执著神通、炫耀神通,否则就有可能墮入魔道,进而成为神通傀儡。 虽然说的是天眼通,但林云逸也立时举一反三,再次提醒自己平日里多多聚焦功法修行以及心境锤炼。 须知修行乃是根本,而神通法术是护身之道,修行之时须得权衡利弊,有的放矢。 尤其是后面隨著案牘库收录的书册越来越多,他所提取出的奖励自然也会隨之增加,而得到的功法、神通、法术等也不会少。 届时势必要有所取捨,否则只会博而不精,成为修行之魔障。 反思警醒良久,林云逸方才回到外界。 与此同时,船尾最后一个房间內,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正在说著话: “师父,徒弟有一事不解,憋在心里许久了。” “呦,这可真是难得”,老道士先是戏謔一句,隨后便摆出一副诲人不倦的模样道:“你只管细细说来,一切自有为师替你解惑。” “这些日子,师父宰……替二层不少人看了相,那位盲僧也就罢了,可您老人家怎么放过了林公子?” 小道士面露不解道:“那位林公子可不像个缺钱人。” “为师还以为你一直不会问呢”,老道士语气悠悠道:“那盲僧自不必说,瞒得过別人可瞒不过你家师父,闭眼禪修持的火候已是不浅。” “待得重新睁开双目之时,恐怕就是其领悟天眼通之时。” 小道士有些不解的问道:“天眼通很厉害?” “那是自然,是一门很厉害的神通,修行至高深处,端坐不动便可洞悉世间一切”,老道士反问道:“你说这门神通厉害不厉害?” 未等自家徒弟回话,老道士又接著说道:“不过人间界能把天眼通修行至高深处的僧人可没有几个。” “至於那位林公子,你又怎么知晓为师没有替他看过相?”老道士咳嗽几声道:“此人身份大有来歷,既是大虞官员,又是修行者,还是觉醒了浩然正气的人。” 闻听此言,小道士很是吃惊道:“这位林公子莫非不是凡人?否则怎么会拥有这般多身份。” “想来应是大有来歷之人”,老道士缓缓说道:“当时为师粗粗看了几眼后便觉心痒难耐,於是就想著继续算下去,哪怕是为此施展秘术。” “你又施展秘术了?”小道士立时起身怒气冲冲地说道:“那秘术岂是好用的,动用一次少则折寿一二年,多则五六年。” 小道士越说越气,最后竟然低声哭泣起来。 见得自家徒弟哭泣,老道士心中一暖,同时赶紧安慰道:“为师这一次並未施展卜算秘术。” “当时为师本想动用来著,可刚要开始便冥冥中有一种直觉”,老道士面上隨即露出一抹后怕之色,道:“纵使为师耗尽寿元恐怕也算不出什么来。” “既然是这样,为师又怎么会傻傻的继续施展秘术”,老道士摸了摸小道士的头,和声说道:“所以后来为师便绝口不提此事,只把林公子当做寻常居士来相处。” “想来怎么也能留下些香火情,或许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事还得求上门去呢。” 听得没有施展秘术,小道士这才拭去眼泪。 他们两个虽为师徒,但实则情同父子。 大抵是先前透漏天机太多的缘故,老道士的身体明显开始走下坡路。 於是作为徒弟的他从去年开始便逼迫著自家师父立下了一日仅看相一次的规矩,除此之外还要求绝不可再次动用卜算秘术。 如此老道士的身体才渐渐恢復了些,至少没有再走下坡路。 当一老一少结束谈话之际,盲僧慧见却在漆黑的房间內,闭著双目怔怔望著桌上一篇诗作。 正是林云逸先前信手涂鸦的,其上虽未蕴含浩然正气,但饶是如此仍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 最后见对方甚是喜欢,林云逸便赠送了出去。 “可惜,仅此一篇”,盲僧慧见嘆了口气道:“若是再来几篇就好了。” 低声说完这句话,只见其挥了挥手,桌上的诗作立时飞至半空,紧接著便自燃起来。 接下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盲僧慧见紧闭的双目竟然涌现出两个微型黑洞,把纸张燃烧產生的灰烬烟气竟然通通席捲了进去。 上架求首订 感谢诸位书友一直以来的投票~收藏~追读~ 不过为了后台数据不太难看,还是厚脸向诸位书友求个首订~ 另外还想说聊斋故事还很长~聊斋中的人物还很多~ 第114章 匣中玉瓶(求首订) 第114章 匣中玉瓶(求首订) 忽明忽暗间,一会慈眉善目、一会怒目金刚、一会黑面狡笑盲僧慧见口念经文,手掐菩珠,过了好大一会儿,面目方才不再幻化,重新变回了慈眉善目的僧人模样。 “还需要获取更多上乘诗词文章,希望此次京城之行不会白来一趟!” 话音落下,房间再次恢復平静。 翌日傍晚,船队缓缓驶进了一座繁华忙碌的码头。 放眼望去,只见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轴,既有大虞水军船只游弋,又有王公游船停泊在侧。 与席方平等人告別之后,林云逸独自一人下了船,他收到的密令很明確,抵京之后必须第一时间前往玄衣卫据点报备。 至於报备什么,他不用想便知晓,无非是此次返京是否带回了高人异士、仙丹妙药等。 玄衣卫明暗据点遍布天下,偌大的京城亦是同理,甚至还犹有过之。 京城又名虞京,城內共有一百零八坊,人口不下百万,三丈宽以上的长街就有三十六条,丈宽以下的小巷胡同更是不计其数。 码头位於东郊,林云逸走上栈桥,三五步便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师父,您在看什么?” “为师没有在看谁,只是有些感触罢了”,老道士轻声说道:“上一次来这虞京城还是三十年前。” 他並未全说实话,刚才其实是在盯著林云逸的背影瞧,不知怎么回事,仅是一夜未见,对方身上的特殊气息统统消失不见。 如今无论怎么观看,都仅是一个普通大虞官员,周身縈绕著淡淡青光,这是八品官独有標誌。 “师父,京城有什么好吃的?” 老道士甩了一下手中拂尘道:“太有了,京酱肉丝、滷煮火烧、八大碗—” 另外一边,林云逸三拐五拐,已是来到了一家名为东升的货栈前。 摸了摸行囊之內的一个半尺长的檀木匣子,他才缓缓走了进去。 “这位公子,里面请”,一个头戴员外帽的中年人放下手中帐簿,走至近前热情招呼道:“不知您是存放货物还是运送货物?” 四下环顾一圈,见得店內再无旁人,林云逸从袖中摸出採风使牌子,朝著店掌柜晃了晃。 “林公子,烦请到里间详谈”,店掌柜双目一眯,隨后抬手笑著道:“这边请?” 说完这句话就热情的在头前引路,前几日总部传下话来,只要接待一位採风使就算三个小功。 若是对方能够带回来令虞皇满意的高人异士或者仙家宝物,那么就算一个大功。 玄衣卫之所以能够匯聚无数高手,一是可以担任朝廷官职,风光无限;二是可以用功劳兑换武道秘籍、丹药宝兵等稀世之物。 对於醉心武道之人,后者往往更具吸引力。 穿过一道月亮门,林云逸隨著店掌柜来到了后院东厢房。 推开门走进去之后,店掌柜拱手和声道:“林大人请坐。” 来回谦让几次,二人方才同时坐下,林云逸环视四周一圈,拱手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鄙人姓方名同,承蒙上峰看重,现担任总旗官一职,负责驻守此间据点。” 店掌柜说话异常客气,这多少有些令林云逸受宠若惊。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原来是方总旗,林某久仰了”,见得对方双目隱有期待,林云逸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从行囊之中取出早先准备好的檀木匣。 “此匣之中存放的便是林某此行收穫,现在就交由方总旗了!” 说著他打开匣盖,向对方展示了一番,表明里面並未有什么忌讳之物。 方同脚下如装了弹簧般立时起身凑了过来。 其实打心眼里说,他並不相信林云逸这些採风使能够有什么收穫,但因为有大功诱惑,所以又热切希望对方带回来的物品能够令得虞皇满意。 定眼瞧去,只见精致华美的檀木匣內盛放的是一个小巧羊脂玉瓶。 对於玉瓶之內所存之物,方同隱隱有些猜测,不过这乃是上贡给虞皇的,他一个小小的总旗官可不敢过问太多。 確认匣內並无什么忌讳之物后,方同便起身走向里间,不一会儿就捧著一个小铁皮箱子走了出来。 把其放置桌子上,尔后取出几样工具,他当著林云逸的面就开始密封紫檀木匣。 先是熔蜡密封一层,后又贴上一张封条,最后又用锦缎包裹,如此才算是忙完。 “此件宝物稍后就会送上去,可不能有丝毫疏忽,否则你我可是罪责难逃”,方同轻吐一口气道: “林大人,为了预防宫里来人,这几日得麻烦您在这里小住上几日了。” 林云逸沉默片刻,隨后笑著道:“无妨,这是应有之义。” 他知晓方同也是在防著自己,担心紫檀木匣內所放之物会触怒虞皇,届时有人在手便可以及时交上去。 “方总旗,院落之內是否可以隨意行走?” “这是自然”,方同拱手和声说道:“只要林大人不出大门,其它一切隨意。” 林云微微頷首,似乎並未对这形同软禁的待遇而生怒。 “天色已是不早,方某先命手下帮林大人安顿下来!” 说完拍了拍手,不多时一个红脸力士推开房门,躬身走了进来。 方同吩咐几句,隨后告罪一声,捧著紫檀木匣匆匆离去。 “林大人,这边请”,红脸力士躬身说道:“后院有十几间空房,您可以隨意挑选。” 就在林云逸跟著对方前往后院之时,巍峨皇宫之內,一位身著金黄锦服的威严老者, 正端坐在一张深红长桌前,目不转睛的盯著桌上三个大小不一的华美木匣。 “袁卿,把这几个木匣打开”,威严老者面带希冀之色道:“朕倒要看看这三名採风使带回来了什么仙家宝贝?” “微臣遵旨” 站在左侧下首位置的黑袍冷麵中年人躬身应是,隨后缓缓低头行至长条桌前,抬手拆除密封。 很快第一个木匣被黑袍中年人小心打开了,只见里摆放的竟然是一本泛黄古册。 黑袍冷麵中年人小心取出,拿至面前嗅了一会,轻声回稟道:“陛下,属下並未察觉到下毒痕跡。” “有劳袁卿了” 威严老者客气一声,隨后戴上一副薄如蝉翼的银白手套,接过那本泛黄古册便缓缓翻阅起来。 > 第115章 面圣(求首订) 第115章 面圣(求首订) “咳咳!” 才翻阅几页,威严老者便剧烈咳漱起来,同时苍老的面上也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站在下首位置的黑袍冷麵中年人立时关切道:“陛下,您—” “无妨,老毛病了!” 威严老者从身上摸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了一粒如生豆大小的乳白丹丸。 塞进嘴里,一仰脖就咽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气息平稳,不再咳嗽。 站在下首位置的黑袍冷麵中年人见此情形,面上闪过一抹担忧之色,隨即余光瞥了一眼那本泛黄古册。 古册封面之上並无文字,故无从得知书名,至於其中內容更是无从知晓了。 威严老者加快了翻阅速度,瀏览完毕后便把其放置一旁。 这本泛黄古册名曰《小锁阳关功》,內里记载的是双修之法,练成之后確实可以起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皇宫之內发生的事情,林云逸自然无从知晓。 在姍姍来迟的方同陪同下,他用了些饭菜,之后便闭门不出。 察觉四下无人,林云逸开始修行结璘奔月法。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今夜月明星稀,正是牵引太阴之炁的好时机,感受著源源不断的月之精华牵引过来, 他愈发觉得灵台澄澈,有种飘飘然飞升月闕之感。 一夜无眠,林云逸却神采奕奕,双目眼球隱有银辉闪现,不过细一瞧却又没有什么发现,恍若刚刚只是幻觉一般。 走出房门来到院中,只见四下无人,唯有两棵光禿秀的大枣树在寒风中矗立著。 背负双手在院中走了两圈,忽然听得一道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抬头一瞧正是昨夜为他安排房间的红脸力士。 此人姓名向荣,去岁刚刚入职,乃是顶了其父位置进来的,因为武艺轻轻,故平日里负责据点內外后勤一应杂事。 “林大人”,见得林云逸望了过来,向荣拎著实盒,快走几步上前躬身行礼道:“早膳给您放屋里还是?” “放屋里即可”,林云逸摆摆手,一边走一边隨意问道:“京城近些日子可曾降过雪?” 闻听此言,向荣轻声回道:“回林大人,自入冬以来还未曾下过一场雪。” “去岁这个时候,已经连下好几场雪,运河也早早冰封,不像今年仍能够通行舟船。” “这样下去,恐怕冬麦长势就会受影响—” 到底是职场新人,向荣可不像其他人般,问一句回一句。 若是换其他老人来回答,绝不会谈及冬麦长势之类的话题。 於是林云逸也就適可而止,而向荣放下食盒便躬身告退。 午后,方同匆匆赶来,面上带著几分急切。 “林大人,宫里传来旨意,命你马上进宫面圣。” “容林某换身衣裳!” 对於这突然而至的旨意,林云逸並未感觉到意外,如今他有玉佩不器遮掩气息,並不担心此行。 当他换好官服走出门外,方同只觉眼前一亮,由衷赞道:“林大人当真是气宇轩昂, 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其说这番话也是有根据的,当今朝廷选拔升迁官员尤重形貌,而林云逸身材頎长,容貌英俊,最是符合这一標准。 “方总旗所言太过折煞林某了”,林云逸拱拱手道:“此行是林某单独一人还是?” 方同悄声说道:“听闻是近几日返京的数位採风使一同进宫。” “宫里规矩甚多,林大人千万小心!” 林云逸拱手道谢一声:“多谢方总旗提醒。” “宫里派来的马车就在门外,万不可令其久等。” 闻听此言,林云逸点点头,脚步加快不少。 行至门外,林云逸放眼望去,只见一辆马车静悄悄停在门外。 驾车的是位高壮魁梧之人,面色肃然不苟言笑,方同上前拱拱手,隨后又指了指林云逸。 “林大人,面圣之时注意言辞”,方同再次轻声提醒道:“少看少问少说。” 林云逸拱拱手,一踩车辕钻进了车厢。 “驾”,高壮魁梧之人轻喝一声,驾车的纯黑骏马打了个响鼻,便向前小跑起来。 过了大概大半个时辰,马车终於停了下来,林云逸透过厢帘缝隙向外瞧去,只见马车停来到一处宫墙下。 “放行” 隨著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马车再次行驶起来,只是速度比之先前减缓了不少。 又过了近乎一刻钟,驾车的高大魁梧之人轻声提醒道:“林大人,已到地方,还请移步。” 闻听此言,林云逸掀开厢帘钻了出来,尔后小心走下马车。 余光扫视四周,只见自己来到了一座偏殿前。 而不远处站著两位与他身著同样官服的人,看样子比他先抵达这里。 六目相望,三人不禁同时一笑,正是先前就相识的同年。 体型偏胖的那位姓杨名文杰,身形消瘦的那位姓仝名斌。 这二人性情温和,博闻广识,並且与他脾性相投,属於关係较好的一批。 只可惜碍於宫中规矩,他们皆不能隨意走动,否则只怕早就凑在一起互相问好了。 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內,又有三辆马车停在这里,走下来三位身著同样官服之人。 这三人自然也很是面熟,不过林云逸与他们属於点头之交的那一种,此时相见只是相互点了点头。 在等待期间,林云逸却是数次嗅到了浓郁的香烛气息,不出意外的话正是从面前这座偏殿传出来的。 他心中隱有猜测,此地恐怕就是虞皇修仙问道场所。 近乎一个时辰后,林云逸听得里面响起了几道清脆的钟磬声。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位年老太监,其一挥手中拂尘道:“陛下有旨,宣六位採风使入殿覲见。” 面容阴沉,嗓音尖锐,话说起来有些抑扬顿挫。 “诸位,走吧,不要让陛下久等”,说完就率先转身向里走去。 包括林云逸在內的六人见状立时紧跟上去。 沿著走廊拐了两个弯,又沿著青石小径走了百余步,他们在年老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座园里。 “你们在此稍稍等候,本公公先过去向陛下回稟一二。” 说完这句话便快步向著前方一座飞檐峭壁的八角凉亭行去。 林云逸躬身应是的瞬间,余光发现凉亭之內似乎坐有两人。 一人身穿金色锦袍,另外一人则身穿靛蓝道袍。 盏茶时间过后,年老太监不紧不慢走了过来,轻声说道:“诸位皆是青年才俊,想来也无需本公公提醒君前失仪的后果。” 包括林云逸在內的六人齐齐应是,尔后便跟隨著年老太监向不远处的八角凉亭行去。 “回稟陛下,六位採风使带到。” “微臣拜见陛下。” 六人齐齐躬身行礼瞬间,林云逸察觉到两道目光先后从自己身上扫视而过。 “诸位爱卿平身”,一道威严但又温和的声音响起:“这半年来,你们四处奔波劳累,辛苦了!” “回稟陛下,为王事奔波,乃是微臣荣幸。” 虞皇关心询问几句后便开始步入正题: “杨爱卿,前日你送进宫的仙玉,朕已经收到” 顿了顿后,威严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仙玉確有玄妙之处,爱卿你就详细说说是如何得到的。” “回稟陛下,微臣是从一座无名山中得来”,杨文杰躬身回道:“微臣听闻凤凰山有仙神道场,便欣然前往,然而山路崎嶇著实难行。” “八月十五那日,微臣行走在一座无名山中,见得天色已晚,便寻了一座废弃山神庙借宿。” “然而刚生著火堆,便有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微臣与对方聊的很是投机— “及至后半夜,对方忽然恳求微臣帮他送一封信,收信人是泗水郡临县兰窑乡寻一户姓闻的人家, “微臣想著正好顺路,便答应了下来,对方当即送上了报酬,就是那块仙玉。” “临別之际,微臣问他是何许人也,对方言说自己乃是山下土地神—” 听完杨文杰所言,虞皇扭头望向坐在旁边的老道士,轻声询问道:“孙国老以为如何?” “杨大人所言十分详细,那位中年人大概就是位土地神,否则又怎么会拥有烈阳暖玉这等温阳健体的神物。” “杨爱卿寻回宝玉,甚得联心,特耀升为从七品採风使。” 林云逸是第五个回稟的,他那紫檀木匣內的玉瓶中盛放的是六粒辟穀长寿修真丹,有辟穀健体以及微弱延寿之功效。 虞皇大抵已经服用过,对於此丹也显得很是关注。 林云逸言说乃是寻访西湖湖畔葛岭之上的抱朴观时,从一位兔仙手上得到的云云。 言说之时,他能够感觉到旁边的老道士一直关注著自己。 好在他修行者的气息已被遮掩,再加上沉稳冷静,这才可以从容的娓娓道来。 最终,除了一位温姓採风使受到斥责而品阶不变外,其余五人皆被擢升为从七品,至於具体职司並无变化,待祈福大会结束之后便继续去往各处寻访仙神。 六人齐齐应是,尔后便在那年老太监的引领下重新回到了偏殿外。 就在他们坐上马车之际,虞皇沉声问道:“孙国老,依你之见,他们能否为朕邀请来仙神亦或者寻找到仙药。” , 第116章 御下 邢公子 第116章 御下 邢公子 “这几人身上皆有仙缘,如此便已有三成把握”,老道士打了个稽首缓缓道:“剩下的七成便需要看个人缘法以及天意了。” “其实这些都乃折中之法,远不如老道先前所说的法子灵验”。 听到这里,虞皇浑浊目光立时变得清明不少,摆摆手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孙国老,此事休要再提。” 说完这句话便在年老太监的陪侍下走出了八角凉亭。 遥望二人远去背影,老道士一甩手中拂尘,尔后轻声嘆道:“鱼和熊掌岂可兼得乎?” 马车刚到货栈门口,早就望眼欲穿的方同一个箭步便迎了出来。 先是躬身朝著驾车的高壮魁梧行了一礼,尔后又热情的邀约对方到里面暂歌,不过却是被对方以还要回去復命的理由给拒绝了。 走下马车的林云逸朝著对方拱手道谢一声,隨后便在他和方同的目光注视下渐行渐远。 “林大人,恕方某冒味的问一声,此行如何?” 见得方同双目灼灼的盯著自己,林云逸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心思,朝著皇宫方向拱拱手轻声说道:“陛下对於林某所献之物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方某就提前为林大人道喜了” 方同一边说著一边连连拱手,若非嘴角紧绷恐怕早就压抑不住笑意了。 京城居大不易这句谚语其实也可以用在他身上,只不过不是指的生活开支压力,而是京城之中如他这般的总旗官没有八十也有一百,想要获得升迁谈何容易。 玄衣卫內部升迁,一看忠心、二看功勋、三看武力。 忠心谁都不缺,立功机会竞爭激烈,至於武力提升则离不开诸多资源辅助。 而如今林云逸受虞皇嘉奖,负责接待的他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或许在京城之內难得升迁,可京郊几县还是有不小机会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如同喝了蜜一般甜於是对於面前这位年轻有为的林大人態度自然也就愈发热情起来。 回到客栈不久,一位年轻太监便来到货栈当面宣旨。 除了擢升官职之外,竟然还赏赐了百两黄金外加一张房契。 临出门时,方同悄无声息的塞过去一张银票,而传旨太监则默不作声的收了起来。 “方总旗,刚才让你破费了”,林云逸心思剔透,知晓对方刚才替他出了银子。 “林大人,你久不在京中,难免对於这些迎来送往有些不熟悉”,方同摆摆手道:“更何况方某此次已经承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些许钱財无需在意。” 见对方坚持,林云逸也就不再提及此事。 “林大人,先前留您在货栈乃是规矩所在,还望海涵一二”,方同拱拱手道:“从现在起,您可以隨意出行。” 说完这句话便拱拱手告辞离去,他准备趁热打铁活动活动。 回到房间之內,林云逸打开放在桌上的精致木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房契,拿起细细一看,是东城文阑坊內的一座二进宅院。 而房契下方是一层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每一锭为標准的十两。 如今林云逸对於金银已经没有像以往那般看重,但对於那座二进宅院还是有些兴趣不过此时天色已是不早,便打算明日一早再前往。 况且他在货栈这边住的也不太习惯,还是早早搬出去比较好。 翌日一早,林云逸拒绝了方同的再三挽留,坐著对方安排好的马车向城內行去。 昨日碍於规矩,他並没有过多的观看外面情况,然而今日却是不同,可以隨意而动。 大半年过去,京城长街依旧繁华,可细细观察之下却也有些不和谐的地方。 林云逸掀开厢帘,望著道路两旁披掛锦绸的树木,不禁眉头紧。 他知晓这些是为了即將举办的祈福大会而粉饰的,只是不晓得是虞皇下旨安排的还是官员曲意逢迎的。 待拐入一条窄街,林云逸不禁轻嘆一声,他看到几个衣衫槛楼的乞写窝在巷口,不断朝路人乞討著。 马蹄噠噠,车轮辗辗,约莫半个时辰后,向荣停下了马车。 “林大人,到地方了” “有劳了”,林云逸跃下马车,递过去一块碎银道:“这个你且收下。” 见得递过来的银子,向荣连连推辞道:“这,卑职不能收” “要你收你就收下,这两日承蒙照顾了”,一边说著一边硬塞到了对方手里。 “多谢林大人,卑职就先告辞了”。 待向荣离去,林云逸这才仔细端详面前宅院。 这座宅院地理位置优越,其三面临街,完全可以改造成前店后院的格局,如此也算是有了一个稳定的挣钱营生。 推开有些许掉漆的大门,林云逸一边走著一边再次感嘆虞皇的御下手段,为了达成目的非常捨得下本钱。 几百年下来,京城早就是寸土寸金,想要在靠近城中心位置购置一座宅院绝非易事。 单从价值上来看,这座二进宅院比那百两黄金更珍贵。 前院喧囂,后院幽静,一道月亮门和影壁仿佛就此隔开了两个世界。 各个房间里面家具物什一应俱全,並不需要再行添置,林云逸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后院西侧有一口水井,东侧墙角有一棵梅树。 梅朵朵,开正艷,香气沁人,还有几根枝丫伸出了墙外。 青砖黛瓦,亮整洁,一圈走下来,林云逸对於这座宅院甚为满意。 閒坐片刻,林云逸出了门,他还要购置一些生活用品,至少袍服、衣要购上两件,否则衣著单薄的出去,太过显眼了些。 官服倒是有些保暖,可著实不適宜外出穿著。 文阑坊就在东市边上,走路不过小半刻钟。 林云逸正在一家成衣铺询问价钱时,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阵阵爭吵声,听话听音似乎好几个人在爭抢一块奇石。 心生好奇的他立时走至店铺门口,向十余步外一家名为奇石轩的店铺望去,只见几个年轻人正脸红脖子粗的说著话。 大抵是怕林云逸走掉,店內老掌柜也跟著走了过来,瞧了几眼道:“看样子又是邢公子在与人爭抢奇石。” “掌柜的,这位邢公子很有名?” “何止是有名,可以说是非常有名,小半个京城人怕是都听过他的名头。” 第117章 龙尾砚 清虚天石(求订阅) 第117章 龙尾砚 清虚天石(求订阅) 林云逸好奇问道:“怎么说?” “这位邢公子名叫邢云飞,曾祖父曾担任过江南盐铁史,故家有万贯钱財”,顿了顿,掌柜嘘一声道:“可惜后面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邢公子这一代更是不堪!” “其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奇石,常常不吝重金购买,如今偌大家业已是被其挥霍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他望了望站在柜檯后面摆弄算筹的孩童,面上闪过一抹欣慰。 心中直嘆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掌柜的,给我包好这两件袍服,一会我过来取。” 说完这句话,林云逸便走出了店铺,向著前面不远处的奇石轩走去。 “胡子昂,这块奇石乃是邢某先上手的。” “哼,你先上手又如何,可从未言说要买下”,一个额头上冒出两个火癤子的长脸青年趾高气昂道:“说来本公子也是一片好心,还不是担心你囊中羞涩购买不起。” “谁人不知我家公子最热心了” “姓邢的,还不快快放下手中奇石” 两个隨从在长脸青年身旁不停鼓譟、叫囂。 “邢公子,要不给您换块奇石?”,穿著深蓝厚长袍,头戴皮貂帽的富態掌柜见引发了不少人围观,担心事情闹大不好收场的他立时对邢云飞轻声说道: “昨日新到了一批货,个个皆是佳品,品相绝不亚於您手中这块。” 林云逸望了过去,只见邢云飞手中所拿的乃是一块形似蝉的棕黄石头,虽不通透但却滑润,显然是一块上好奇石。 此时邢云飞面上浮现犹疑之色,其实还真是被胡子昂说对了,如今他確实有些囊中羞涩,可一时间文难以割捨手中这块奇石。 “邢云飞,买不起就赶紧放下,本公子赶时间”,胡子昂笑一声道:“吕掌柜,你说个准话,这块奇石你到底卖给谁?” 闻听此言,富態掌柜当即不再犹豫,用一副冰冷语气道:“邢公子,您若是想要这块奇石,现在就拿出钱付帐,否则吕某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吕掌柜这话说的在理,只要你邢云飞立时拿三十两银子,本公子就立马走人。” 听得这番话,邢云飞面色更加难看起来,咬了咬牙道:“邢某收藏有一块龙尾砚,愿以三十两银子出售。” “邢公子前年確实购买过一块龙尾砚,当时听说了近乎四十两。” “这龙尾砚磨墨无声,不损笔毫,可是一款好砚。” “砚台虽好,可是这样怕是会得罪胡公子,不划算的。” 眾人议论纷纷,可却始终无人出声应援。 林云逸听出了大概,这位胡子昂有一担任市令的叔父。 市令,官微而权重,其职责是管理东西两市。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对於王公大臣所属店铺自然不敢过问,可是对於没有关係后台的店铺则拥有生杀大权只要隨意找出几个问题便可查封店铺。 而很明显的是,围观眾人之中能够一次性拿出三十两银子的,唯有几位衣著绸袍的人了。 林云逸看了几眼,应该是左近几家店铺掌柜。 “邢云飞,任你喊破嗓子也无用”,胡子昂冷笑一声道:“不过本公子素来大方,愿意十五两银子购买你那块龙尾砚。” “你—你欺人太甚!”邢云飞这一下子被气得不轻。 对於龙尾砚,林云逸是久闻其名。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文人骚客曾在诗词文章中讚美过它。 然而由於连年大肆开採,核心区域砚石资源早已几近枯竭,如今市面上售卖的大多都是边角料。 林云逸轻咳一声问道:“邢公子,不知你那块龙尾砚所用砚石是龙尾山何处区域的?” 正准备放弃手中奇石的邢云飞听得此言如闻天籟,立时拱手回道:“这位公子,邢某所收藏的那块龙尾砚乃是山中老坑砚石所制,若有虚言任凭处置。” “若无此,林某就买下你那块龙尾砚了”,林云逸一边说著一边从袖中摸出三个银元宝递了过去。 “多谢这位公子,烦请稍等”,邢云飞转手就把还捂热的银子递给了旁边的吕掌柜轻声说道:“咱们钱货两讫。” 吕掌柜望了望手中银子,面露无奈之色的望向胡子昂。 “我们走!” 胡子昂恶狠狠扫了邢云飞和林云逸一眼,尔后一甩衣袖气冲冲离去。 围观之人自是不敢阻拦,纷纷主动让路。 “邢公子,你这次可是有些鲁莽了”,吕掌柜轻声嘆道:“那胡公子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这些日子最好待在家中,没事不要出门。” “还有这位公子,你也要小心些!” 他有些摸不准林云逸的身份,不过仍是顺带著提醒了一声。 “多谢吕掌柜提醒”。 邢云飞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木匣,拱手道谢一声后便招呼著林云逸一起离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二人在城南华春坊五柳巷一座宅院前停了下来。 “林兄,这里便是邢某住处了。” 林云逸抬头望去,只见大门上方匾额之上题写著邢府两个大字。 然而大抵是因为平常疏於维护的缘故,和朱漆大门一般很是有些斑驳掉漆。 跟隨著邢飞云走进大门,林云逸发现这竟是一座宽散的四进宅院。 假山鱼池、园连廊应有尽有,不过显然也是疏於打理,以至於看上去充满了暮气。 “让林兄见笑了”,说完这一句,邢云飞又有些自豪的介绍道:“此间便是邢某存放奇石之地,请林兄鑑赏一二。 ,林云逸拱拱手道:“多谢邢兄,林某对於奇石也有些兴趣,今日总算是能够一饱眼福了。” 邢云飞从袖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铁锁,又轻轻推开房门。 “林兄,里面请!” 林云逸微微頜首,隨即走了进去。 见得屋內景象,他自是讶异非常,屋子里摆放的全都是一排排木架。 每一个木架之上都摆放的满满当当,或是木匣,或是绸巾— “林兄,这是一块紫金石”,邢云飞如数家珍,打开一个木匣取出里面的奇石介绍道:“这块奇石顶端肖似一只火凤,故邢某把其命名为『丹凤朝阳””。 林云逸不吝讚赏道:“好名字。” 一连介绍了十余块奇石,邢云飞忽然在摆放有一团靛蓝绸巾的木架前停下脚步。 其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这块绸巾里面包裹的便是那块龙尾砚”。 说完这句话便小心翼翼解开绸巾,一块精雕细琢的龙尾砚缓缓显露了出来。 这块龙尾砚呈方形,通体棕黑,四周边缘雕琢著惟妙惟肖的龙纹,尤其难得的是还与砚石天然纹理完美契合,足可见雕工之精湛。 邢云飞摩片刻,一咬牙递了过去,道:“林兄,还请收好这块龙尾砚。” 见对方表情决绝,林云逸点点头,並未言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三十两银子暂且借给你云云。 这样话若是说出口,怕是会让邢云飞觉得自己轻看他,“林兄,收藏这些奇石可费了邢某不少精力,不过每次来到这里站上那么一小会,就会觉得一切都很值。” 望著对方面上流露出的迷醉之色,林云逸並未说什么扫兴话语。 面对此等有特殊癖好的人,一味劝说只会起反效果。 “林兄,邢某还珍藏有一块稀世罕见的奇石,极少有人知晓”,邢云飞又引著林云逸鑑赏了十几块奇石后,忽然悄声说道:“那块奇石乃是一次网鱼时从水下捞取出来的。” “今日结识林兄实乃生平一大幸事,现在邢某就把它取出来,你我二人好好品鑑一番说完这句话就走至前方墙角,从旁边木架最里面摸出一个尺半高的方匣。 小心翼翼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块尺许长的灰紫色方石头。 林云逸望了过去,只见这块奇石四面玲瓏,剔透如玉,峰峦叠起,秀美异常,恍若一座迷你仙山。 更加玄妙的是此石前后还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孔窍,细细观赏一番非但不觉得突兀,反而有种奇妙的浑然一体感。 当林云逸目光停留在奇石之上那最大的孔窍时,不禁讶异道:“?这怎么可能?” 他之所以惊讶,乃是那孔窍之內竟然刻有五个细如粟粒的小字,若非他目光敏锐恐怕还真发现不了。 邢云飞有些关切的问道:“林兄?刚才怎么了?” “无事,只是小有发现罢了”,林云逸指著面前奇石之上的最大孔窍道:“邢兄,你朝里面仔细看看。”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邢云飞忽然惊呼出声道:“林兄,里面竟然刻著五个小字。” “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清虚天石供”这五个字。” 林云逸点点头,暗自揣摩著这五个字的含义。 然而一时间却是毫无头绪,於是悄然催动先天之覆盖双目,隨后再次向面前这块奇石望去。 这一看林云逸却是有些毛骨悚然,原来这奇石最上方的三个孔窍竟然持续不断向外缓缓逸散著墨黑烟气。 仅看一眼,便知晓其乃不祥之物。 第118章 黄雀戏人 感悟神通 第118章 黄雀戏人 感悟神通 沉吟片刻,林云逸轻声问道:“邢兄得此奇石有多少时日了?” “也就小半年”,邢云飞面露激动之色道:“当时邢某怎么也收不回渔网,便潜入水中查看,结果发现了这块奇石。” “当时身泛五彩之光,大大小小的孔窍不停喷吐著气泡,那场景可真是美轮美观—.” 耳听邢云飞讲述得石经歷,林云逸双目却是紧盯著面前奇石,只见最上方三个孔洞逸散出的墨黑烟气竟渐渐匯聚起来。 不多时又一分为二,似藤蔓、似树根、又似蟒蛇,悄无声息向著二人扑来。 林云逸抬起右手,食指中指併拢伸直,尔后催动体內先天之烈,连续打出两道银白光束。 光束瞬间与两股墨黑烟气相撞,后者无声嘶吼竭力挣扎,然而也就三两息的功夫便宣告泯灭。 当林云逸再望向那三个孔窍时,眉头不禁燮起。 虽然並未继续向外逸散墨黑烟气,但是却盘踞在孔窍之內聚而不散。 若想要彻底解决后患,怕是唯有把这块奇石毁掉。 就在他思索间,邢云飞忽然轻声问道:“林兄,莫非此奇石有些不妥?” 林云逸摆摆手道:“没有,只是觉得邢兄得到此奇石的经歷著实有些光怪陆离”。 “不瞒林兄,邢某其实亦有此感觉”,邢云飞感嘆一声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闻听此言,林云逸点点头,尔后叮嘱道:“这块奇石颇有玄妙,邢兄以后万不可轻易示人。” 经他刚才悄然出手,面前这奇石短时间內应是无碍,至於后续如何处理只能边走边看。 “多谢林兄提醒,邢某必会谨记在心!” 邢云飞拱拱手,重新把这块奇石小心放回到了匣內,接著又隱藏在木架角落。 辞別邢云飞,林云逸捧著龙尾砚刚走出几步便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矮瘦之人立时有些心虚的转过身去。 他深深地警了对方一眼,尔后继续向东市行去。 若刚刚没有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胡子昂的一个隨从。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跟在自己身后,无非是想要探探他的底罢了。 “嘰嘰” “喳喳” 听得几声鸟鸣,林云逸顿时计上心头。 他抬手朝腰间一抹,手中立时出现一小把麦粒。 尔后嘴唇微动,几声鸟鸣自嘴中传出。 落在不远处树上的几只黄雀立时齐齐望向林云逸。 好奇这个人怎么会说鸟语。 “嘰嘰嘰—” “你怎么会说我们的话?” “嘰嘰嘰———” “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刚才听到你们说饿了,我来给你们送些吃的。” 林云逸边走边说,还特意扬了扬手中麦粒,肚中空空的几只黄雀到底是没抵御住诱惑,不多时便飞落在他的手臂上。 林云逸摊开手掌让几只小傢伙吃了个尽兴。 一只体型最为大个的黄雀昂著小脑袋,有些傲娇的嘰嘰喳喳鸣叫道: “听说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企图?” 闻听对方所言,林云逸差点笑出声,轻咳一声后发出几声鸟鸣。 大意是身后有坏人跟踪自己,想请几位鸟大侠帮忙教训一下对方。 知晓事情原委后,几只黄雀很是义愤填膺,齐齐痛快的答应下来。 小心尾隨在后的胡子昂隨从,见得几只黄雀围绕看跟踪之人飞来飞去,心里头不免浮现一抹疑惑。 然而未等他思索太久,下一刻那几只黄雀竟朝著自己飞来了。 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它们盘旋在自已头顶上方丈许处,有的不时低空高速掠过,並且还一直嘰嘰喳喳的乱叫看,令人心烦。 “起开” “起开” 胡子昂隨从连连挥手,意图嚇走这些烦人的黄雀。 “噗” “噗” 未过多久,黑白相间的一坨坨鸟屎密集且精准的投落在胡子昂隨从的脑门上,头顶上。 “死鸟” 他一边咒骂著一边俯下身子寻找石子,然而身为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砸中飞行灵活的黄雀。 足足过了小半刻钟,几只黄雀方才散去,原地只留下暴跳如雷的胡子昂隨从。 见得这一幕的行人纷纷捂嘴偷笑,心道这矮瘦之人也不知是掏了鸟窝还是干了別的缺德事,竟然被几只黄雀给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可真是奇闻一桩,回去之后定要和街坊邻居好好说上一说。 胡子昂隨从抬手用衣袖胡乱擦拭几下,尔后气急败坏的朝著周遭围观路人吼道:“有什么好笑的。” 发泄过后,他忽然一拍脑门,心道差点忘了正事,然而四下环视一圈,先前跟踪的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回去之后可怎么交代”,低声嘟囊几句,他才仓皇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林云逸已是来到先前那家成衣铺里,付过银钱便提著包好的袍服继续閒逛起来。 期间走走停停,又买了不少东西,有文房用具、洗漱物品、厨用具等等。 人多眼杂之下,林云逸自是不能轻易动用储物囊,否则可不好解释,更何况他隱隱察觉到还有人在注视著自己,並且还不是一人。 这些人远比胡子昂要高明的多,並未全程尾隨跟踪,只是在不经意间用余光扫上几眼,尔后便消失无踪。 对於这些人的身份,林云逸心知肚明,大抵是玄衣卫。 京城是他们的大本营,暗子坐探无数,监视一个人最是容易不过了。 对於这些人,林云逸並未选择出手,只当浑然不知。 叫来一辆马车,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上一放,林云逸直接往车辕上一坐,车夫立时轻轻挥鞭拍了拍马背。 马车便动了起来,向看文阑坊驶去。 既然知晓有人暗中盯著自己,林云逸自然也不敢太过大意。 比如衣食住行方面就必须与常人一般无二。 昨日进宫见得虞皇,他觉得这位对於寻仙问神、长生不老的执念越来越深了。 若是被对方知晓自己异常,玄衣卫固然奈何不得自己,可那位孙国老以及另外两位未曾露面的国老,却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就以那位孙国老为例,他虽然未曾施法探测,但直觉告诉他对方道行绝对不弱,似乎能够与青松道长比肩。 夜幕降临,皇宫光明殿內,虞皇正在翻阅御案上的密报。 “杨文杰,上午搬入御赐府邸,下午外出购置物品,全天並无异常之处。” “林云逸,一早住进御赐府邸,上午在东市购买成衣,恰遇胡子昂与邢云飞爭抢奇石,三十两银子从后者手中购买了一块龙尾砚—” “袁卿,胡、邢二人有无问题?还有那块奇石有无玄妙?” 闻听此言,站在左侧下首位置的黑袍冷麵中年人立时躬身回票道:“胡子昂乃是东市市令之侄,邢云飞其曾祖父担任过江南盐铁史“至於那块奇石仅是一块普通石头,外形有些肖似蝉。” 虞皇摆摆手,接著翻阅起下一封密报,与此同时,林云逸正在寢室之內感悟天眼通的修炼方法。 作为一门神通,其修炼方法无疑是非常复杂繁琐的,记载的內容也不免有些晦涩难懂。 好在林云逸性子本就不急,再加上入定功夫也颇为了得,揣摩之时倒也能够沉得住气“重点在观想?” “先达至闭目显色层次?” 林云逸在心中仔细琢磨著,渐渐梳理出来了第一层的修炼思路。 第119章 观想选择 道人失足 第119章 观想选择 道人失足 人之所以能视物,乃是因为有光。 若是能够闭目看到光,看到世间诸般顏色,那么天眼通的第一层就练成了。 而修行第一层的关键便在於观想,观想任何光源皆可,比如金乌、桂月、星宿等。 至於选择何种光源观想,林云逸心中早已有答案。 他如今修行的乃是结奔月法,对於月华最为熟悉不过,如此观想起桂月可谓事半功倍。 缓缓闭上双目,林云逸运转功法牵引太阴之然,同时凝神观想桂月。 他做了一个稍微大胆的决定,打算一心二用,一边潜心修行一边观想桂月。 若是此方法能够行得通,那后续必然会节省不少精力,同时大幅提升修炼天眼通的进度。 对於一心二用,林云逸先前就曾尝试过。 正是半年多前,他於站桩之时以胎息为呼吸之法,结果几经尝试之下还真是成了。 夜色渐浓,打更人的声音先是由远及近,后又由近及远。 月华从窗户投射进来,盘坐於蒲团之上的林云逸身上沐浴著一层淡淡银辉。 双眸微闭,眉宇淡然,形貌映丽,姿態优雅,恍若一位月中仙。 修行之时,林云逸灵觉敏锐,可以轻鬆感知宅院之內的任何风吹草动。 玄衣卫並未潜入进来,大抵是確认自己在家之后便改为远远监视。 因为三面临街的缘故,对过不少建筑都能够轻鬆观察到小院动静。 直到东边天际出现一抹鱼肚白,林云逸方才停止修行。 果然,即便之前有过一心二用的类似经验,但是一时间却很难应运在功法修行与神通修行之上。 要想成功,可以预见的是后续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林云逸带著疲惫之色躺在了床榻上,未过几息便已沉沉入睡。 待天色大亮的时候,林云逸方才醒转。 前后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他便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这也是他为自己寻找的解除疲惫方法,深度睡上一两个时辰就可以龙精猛虎。 简单洗漱一二,林云逸套上新买的袍服出了门。 寻了个街边小摊解决早饭,又打包了两份吃食,他便闭门不出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皆是如此,最多也就是在食肆吃饭的探听些消息。 诸如前几日一位重瞳奇人进京了,昨日十几个长相奇特之人住进了奇人馆这些被虞皇看重的高真奇人,到了食客嘴里只是些许谈资罢了。 不过待得第九日,他就不得不出门了。 只因今日正是祈福大会的举办之期,届时到场的高真奇人將在皇宫正门之前新近搭建的九层高台之上一一祈福试法。 林云逸自然不会缺席,他想亲眼看一看这些人到底有何能耐。 当他赶至地方时,已经围拢了不少人。 寻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站定后,林云逸抬头望向了那座华美挺拔的九层高台。 雕樑画栋,朱栏玉砌,气势恢宏,瑰丽万千,宛若天上台阁。 定眼细瞧片刻,他不禁在心中胃嘆一声,原来真如坊间传闻,搭建九层高台的木材竟然皆是金丝楠木。 金丝楠木生长缓慢,唯有百年以上才可充作建材之用。 另外其对於生长环境的要求也是相当严苛,唯有在巴蜀两郡高山区域才能生长。 如今合格的金丝楠木已是所剩不多,近些年宫內修破损旧殿已经被严禁使用此木了。 台高九丈,长宽约丈许,不用细算便知晓耗掉了不少金丝楠木,由此可以窥见虞皇对於祈福大会的重视程度。 环顾四周,仍有不少百姓正络绎不绝的赶来,把整个青石广场给围的水泄不通。 辰时三刻,身穿金黄龙袍的虞皇携皇后、皇子以及一眾王公贵族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宫墙之上。 大虞从没有百姓见得皇帝必须跪拜的规矩,故虞皇出来之后,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只是拆跃称万岁。 数以万计的人齐声高呼,声音振聋发,似乎把天边飘来的几朵阴云都震散了。 位於人群中心的虞皇双手扶著墙垛,望著下方百姓山呼万岁,苍老的面上浮现浓浓笑意。 他喜欢这种站在高处掌控一切的感觉,亿兆黎民拥戴崇敬,万里河山皆在俯仰之间。 咚咚几声鼓响之后,虞皇双手向下压了压,下方人群立时不再呼喊,转而安静下来,到了最后已是落针可闻。 “朕宣布祈福大会现在开始!” 虞皇话音落下,宫墙上下的禁军士兵立时齐齐高喝祈福大会现在开始,连续九遍方才止歇。 “贫道白骨峰玄一观玄应子,恭祝人皇万寿无疆”。 盘膝坐於九层高台之下的近百人中,一位中年道人站了起来。 其鼻长眼狭,颧高唇厚,肤色默黑,脖子上戴著一个白骨项炼。 身上没有丁点仙风道骨风范,反而像个十恶不赦的列人。 端坐在龙攀之上的虞皇轻声说道:“无需多礼,朕更想看看道长有什么神通。” “这有何难?” 中年道人打了个稽首,尔后一甩手中拂尘。 转身交替抬脚,就这样没有任何凭藉,踩著虚空一步一步踏上了高台之巔。 “仙人降世” “这位道长真乃神人” 围观百姓立时面露震惊之色,虽然世上不乏仙神传说,可到底没有亲见来得震撼。 “若不是虞皇颁下圣旨,令得国运金龙与都城皇停摆,岂会容这等邪修出现在京城之中。” “虞皇举办祈福大会真是一大败笔。” 听得如此秘辛,林云逸耳朵微动,又见得左右旁边之人皆无反应,哪里还不知晓身后说话的二人乃是与他一样的修行之土。 余光不经意的从旁扫过,只见说话的乃是两位衣看朴素但面色肃然的老者。 一人脸方耳长,一人眉粗鼻短。 他自然不识得二人,不过倒是不妨碍偷听谈话。 “待祈福大会结束,老夫便出手击杀掉此獠”,脸方耳长的老者恨恨说道:“以冤魂为登天之梯,该诛!” “难”,眉粗鼻短的老者嘆了口气道:“今日来此的邪修可是不少,以你我二人之力恐怕杀不了几个。” “能杀一个是一个,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耳听二人说话,林云逸一时间倒是好奇他们到底是何方势力了。 “似乎与樊城隍有些相像,莫非是城隍一系?” 猜测间,高台之上的中年道人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三角小旗。 只见隨意挥动几下,小旗便迎风见长,不一会儿就变为了计划半丈大小的黑旗。 中年道人一拋手中黑旗,尔后双手交替朝著旗面打出一道道法力。 “风来” 中年道人话音一落,狂风立时呼啸而至,夹杂著沙土,打的人脸生疼。 坐在龙上的虞皇见此异象,立时目光灼灼的望向高台上的中年道人,並期待著后续变化。 “雪来” 中年道人面色隱隱有些发白,不过身处高台之上却是不虞被人发现,然而他也不敢再多耗法力维持风势,而是迅疾转换下一道救令。 其话音刚落,天上阴云骤生並迅疾匯聚起来,前后不过盏茶时间,雪便从天上缓缓飘落了下来。 “真乃神仙” “终於下雪了” “这是第一场雪” 见得雪飘落,围观百姓纷纷欢呼起来。 虽然京城百姓从事耕田种地的人较少,但是他们也早就渴望下雪了。 道理很简单,若是不下雪,田里收成必然不好,而粮价绝对会应声而涨。 耳听百姓欢呼雀跃,林云逸却是抬手接住了几片雪。 细细一瞧,他便发现不对了,雪顏色不是纯白而是夹杂著肉眼难见的黑丝。 雪在掌心融化过后,林云逸又嗅了嗅,隱约有种腐臭刺鼻气息。 “该死,为了下这一场雪,恐怕要损耗不少冤魂”,脸方耳长老者恨恨说道:“老夫现在就想上去结果了此疗。” “现在可不是好时机”,眉粗鼻短老者指了指宫墙上方道:“虞皇可还在那里。” 耳听二人谈话,林云逸知晓了高台上中年道人所倚仗的是什么了。 他那件黑旗之中怕是拘禁著不少冤魂,无论是先前脚踏虚空登上高台还是现在兴起狂风飘落雪,皆是损耗它们的力量而成。 至於这些冤魂从何而来,恐怕皆是些枉死之人,至於始作俑者除了那道人竟然还会有谁。 正当林云逸想要唤醒风穴冰蚕去破坏高空之上的阴云时,高台上的中年道人忽然浑身瘙痒起来。 不一会儿就再也顾不上维持降雪,双手迫不及待伸进怀中后背四处抓挠,然而却是越挠越痒。 忽然之间,中年道人竟然站了起来,一边抓挠著一边走动著,十几息后竟然一脚踩空从高台之上跌落了下来。 “神仙摔下来了” “神仙会飞,没事的” 诡异的是,中年道人明明知晓自己踩空掉落,但偏偏仍旧在抓挠著痒处。 似乎难以忍受的刺痒比之摔死更令他惧怕。 噗通一声,中年道人重重砸落在青石上,口鼻出血、四肢颤动。 在眾人目瞪口呆中,其很快就咽了气,死的不能再死。 虞皇脸色铁青,刚才还在心里夸讚过中年道人,不曾想片刻之后便坠落而亡。 长吁一口气,虞皇朝著旁边年老太监挥了挥手。 后者立时会意,然而就在其上前几步开口时,一位腿老者站了起来。 第120章 玩火自焚 噩梦(求订阅) 第120章 玩火自焚 噩梦(求订阅) “我这师弟学艺不精,让人皇见笑了”,瘤腿老者抬手把飘落下来的黑色三角小旗收起,尔后拱拱手笑著说道: “寒冬腊月万物凋零,老朽愿以百齐放为人皇祈福。” 说完这句话,竟看也未看自家师弟尸体一眼,张嘴朝著地面一吐。 许多人面带疑惑,可林云逸却是看得分明,所吐出的是一颗如同枣核大小的棕绿种子那种子刚一落地,便迅疾生根发芽,几息之后更是疯长起来,竟是一株粗壮藤蔓。 待涨至丈许高的时候,瘤腿老者单脚一踩地面,整个人立时飞至藤蔓顶端。 不过片刻,绿油油的藤蔓便与九层高台齐高。 扭曲著身子把腐腿老者平稳的送了过去。 “这位可真是神仙” “神仙保佑我们全家兴旺” 许多百姓浑然忘记了刚才还顶礼膜拜的中年道人,转而狂热的望向高台上的瘤腿老者,更有甚者当场许起了愿。 宫墙上的虞皇並未像先前那般激动,他的心智还未迷糊。 知晓下方这些所谓的高真奇人中怕是有不少滥等充数之辈。 就如刚才那个中年道人看似能够呼风唤雨,神通不可谓不大,然而一个失足摔下竟然直接身死。 这样的高真奇人可不是他想要的,连自己都庇护不得,又何以授予长生不老的仙法。 腐腿老者盘膝坐於高台之上,单手掐诀,口中念咒。 接看手中凭空出现一道黄符,单手一点就无风自燃起来。 “一请百仙子,二请风婆雨伯—” 几句咒语过后,神奇一幕出现了。 先是密密麻麻的种从天而降,尔后和风伴著细雨悄然而至。 林云逸本想研究一二,看一看这这种和雨水有什么怪异,可惜两者范围皆局限在高台左近。 一旦动用法力,恐怕立时就会被有心者察觉。 须臾过后,无数种在雨水浇灌之下迅疾生根发芽、抽枝开。 也就盏茶的功夫,高台下方的数丈方圆之地皆被五顏六色的鲜覆盖。 绿叶朵之上滯留著芝麻大小的雨珠,微风轻轻一拂便滴落地面。 “真是神了” “仙家手段” 林云逸倒没有特別惊,而是有些好奇的四下环视。 先前那中年道人绝不是自己大意跌下来的,而是有人暗中对其出手,否则区区九丈高度可难不倒对方。 身后不远处的两位老者可以直接排除,听二人刚才所言,是明显不会当著虞皇之面出手的。 那就只能是其他人了,可是扫视一圈却没有什么发现。 当林云逸再次望向高台方向,只见异变又起,爭相竞艷的无数朵竟然齐齐脱离茎枝,向著虞皇所在宫墙位置上空匯聚。 见此一幕,守护在周围的禁军立时紧张戒备起来,肉眼难见的军阵煞气瞬间升起。 坐於高台之上腐腿老者面上闪过一抹凝重之色,似乎未曾料到一群由凡夫组成的禁军竟然这般强大。 这些人头顶上空縈绕的军阵煞气犹如蛮荒异兽,只差一点就破坏掉了他正施展的法术心生惧意的他立时单手一抬,飞向宫墙上方的海立时陡然升高十余丈,如此才算无恙。 就在瘤腿老者准备再次掐诀之际,忽然脖子一痛,似乎有什么飞虫在狠狠叮咬。 他急忙暂缓掐诀,改而抬手去挠,然而那飞虫却似和他捉起了迷藏,一时间怎么也抓不住。 於是只好两手齐齐抓挠,然而在下方不明就里的眾人看来,只觉得这位腿老者怎么与先前中年道人一般,好端端的就坐不住扭动起来了。 宫墙上方,坐於龙之上的虞皇面有色,心中刚刚升起的好感瞬间消散,只以为和第一个登台施法祈福的中年道人一样,皆是鱼目混珠之辈。 仅仅学了一两道法术,便来此卖弄本领,瘤腿老者先前便猜到自己师弟是招人暗算而身死,而他道行可高出不少。 原想著能够应付暗中偷袭之人,可到头来却是发现自己有些失算了。 余光警见虞皇面现不悦,腿老者心下一横,不再理踩那躲来躲去的飞虫,忍著叮咬之痛施起法术来。 几息过后,其全身上下竟然泛起炽热火光,温度之高就连空间都似乎发生了扭曲。 林云逸望了过去,只见对方头髮和眉毛立时被烧了个乾净。 不过身躯倒是无恙,灰色长袍散发出的濛濛灰光把火焰隔绝开来。 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件可避火的法袍。 “唧唧” 不多时那只躲在耳垂后面的黑色飞虫再也受不了火焰灼烧,急匆匆就向外飞逃。 “死” 瘤腿老者轻喝一声,抬手打出一团火焰。 火焰速度极快,瞬间就把黑色飞虫淹没,瞬啪一声化为了飞灰。 就在瘤腿老者要笑出声的时候,其面上忽然开始剧烈扭曲,原本可以隔绝火焰的灰袍竟也瞬间燃烧起来。 眨眼间,其就变为了一个火人,哭天抢地的哀豪著。 眼见高台顶部有著火危险,虞皇当即便要请旁边三位国老出手,然而还未出声,一个面上满是毒疮的青年挺身而出。 其单手一掐诀,脚下竟然凭空出现一个丈许粗的水龙捲,驮著对方迅疾升至高台之上。 靠近之后,张嘴一吐,便有源源不断的清水向著四下乱的“火人”兜头浇去。 “ll” “ll” 瘤腿老者施法唤出的火焰也不知是何来歷,端的厉害无比,大量的水浇上去瞬间就被汽化,但却不见有丝毫熄灭的徵兆。 待瘤腿老者燃烧殆尽,火焰方才缓缓熄灭,高台倒是被护住了,但面上长满毒疮的青年仍是有些懊恼。 他倒不是因为未能及时救下腿老者而恼恨,仅是因为未能一举展现自己神通而不甘接下来又有几个自觉神通广大的高真奇人登上高台施法祈福。 不过在神秘人的暗算之下,最终都不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虞皇也渐渐回过味来,猜出了有人在暗中捣乱,不过却始终未曾动怒。 他心中想的是借这个神秘人来称量称量登台之人的神通能耐。 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自然不值得他以礼相待,至於拜为国老、国师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围观百姓也渐渐麻木起来,见神通不凡的仙人神人接连惨死当场,心中倒也有些去魅,至少不再盲目顶礼膜拜。 只因这些所谓仙人神人竟然与他们一般也会死去,而且死相还极为悽惨。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剩余的高真奇人却是无人再登台,有的胆小之人已经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了。 他们参与祈福大会是想获得虞皇救封从而谋一些好处,而不是来白白送死的。 见得这一幕,虞皇既是生气又是意懒,原本就苍老的面庞再次变得黯淡不少。 褶皱间似乎堆满了暮气,整个人散发著死气。 这一幕被站在旁边的几位皇子看在了眼里,儘管面不改色,但心中实则盘算良多。 虞皇勉强打著精神朝围观百姓挥了挥手,尔后便一脸疲惫的离去了。 寄予厚望的祈福大会並没有吸引来真正的神仙,这自然让他备受打击。 林云逸混在人群中向外走,余光扫视间竟依稀看到了两位熟人。 正是先前同乘一船北上京城的南穀子和清和这一老一少两位道土。 正想著上前打声招呼,可扭头间瞧见了不远处的邢云飞。 定眼一瞧,才不过几日未见,对方竟变得有些病的。 “有些古怪!” 林云逸心道一声,抬头再去瞧南穀子和清和,这二人已是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暗嘆一声,他转而向邢云飞靠了过去,打算问一问这位老兄的近况。 “邢兄” 听得有人喊自己名字,邢云飞扭头一瞧发现是林云逸后,立时拱手道:“林兄,你也来观看祈福大会了。” “听闻大会上高真奇人无数,自然要过来开开眼界”,林云逸拱手还了一礼,尔后语带关切道:“观邢兄气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成?” “唉,別提了”,邢云飞嘆了口气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每到晚上睡著的时候就会做噩梦。” “邢某自觉也是胆大之人,当然不惧什么噩梦,可偏偏这些梦却恍若真实,令人感同身受。” “邢某已是有好几日未能好好睡上一觉了”,邢云飞苦笑著说道:“听闻这里高真奇人眾多,便想著来此碰碰运气,看能否求得一高人帮忙给看看。” 林云逸轻声问道:“是从何日开始做噩梦的?” “就是从奇石轩购得那块似蝉奇石后的第二日”,邢云飞回想片刻后肯定道:“不会错的,就是第二日。” 林云逸思索著,首先排除了那块从河底捞出的诡异奇石,只要上方三个孔窍之內的烟气逸散不出,就没有什么危险。 “除了那胡子昂,可还与谁起过爭执?” “前几日邢某一直闭门不出,直到今日才出门”,邢云飞有些后知后觉道:“林兄,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皆是他搞的鬼? 第121章 余半仙 第121章 余半仙 今日见得这般多高真奇人登台施展出种种玄妙法术,又经林云逸提醒,邢云飞不难猜到有人给自己施展了什么法术,才使得他频频做噩梦。 至於会是何人?他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胡子昂。 此人和他纠葛不少,曾数次与他爭抢过奇石,不过败多胜少。 对於对方能够结识高真奇人,邢云飞倒也不觉得没有可能,倚仗著其担任市令的叔叔,常常与三道九流的人廝混在一起。 “林兄可知哪里有能够破解此邪法的高人?” 林云逸沉吟片刻,打算由自己暗中出手替他了结此事,如此就能著手把邢云飞的信息编撰成册,进而收录至案读库提取奖励。 就在林云逸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八字鬍中年人凑过来道:“? 这位公子印堂发暗,怕是近日遇到什么怪事了吧?” 邢云飞有些惊又有些警惕的问道:“阁下怎么会知晓?” 林云逸並未说话,在一旁打量了对方几眼,暗自揣摩著对方身份。 邢云飞面目憔悴,神情不佳,但凡有心人都能够看出问题来,不一定非得是修行人。 “吾姓余,人送外號余半仙”,八字鬍中年人抬起右手掐算片刻道:“若是没有算错的话,公子近日怕是与人结过怨。” 闻听此言,邢云飞哪里还能够按捺的住,连连点头道:“半仙算的没错。” “那人不是第一次与你结怨,新仇旧恨之下怕是请了高人来对付你。” 邢云飞此时已经完全相信对方乃是位高人,当下便急急询问道:“在下近来频频做噩梦,不知半仙可有解决之法?” “办法自然是有,只需办一场法事即可”,余半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道:“只是—筹备法事需要不少银两,既要採买三牲,又要採买香烛” “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如今囊中羞涩,邢云飞不免有些英雄气短,说话之时的语气格外柔弱。 如此语气,余半仙很是有些异,授须的两根手指差点就拽下几根,疼的他不禁直咧嘴。 “此人穿著不俗,身上也有贵气,原以为是个肥羊,不成想仅是个『样子货”。” 余半仙撮了撮牙子,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了,就此放弃邢云飞不免有些可惜,於是抬起右手竖起两根手指。 邢云飞不是傻子,知晓绝不是二两银子而是二十两。 “半仙,这费用著实有些贵了”,邢云飞拱拱手道:“可否便宜些?” “既然公子毫无诚意,那此事就作罢”,说完这句话,余半仙抬脚就走。 见丝毫没有商量余地,邢云飞面上立时浮现焦急之色,咬咬牙望向了林云逸。 “林兄,邢某家中有一小锭韦诞墨,乃是祖上传下来的,墨质细腻,实乃墨中珍品”,邢云飞轻声说道:“邢某想以此从林兄这里换取二十两银子。” 韦诞墨,林云逸自是耳熟能详,只是如今存世不多,他也一直无缘得到,如今倒是有个好机会摆在自己眼前了。 別说用二十两就算是三十两交换也值。 只是先前已经从对方手中得到了龙尾砚,如今再得韦诞墨的话,林云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林兄別忙著拒绝”,邢云飞摆摆手道:“邢某知晓你是位君子,而这锭好墨唯有到你这样的人手里才不会被埋没。” 闻听此言,林云逸还能再说什么呢,从怀中摸出二两金子递了过去。 “多谢林兄慷慨解囊”,邢云飞拱手道谢一声:“待邢某摆脱了噩梦,定要做个东道请上一请。” 说完这句话,便抬脚急追走出五六十步的余半仙。 望著故意放缓步子的余半仙,林云逸不禁冷笑出声,他的金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刚才他悄然探查了一番,对方身上有修行痕跡,不过气息很是斑驳,想来是个野狐禪,机缘巧合学了个一招半式罢了。 接过金子,余半仙立时就有了笑脸,当即便要去採购办法事所需物品。 邢云飞叫上林云逸一同跟著,刚到手的金子就这样全给了对方,他心底多也怕遇上骗子。 一路跟著余半仙来到东市,先是买了鸡鸭鹅,尔后又勉强凑齐了五果六斋,最后又跑去纸扎店採买了不少纸张、香烛等。 余半仙自然不会帮忙拿著这些东西,林云逸本想帮忙,可邢云飞却是不肯。 言说这法事乃是为他而办,必须得亲歷亲行。 余半仙一边走路一边打量林云逸,他知晓邢云飞的金子就是从旁边这位年轻佳公子手中得来的。 隨身带著金子的人,於他而言是一个绝不可错过的大肥羊。 不过眼下还不是与对方搭汕的好时机,待糊弄完邢云飞,之后再行操作。 东市距离邢府並不远,未过多久便到了。 来到大门前,余半仙装模作样的四下环视一圈,尔后轻声嘆息道: “可惜了” 邢云飞立时问道:“半仙,可是发现了什么?” “邢公子身有富命,可奈何你府上风水出了问题,这才令贵家族出现衰败之势。” 想著自家一代不如一代,邢云飞有些急切的问道:“半仙,可有办法化解?” 余半仙手授鬍鬚,轻声说道:“办法自然有,待做完法事消除掉你之梦魔后再详说不迟。” 邢云飞点头应了一声,实则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他可不想再用珍藏多年的宝贝换取银子了。 再者他在此住了这么多年,若是风水有问题,恐怕早就遭遇什么不测了,可如今还不是好好的。 至於频频做噩梦,大抵是胡子昂搞的鬼,与自家风水应该没有什么干係。 三人一同走了进去,林云逸立时发现不对了。 自从一踏进邢府,他便嗅到了浓郁的阴冷气息,大抵是成了些气候的阴鬼留下的。 余半仙眉头紧,似乎也有所发现,不过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指挥著邢云飞搬东搬西,布置起了供桌。 林云逸也时不时搭把手,他倒要看看对方待会儿如何做法。 三牲五果六斋摆放妥当,余半仙就开始提笔蘸墨写黄符。 林云逸催动先天之无覆盖双目观察了一番,对方所写符根本没有丝毫法力存在,与普通黄纸根本没有什么区別。 倒是其从袖子里摸出来的青铜铃鐺有些名堂,若是没有看错的话乃是一件法器。 忙碌了半刻钟,一切准备妥当,余半仙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叨著不知名咒语,每走完一圈便引燃一张黄符。 小半刻钟后,余半仙先是祷告各路神仙一遍,尔后便晃动起手中铃鐺。 “叮铃铃” “叮铃铃” 未过多久,供桌前悄然出现了数道旋风,竞相追逐著捲起纸灰、烟气。 第122章 问游魂 舌刮精气 第122章 问游魂 舌刮精气 林云逸定眼瞧去,分明是几道游魂,在爭抢著难得的美味香火。 平日里他们只能东躲西藏,如今都城皇和国运金龙暂歇,自然要趁这难得机会出来活动活动。 若是享用些香火,那简直就太好了。 片刻过后,余半仙又开始晃动铃鐺。 几个游魂打了个饱隔,懒洋洋飘至供桌前,望向面前唤他们过来的人。 只见余半仙往嘴里塞了块黑泥之类的东西,尔后就嘰里咕嚕的说了起来。 见得这一幕,林云逸有些忍俊不禁,抬手捂嘴片刻方才止住笑意。 这余半仙果然是不知从哪里学了个一招半式,与游魂对话竟还需要辅助。 双方对话內容,林云逸全部听在耳里。 余半仙问道:“诸位可知晓此家发生了何事?” 几个游魂七嘴八舌的回道: “这左近根本没有我们不知晓的事。” “此家主人怕是得罪了什么人,这几日一直有个恐怖的阴鬼进进出出。” “对对对,那个阴鬼十分骇人,每日夜里都压在此家主人身上。” 余半仙知晓邢云飞是遇上了鬼压床,可是在听闻几个阴魂言说那鬼物实力不低后,心中立时打起了退堂鼓。 若是游魂一类的寻常小鬼,他多烧些香烛纸钱怎么也能把对方礼送走,最不济也能劝说对方消停些日子。 可若是厉害的阴鬼,那就有些无能为力了,一不小心恐怕自己小命也会折在这。 余半仙问明了邢府情况,便打发这些游魂离去了,至於他则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扭头望向邢云飞道: “邢公子,那些令你做噩梦的脏东西已经全部被攀走,今夜你就可以睡个安稳觉。” 闻听此言,邢云飞有些不敢置信,上前急切问道:“敢问半仙,那脏东西是否还会回来?” “谅他们也不敢再回来”,余半仙晃了晃手中铃鐺,尔后斩钉截铁道:“我这摄魂铃可不是摆设。” 说著又晃了几下,邢云飞听著铃声,內心不知怎么就忽然感觉安稳了许多。 “多谢半仙”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邢云飞拱拱手道:“林兄,请代我暂且招待一会儿半仙,邢某去酒楼叫些吃食。” “咱们就在家中吃顿便饭,正好我这里还有几坛三十年陈酿。” 余半仙舔了舔嘴唇,又吞咽了几次口水,摆摆手道:“邢公子太客气了,只是城东还有位善信也遇上了些麻烦事,余某现在就得赶过去了。” 笑话,他万一喝醉了,岂不是会在此留宿,届时那阴鬼若是连带著把自己给收拾了,那可真是有冤无处说。 於是一边连连摆手拒绝,一边草草收拾东西。 把没用完的香烛黄纸塞进搭链,又顺手把三牲提溜起来,尔后便向门外行去。 在错身之际,林云逸右手迅疾探出,悄无声息把自己的金子取了回来。 “?”再一抬头,他却轻呼出声,邢府之中不知何时竟有烟气四下瀰漫,只是眨眼间便把余半仙和邢云飞的身影淹没。 催动先天之无覆盖双目,林云逸瞬间就看穿了此烟气的虚实,乃是一缕缕阴气编织而成。 缓缓而行,四下扫视,不过片刻就有所发现。 一个断头鬼拦住了余半仙的去路,双手来来回回的拋著一个怒目圆睁、披头散髮的大脑袋。 它也不出手攻击,就这样变幻样的恐嚇著,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余半仙到底不是普通人,急忙就要燃起香烛纸钱,然而几次施法点火皆以失败告终。 见得断头鬼越靠越近,他又急忙晃动青铜铃鐺。 然而断头鬼也就最开始被控制了三两息,之后便如同免疫一般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抬起右手把头按回脖子,接著张嘴吐出一条可以无限延展的长舌。 长舌呈灰黑色,密生看倒刺。 见得这恐怖一幕,余半仙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团泥,一边后退著一边嘰里咕嚕的躬身求放过。 然而断头鬼只是冷笑,忽然舌头一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过去。 余半仙面露惊恐之色,不停的尖叫著,然而声音在粘稠的烟气中根本传不了多远。 还未传出丈许远便被消弹了个乾净。 长舌在余半仙面前尺许处停了下来,尔后如同一把刷子般快速从额头刮到了双脚。 站在一旁的林云逸看的分明,刚刚那隔空一刮看似是断头鬼在开玩笑,但其实摄走了余半仙不少精气。 若是不能及时弥补回来,必然对寿数有不小妨碍。 反观断头鬼,身上气息却是瞬间强盛了一些,尝到甜头的它,双目紧盯著余半仙,犹如打量猎物一般。 关键之时林云逸却是出手了,单手一甩,雷公令立时化为一道银光出现在断头鬼头顶上方。 自从上次吞噬漫天雷霆过后,他还未曾体验过其如今的威能有何变化。 “救” 林云逸轻道一声,雷公令立时向下方的断头鬼激射出一道霹雳。 霹雳仅有小拇指粗细,看似无甚威力,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被霹雳击中之后,这断头鬼瞬间就剧烈颤抖起来。 身上鬼气四下弥散如同开水一般水汽沸腾。 断头鬼绝望嘶吼,拼命吸纳离体的鬼气,竭力维持自己的鬼体。 然而前后不过几息的功夫,原地便已是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瀰漫在邢府中的浓郁烟气也开始快速消散。 瘫软在地上的余半仙,良久才徐徐睁开双目。 只见满院烟气消失,断头鬼也消失无踪。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然而一抬头却是差点撞在邢云飞的下巴上。 “狗屁半仙,快把钱还我” 见得刚才还一副高深莫测的余半仙如今狼狐的坐在地上,邢云飞哪里还不知晓自己被骗了,当即拽著衣领便要去报官。 “万万不可”,听得要被拉去见官,余半仙脑筋急转道:“邢公子,你所得罪之人应当是寻了个极其厉害的邪修,第一次未成,敦料第二次又派来个厉害角色。” “若非我刚才竭力抵抗,恐怕你们两位早就成一堆白骨了。” 余半仙理直气壮的述说著,唬的邢云飞一愣一愣的,拽著对方衣领的手不知不觉鬆开了些。 “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邢云飞冷哼一声道:“把钱还我,此事就此了结,否则邢某可是不依。” 说著一抬手就抢过了余半仙手中的青铜铃鐺。 “你!” 见得先前这个还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邢公子眨眼间就变得对自己冷脸相待且口出威胁,余半仙立时吐出一口老血。 正当其想要出手惩戒一番邢云飞时,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一副精气大损的样子。 “该死啊”,余半仙低声咒骂著。 只是稍一回想,其便知晓是谁干的了,正是那该死的断头鬼。 第123章 赠言 追踪(求订阅求月票) 第123章 赠言 追踪(求订阅求月票) 浑身力气消失近半,又加上铃鐺法器被夺,此时的余半仙竟还不如一个凡人。 “快快还钱,否则就把这破铃鐺丟进粪坑。” 断头鬼一死,邢云飞立时精神焕发,气血两旺之下颇有些不惧鬼神的气魄。 余半仙缓了口气,轻声道:“这就还。” 现在的邢云飞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恶人,常言道鬼怕恶人,他这个半吊子也怕啊。 其一边说著一边摸向怀里,然而来回摸索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金子。 “我的金子—我的金子—” 最后把衣襟解开了,还是未能发现金子。 “邢公子,你也看到了,金子不在我身上”,余半仙汕汕道:“刚才怕是落在你家院子里了。” 担心对方虚言相骗,邢云飞不客气的在对方身上寻找起来。 在衣襟之內翻找一遍確实没有,正疑惑间却是转眼盯向了余半仙紧紧抓著的搭。 那裕鼓鼓囊囊,一看便知晓存放著不少东西。 邢云飞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抢到手中,不顾余半仙的叫喊,在里面四下翻找。 “奇怪,还真没有金子。” 邢云飞把搭链扔给了余半仙,手中著两个银元宝。 “你———”,余半仙哆嗦著道:“那是我的银子,快还回来。”” “哼,坑蒙拐骗之辈”,邢云飞冷笑一声道:“没抓你报官已经够便宜你了”。 “对了,这个还你。” 接住拋过来的铃鐺,余半仙目光闪烁,面上浮现一抹恶毒,然而当其抬头之时,却是见得邢云飞旁边的年轻人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 双目眼球之中竟然齐齐出现一轮桂月,令其心神不知不觉的被牵引。 似乎是一瞬,又似乎是许久,余半仙突然醒转了过来。 “你—— 回过神的他不禁面现骇然之色,后背更是沁出了冷汗。 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凡人,而是比自己道行更深的修行人。 想起先前自己在其面前大吹大擂,余半仙不免有些汗顏,同时也知晓了先前那断头鬼为何会突然消失。 他当即便要躬身道谢,然而林云逸轻轻一拂,便再也拜不下去了。 又见得对方摇摇头,余半仙立时会意,知晓一些高人常常会隱藏身份游戏红尘。 “林公子,余某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半仙好自为之。” 耳听二人对话,邢云飞先是看了看余半仙,尔后又看了看林云逸。 一个恭敬,一个隨和,刚刚似乎在打什么机锋。 余半仙拱了拱手,重新搭上搭链,缓缓向大门外行去。 “林兄稍等,邢某去去就来”,说完这句话,邢云飞立时向后院快步行去。 片刻之后,其便拿著一个方形木匣走了出来。 “林兄,这便是那锭韦诞墨,现在就交给你了”,邢云飞把手中木匣递了过去,道:“惟愿林兄用它写出更多锦绣文章。” 见得对方一脸认真,林云逸並没有推辞,直接接过木匣。 其实他已经做好邢云飞反悔的准备了,敦料对方倒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並未因为手中有钱而收回先前之言。 邢云飞还真是有些肉疼,不过昨日文媒婆登门给他介绍了一个好女子,总之是哪哪都满意。 再加上这几日的噩梦遭遇,身旁却是没有一个嘘寒问暖的人,这让他对於成亲之事就更加上心了。 成亲可不是空口白牙,哪里都需要银子。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邢云飞近些日子可是深有体会。 这也是刚刚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敢於从余半仙手中夺回自己钱的缘由。 至於这二十两银子,就更加不可能还给林云逸了。 “今日从邢中手中得一珍品宝墨,林某倒是有些手痒了!” 邢云飞立时闻弦而知雅意,轻笑著说道:“邢某这里文房四宝齐全,今日正好见识一番林兄书法,请!” 二人来到书房,邢云飞指了指书案,只见文房四宝俱在,书房乾净整洁,一看便知经常打扫,林云逸站到书案前,铺陈纸张。 邢云飞自然而然的站在一旁倒水研墨。 林云逸闭目思索,想著待会儿写些什么。 “林兄,墨已研好”。 “邢兄先前遭小人暗算频做噩梦,林某便写下这四个字吧!” 林云逸轻道一声,隨后提笔蘸墨,很快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邢云飞低头望去,只见纸上写著云开月明四个大字。 字体飘逸,观之有行云流水之感,又似鱼跃湖面活灵活现。 但很快他就揉了揉眼,因为他刚刚似乎看到了字生毫光。 然而当他再次望去,却再也未见什么异象。 林云逸放下手中毛笔,真诚道:“便以这四字祝邢兄时来运转。” “云开月明”,邢云飞反覆念叨几遍后,拱拱手道:“多谢林兄美意。” 就在林云逸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眉头一,隨后望向窗外。 若是他灵觉没有错的话,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这边。 与此同时,京郊山间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庙里,一位双目狭长的老嫗喃喃自语道:“奇怪,邢府之中仅有两个凡夫俗子,他们可不是断头鬼將的对手。” “莫非是恰巧路过的高人出手了?” 想到今日京城之中举办祈福大会,匯聚了不少修行之士,双目狭长的老愈发觉得有此可能。 这一次僱主要求她必须好好折磨一番目標人物,尔后让对方在无边恐惧之中死亡。 至今日已经折磨了对方九天,该是送对方上路了。 可断头鬼將才出去一会儿,她便心神一痛,接著便喷出一大口血。 突遇此种情况,她自然知晓发生了何事。 那便是心神相联的断头鬼將被人击杀了。 於是她立时派出一只鬼鸦悄然赶往邢府探查。 然而转了一圈,只发现两个面相不错的凡夫俗子。 “断头鬼將耗费了老身不少心血,如今却一朝身死,此仇不可不报,就先拿那两个凡夫俗子祭奠一二。” 想到这里,双目狭长的老立时心念一动,而飞落在邢府院中枯竹上的鬼鸦立时陡然化为一团黑烟,向看书房门缝扑了过去。 趁著邢云飞观摩书法的功夫,林云逸单手朝著房门缝隙一点,就见一道银芒瞬间消失不见。 “唳”,很快一声哀鸣声响起,消弹小半的黑烟立时急急尖叫著后退,飞出邢府之外方才重新化为鬼鸦状態。 然而其身形却是比之先前足足缩小了一圈。 “跟上去” 林云逸摸了摸左手手腕之上的雪白手炼,一道意念隨之传递过去。 风穴冰蚕点了点头,悄无声息自手腕脱落,尔后化为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小傢伙飞至邢府上空,远远看到一个渺小黑影向著东边振翅急飞,它立时不远不近的坠在后方。 自家主人的意思很明確,便是跟上去一举剷除掉背后施法之人。 正好它也好久没有外出活动了,身躯一弹便凌空飞出了数十丈远。 东郊山间小庙里,双目狭长的老姬再也坐不住了,在屋子里来回步。 鬼鸦传来了警迅,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未准备稟报什么危险,但是她知晓自己必须儘快做出决定。 是继续留在庙里与来者好好斗上一斗,还是捨弃这座得来不易的庙出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双目狭长的老姬轻嘆一声,隨即便快速收拾起来。 十几张数额不等的银票,一个装满金元宝的尺许见方木匣— 在此经营二十余年,她自然积攒了一份丰厚家底。 “可惜了”,走到门外,回望一眼小庙,双目狭长的老姬便欲离去。 飞返的鬼鸦见得自家主人走出了庙门,於是立时加快飞行速度。 风穴冰蚕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个加速便飞抵双目狭长的老姬头顶上空。 尔后张嘴便是朝著对方吐出一缕寒气。 寒气本是轻盈之物,可风穴冰蚕吐出的寒气却如离弦之箭。 双目狭长的老嫗反应不慢,下意识就甩出一把墨黑油纸伞。 油纸伞高速旋转,很快便与来袭的寒气相撞。 双目狭长的老似乎並未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此,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向著群山深处飞奔而去。 仅仅警了凌空悬浮的冰蚕一眼,直觉便告诉她快些逃命。 这么多年她数次遭遇危机,皆是靠著这与生俱来的直觉躲过了身死灾劫。 油纸伞是一件法器,不过威能並不怎么大,与那缕寒气仅仅僵持了三两息便被冰封了起来。 至於风穴冰蚕早就尾隨著双目狭长的老嫗朝群山深处飞遁而去。 他倒要看看对方还有什么招式。 一路飞行了约莫百余里,双目狭长的老嫗心中却极为慌乱了起来,因为无论怎么奔逃,始终摆脱不了那只带著危险气息的冰蚕。 此时她很是后悔答应谋杀邢云飞了。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此次能够逃出生天,回去之后必然要对胡子昂炼魂夺魄,如此才能够稍稍发泄心中怒火。 回望一眼半空中的冰蚕一眼,双目狭长的老忽然心生一计: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拖那几位老友下水了!” 第124章 蒸肉宴 第124章 蒸肉宴 双目闪过一抹狠辣之色,双目狭长的老一改方向,转而转道北方。 藉助著低矮灌木与高耸林木遮掩,其身影几乎完全消失。 然而风穴冰蚕却一点也不担心,总是能不远不近的坠在后方。 双目狭长的老嫗一路行了约莫五六十里,最终在一处隱匿的山涧停了下来。 回头警了一眼正在迅速接近的微弱白光,其长呼一口气,沉声喊道:“羊道友可在?” 高山峭壁,回音不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止歇。 就在双目狭长的老等的有些不耐烦时,一阵轰隆轰隆的闷响传了过来。 只见左侧十余丈外的山壁忽然开启了一道厚重大门,待完全打开之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消瘦中年人。 中年人身著一袭黑色袍服,头生螺旋双角,见得来人之后立时不咸不淡的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巫道友。” “你不在庙里待著,怎么有空来我这清风涧了?” 双目狭长的老姬和声回道:“老身近来无事,特来拜访羊道友。” “还有一件大好事要说与道友听。” “哦?”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面上浮现一抹意外之色,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大好事?” “羊道友不请老身进去坐坐?”双目狭长的老姬轻咳一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巫道友说笑了,羊某岂会怠慢贵客?”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稍稍沉吟道:“实则是温道友、田道友他们几位正在洞中作客。” “巫道友前来,羊某怎么也得和他们几位知会一声。” 说完这句话便见其嘴唇翁动,不一会儿便笑著道:“温道友他们听闻巫道友前来,都格外欢喜的紧。” 说完这句话连忙抬手相邀,道:“巫道友里面请。” 听闻几个道行不弱的妖怪皆在,双目狭长的老面上闪过一抹喜色。 这还真如了她的意,有它们在场,逃生机会可就更大了。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洞府可是有好几个出入口的。 在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热情邀请中,双目狭长的老快步走了进去。 这让前者心中不免稍有疑惑,不过倒也没有多想,单手一挥,厚重石门便轰然合拢起来。 就在即將完全关闭之时,一道微弱白光一闪即逝。 山洞幽深但並不黑暗,两侧石壁之上每隔丈许距离便有一只小臂粗细的暗黄蜡烛燃烧照明。 见得双目狭长的老嫗皱了皱眉头,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笑著解释道:“这些蜡烛里面放了些人油,味道是有些不好闻,不过却很耐烧。” “对了,温道友、田道友他们正在里面享用美味,巫道友可一定要品尝一二。” 说完这句话,其便哈哈大笑起来。 “老身胃口一向不好,可无福享受!” 对方口中所说的美味,乃是“蒸肉”。 就是把大活人饿上三天三夜,待体內秽物排乾净,便放入蒸笼用大火蒸。 她可不是什么吃人妖怪,自然没有此等嗜好。 “喷喷,这可是人间难得美味”,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晃了晃头,惋惜道:“巫道友不尝尝那可就太可惜了。” 又向前行了约莫五六十步,前方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行酒令声。 双目狭长的老姬感受身后一番,隱约感受到了一股刺骨寒气。 “那只恐怖冰蚕果然跟上来了”,她心道一声,隨后不知不觉再次加快了速度。 当来至宽的石厅,五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人形妖怪立时纷纷停了下来。 “巫道友,你可是稀客。” “巫道友怕是闻著味过来的。” “快快入座,待温某给你一块最好的肉。” “温道有好意,心领了”,双目狭长的老嫗了一眼长条石桌上的残尸,摆摆手道:“老身—” 然而话刚开了个头,其突然扭头向后方大声喝道:“谁?” “嗯?” 六个人形妖怪互望一眼后,纷纷起身小心警戒,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手中还凭空出现了一根青铜长棍。 双目狭长的老一扬手,一颗黑漆漆如同核桃般大小的圆珠便朝著甬道里掷去。 眨眼间一道如同闷雷的声音响起,而其本人则是趁看旁边六个妖怪被吸引注意力的功夫,飞身向著石厅另一个出口奔去。 然而还未走出多远,一道微弱白芒后发先至,当头吹出一缕寒气。 双目狭长的老立时就被冰封起来,並且还保持著向外飞奔的姿势。 六个妖怪见此一幕,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老嫗的实力可是不弱,与他们只在伯仲之间。 然而却被一只冰蚕瞬间冰封,甚至连一丝反应的机会也无,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惊骇。 心念转动,身处后方的两个人形妖怪已是悄然向旁边挪动脚步,打算寻机逃离此地。 不过眼下却是不能轻动,因为悬浮在半空中的冰蚕正打量著他们。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谁最先闹出大的动静,那么就绝对会迎来致命一击。 一时间石厅之內,寂寥无声,几个妖怪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几息过后,风穴冰蚕不想再玩下去,身形陡然化为一道微弱白芒,依次当头朝著每个妖怪各喷了一缕寒气。 速度之快,几个妖怪根本反应不过来,片刻过后,宽的石厅里瞬间就多出了六个人形冰块。 至於冰蚕则差点一个不稳就坠落在地。 虽然这些妖怪的道行都一般般,但是一次性冰封这么多还是损耗不小的。 缓缓飞至一块人形冰块前,只见冰封在里面的妖怪竟然並未直接气绝,而是不停转动著眼珠,似乎想要求放过。 林云逸给他的命令是把幕后之人全部击杀,敦料风穴冰蚕有些误会,以为双目狭长的老姬还有同伙,於是一路尾隨著来到了这座山洞。 最终拼著损耗本源,把这一人六妖全部冰封。 隨著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即便是全场道行最高,头生螺旋双角的中年人也未能坚持多久便咽了气。 感应一番確认全部冻毙之后,风穴冰蚕张嘴朝著面前人形冰块依次吸过。 只见那些原本坚若磐石的冰块竟瞬间重新化为一缕缕寒气,隨后便被吸收入口中。 闭目片刻,风穴冰蚕的气息稳定了下来,隨后四下搜寻一圈,在一个密格內发现了一个储物囊。 张嘴叼住便陡然化为一道白芒,沿著原路回返京城去了。 就在风穴冰蚕离去不久,一人六妖的尸身竟然齐齐开始崩解。 头颅、胳膊、腿—-纷纷从身躯脱离,並化为了大小不一的碎块。 小半个时辰后,走在无人小巷的林云逸忽然一抬头,只见一道微弱白芒迅疾飞落下来他摊开掌心迎接小傢伙,然而却见得手中竟多出了一个赤黑锦囊。 “?”林云逸轻道一声:“莫非这又是一个储物囊不成?” 闻听此言,风穴冰蚕点了点头,同时直起大半身子张嘴咿呀著,一副求讚扬的神情。 见得小傢伙凯旋而归,並且还带回了意外之喜,林云逸自然不吝夸奖:“这一次辛苦你了!” 一边说著一边伸出手指蹭了蹭风穴冰蚕的小脑袋。 小傢伙觉得舒適极了,最后竟不知不觉睡著了。 第125章 仙人书 第125章 仙人书 林云逸笑了笑,就这样捧著风穴冰蚕回到了家中。 把小傢伙轻轻放在床榻上,他坐在一旁开始探查起新到手的储物囊。 催动一缕先天之无覆盖囊口,林云逸提起就向外倾倒。 先出来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紫檀木匣,接下来的是一本泛黄古册,最后是几个小巧瓷瓶。 东西不多,有些寒酸,林云逸摇摇头。 抬手拿起紫檀木匣,打开之后只见里面盛放著十余颗圆润光滑的银白珍珠。 所有的珍珠几乎一般大小,每一颗约莫有葡萄大小。 林云逸一把抓起几颗,放在手中细细把玩,只觉光滑如凝脂,又觉细腻如锦绸。 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不过如今他多少有些免疫,把珍珠放回紫檀木匣后便拿起了那本泛黄古册。 封面有些破旧,还沾染著污渍,林云逸仔细辨认一番,才发现这本书名为《石南子修行杂述》。 小心翻开第一页,粗粗一览,是一篇序: “余生於大虞新立之年,琅琊郡人,年十八独自泛舟,渡海寻蓬莱仙岛———” “一日午后忽遇狂风暴雨,风高浪急,余拼命驾驭扁舟躲避,然而一个巨浪打来就此昏迷不醒”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醒来之后余发觉身处一陌生地域,走了几步便见神芝仙草,又有玉石。復兴数十步,又见醴泉,饮之数升輒醉,令人长寿。洲上多仙家,风俗似吴人—” “承蒙师父看重,得以拜入门下,然余资质鲁钝,修行五百载,始终未能触碰仙之门槛,遂心灰意冷,於是辞別师父重返故土———” “游戏红尘,感悟百味,终於有所得,然寿限將至,只能匆匆尸解成仙———”” “编撰此书之人竟然是位仙人?” 林云逸內心既是吃惊又是激动,他想起了辛长苏,其虽名录仙籍,又为九品仙官,但距离真正的仙还有漫长之路要走。 浮想片刻,他便接著往后翻。 房间里针落可闻,唯有翻动书页时的沙沙声不时响起。 林云逸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眉,一会儿抚掌—— 良久过后,他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此书虽然仅有百二十页,但是所述內容颇为广博。 既有关於各个道派的介绍,又有关於修行方面的敘述。 如上清派多重於个人精、气、神的修持法,不重符篆、斋和外丹,贬斥房中术。 其修炼方法是存思,通过存思,引天地之神进入人体,而人体之神与天地之神融合,即可长生不老,飞登上清。 又如丹鼎派以炼金丹求仙为主,其可分为外丹与內丹。 外丹是指用炉鼎烧炼铅汞等矿石药物来配製可服食的长生不死的金丹; 內丹是指把人的身体当成“炉鼎”,以自身的精、气为药物,用神去烧炼,进而求圆满之境。 此外还有符篆派、全真派、正一派、北帝派等诸多道派。 每一派皆有修行妙法,还有擅长之法门神通。 修持到高深处,皆有成仙之望。 由於道派不同,修行境界也就不能一概而论,不过大体还是围绕著精气神来划分。 不过书中也提到了一种疑是天宫传下来的境界划分方法,后来隨著时间流逝,就慢慢成为了修行之人的共识。 即把修行之人按照一到九品来划分境界。 从九品到一品,境界则由低到高。 林云逸有些怀疑其根本不是天宫传下来的,而是借鑑了世俗王朝官员品阶划分之法。 当然书中还提到別的境界划分之法,即直接以道行划分。 林云逸对照书中所述,揣摩著自己如今是何等境界。 他最初以《纳气法》养气筑基,后又以《胎息铭》等诸多呼吸之法增强精气神。 如今除了这些功法之外,林云逸他还修炼了《结奔月法》,此功法与其他功法有些不同。 主要是牵引太阴之无来修炼,再结合存思桂月、服气辟邪等修炼步骤,最终实现与月宫神灵同游,获得长生之秘。 修行境界划分的並不明確,但自身却能够明显感知实力的提升。 若是按照一到九品划分之法,林云逸觉得以自身实力应该介於八品与九品之间。 可若是算上一应外物,他觉得自身实力还能够提升一大截。 轻轻放下《石南子修行杂述》这本书,林云逸起身在房间之中步不停。 通过此书他了解了许多修行隱秘,为他后续修行也指明了一些方向。 重要的是他窥见了仙之境界,这是以往他不曾了解过的。 即便是最下等的“尸解仙”,眼下在他眼中也是神仙般的人物。 待得日暮时分,天色將黑未黑,林云逸方才把激盪的心情平復,转而望向那几个小巧瓷瓶。 他抬手拿起一个,刚一打开瓶塞,便有一股腥臭之气迎面扑来,他急忙把其重新盖好。 不用多想便知晓里面存放的乃是利用邪法炼製而成的血丹。 依次打开剩余几个小巧瓷瓶,林云逸皆是目露失望之色。 这几个瓷瓶里面的丹药与第一个打开的大同小异,於他而言根本毫无用处。 林云逸把紫檀木匣与泛黄古书收进了自己隨身携带的储物囊。 至於新到手的这一个,目前虽然还用不上,但是也得保存好。 隨著后续身上之物越来越多,迟早有用上的一天。 虞歷正月初五,宜出门远行。 这一日一大早,林云逸便离开了京城。 没办法,昨日方同寻上门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该接著回江东寻仙访神了至於缘由,乃是虞皇在举办完祈福大会的第二日便感觉龙体有恙,於是寻求长生不老的心情愈发急切。 结果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盯向了取得一定收穫的採风使们。 玄衣卫指挥使自然会意,立时委派先前负责迎接採风使之人登门催促。 林云逸临行前往北郡四方城林家寄去一封书信,原身父母早亡,能够有今日全靠族中长辈照拂。 他鳩占鹊巢,更得还上这一份人情,否则於心难安,对於修行也有妨碍。 第126章 优待 意外 第126章 优待 意外 林云逸在书信中详细述说了自己的近况,特別提到了自己如今已是从七品官员。 大虞律,从七品官员拥有二百亩永业田,可以免除亲族二十人役总之成为从七品官员之后,仅是明面上的好处就颇为不少,林云逸也想著从此弥补一二。 二百亩永业田从县中索取,至於二十个免除役的名额,他悉数交给了族长,由他老人家定夺,之后自行上报便是。 寒冬腊月,虽未下雪,但温度却是一日比一日低。 据闻,琅琊郡以北的运河段皆已冰封,如此他自然就不能乘船下江东了。 大抵是方同投桃报李,言说福运鏢局会在初五一早去往余杭,而他已经通过渠道把林云逸的名字报了上去。 如今世道渐乱,南下路途漫漫,其多少也是有些担心。 与鏢局一起出行,安全方面想来应当是无虞。 同时方同心中也有一丝野望,想著林云逸下次返京之时能够再次带来令虞皇满意的仙物。 这几日经他四下活动,已成功在三河县谋取了一个试百户职位,只待百户年底致仕,便可以正式接任。 方同的心思,林云逸多少能够猜出一些,不过並不介意,故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对方好意。 刚刚走出南城门,林云逸就瞧见了一队规模不小的车马。 放眼望去,只见约莫有三十余辆马车,百二十人,规模已经不算小。 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与鏢局之人有些涇渭分明。 林云逸稍稍一想,便知晓这些人与他一般,皆是蹭行南下。 在距离车队还有七八丈距离的时候,一个长著络腮鬍的劲装汉子忽然快步赶至近前,拱拱手客气询问道:“可是林大人当面?” “正是林某”,林云逸拱手回了一礼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龚名礼,乔为福运鏢局总鏢头,负责押送此趟鏢”,长著络腮鬍的劲装汉子再次拱拱手道:“林大人这边请。” 不远处说话的几人,见得龚礼亲自上前迎接,言语也相当恭敬,於是纷纷猜测来人身份。 “衣著华美锦服,言行温文尔雅,或许是高官子弟。” “致远兄言之有理,若是有机会倒要和对方结交一二。 龚礼知晓方同的身份,对於其委託之人自然不敢怠慢,亲自给林云逸安排了一辆马车。 马车车厢乾净整洁,內里舖设有软褥锦被,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林云逸轻声道了声谢,尔后抬腿登上马车,掀开厢帘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龚礼翻身上马,沉声说道:“出发。” 声音看似不大,但却响彻全场。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福运鏢局,一位副总鏢头便有如此实力”,林云逸在心內低语道:“怕是快要触摸先天门槛了。” 直至如今,林云逸还未曾停止习练武功,故对於武者境界自然知晓不少。 而以其灵觉,也不难感应到龚礼周身气息的雄浑程度。 此种武者,气血强盛,只要心智坚韧,即便对上一些普通小妖也是不惧的。 高祖在位,曾下令驛通全国,故天下郡县皆有官道相连。 虽然年代久远,不少地方的官道疏於维护,已经有不少损坏,可京城周边三五百里之內的路况还是很不错的。 再加上车轮还裹了厚厚一层皮毛,故行驶起来並没有太过明显的震盪。 林云逸並不是唯一一个受优待之人,一对衣著低奢的爷孙,也令龚礼恭敬有加。 二人独乘一辆马车,而赶车之人明显是个好手,看似专心赶著马车,实则警惕心非常高。 林云逸警了几眼便也就不再关注了,漫漫长路他却不能懈怠,暗自运转纳气法,壮大著丹田之內的先天之无。 一连几日下来,林云逸只管修行,根本不问衣食住行。 这就是跟著鏢局同行的好处了,他们走南闯北,对於这些最为熟悉不过。 每日里前行路程皆是提前规划好的,总能保证不错过宿头。 不过到了第六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是打断了连日以来的平静。 临近日暮时分,五辆马车竟然齐齐坏掉一个车轮,如此巧合情况令得龚礼疑竇丛生。 一边喝令鏢局眾人提高警惕,一边催促隨行木匠快速修復。 马车停下,林云逸便停止了纳气养气,掀开厢帘向外探查。 “林公子,前面五辆马车的车轮出了些问题,不过木匠正在修理,想来问题不大。” 赶车的小六子小跑著过来,把这件事报给了林云逸。 “你是说五辆马车的车轮在同一时间出现了问题?” “怎么不是”,穿著厚袄的小六子搓搓有些冻僵的手,有些纳闷道:“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怪事。” 催动先天之无覆盖双目,林云逸四下环视一圈,並未发现什么异常。 “车厢里有些闷,下去走走。” 林云逸弯著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尔后轻轻从车辕跃了下去。 他所乘坐的马车位於车队后方,一边缓步向前,一边仔细探查。 行了约莫几十步,林云逸见得一个身穿袄的老汉正蹲在一辆马车的车轮前,忙不叠地的修理著。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其却满头大汗。 一个姓梁的鏢头走了过来,焦急的询问道:“老许,多长时间能够修好?” “回梁鏢头的话,车轮问题並不大,只要卸下来打磨几下就好!” 见得木匠老许一脸篤定,梁鏢头心中舒了一口气。 “只是修理起来有些耗费时间,需要先把车上货物卸下来,才能取下车轮。” “无需那般麻烦”,梁鏢头摆摆手道:“你只管把车轮卸下来。” 说完这句话,他轻喝一声,双腿下蹲,尔后双手猛然抓住车辕一提,就见靠近其一侧的车厢已离开了地面。 “鏢头真乃神力也!” 木匠老许在鏢局待了多年,自然知晓这位鏢头的痒处,“嘿,不值一提!”梁鏢头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木匠老许並未再多言,他知晓自己在鏢局的地位,根本没有与鏢头畅谈的资格。 而他之所以能够一直留在鏢局之內,便是靠著自己精湛的木工手艺与为人处事的老道林云逸並未多听二人谈话,而是紧盯著马车车轮,他察觉到上面有一丝阴气。 第127章 黑血 雄鸡 第127章 黑血 雄鸡 “果然不是什么巧合!” 林云逸心道一声,隨即走向另外四辆马车,只见几匹马皆有些不安的踏著蹄子,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至於损坏的车轮,其上皆残留看一丝阴气。 “林大-林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龚礼轻描淡写的道:“只是几辆马车的车轮出了些问题,想来很快就能修好。” 林云逸与对方有过约定,同行期间无需称呼其大人,只以公子相称便可。 “车內有些闷,林某下来走走。” “龚总鏢头如何看待此事?”林云逸轻声说道:“这怎么看可都不像巧合。” “林公子所言亦是龚某所想”,龚礼轻声嘆道:“只是龚某前前后后仔细探查数遍,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龚鏢头可知晓正旦之日举办的祈福大会?” “龚某自然知晓,当时还曾从头到尾的亲眼观看”,说到这里,龚礼敛去面上回忆之色,转而扭头惊道:“林公子的意思是马车车轮损毁乃是鬼神所为?” “仅是猜测而已”,林云逸轻声说道:“不管如何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 “林公子此言大善”,龚礼拱手道谢,隨后意气风发道:“那些仙真奇人也就那样,虽然有些神通,但龚某却是无惧。” “若果真遇上了,龚某正好试试新近得到的一口宝刀,看看是我的刀利还是鬼神的骨头硬。” 望著面前双目露出渴望之色的龚礼,林云逸似乎从其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不知左飞最近如何了?” 林云逸心道一声,与龚礼又寒暄几句后便转身离去了。 既然阴鬼暗中损毁了马车,那么想来还会有后续。 如此倒也不用特意去找对方,只需静待即可。 在梁姓鏢头的协助下,木匠老许的修理速度加快不少。 在夜幕降临之时,总算是把几辆马车全部修好了。 “点燃火把,加快速度”,龚礼高喝一声道:“爭取在宵禁前赶至滑盱县。” 话音一落,趟子手立时从马车上抽出提前备好的火把,引燃之后立时驱散了瀰漫过来的夜色。 月明星稀,乌鹊归巢。 官道两旁的林木垂下了诸多奇形怪状的阴影,似挣狞的鬼怪,又似噬人的妖魔。 偶尔一只夜鶯的轻鸣声传来,便会令人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呜鸣—呜呜—— 伴隨著阵阵如泣如诉的鸣咽声,一层淡淡薄雾从两旁树林之中齐齐向著官道蔓延而来。 骑马来回巡视的龚礼很快就发现了此种异常,他提刀在手暗自戒备。 马蹄噠噠,车轮,这些声响很快就与不少人的心跳成为一个频率。 这些人不出意外的皆是普通人。 “砰—.—砰渐渐的,在这些人的耳朵中,只觉自己心臟跳动声似乎压过了马蹄声、车轮声。 剧烈搏动之下,全身血液也隨之沸腾起来,而面上也显现出了不自然的潮红之色。 眼见情况愈发不对,龚礼立时高吼一声道:“快,黑血点晴。” 闻听此言,几个鏢头立时纷纷从行囊之內取出一个小陶罐。 尔后纷纷拔开木塞,迅疾朝著面色异常之人奔去。 梁鏢头奔至一个离他最近的年轻车夫前,右手食指飞快朝里面蘸了蘸,尔后便朝著对方双目一抹。 只见这年轻车夫双目之上被涂抹了一层赤黑血液。 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其面上潮红之色正快速的褪去,心臟跳动频率也恢復了正常。 几个鏢头一起出手,很快便把出现异常的人给解救了。 “看来黑狗血確实有辟邪的功效。” 林云逸不禁心道一声。 他自然不会出现所谓的异常,甚至赶车的小六在他暗中照拂之下也得以一直保持正常状態。 自去年起,偏远乡村之地便频频发生诡命案,然而却极少寻得有用线索。 许多人皆言说此类事件乃是妖鬼所为。 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態度,福运鏢局按照流传下来的妖鬼传闻,特意为走鏢之人配备了至阳之血。 即黑狗血与雄鸡血。 正是依靠著此两种动物血液,他们才得以数次脱困而出。 今日一试竟再次灵验,这让龚礼他们更加自信起来。 心道这些鬼物也没什么厉害的,就只会暗中偷袭每一次都只会製造些雾气云气,尔后再施展法术或引诱或迷惑,令人不知不觉间就受妖鬼摆布。 而用至阳之血破掉对方妖鬼法术之后,它们往往就会知难而退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幽怨的呜咽声停了下来,瀰漫在官道上的雾气也如受惊般开始了退缩。 龚礼心情稍松,身后尾隨眾人也齐齐鬆了一口气。 “滑盱县马上就要宵禁,我们队伍来不及进城了! 龚礼朗声吩咐道:“待会儿就在前方五柳村借宿。” “是” “是” 福运鏢局的人一一应是,赶了一天路,再加上先前发生的怪异事件,每个人皆是身心俱疲,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行了约莫二三里的样子,车队缓缓停了下来。 可眼前的景象却著实有些骇人,放眼望去只见家家户户门头悬掛著白綾。 同时有浓郁香烛气息和妇人哀鸣哭声源源不绝的传了出来。 “这五柳村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 “莫非男子死绝了不成?” 骑马停在村口,龚礼心中充满了疑问,同时亦有一丝好奇。 不过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其沉吟片刻后朝著后方朗声说道:“我等到前方柳树坪村过夜。” 说完一拽韁绳,率先向著前方继续行去。 然而过了小半刻钟,龚礼引著眾人竟然又回到了五柳村村口。 “鬼打墙?障眼法?” 坐在车厢中的林云逸一直关注著前方动静,自然第一时间便知晓队伍迷路了。 龚礼並没有继续尝试寻找走出去的方法,而是朝看不远处的梁鏢头命令道: “快,请出雄鸡!” “是”,梁鏢头拱手应了一声,隨后飞奔至不远处的马车前,从车厢里摸出一只赤褐色雄鸡。 这只雄鸡体型高壮,鸡冠鲜红,嘴巴尖锐—一看便知是只擅长爭斗的雄鸡。 “诱其啼鸣唱晓!” 第128章 诡象 举人老宅 第128章 诡象 举人老宅 梁鏢头当即应了声是,尔后从腰间解下一个竹筒。 打开塞子之后,便凑至雄鸡头前。 不多时一只通体乌黑,约莫有尺许长的蜈从里面缓缓爬了出来。 原本有些懒洋洋的雄鸡立时精神大振,低头张嘴就啄。 察觉到危险,蜈本能回缩,然而又怎么能够快过雄鸡的嘴,只一下就被啄落在地。 其忍著剧痛发力奔跑,然而被连啄几下后便一命鸣呼。 脖子轻甩,雄鸡几下便把这异种蜈吞进了腹中,双目微眯,露出了人性化的满意神色。 就在梁鏢头等待雄鸡享受完毕主动啼鸣之际,队伍中的马匹忽然齐齐惊慌起来,不安的刨动著蹄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不安起来。 “雄鸡,鸡爷,鸡神,你倒是快叫啊”,梁鏢头躬身拱手轻声允诺道:“只要您叫上几声,后面我再奉上三条异种黑蜈。” “喔喔喔喔喔”,雄鸡扭动脖子望向梁鏢头,张嘴轻啼。 “行,五条就五条”,梁鏢头咬咬牙道:“只要您大发神威,梁某稍后必定准备妥当。” 通体赤褐的高壮雄鸡一个振翅便飞向了旁边一辆马车车厢顶部,全身褐羽抖动,尔后一伸脖子高声啼鸣起来。 鸡鸣声由低到高,声音具有极强穿透力,击穿了朦朧夜色,直达未知远方。 如幽似怨的哭啼声渐渐消失,悬掛在家家户户门头之上的白綾如同涟般缓缓消失。 十几息后,一个全新的村庄出现在眾人眼中。 土地平旷,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有几家毗邻路边、仅靠一排篱笆充当院墙的黄土房子,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窗户缝隙逸散出来。 大抵是为了省些灯油,灯芯並没有挑的很高,远远看过去就如同秋日里的流萤。 “鸡爷——鸡神,您可真厉害!” 望著不远处这个祥和寧静村庄,梁鏢头立时朝著马车车厢顶上的雄鸡连声夸讚起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英明神武,禽中帝王.·— 观梁鏢头的熟练程度,似乎並不是第一次如此操作。 “这是五柳村,我先前路过几次。” “对对,村里人挺热情的,上次走鏢还曾在这里借宿。” 骑在马上的龚礼遥望五柳村,沉吟片刻后说道:“加快速度,到五里外的柳树坪村再借宿。” “是” “是” 诡异场景消失,有一些人起了在五柳村借宿的念头。 不过龚礼这位副总鏢头髮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提出异议,检查一遍马车后便准备出发。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手提灯笼的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诸位可是错过了宿头?”人还未至声音已是传了过来:“村中有不少閒置房屋,往来商队鏢局多来借宿——” 龚礼一勒韁绳,身下骏马打了声响鼻,打量著走至近前的老者。 这是一个年约甲之人,眼窝深陷,面容黑,其上堆满了褶皱。 “?这不是唐鏢头?” “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孙头”,不远处一个雄壮中年人拍马上前几步,来到龚礼身前轻声道: “此人乃是五柳村村正,经常招徠过往商旅进村借宿,据传所得之钱尽数分给了村民。” 在几人说话之际,林云逸已是走下了马车。 先前诡异场景消退,他掀开厢帘可是盯著那只雄鸡看了许久。 对方灵性十足,只是还没有踏上修行之路。 不过即便这样,其对於阴鬼依旧有不小震镊作用: 一来雄鸡啼鸣代表著金乌即將升起,普通小鬼根本难以在白日里活动,即便厉害一些的在白日里活动也会十分谨慎; 二来有古书言说雄鸡乃是朱雀化身,可以震世间一切阴邪,更何况其本身就拥有著丰厚阳气,世人谓之“阳气守护神”,寻常小鬼见之则往往退避三舍。 当林云逸把目光投向手持灯笼的老者时,面上並未因对方乃是正常人而放鬆警惕。 其实他和龚礼的想法一致,那便是离开此地赶往下一个村庄借宿。 或许五柳村村民根本没有察觉到先前有诡异幻像笼罩了整座村庄,但除此之外亦有別的可能。 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龚礼在那老者的劝说之下,竟然同意了借宿五柳村。 在老者的领路下,队伍立时转向进入村中。 “丁老三,今夜有贵客入村借宿,赶紧把堂屋让出来。” “三柱他媳妇,你赶紧准备饭食。” 老者在村中威望不小,隨著他一声声呼喊,整个村庄立时活了过来。 家家户户忙碌著,收拾屋子,准备饭食·就像过年一般。 寒冬腊月,田间地头根本没有活计,老婆热炕头便是最大的乐趣了。 然而相对於即將到手的钱,一切事情皆可以相让。 林云逸、爷孙两他们几个贵客被安排在了村中最好的一座宅院里。 据老者所言,此座宅院乃是村中一位举人老爷所建,不过其在千里之外谋了个下县县令的缺,举家搬迁了过去。 於是其老宅就委託给了老者看顾。 平日里这座宅院並不许过往商旅借宿,不过为了让福运鏢局这百多人留在村中,他也只好把其贡献出来了。 而这也是龚礼答应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同时为了確保万无一失,梁鏢头带著雄鸡也住了进来。 而这就是与人同行的无奈之处了,林云逸跟著几人走进了这座宅院,心中略有些无奈最终他被安排在了前院西厢房,內有三间。 北间为寢室,中间为客厅,南间为书房。 乾净整洁,一看便知有人经常打扫。 对房间的喜欢稍稍冲淡了不由已的鬱郁。 正好他还有一个人物信息未曾编撰,即邢云飞。 大抵是编撰的人物多了,亦或许是收录提取奖励的多了,林云逸再也没有先前那般急切了。 许多时候皆是讲究一个隨性而为。 如邢云飞,他与对方交情不浅,不少事都知之甚详,按照以往经验来看,绝对能够提取一个比较丰厚的奖励。 今日才写,既是心血来潮,也是打发时间。 取出文房用具,林云逸一边研墨,一边酝酿初稿。 第129章 编撰成册 妇人登门 第129章 编撰成册 妇人登门 半刻钟后,墨已研好。 林云逸提笔蘸墨,下笔如有神,很快一行行飘逸字体呈现在空白书页之上: “邢云飞,京城人士,祖籍洛邑,幼时聪慧,好读书,深受祖父母喜爱—” “年十八,父母相继病逝,左飞深受打击,整日浑浑噩噩,一日路过奇石斋,被一色彩瑰丽的珊瑚石吸引,遂以高价购得,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奇石价格昂贵,左飞家资渐渐耗尽,为节省钱財,一日三餐能简则简,有时馋肉,便亲自去往城郊河畔捕鱼——” “一日又来河畔,然提网之时却拉之不动,於是便亲自潜水探查,竟见得渔网被一奇石掛住,左飞上前解网,不曾想网中有一长条奇石—” “携奇石欣然回家,仔细擦拭之后竟然发现其剔透如玉,峰峦叠起,秀美异常,恍若一座迷你仙山。此外还有大小不一诸多孔窍,颇有些相映成趣之感——” “一日与胡子昂爭抢奇石,然囊中羞涩,遂以龙尾砚换取银钱,最终得以购下,並邀请慷慨解囊之人一同返家” “二人越聊越投机,遂成好友,此后交往愈来愈深,正旦之日友人与其偶遇,观其精神萎靡,面色苍白,於是上前询问缘由,最后猜测乃是被人所害——” “半途遇一人,號称余半仙,能掐会算,言云飞之事皆准,遂折服——”” 洋洋洒洒千多言,林云逸运笔如飞,前后也就用了一刻多钟便撰写完毕。 检查一遍確无疏漏之后,他便凝神静气端坐一旁,静待字跡乾涸。 “邢云飞这本就字数而言,目前在所有薄册之中应该是最多的了!” 就在林云逸准备把面前这本收录进案读库之时,手上动作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灯火摇曳间,他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向著后院行去。 林云逸轻声推开窗户,尔后嗅了嗅,结果闻到了一缕阴魂气息。 “这五柳村果然有古怪”,他在心內轻道一声:“既然撞见了那就前往一观。” 只见林云逸催动一丝先天之覆盖腰间储物袋囊口,尔后单手一抹,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半尺高的草人。 他双手成剑指,悬触双侧太阳穴,嘴中默念口诀,尔后双目一眯,一左一右两道毫光没入了草人体內。 “去盯著后院!” 林云逸话音一落,站立在桌上的草人立时小步快跑,从窗户缝隙钻出,又轻盈的跃至地下。 隨后就没入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向著后院潜去。 念头附在草人身上,后院所发生之事便如亲眼所见。 趁著草人赶往后院的间隙,林云逸心念一动,桌案上的蓝皮薄册瞬间消失不见。 他並未急著进入案牘库提取奖励,而是打算解决完后院之事再行此事。 几息之后,林云逸心中一动,原来草人已经抵达后院。 后院住了五个人,其中三个人正是那爷孙俩以及车夫,至於另外两人乃是位傲气十足的公子哥以及其护卫。 阴魂在驻足片刻之后竟然朝著那位傲气十足的公子哥房间行去。 而透过草人视野,林云逸也稍稍看清了阴魂样貌。 其乃是一位丰妇人的形象,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但却难掩骄顏,行走间腰臀一扭一扭,像极了一只猫。 临近公子哥房间前,其右手多出了一个三层食盒,左手则多出了一壶酒。 “篤篤篤” 闻听敲门声响起,住在旁边的护卫立时走了出来。 其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这位颇有姿色的妇人,面带警惕的轻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未亡人周氏见过这位客人”,妇人低著头道:“村正交代我前来为贵客送上酒食。” “原来如此”,护卫点点头,面上警惕心稍退,转而说道:“牟某需要检查一二,你方才可以进去。” “都是些农家饭菜”,丰腴妇人把食盒和酒壶都递了过去道:“请检查吧。” 似乎对此要求一点也不介意。 护卫一层层打开食盒,第一层是一碗鸡蛋打滷面,第二层是两样时蔬小菜,第三层是一碟切成薄片的腊肉。 他从怀中摸出一根银针,每个碗碟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並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隨后又检查了一番酒水,也很是正常。 “这样吧,饭菜酒水便由牟某送进去”,接著护卫摆摆手道:“如此你也可以早些归家。” 儘管检查都正常,不过他仍是有些顾虑,另外也是对面前这一个妇人存了善心。 他可是很清楚自家公子的习性,最喜欢比自己大些的丰女子。 面前这妇人虽然衣著普通,面上也沾染了些灰烬,但是却难掩丽色。 一旦进去之后恐怕立时就会盯上她,尤其对方还是位寡妇,上手玩弄更是少了些顾忌。 然而这丰妇人却是有些固执,言说村正交代过了,必须亲自送至贵客面前。 护卫正想要委婉解释一二,屋內却传来了公子哥的问话声。 “牟叔,是何人在外喧譁,把她带进来!” “是”,护卫有些无奈,深深地望了一眼丰腴妇人,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道:“这个妇人是来给公子送饭食酒水的。” “这位公子,这是农妇给您准备的”,丰妇人走至近前低头道:“都是些农家饭菜,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本公子什么酒肉没吃过,今日正想著吃些清淡的”,端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公子轻笑著道:“大姐抬起头来。” 丰妇人似乎有些侷促,然而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仅看了一眼,原本坐著的年轻公子就立时站了起来,肆无忌惮的打量著面前这位衣著简陋却又难掩风情的妇人。 此时的他只觉心里如猫抓一般,不过仍是强自镇定的坐了回去。 “把饭食酒水递过来吧,本公子倒要好好品尝一番大姐的手艺。” 说完这句话望了一眼旁边的中年护卫。 见得对方点头之后,心中也跟著轻鬆起来。 他身份尊贵,即便美色在前,也不会忘记確保自己安全。 “牟叔,你先去休息吧!” 第130章 汲取国运 坏其好事 第130章 汲取国运 坏其好事 “公子,这———”” “无妨”,年轻公子摆摆手道:“牟叔放心便是,本公子知晓轻重。” 耳听自家公子所言,身为护卫的他无可奈何,虽然被尊称为一声牟叔,但是很多时候却也不能越。 “是”,中年护卫躬身拱拱手,尔后便向外走去,余光警了警丰腴妇人,目光之中不无警告之意。 走出门外之后转身把门关上,中年护卫缓步走下台阶,本想著返回自己房间,但转念一想又收回了抬起的右脚,就在原地值守起来。 以他的武功修为,但凡房间之內闹出声响,都能第一时间察觉並赶至。 就在中年护卫在门口戒备之时,附著林云逸念头的草人已是悄然爬上了屋顶。 微一沉吟,手脚的稍稍推开一块瓦片,尔后趴下身子,透过缝隙向下方望去。 “周姐姐,无需拘束,快快坐下”,年轻公子从旁搬来一个矮凳,双手虚扶著丰腴妇人坐下道:“弟弟姓石,唤我石公子,或者石郎均可”。 “还请石公子慎言”,丰腴妇人低著头,双手绞在一起,拒绝道:“我为人妇,夫虽亡,但公婆尚在。” “好好好,刚才是弟弟口无遮拦了些”,石公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尔后笑著道:“这样吧,弟弟自罚一杯便是。” 说完便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尔后一仰脖便咽了下去,尔后还反转酒杯向著周氏示意了一番。 不过心中却在冷笑,先前接过食盒的时候他还故意碰了碰对方的手,尔后虚扶对方坐下之际更是触碰一下腰臀。 虽然面前周氏乍一接触便迅疾低头避开,但分明看见对方脖颈上瞬间浮现了一抹红霞。 似乎是警告起了作用,接下来他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欲擒故纵,石公子又岂会不懂,更何况他更深谱此道。 果然未过多久,丰妇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石公子,你酒喝的太急了,这可不行,先吃几口饭菜。” 一边说看一边从食盒中取出饭菜,並把竹筷递了过去。 “还是姐姐贴心!” 也不知怎么回事,几杯酒下肚后,石公子只觉自己下腹升起了一团火焰,双眼愈发迷离起来。 抬起右手就要接住筷子时,其手忽然一顿,竹筷就此落了地,发出几声脆响。 然而古怪的是,台阶下方值守的中年护卫却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 石公子与丰妇人几乎同时起身去捡,结果一人抓住一头。 “哎呦!” 丰妇人似乎有些害羞,手一丟就急著起身,敦料二人额头竟硬生生撞在了一起。 见得对方手捂额头向后摔去,石公子急忙伸手去抱。 其也是有些武艺在身的,以其身形之灵巧,一把就抱了个满怀。 “石公子,快快放开!” 丰妇人一脸慌张的说著,同时用右手去推,便欲挣扎著起身。 软玉在怀,石公子双目早已不復清明,两个眼球之中似乎各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石公子,你,我们绝不可以的!” 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小腹之上游移,丰腴妇人脸色瞬间红艷起来,嘴上连连拒绝著,然而挣扎的力度反倒比先前小了许多。 嘴角更是浮现一抹计谋得逼的微笑。 她之所以会盯上石公子,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吸些阳气精气,而是看上了更好的东西。 对方乃是皇室宗亲,虽然关係很是偏远,但是身上还存有一丝国运。 这国运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多一分如她一般的阴鬼恐难以近身,少一分则会深藏於血肉之中而难以汲取。 丰腴妇人嘴唇翁动,一缕缕粉红烟气逸散而出。 在油灯昏黄灯光的照耀下,这些烟影映射在墙上,乍一看上去就犹如一条条噬人的铁线虫。 张牙舞爪著向石公子口鼻耳眼以及皮肤钻入,然而很快就被其身上浮现的一层淡淡金光阻拦在外。 丰妇人扭动磨蹭著腰肢,令得石公子心中慾火更盛,情不自禁之下便低头吻向怀中玉人。 趴伏在房顶之上的草人,面上闪过一抹人性化思考,隨后其便使出了吃奶的劲,搬动一块瓦片来到了房檐边。 尔后连续几个转身,把瓦片扔向了正在台阶下方值守的中年护卫。 “谁?” 中年护卫一直保持著警惕,面对来袭瓦片直接原地跃起,尔后抬起右腿一脚给踢得粉碎。 哗啦啦的响声立时划破了夜空,住在隔壁的车夫推开一点窗户查看外边动静。 恰好见得对面中年护卫一脚踢碎瓦片后重新落回地面,其面上立时浮现些许猜测之色。 “不好!” 中年护卫警了一眼房檐,隨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径直向著自家公子的房间奔去。 “砰砰砰” 一连拍打了好几下,屋內却是没有丝毫动静。 中年护卫面现焦急,急忙运转內力於右手朝著房门拍去。 然而古怪的一幕出现了,这足以拍断尺许粗树木的一掌,房门却依旧然不动。 这下中年护卫更急了,继续狂运內力连续拍击木门。 此时屋內两人你儂我儂,然而才品尝一口怀中丰妇人的樱桃小嘴,石公子双目忽然稍稍清明了些许。 “我的好姐姐,你刚刚可听到什么声音?” 丰腴妇人心內暗恼,不过当著石公子面的依旧柔声细语“哪有什么声音?还不是你的手在作怪,妾身以后可没法见人了。” 低头警见一抹美丽的雪白,石公子双目再次炙热,喘著粗气道:“或许还真是弟弟出现幻听了!” 说完这句话便起身抱看丰妇人向床榻之上走去。 门外中年护卫见屋內仍是没有声响,当下也不再犹豫,狠狠一咬舌尖,紧接著便朝房门吐出一支血箭。 “嘴” “嘴” 血箭刚一触碰房门,便见一道幽光浮现,其正犹如雪遇开水一般迅疾融化。 很快覆盖房门的幽光便已消融的差不多。 中年护卫见状,立时抬脚一端,房门应声而飞。 闯入屋中,他一眼就望向了里间,见得自家公子正抱著那丰妇人向床榻行去。 “公子,快快退后”,中年护卫大吼一声道:“好个妖鬼,拿命来。” 其一边说著一边运掌向前方拍去。 经中年护卫一喊,石公子立时清醒过来。 想也不想就直接拋飞怀中丰妇人。 “哼,敢坏老娘好事,真是该死”,丰妇人先是憎恨的望了望闯將进来的中年护卫,尔后又朝著石公子嗔怒道:“公子,你可真狠心,刚才可把姐姐摔疼了。” “公子无需多言,您先出去找梁鏢头,他携带的雄鸡最为克制妖鬼。” “哼,那雄鸡確实不凡,不过一日仅能施展一次”,丰妇人毫不在乎的说道:“如今也就比寻常雄鸡厉害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