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岭南创业史》 001 刘台 大唐乾寧元年(公元894年)腊月初六(注1)巳时三刻,虽然艷阳高照,但北风席捲,依然有些寒意逼人。 封州(今广东封开县)刺史府衙檐角的铜铃在朔风中发出碎玉般的声响,刺史府庭前的旗枪被北风扯得猎猎作响。 惨白的日头將绣著金色“刘”字的旗帜投影在地上,斑驳如张牙舞爪的怪兽。 道上行人们缩著脖子匆匆而过,呵出的白气,顷刻便被风刀绞碎在地上。 刺史府后院,一眾奴僕或垂手侍立门前,或步履匆匆进出前后院,彼此间偶有交谈也都是轻声细语,气氛沉鬱凝重。 这座宅邸的主人,封州刺史、贺水镇遏使刘谦,五日前突发疾病,至今臥床不起。 在这主人病重的关头,奴僕们谁也不想惹出岔子。 “嗖!”箭啸声突兀地从西跨院传来,奴僕们却见怪不怪——二郎君刘台每日这个时候都会在西跨院练习箭术,风雨无阻。 西跨院,刘台弯弓搭箭,沉肩坠肘,依著一定频率从箭囊中取箭、射出,动作乾净利落。 当箭囊中只剩三箭时,刘台突然加快节奏,一气呵成连发三箭! “嗖——” 箭啸声首尾相连,听起来如同一声,三支破甲箭呼啸而出,几乎同时命中百步外的三个铁木靶心,第三箭更是將靶心撕成齏粉! “啪啪啪!” 边上的亲兵苏成边拍手边赞道:“二郎这手三连射真是越发纯熟了!真是神乎其技!” 刘台闻言一笑,收起姿势道:“阿成,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了?就不能换换吗?” 苏成嘴唇囁嚅著,最终没有说出口。 刘台哈哈一笑,走过去將弓递给苏成,拍了拍他肩膀:“逗你呢。” 苏成接过弓,咧嘴笑道:“可是阿成说的是真心话。” 刘台点点头表示知道。苏成拍马屁的功夫虽然不高明,但刘台也还是受用。 毕竟他也对自己的箭法颇为自得,这“三星连珠”更是自己的绝技,没辜负自己五年来的苦练。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年了啊。”刘台在心里默默道,抬头望向天空。 一阵北风卷过,院子里的樟树叶纷纷飘落如雨。一片枯叶打著转飘到刘台眼前。 刘台伸出双指拈住落叶,指尖传来的粗糙感,一如当年他发现自己穿越而来时內心的惶惑不安。 五年前,十岁的刘台生了一场大病,后世的刘台就此而来,成了刘谦的次子。 那会刘台刚从x大史学所歷史地理学硕士毕业不久,好不容易才进了南汉二陵博物馆做助理研究员。 眼看人生要步入新阶段,谁知剧本突变,一朝醒来,竟来到这人命如草芥的残唐,要蹚这五代大乱世开端的浑水! 刘台內心是慌得不行。 这是个狠人遍地走的时代,这是个无法无天的时代,这是个“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混乱时代。 自己要如何求存呢? 马上,他从原主身上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身在岭南。 相比於乱成一锅粥的中原,岭南简直可以说是太平了。若不是黄巢来走了一遭,堪称完美。 哦,也不是没有缺点:和繁盛的中原相比,岭南落后不是一点半点。 湿热的气候和遍布的瘴气,都让人望而却步。 不过和中原吃人的魔王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更別说岭南天高皇帝远,真是苟且发育的好地方。 刘台刚把心放下一点,就紧接著想到了一个坏消息:他是刘台,是刘谦的次子! 穿越前,刘台刚把南汉相关的歷史给熟悉了一遍。刘谦家人的信息,他记忆犹新。 史载,刘谦的次子刘台早夭! 虽然不知道具体年纪,但古人把不满十二岁去世称为夭折,刘台一算,那自己岂不是只有两年可活了? wtf! 刘台又想,会不会原主本就要在十岁夭折呢?自己这一来,算不算是摆脱了夭折的命运,重新开始人生了? 刘台没有答案,却也不敢心存侥倖,毕竟性命攸关啊! 刘台不由暗恨,没有穿成位面之子也就算了,一过来就要挑战两年存活,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刘台真想躺过这两年,也许死了还能穿回去呢? 但中国人骨子里的“来都来了”的基因作祟,不得已,刘台只好认命,为活过两年而努力。 病癒后,刘台便开始了他的计划:加强锻炼,习练武艺强身健体。 而另一边,刘谦夫妻俩担心大病过后的刘台留下病根,就变著法儿地多给刘台补身子,全家上下都宠护著他。 锻炼加营养加好生照料,刘台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原本刘谦夫妻俩还怕刘台习武会把本就不佳的身子骨熬坏,有心阻拦。 但见了效果后,两人不仅未加阻拦,反而比刘台还积极,四处延请名师教学。 双向奔赴下,刘台的身子一天强过一天。 时间忽忽而过,就这样,刘台苟过了十二岁,真正改变了自己夭折的命运。 度过一“劫”的刘台深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故未敢懈怠,仍旧勤加打熬身体。 到了今天,十五岁的刘台不仅继承了刘家面容清俊、身材高挑的基因,更练得虎背狼腰猿臂螳螂腿,形象帅气而威猛。 跟隨眾多名师多年练习下来,刘台也修得一身好武艺,弓马嫻熟,力大无比,一桿长枪、一柄陌刀,挡者披靡,得了一个“赛马超”的名號。 更兼箭法超群,能左右开弓,一百步外挽一石八强弓,可连射三十只箭而不疲,命中率更在七八成以上,勇武不凡。 同时充分利用环境,经常扑腾在水里,水性极好,横渡郁水两个来回不在话下。 刘谦曾赞道:“此乃我刘家麒麟儿也!”並早早给刘台取了表字“元达”,寄予厚望。 刘台也不知道是自己天赋异稟还是穿越福利,总之这是好事。 在这天下大乱的王朝末年,武力才是最好的保障。 “二郎,最新一期的邸报到了。” 苏成的话语打断了刘台的回忆,刘台轻轻呼一口气,收拾心情,接过邸报看了起来。 邸报是专门用於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又称“邸抄”,古已有之。 有唐一代,邸报由各地派驻首都的邸务留后使(后改称进奏官,受进奏院的统一管辖)负责传发。 不过刘台手中的邸报不是从广州节度使府衙抄来,而是直接从长安抄来的。 三年前,刘台痛感信息太过闭塞,於是向刘谦建议,专门派出驻长安负责邸报的团队,除了朝廷邸报,兼收集情报,每个月初直发封州。 可惜岭南实在是远,用时仍需將近两月。如今冬季,道路难走,更易误期。 所以此刻刘台手中拿到的邸报,记载的都是十月之前的消息。 “八月乙未,李克用酒醉怒斩昭义节度使康君立,九月,表云州刺史薛志诚为昭义留后。” “据传,李克用欲攻幽州。” “……” “李克用这廝真能折腾,本钱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刘台合上邸报,问道:“这邸报我大兄看过了吗?” 苏成答道:“看过了,刚才大郎贴身护卫送来时,言道少使君已看过。” 刘台穿过月门来到正院,望向正房,透过半开的窗欞,能看到母亲韦氏正守在父亲床前。 这位出身京兆韦氏的贵女,这几日却像个普通妇人般,时刻侍奉在丈夫的床前。 为了丈夫早日康復,可谓殫精竭虑,不仅遍延名医诊治开方,指挥下人熬製药膳,甚至找来巫祝跳儺驱邪。 刘台心中五味杂陈。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五年,他早已將刘谦夫妇视作亲生父母。 可他知道,韦氏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史载刘谦病逝於此月! 想到此处,他不禁攥紧了拳头,快步走进了书房。 002 父兄 书房里,兄长刘隱正坐在书案后埋头处理事务。 刘台还有个三弟,名唤刘岩。 据传当年刘谦某次从土下挖出一块石碑,上有“隱台岩”三字,他们三兄弟因而得名。 自从三天前父亲刘谦病倒,刘隱就开始进入书房忙碌。 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南汉奠基者,此刻还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若不是英年早逝,南汉的歷史必然为之改写。 这几年,在刘谦的有意安排下,刘隱以录事参军事之衔,颇多参与军政之事,去年更是兼领了贺水镇遏副使。 而刘隱也没有让眾人失望,先后主导揭露了仓曹参军贪墨粮草等案,获得了不少军中、州中之人的拥护。 经过几年的歷练,刘隱威望渐重,身上已经隱隱有上位者的风范。 书案上,刘谦常用的的鎏金龟钮印信在冬日泛著冷光,笔架边上放著波斯舶来的水晶镜。 香炉中燃烧的降真香菸气裊裊,让刘隱的脸孔也跟著看不那么真切。 “大兄。” 刘隱闻言抬头道:“邸报看完了?坐下说话。”说完又接著奋笔疾书。 刘台依言在左首椅子坐下,顷刻就有僕人奉上“紫笋”茶饼和茶具。 刘台挥挥手让僕人退下,拿起鎏金茶碾將茶饼细细碾碎成粉末,再用茶罗筛成细末,放到开水中煮。 刘台一边做著这一套,一边开口道:“李克用现今可说是锋芒正盛,我看幽州多半要被他吃下。不知道朱温知道后作何感想。” “这天下是越来越乱了!” 刘隱写完最后一笔,搁下笔,端起茶盏道:“国朝至今已歷二百七十多年,纵观歷史,又哪有万世不易的江山呢?” “兄长说的是,这天下分分合合,自有其定数,也轮不到你我操心。” 茶汤煮沸,刘台取勺往茶盏舀了一勺,呷了一口,滋味难以言说。 五年了,还是吃不惯这煎茶。刘台心想,等局势明朗了,要儘快把后世的炒茶法做出来才行。 刘台放下茶盏,用眼角余光看著刘隱道:“身处这乱世,与其关心长安的天子,倒不如多想想眼前事呢。” 刘隱闻言,端著茶盏往嘴里送的手顿了一顿,瞥了一眼刘台,喝了一口茶,问道:“二弟说的眼前事是什么事呢?” 刘台单刀直入道:“我担心有人利用父亲病重趁机兴风作浪!”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刘台可记得清楚,史载刘谦病逝的时候,有人趁机作乱!只不过似乎刘隱早有所备,一夜之间就掌控了局势。 虽然不知道兄长是怎么做到的,但自己还是要及时提醒他,並在平乱之时出力,展现自己的能力,好为日后打下基础。 刘隱瞳孔一缩,续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缓缓道:“二弟缘何有此想法?” “父亲主政封州多年,境內虽说不上大治,却也是卓有成效,颇得人心。” “为兄这几年参赞州中军政,才能也素为眾人认可。作乱之人从何而来呢?” 刘台心念急转,大兄这是在试探我吗? 深吸一口气,刘台慨然道:“適才大兄所言自然不假,我亦以为州中军政,大体是可以放心的。” “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封州虽不大,却地处要衝,控扼贺水、郁水,自有覬覦之人。” “更可虑者,乃是下层军民中或有那不轨之人,意欲里应外合,煽风点火,火中取栗!” “大兄不可不防!” 封州位於岭南东西两道交界处,西部、北部分別与岭南西道桂管观察使辖下的梧州、贺州接壤。 东西一百三十八里,南北二百八十九里,大致呈北偏东向南偏西的斜长条形,面积不大。 贺水自贺州流入,自北向南贯穿封州全境(在封州境內称为封溪水),在州城北边十五里处往西南流去,在州城上游注入郁水。 封州位置险要,素有“两广门户”之称。 唐时中原人士南下岭南多取道湖南,或走湘漓古道,由灵渠经桂州顺流而下至梧州,再顺流由封州进入岭南东道。 或走瀟贺古道,由瀟水经道州分东西两线入贺州,顺贺水南下经封州进岭南东道。 不论哪种路线,都绕不过封州这个进入岭南东道的交通要道。所以史书上说贺水镇遏使是“以遏梧桂”。 听完刘台所言,刘隱眼中闪过精光,吐出一口气道:“没想到二弟亦有此想法。实不相瞒,为兄近日都在为此事担忧。” 刘台心中一凛,大兄不仅心思敏锐,还胸有城府,难怪歷史上能“一夕定乱”。 刘隱伸手抚摸著鎏金龟钮,看著刘台,沉声问道:“倘若真有那宵小之徒作乱,二弟有何良策?” 刘台霍然起身:“我以为,关键处只在一个『快』字!以快制慢!” 刘隱五指骤然抓紧印信:“好一个以快制慢!二弟不妨展开说说!” 刘台正待和盘托出,管家刘贵突然踉踉蹌蹌闯进书房:“大郎,不好了!阿郎方才突然咳血,已经昏迷过去了!” 刘隱噌的一声站起来,差点打翻印信,颤声道:“快去请陈良医!”边说边当先跑出了书房。 刘台紧跟著刘隱来到正房,一股草药的苦涩气味和血腥味混杂的气息迎面扑来。 母亲韦氏坐在床沿,正一边垂泪一边用丝帕擦拭父亲胸前的血渍,一向雍容嫻静的脸上,此刻却满脸悲伤,双眼红肿。 两个婢女正在打扫床前地上洒落的药碗和一大片的血跡,那血红刺得人眼疼。 床榻上,父亲刘谦嘴角尚残留些许血跡。 只见他形容枯槁,胸膛间的起伏不认真看几乎察觉不到。哪怕是不懂医的人,也知道他已然油尽灯枯了。 刘台看著父亲的样子,眼见著比前几日更加衰败,想到五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禁不住悲从中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特別是想到前几日父子几人还相谈甚欢,如今父亲却已在弥留之际,心中更是悲痛不已。 如果说刘隱是南汉的奠基者,那刘谦则无疑是那个创始人,其经歷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刘家背景十分普通,甚至低贱。 刘家祖上是彭城人(此事尚有爭议,此处採用刘隱女儿刘华的墓志铭上的说法),刘谦父亲刘安早年以经商为生,后弃商从政,在潮州谋了一个官职,自此定居岭南。 刘安去世后,刘谦在广州节度使府衙任职牙將。如无意外,本將平平无奇过一生。 然天降贵人,时任岭南东道节度使韦宙对刘谦青眼有加,竟將侄女嫁予刘谦。 要知道,韦宙出身京兆韦氏,乃是关中巨族,族中歷任各朝高官者不绝。 远的如韦宙的七世祖韦孝宽乃是北周大司空,近的如韦宙的父亲韦丹,官拜梓、晋、洪三州刺史兼观察使,爵封武阳郡公。 一点不夸张地说,韦氏和刘家,家族背景那是天壤之別。让韦氏女与刘谦联姻,门不当户不对,那是妥妥的下嫁。 不说別人,当时韦宙的夫人就认为两家贵贱悬殊,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但韦宙却说:“(刘谦)此人非常流也,他日吾子孙或可依之”。 在他坚持之下,这门婚事才得以成。 刘谦有了妻族的助力后,自然是不同於往。 乾符六年(879年),黄巢南下攻略岭南,破广州城,俘虏节度使李迢。 黄巢本欲在广州不走了,奈何部下眾將思北归,又因瘴气、瘟疫士卒多有伤亡,於是纵兵抄掠岭南诸州后率兵北返。 黄巢这么一闹,岭南很是受创,各州地面也因此多了很多贼匪。 刘谦四处剿匪击贼,攒了不少军功,於大中三年(883年)迁封州刺史兼贺水镇遏使,由一介武夫摇身一变成为地方豪强,实现了人生的跃迁。 003 病危 刘谦能实现阶层的跨越,这当中当然少不了韦家出力。 史载韦宙曾上奏:牙將刘谦率兵击贼,颇有斩获。 韦家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晚唐时,豪族通过联姻等方式扶持地方势力,已成了心照不宣的“投资”动作。 刘台想起去年冬至,刘谦曾在书房指著封州的舆图对兄弟俩说道:“韦公当日许婚,便已看中封州这控扼岭南东西两道的咽喉。” 但一个人的成功,除了得益於歷史的进程,当然也离不了个人的奋斗。 封州属於下州,下辖封川(附郭)、开建二县,户口不多。天宝年间,有3900余户,一万一千多口。 经歷黄巢之乱和瘟疫,人口更减了不少。 刘谦到任后,励精图治,一边大力吸纳中原流民,一边招安啸聚山林之间的草莽,充实户口,招募兵勇。 又行军屯之法,大力开垦荒田,充实粮仓。 同时背靠贺水、郁水来往商船的税收、孝敬、过路钱等等收入充实府库,並消减州中一切不必要的用度以养士卒。 苦心经营十二年,境內肃然,匪患大减,到如今已有一万多户、近四万口,每日商船往来繁忙,称得上是岭南繁荣之地。 麾下更练有镇兵马步军四千、水军一千二百,州兵一千,大小船只百余艘,成了岭南不可忽视的一方豪强势力。 原本镇兵军额只有一千五百,刘谦私自扩充军额,远在广州的节度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方面是因为刘谦和韦家沾亲带故,另一方面也是大家都这么干,管也管不过来,甚至也不敢管。 反正节度使只给发额定的军餉,剩下的自筹去吧。 可以说,刘谦这个创始人,为刘隱刘台两兄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如今刘家在封州虽还不能说根深蒂固,但也差不离了。刘家跺跺脚,不仅封州要颤三颤,边上的州也都得有震感。 所以当刘台穿越而来认清楚所处的形势后,就决定要好好利用这条件,做出一番作为才行。 同时刘台也早已做好自己定位,那就是好好辅佐大兄刘隱。 一匡天下现下还太过遥远,但全据岭南却不是不可能的。 特別是后面几年,岭南即將有一系列的变化发生。 倘若大兄刘隱还是和史书记载一样,没有子嗣又英年早逝,那自己就要当仁不让地接过刘家的基业。 有了岭南做基地,退可坐山观虎斗,等中原决出最终王者后再谈个好价钱;进则可挥军北上爭雄,与天下诸英雄掰一掰手腕,试问一问鼎重几何? 古往今来,北伐真正成功者唯有明太祖朱元璋一人而已,自己若是也能实现这一成就,倒也不枉穿越一番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实现封州权力在刘家內部的平稳交接。 刘台长吁一口气,平復心情,听到刘隱问道:“阿娘,阿耶怎会突然咳血了?” 韦氏闻言摇了摇头:“为娘也不知。方才你阿耶正半坐著喝药,不知怎的突然剧烈咳了起来。为娘正待要上前给他顺顺气,就见他突然咳出了大口的血,然后就……” 话未说完,韦氏已泣不成声,神色悲苦。 刘台暗嘆一口气,取出袖中未用的手帕,上前递给韦氏,安慰道:“阿娘切勿悲伤过度,且等陈良医过来诊治。” 韦氏接过新帕,边擦拭泪水边点了点头,止住了哭声。 刘台朝兄长看去,只见刘隱微微凝眉,面带戚色,置於背后的左手紧紧攥成拳,用力过甚以至於骨节发白。 未几,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身穿青衫、蓄有长须的陈良医当先进了屋,后面跟著挎著药箱的徒弟和管家刘贵。 陈良医名唤陈元方,乃是封州地界最有名望的大夫,医术精湛,乃至於经常被延请到临近的梧州、康州、贺州等地去诊病。 这几日为了给刘谦诊治,陈元方一直宿在刺史府以备不虞,所以方能这么快赶过来。 刘隱转过身朝陈元方拱了拱手:“有劳良医。” 陈元方回了一礼,趋前道:“少使君无需多礼,且待老夫先给使君把把脉。” 刘台朝陈元方点头致意,扶起母亲,和刘隱站在一旁。 自有婢女端上椅子,陈元方坐下把脉,指尖轻轻搭在刘谦的腕上,闭目凝神片刻,眉头微蹙。 接著又俯身向前查看了眼瞼、舌苔,又掀起衣物查看了胸腹处几处皮肤。 “取我银针来。”思索片刻,陈元方回头吩咐徒弟。 接过银针,陈元方对著刘谦几处穴位施了针灸。只见他手法嫻熟,针尖轻巧地刺入肌肤。 片刻后,刘谦的呼吸渐渐平稳有力,面色也眼见著红润了些。 但陈元方却面无得色。 一直暗中观察陈元方的刘台在心里暗道糟糕。 果然,陈元方收起银针,站起身沉默片刻后,转过身朝著刘隱拱手三人道:“使君脉象如游丝时断时续,肌肤隱现青紫淤青,此乃气血两亏、內臟衰竭、气血无法运行之跡象。” “老夫已尽全力,但使君病情过重,老夫医术有限,实在回天乏力。” “方才施针暂时激活了使君体內生机,午后当能醒来,诸位可与使君好生道別。” 陈元方话尚未说完,刘台只觉扶著的母亲直欲倒下,连忙招呼边上侍女將韦氏放在边上椅子靠著。 只见她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泪如泉涌,显是悲伤难抑。 刘台伸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刘隱长呼一口气,忍著悲痛拱手道谢:“这几日多有辛苦陈良医,闔府上下不胜感激。只是家父病情还需保密,还要委屈良医在府上多住几日。” “少使君言重了,老夫明白。老夫先告退。” “贵叔,代我送陈良医回去歇息。” 看著刘贵送两人离去,刘隱来到母亲跟前,恭声道:“阿娘,事已至此,阿娘还需保重身体。三弟年幼还要阿娘照顾,家中诸多事,儿也还需要阿娘多多提点。” “是啊,阿娘。”刘台也出声劝道。 听到两个儿子的劝说,韦氏渐渐控制住情绪,右手拿起手帕擦去泪水,收了哭声。 韦氏伸手拍了拍刘台的手,坐直身体,看向刘隱刘台,一字一句缓缓道:“大郎、二郎放心,阿娘省的。” 又看向两个婢女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换一床新的被衾来。” 待得两个婢女应声离去,韦氏续道:“遽逢变故,你们兄弟要稳住心神,首先要自己做到处变不惊,才能稳住人心。” “危急关头,你们兄弟务必要齐心协力,二郎你要好生配合你大兄。特別是州中军政之事须小心计议,儘快找心腹之人商量出个章程来。” “你阿耶这里,我会守著。等他醒转,会及时遣人告知你们兄弟。家里的事,我也自会安排,你二人就放心吧。” 韦氏毕竟出身大族,家学渊源,此刻心中虽然悲伤,但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嘱咐得有条不紊、切中要害。 听得母亲已经稳了下来,刘隱也是放下了心,恭声回道:“阿娘所言,儿心里明白,定会和二郎一起安排妥当,不让阿娘忧心。” 刘隱朝著韦氏行了一礼:“儿先告退。” 接著看向刘台:“二弟,你隨我来。” 言罢,转身出了臥室。 刘台又对韦氏说了些宽慰的话,待得婢女拿著新被回来,向韦氏行过礼后,也出了臥室。 刘台站在臥室门口,只觉北风变得更猛了,庭中老槐的枯枝在北风里嘎吱作响。抬头望去,不知何时,日头已经隱去,天空乌云聚拢。 眼看一场风雪就要来了。 刘台紧了紧外袍,收拾心情,往书房走去。 004 计议(上) 同一时刻,刺史府后院,一个身影出现在西院墙根处。 身影走走停停,来到一棵枝丫探出院墙的老槐树下。 身影转头四处张望,见无人注意,右手扬起,一个圆乎乎的物件往院外飞去。 尔后匆匆离去。 院外,那物件落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停在了一个靠墙蹲著的小贩脚下。 小贩先是观察一阵后,接著用身体做掩护,伸手抓起物件,藏在手心,隨即挑起身边的担子,吆喝著沿著院墙朝南离去,消失在尽头。 刺史府书房。 眼看屋外天色暗了下来,僕人们悄悄在书房掌上了灯。 刘台刚踏进书房,忽地一阵强风颳过,拍打得窗欞啪啪作响,屋里灯火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屋檐下的铁马叮咚作响,刘台仿佛听到了穿越前在博物馆播放的战场模擬音效,一时有些恍惚。 外面候著的僕人见状赶紧上前重新锁住窗欞。 书房里,重新变得明亮。 刘台抬眼看去,只见兄长站在《岭南舆图》下,左手负后,手里摩挲著父亲常用的弩机。 刘隱的影子被灯火投射到舆图上,几乎覆盖了岭南全境。 书房的地龙烧得太旺,烘得《岭南舆图》边角的虫蛀痕跡愈发明显。 听到刘台的脚步声,刘隱转过身坐下,將错金弩轻轻放在封州地形沙盘边缘——这具沙盘,乃是刘台所作。 刘台当时发现刺史府存有的封州舆图误差太大,便利用所学的现代测绘知识,带著人重新勘验山河地形,做成沙盘献给了刘谦。 刘谦对沙盘讚不绝口,摆放在书房中,並常带著兄弟二人在沙盘上推演,言道有了这沙盘,沙场对敌凭空多出了几分胜算。 其实除了这沙盘,刘台还同步製作了封州的等高线地图,只是还未拿出来示人——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解释。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刘台走到沙盘近前坐下,看到弩机卡榫处有道新鲜的划痕——五日前父亲还能拉开这具改装过的三石强弩。 刘隱用手指轻轻敲击著沙盘边缘,看著刘台开口道:“二弟,你也看到了,父亲危在旦夕,我们没有时间细细商议了。” “方才你在书房说的以快制慢,为兄也深以为然,只是不知二弟可有详细打算?” “正要向大兄稟告!” “我以为当务之急,內则要派一心腹之人从速调一支兵马悄悄入城,守在州衙、粮仓、武库、城门等城內各要害处。” 刘台一边说,一边將代表军队的小人放置在封州城內要害处。 “一旦城內生乱,则施以雷霆一击,务必迅速平稳局势,確保万无一失。” “外则封闭城外军营,並派一素有威信之人镇之以静,稳住军心。同时撒出游骑巡船,游弋在外,警惕四方异动。” 刘台抬手將代表游骑的铜马分別推向封州四边,將代表巡船的木船放到贺水和郁水。 “不管最后有没有生出乱子,事后都需要由大兄出面会见军中眾將和城內有头有脸之人,宣告封州新的主人,並稳定人心,彻底掌控局面。” 刘台拿起木桿,指向州衙所在。 这番话,刘台已经在心中反覆琢磨了很久,故而此刻侃侃而谈,无有滯碍。 刘台以为,做到上面所说,足可应对任何可能的危机。 听完刘台所言,刘隱眼睛一亮。 原本他还担心刘台只是有些空泛却不实用的想法,却没想到刘台给出了相当有水平且可操作的建议。 虽然依旧是纸上谈兵,可刘台年纪轻轻,急切之间能想到这些,可以说是难能可贵了。 刘隱不由觉得自己有些看轻了自己的二弟。 再想深一层,自从五年前大病痊癒后,似乎自己的二弟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刘隱看著刘台,若有所思,接著点点头欣慰讚赏道:“內外结合,威抚並用,防患於未然,二弟这对策相当老道。足见二弟对兵家一道也颇有见地啊!” “愚兄以为,你这以快制慢,已经有几分当年黄巢奔袭岭南的神韵了。” “往日父亲常言元达有勇略,多有夸讚,今日观之,元达不仅於此啊!” “甚好甚好!为兄多一帮手矣!” 言语间颇为高兴,连刘台的表字都带了出来。 刘台听到刘隱提到黄巢,不禁心下一突,连忙谦虚道:“大兄谬讚,快终不如稳。” 接著顺势站起来拱手表態道:“弟愿做大兄手中的陌刀,为兄前驱,扫平四方!” 献策当然重要,亮明姿態,让刘隱早早知道我已经摆正位置,更是重要。 刚才臥室里韦氏嘱咐刘台要配合好刘隱,暗含的用意也在於此。 况且刘台本就想好了自己的定位,绝不想创业未成,却酿成兄弟鬩墙之祸。 內部团结一致,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力量。这很重要!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你我兄弟私下计议,无须多礼。”刘隱起身將刘台按回了座位。 刘隱心思何其敏锐,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听出了刘台话里话外隱含的意思,心中不由既是高兴又兼有些无奈。 高兴是因为自己的二弟是个明白人,这能省去很多麻烦,毕竟自己很珍惜兄弟之情。 无奈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多一帮手,確实是真心实意,全然没有敲打二弟的意思。 不过心里也还有丝丝自惭——方才自己提到黄巢,也很难说没有特別的意味在里头。 刘隱不禁有些悵然若失。所谓慈不掌兵,想要做领袖的人,是否都会这样呢? 刘隱收起自己的小情绪,站在刘台身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发自肺腑地道:“二弟心思,为兄自是明了的。” “我们刘家终究是外来户,父亲能在岭南攒下这份基业著实不易。” “但只要你我兄弟勠力同心,我相信我们必然能將这份基业发扬光大!列祖列宗们在天有灵,也定然会感到欣慰!” 感受到刘隱的真情实意,刘台也动情道:“兄长所言甚是!我相信我们必然不会辜负父亲的心血!” 刘台自幼身子弱,刘隱作为大兄向来多有照顾,兄弟二人本就感情甚篤。此番两人互表心意后,都感觉彼此间更加紧密了。 刘隱收回手,摸著腰间玉带,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问道:“依方才二弟所言,內外各需一人统领,不知二弟心中可有人选?” 刘台刚要答出,突然心念一转,想到三国演义中赤壁之战时,周瑜和诸葛亮共同定计用火攻的故事。 遂笑著答道:“想来兄长心中必然亦有人选,既如此,与其宣诸於口,不如你我二人各自將人选写在纸上,看看我们所想是否一致。” “大兄意下如何?” 刘隱闻言略愣了一瞬,显然刘台此言出乎他意料,但也勾起了他的兴趣。 於是抚掌哈哈笑道:“二弟此议甚妙!就这么办!” 二人来到书案前,只见刘隱取了父亲常用的紫毫笔,刘台则取了狼毫新笔。 兄弟俩相视一笑,蘸上墨水,各取了纸张放到身前,伏案写下人选。 兄弟俩的笔锋在宣纸上沙沙游走,烛火將两道影子投在书案背后的《岭南风物誌》捲轴上。 须臾,两人吹乾墨跡,提起纸张,各自向对方展示。 只见刘隱纸上写著:內—陈璫,外—苏章,而刘台纸上写著:內—苏章,外—陈璫。 两人人选一致,却正好內外相异! 细看二人所写,刘隱的字凝重沉稳,工整如印版,刘台的行草却铁鉤银划如刀剑纵横,“陈璫”的最后一笔更是如同要將纸生生劈开。 兄弟俩不约而同选择这两人,自然是有原因。 005 计议(下) 陈璫,现年三十,许州人士,十年前为躲避中原战乱南下,后在封州码头討生活。 陈璫身高体壮,膂力雄健,七年前捲入盐梟之乱为刘谦所救,后入军中充当刘谦亲卫,颇得信重,五年前升亲兵副將,带领刘谦三百亲卫。 去年刘隱任贺水镇副使后,为了让长子儘快熟悉军情,在刘谦的安排下,这三百亲卫实际交由刘隱掌控。 陈璫膝下育有一儿一女曰陈道庠、陈文君,年方十岁、五岁。 歷史上,陈璫素得刘隱信任,刘隱在岭南站稳脚跟后升陈璫任雄虎將军,镇守一方。 可惜死得早,他的儿子陈道庠后来却成了南汉的佞臣。 苏章则是土生土长的封州水口乡人,现年二十四,大刘隱三岁,是刘台亲兵苏成大兄,现任贺水镇都虞候。 苏章南人北相,身材高大,面目敦厚。育有二子曰苏峻、苏巍,大的四岁,小的尚在襁褓。 史载苏章“善射,驍勇绝伦,每战先登”,是南汉精锐神弩军的指挥使。 歷史上,苏章跟隨刘隱及其三弟刘岩南征北战,为南汉建立立下赫赫战功。 先是在韶州城下救了刘隱一命,后又在楚州大败入侵的马楚军队,乃是南汉一代名將。 苏章生育能力强,史载共有五个儿子,且都有勇力。 只是他五个儿子却自恃勇力和家世,横行乡里,多有不法之事,被人呼为“苏氏五狼”,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苏章也因为这事,羞愧难当,没多久就鬱郁而亡。 这苏氏五子和陈道痒,都是刘台名单上的人,早就想好了要搜罗在身边好生培养,將来好替自己效力。 水口乡,顾名思义,乃贺水入郁水的地方。苏章父母靠水吃水,都是渔民。 苏章打小就在水里泡著,水性极佳。稍长时即有勇力,更兼性子忠厚,向为乡老看重,名传乡里。 刘谦到任封州后,听闻其名,將他与其他几个有美名的少年一道招进府中。 刘谦亲自考察过后,对时年十三的苏章甚为喜爱,便想將其收入府中与刘隱伴读。 对常人来说,这可是个从天而降的大好事。与刺史家嫡长子做伴读,比起打鱼可不知强了多少倍。 况且与尚在年幼的嫡长子朝夕相处,以后的前程自然也是无忧的。说白了,这伴读,与刘隱义子差相仿佛了。 可苏章竟然拒绝了。 理由是父母尚在,不愿离家。 刘谦由是更爱之,但还是將其送回家中。 两年后,贺水流域发生洪灾,水口乡全域几为之覆灭。苏家也仅有苏章鳧水带著五岁的弟弟苏成逃出生天。 刘谦在洪水中寻到苏章兄弟,接进府中,大的与刘隱为伴,小的与刘台为伴,对苏章兄弟多有教导。 等到苏章十八岁,刘谦又將之送入军中。几年下来,苏章积功升为贺水镇都虞侯,在军中颇有威望。 陈苏二人都是刘家心腹中的心腹,也是封州军中有名的猛將,所以刘隱兄弟才会如此默契。 相比较而言,常年领兵在外苏章具有更为丰富的领军作战经验。 刘隱沉吟片刻,將纸张引燃烧毁,示意刘台一起坐下后,斟酌道:“你我兄弟人选一致,苏陈二人也皆是我刘氏肱股,值得信任,那人选之事也就可以定下了。” “然而你我选择却內外有別,不如二弟你先说说你是如何考虑的?” “大兄,我是这么想的。城內一旦生乱,必须儘早平息,否则容易以小乱生大乱,故此我以为让对战事更熟悉的苏章来坐镇更合適。” “而城外士卒多是跟隨父亲多年的老兵,对父亲多有敬重。在封闭军营的情况下,由护卫父亲身边多年的陈璫坐镇,当不虞有乱。” 说白了,刘台是从史书上知道,城內一定会生乱,所以更看重城內,才会想由头號大將苏章来统领平乱。属於是先知道答案,再来答题。 “二弟所思不无道理。” 刘隱先是点点头认可刘台,接著道:“只是相比城內,为兄更关注城外军营。毕竟调入城中的兵马不会多,大部分还在城外。” “倘若这些军士趁主將外出、城內生乱之机鼓譟起来,我担心陈璫恐难以压制,如此则危害更甚!” “而相比陈璫,苏章在军中威信更重,有他替我们镇守军营,为兄更为安心。” 听了兄长所言,刘台才发觉自己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忘了骄兵悍將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刺头。 想到这里,刘台也认为自家兄长的安排更为稳妥,遂道:“还是兄长所虑更为周全,请兄长速速布置吧!” 至於城內的乱子嘛,反正史书上也记载了,很快就被刘隱搞定了,所以也不用搞得如临大敌一样,刘台暗想。 两人计议已定,便吩咐下人去把陈璫、苏章二人请来。 陈璫作为刘隱亲卫將领,自在州衙前院候命,刘隱特地让下人传信时专门交代,让陈璫等苏章到了再一同入后院。 苏章此时则在城外军营当值。 贺水镇军营设在封州城西北约十里处,背靠南北走向的古斗山北麓,面朝自东北向西南流向的封溪水。 军营外,在封溪水边建有军用码头,停泊有大小船只。再上游,则是民船码头,紧挨著州城到开建县城的官道。 封州城只有东西南三门,北边是州衙所在。信使骑上马出了州衙,从西门出了城,上了官道走了一阵后,朝西往军营奔去。 苏章接信后即刻动身,前后了半个时辰左右即到了府衙,和等候多时的陈璫一同进了书房。 “苏都候一路奔波,且先坐下喝口茶。”刘隱招呼著苏章入座。 苏章坐下喝过水,开口问道:“镇副,急著召见末將,不知有何吩咐?” 苏章是军中之人,故称刘隱军中官职。 刘隱扫了一眼陈、苏二人,答道:“此间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半个多时辰前,陈良医来看过家父,言道回天乏术。” “自来生死有命,无可奈何。但封州基业乃是家父毕生心血,我不敢轻忽。” “而两位都是家父倚重之人,故此特召你们前来相商对策。” 陈璫护卫在前院,自然是早对刘谦的状况有所猜测。 但此刻听得刘隱所言,仍然有些难受。他还记得七年前的那个雨夜,是刘谦带人將他从码头的血泊之中救了起来。 陈璫只感觉背后的刀痕在阵阵发烫,当下便慷慨表態道:“使君於某有大恩,当年若不是使君相救,某早已化为枯骨矣!” “这些年使君更是悉心栽培,某一日不敢或忘!” “使君如有不测,某自是以镇副马首是瞻,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保使君基业和家人万全!” 苏章连日在外当值,前日休沐在家时,得知刘谦病倒,当时还来探望过。但尚不知刘谦病情竟发展如此之快。 此刻闻言,吃惊悲伤之情溢於言表,站起来道:“使君春秋尚盛,前日某来探望时,精神亦佳,某以为不过是小疾小病耳!” “前后不过短短几日,何以竟至於此?唉!实在是令人悲痛!” 苏章是个重感情的人,那年刘谦在船头伸出大手,將他兄弟二人拉出大水的画面,深深鐫刻在他脑海。 前几年兄弟二人与刘隱刘台兄弟为伴,也时常受刘谦教诲,在他心里实已把刘谦视为父亲般的存在。 如今遽闻噩耗,一时之间却是难以自禁。 苏章真情流露,房中几人都感戚戚然,半晌无言。 刘台心里暗暗对苏章的打分又拔高了些,开口打破沉默,將眾人拉回正题道:“苏都候、陈副將忠义之心我等皆知,故家父才对二位多有倚仗,兄长和我也才会在这紧要关头第一个想到和你们商议。” 苏章抒发过情绪后,听到刘台所言,也马上反应过来,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刻。 当即朝刘隱行礼道:“是末將失態了。” “方才陈副將所言,固亦某心中所想!镇副但有差遣,末將无有不从。” “如今该如何行事,还请镇副示下!” “得两位忠义之士,是我刘氏之幸也!”刘隱慨然以掌击扶手,续道:“两位来之前,我和元达商议了一番,正要两位帮忙参详参详。” 言罢,將此前和刘台商议之结果说与二人听。 二人听过,倒也没提出什么大的异议,只在一些细节处提出了问题。 几番討论后,定下了具体布置。 006 遗言 四人议定,苏章返回军营后,即调前营和左营两营一千人马在入夜后悄悄进城接管城防。 三处城门各派二百五十人把守,余下二百五十人守在城东南的粮仓一带。 陈璫则率三百亲卫拱卫州衙及武库,居中策应。 驻扎州城的五百州兵,留四队人守备州衙外围,其余六队则以火为单位,在城中巡逻。 苏章镇守大营,除派出警戒的游骑巡船外,召回所有在外军士,锁闭营门,確保剩下的三营战兵、一千二百辅兵和水军不生乱子。 並约定联络信號,隨时支援。 同时查验人数,从速统计应归未归之人,快马送回州衙。 將这些未归之人在城中的位置,作为重点风险区域,加密巡逻。 几人计议已定,正要散去,管家刘贵急匆匆进来:“大郎、二郎,阿郎醒了,大娘子让你们过去。” “走,陈副將和苏都候也一起来吧!”刘隱起身领头匆匆出门,几人跟在身后,朝刘谦臥室而去。 进了臥室,只见刘谦已然靠坐在了床上,韦氏和刘岩守在边上。 此刻刘谦连日苍白的脸上,一反常態,却是红光满面。 刘隱心中咯噔一声,情知这是迴光返照了。 “阿耶!”刘隱和刘台低呼一声,来到床边。 刘谦看了看床边的韦氏和三个儿子,眼中夹杂著欣慰、留恋,笑了起来。 “使君!”陈苏二人这时出声,衝著刘谦行礼。 刘谦看到陈苏二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藏著的一缕焦虑散去,变得更为平和。 “你们且稍待一会,方才我亦遣人去请卢別驾和韦司马了。”刘谦朝他们点了点头。 別驾和司马的府邸离州衙都不远,没多久便都来到了臥室。 別驾卢映祥,河东人氏,今年四十六岁,两年前被贬来到封州。 来到封州后,卢別驾早早向刘谦表明,自己在封州就想躺平,等著回中原,绝不会插手州中之事。 刘谦自然是欢迎之至,待之甚为优厚。 卢映祥也知情识趣,需要他的各项工作都很配合。 司马韦寻,今年三十八岁,乃是韦氏娘家人,精明能干,三年前被族里专门安排来辅佐刘谦。 到任后颇多划策,为刘谦所赏识。 此刻,军中、州中的头面人物、有权人士都挤在这小小的臥室中了。 要是现在有反贼把屋里的人一网打尽,那封州就要一朝变天了。 刘谦把眾人喊到身前,临终託孤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刘谦喝了一口水,看著屋里眾人,缓缓开口道:“吾自中和三年就任封州,迄今十二年矣。” “这十二年间,吾殫精竭虑於政事,所幸上有眾贤才辅佑,下有眾將士用命,这才有了今日之局面。” “吾前几日偶染小疾,不意转杂他病,竟至药石无用,殆不自济矣。” “想吾以牙校之出身,能有今日,却也可以称得上无恨了!” “只是將死之际,却也还惦念吾创下的这份基业,希望能延续下去。” “吾儿昭贤,少时即有贤名,这些年来佐理州中军政,亦颇显才具,想来眾位也都看在眼里。” 昭贤乃是刘隱的表字。 “吾去之后,若诸贤达能不吝赐教,辅吾儿成事,则吾实无憾矣!”语毕,刘谦转头看著眾人。 “使君有命,我等敢不竭力效死於参军!还请使君勿忧,安心將养身体,必能克日康復!”刘谦话音刚落,韦寻便领头表態。 韦寻出身世族,对这类权力交接之事,自然是不陌生。 “使君勿忧!”卢、陈、苏三人亦紧跟著表態。 “诸位心意,吾知晓了!”刘谦歇了一口气,对著刘隱道:“昭贤,为父去后,州中军政尽託付於汝了。” “汝须勤勉谨慎,儘早熟悉诸事。遇有难决之事,可多问计於诸贤。汝弟元达,向有勇略,可任之以事,日后当为汝一大助力也。” “方今五岭地面盗贼仍然肆虐无止,而封州有精甲犀械,汝等兄弟须同心同德,常思建功立业,此机不可失也!” 力气交代完军政之事,刘谦脸色肉眼可见暗淡了下去。 抬眼看了看韦氏和三个儿子,刘谦又接著对刘隱道:“大郎,为父走后,这家就交给你了。” “你要孝顺服侍你阿娘,照顾教导好你两个弟弟。特別是你三弟尚年幼,须好生教导。” 又看著刘台道:“二郎,你也年岁不小了,日后当多多替你兄长分忧。为父给你取字元达,实对你寄有厚望,如今却是看不到了。望你有始有终,慎终如始。” 又看了看刘岩:“三郎,今后你当事兄如父,勤修文武,早日成才为家分担。” 最后看著韦氏:“娘子,你我夫妻一场,这一生为夫甚为感念。为夫走后,你自要好生爱惜身体。若有来世,再与你续今生之缘。” “吾,去也。” 说完,溘然长逝。 “郎君!” “阿耶!” “使君!” 眾人悲呼。 眾人一番泪洒过后,刘台跟著兄长诸人,退出了臥室,来到了书房议事。 丧事自有一干人等按规矩操办。 “郎君节哀。”还是韦寻率先开口:“使君新丧,郎君须及早安排好诸事,以防不测。” “韦司马所言甚是。权不可一日无主,郎君动作需越快越好。”卢映祥附和道。 刘谦年纪和他相仿,却没想到说没就没了,卢映祥不觉有些萧萧然。又想到刘谦生前待他颇厚,忍不住一反常態开口。 卢韦二人年岁都长於刘隱,故没称呼他的官职,反而称呼更显亲切的郎君。 刘隱理了理情绪,向二人拱手道:“多谢两位提点。家父既去,为防生乱,我意调一千兵马入城,维持秩序。诸位以为如何?” 按说卢韦二人是刘谦认可的,否则也不会在临终之际召到床头。特別是韦寻,天然是刘家铁桿。而且表现得也很忠心。 不过刘隱有自己的考虑,依然没有对卢韦二人全盘托出。 对自家兄长的选择,刘台也没什么话说。当权者嘛,多几个心眼子没坏处。 不过在他看来,只要一千兵马进了城,那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郎君此举必要。不过为免城中百姓惶恐,兵马在入夜后再入城更为妥当。” 这次竟然是卢映祥先开口。看来刘谦之死对他还是有些刺激。 “卢別驾言之有理,我附议。”韦寻也认可卢映祥的提议。 “末將附议。”陈苏二人亦开口。 这和原本的计划一致,二人自然也不会反对。 “既如此,那就调兵之事就交由苏都候了。” “末將遵命。” “家父的死讯,还得差人报与广帅。信函之事,还想劳烦卢別驾安排,不知可否?”刘隱问道。 “此固我本分也,郎君勿扰。”卢映祥很爽快地应下。 “韦司马,劳你点验州中府库財物,以备后续之需。”刘隱接著安排。 “在下领命。” 不论是后续安排刘谦丧葬,还是可能存在的平乱,以及刘隱接任州中军政之职,少不得都得赏赐一番。 提早数好財物,也好心中有数。 刘隱又把之前定下的州兵的安排说与二人知晓,二人自然没有异议。 几人又商议些別的安排,刘隱也都一一妥善处理。 期间刘台提到,如今隆冬时节,天乾物燥,为防歹人纵火,建议以州衙名义,让各处多储灭火用水和器物,以备不时之需。 卢韦二人见刘隱兄弟二人处变不惊,都是心中暗赞,隨即各自离去处理手头之事。 陈苏二人也按此前商议,各去安排。 屋里只剩下兄弟俩,刘隱看著刘台问道:“二弟,方才父亲的临终遗言你也听到了,你可有想好做哪些事?” 刘台想了一会,认真道:“大兄,之前我说的愿为兄长前驱扫平四方,是我的真是想法。” “所以我想先去军中歷练,待之后时机成熟了,我想为我们家再练一支精兵!” “二弟的勇略连父亲都夸讚,你入军中,必能如鱼得水!不管是歷练,还是练兵,为兄都会全力支持你!”刘隱也做出承诺。 值此权力交接的关键时刻,兄弟二人再次各自表明心跡,感情和信任又更深了一层。 007 风起 半个时辰前,封州南门码头。 郁水川流不息,这条岭南的水运要道,即使在这隆冬腊月,依然水量丰沛。 江上舟楫来往频繁,不时有降帆泊岸的、解缆起航的,水手艄公的呼喝声响成一片。 脚夫们肩扛手提,沿著船板,將一袋袋一箱箱的货物,或搬上岸,或装上船,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单衣。 码头上,商贩们吆喝连片,茶叶、丝绸、香料、药材、海贝,琳琅满目的货物排满了沿街商铺,直到南城门外。 喧囂声、叫卖声、號子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一片繁忙景象,展示著封州城的勃勃生机。 码头一处,停泊著一艘双桅商船,此刻二层船舱里,一个蓝衫青年正透过窗户观察著码头景象。 “这封州水运还真是繁忙啊,与我们梧州相比,也不遑多让了。真恨不得现在就拥有这座城了。” 青年转过身,一脸渴望的表情。 “那是自然。这还是因为贺水在枯水期,通航船只减少的情况下,若是在丰水期,还要更繁忙上许多。” 一个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略显骄傲地道。 “哼,我们已经在船上待了整整一天了,还要待到什么时候?”一个精壮的汉子操著蹩脚的官话道。 这汉子左耳后纹有弯曲如牛角的纹身,右耳戴著一个圆环,一副蛮人的打扮。 “呵呵,依达兄弟稍安勿躁,一个好的猎人要有足够的耐心嘛。” 一个右眼有疤痕的精壮高个,开口劝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蓝衫青年坐回桌边道:“黎寨主说的是,欲速则不达,咱们还是耐心等待吧。” 说罢,给在座几人斟上酒,自己端上酒杯自饮了起来。 “咯咯咯。”敲门声响起。 “进来。”黎寨主开口道。 舱门打开,进来一个魁梧的汉子。 那汉子来到黎寨主身旁,俯身贴身细语几句,隨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黎寨主。 原来却是个蜡丸。 黎寨主挥退汉子,捏碎蜡丸,取出里头的一张小字条,只见上头写了五个字:命不过子夜。 黎寨主双目精光一闪,拍桌道:“行动的时候到了!” 屋里三人齐齐看向黎寨主,露出询问神色。 黎寨主肯定道:“刘谦活不过今夜了!” 三人闻言都是一震,蓝衫青年抢先问道:“消息可靠吗?” 黎寨主点头,阴阴笑道:“传信的乃是贴身医治刘谦的身边人,现下他全家老小都在我寨子里,你说可靠吗?” “还得是黎寨主啊,那我们赶紧按约定好的分头行动吧!”蓝衫青年站起来激动道。 “少使君说得不错,事不宜迟,某这就去稟告我家主人。”文士也跟著站起来。 依达也点头道:“有劳黎寨主送我一程,我回去稟报峒主。” 四人又再確认了一番细节后,那少使君和文士一起出了舱。 文士下了船径直往南门而去,那少使君却是上了另一条船。 不多时,两条船解缆启航,混在其他船只里朝上游驶去。 到了贺水和郁水岔口,那少使君继续往郁水上游而去,黎寨主和依达则溯贺水北行。 约摸一个半时辰,黎寨主的船靠上右岸一处隱蔽的简易码头,將依达送上了泊在岸边的小船。 依达撑著小船,逆著支流而去。 黎寨主的船则继续北上,两刻钟后,转过一个河湾后,在汊湾处赫然藏有三艘艨艟和十几艘赤马舟等小船。 黎寨主站在船头,双拳紧握,目光阴狠,口中喃喃道:“二弟三弟,大郎,今晚我就给你们送刘谦老儿一家老小下来给你们赔罪!” 城南,中年文士七拐八拐,来到一家府邸后门,敲门闪身进入,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里,正中端坐著一个仪表堂堂的黑面汉子,年约五旬,两边坐著一个身著锦衣的长须老者、一个麵皮白净肥胖中年。 文士上前,俯身向黑面汉子耳语几句后,站在汉子身后。 黑面汉子先低喝一声“好”,接著向老者和胖中年道:“黄家主、候家主,今夜子时,举火为號,一起行动!” 黄、候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听凭李家主吩咐!我们这就去准备。”说罢站起身来。 李家主起身將二人送出门,嘱咐二人务必小心行事,不可走漏了风声。 李家主返回坐下后,跟文士说:“有劳先生將二郎叫来。” 文士应声离去,没多久带著一个与李家主有几分相似的青年进屋,三人低声商议,许久方散。 刺史府,书房,申时二刻。 刘台从灵堂回来后,就一直看著沙盘上的封州城,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二弟,你对著沙盘看了有一会了,可是有何忧虑?”刘隱走到刘台身边问道。 “大兄,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刘台伸手指著城南及南门外的码头答道。 “大兄请看,城南连接码头,地势低洼,兼且商铺云集,人员流动频繁,龙蛇混杂。若是贼子意欲生乱,此处实是不二对象。” 刘隱眼中闪过一丝讚赏:“二弟所思不无道理,既如此,那要加强城南的防备才行。” 话音刚落,陈璫带著寒风推门而入,佩刀与甲冑的碰撞声鏗鏘作响:“稟镇副、二郎君,城南码头有骚乱!” 刘隱兄弟对视一眼,难道来得如此快? 刘隱沉声问道:“可知是何缘由?” “据弟兄们回报,申时前后突然有大量船只北来停靠码头,商家言道有水寇封锁了往梧州方向的水道,有两艘船躲避不及,已被扣留!” “现商家们聚集在码头,群情汹涌,请求州衙出兵剿灭水寇!” “何方水寇竟敢如此猖狂!”刘隱怒声问道:“商家可有说水寇是在哪处拦截?有多少艘船?” 陈璫上前指著沙盘中的一处:“据说在青龙湾。具体船数尚不明,有商家说有五艘艨艟,斗舰、走舸若干。” 青龙湾乃是梧州与封州的水道分界线,陈璫所指靠近封州一侧,距离封州城约莫二十五里。 顺风顺流而下一个时辰都不要。 刘隱一声冷哼:“阵仗还不小嘛!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股水寇?” “在青龙湾就敢拦道,这是丝毫不將我们放在眼里了!” 水寇简直就是贴脸开嘲讽了,如何能忍? “传令,著水军速速出动,探听清楚情况!大军隨时准备剿灭水寇!” “大兄,这水寇出现得太过微妙。”刘台分析道:“青龙湾离梧州封州皆不远,寻常水寇哪来的胆子在此拦截?” “况且此前可从未听闻有水寇出现在附近。我担心其中会不会有诈。” “二弟所言为兄自然知晓。” 刘隱一声冷笑:“依我看,这水寇说不定就是咱们的邻居假扮的!想来试探我们呢!” “但郁水乃是封州重要命脉,不论其中是否有诈,都得派水军出去走一遭弄清楚,如此才能安抚商家。” “大兄说的是。”刘台一听也明白过来了,这可以算是一个阳谋了,不虞封州不入彀。 梧州真是幕后黑手吗?刘台没有答案,毕竟史书上没有啊! 008 浪涌 “陈副將,你即刻派人飞马出城告知苏章,先遣几只走舸前去查看,並派水军一个营到水口附近待命!” “另外派人到南门码头去告知商家,就说已经派水军前去处置,让商家各自归去。若再有聚集喧譁生事者,按水寇同党处置!” “告诉赵副將,让巡逻队多注意城南!” 思索片刻,刘隱断然下令。赵副將乃是驻扎州城的州兵主官赵騫。 “末將遵命!”陈璫领命离去。 “大兄,需不需要增调一营人马进城?”原本刘台以为有一千人马进城,加上亲卫和州兵足够了,如今却有些疑虑。 刘隱来回踱了几步,摇头道:“不必了。城外军营也需要留足力量。况且就算有紧急情况,军营增援也能快速到达。” 刘台闻言未再多言,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刘台对这种被动应对很不爽,但没有上帝视角也无可奈何。 这时刘贵走进书房:“大郎、二郎,可以用膳了。” 刘隱点点头,和刘台道:“走吧二弟,我们一起去请阿娘。” 城外军营,申时四刻。 传令兵进到军营时,军士们正在用膳。 苏章草草结束用膳,验过传令兵的令箭后,派人去传水军前营指挥使李波,並让人带传令兵去用饭。 没多久,一个皮肤黝黑的魁梧壮汉进帐。 “都候,召见末將不知有何吩咐?”李波拱手问道。 “商家报信,青龙湾有水寇作乱截道,镇將令水军出动查探情况。青龙湾是你防区,你带前营速速出动。” “记住,先放几条走舸去摸摸情况,摸清楚后及时回报。其他船只先泊在水口待命。” 之前在刺史府时眾人议定,为免意外,先秘不发丧,待今晚人马进城后,明日再发丧。故而苏章说是刘谦將令。 “末將遵命!”李波行礼转身大踏步离去,眼里带著一丝莫名的兴奋。 “来人,去將刘副將和钟副將请来。” 须臾,一个长须高个中年和一个精壮黄脸青年一同进帐。 “见过都候。” “两位將军请坐。” “不知都候召见可有何事?”刘崢坐下后伸手捋须问道。 钟云祥也看向苏章。 刘崢乃是刘谦同宗之人,跟隨多年。私下里刘隱兄弟称呼刘崢一声“七叔”。 而钟云祥则是同苏章一般,是近几年刘谦培养出来的青壮將领。 苏章屏退左右后道:“酉时闭营之后,你二人悄悄率兵入城。” 边说边掏出怀中密信递给刘崢:“这是密令。” 刘崢接过密令,认真核对印鑑无误后,將密令递给钟云祥。 面露疑色问道:“镇將忽然之间召我二人带兵入城,都候可知为何?” “进城后你二人前往刺史府,自会有人替你们答疑。”苏章却没有直接回答。 钟云祥將密令递还苏章,问道:“都候可还有什么要交代末將的?” “注意保密。” “遵令!末將这就去准备。”钟云祥起身就往帐外走去,这汉子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那末將也告退。”刘崢本来还想再探听一下,见状也只好起身离去。 待二人离去,苏章起身走到帐外,往封溪水望去,只见码头上人头攒动,李波一营人马正在登船准备出发。 “晌午派出去的斥候可有消息传来?”苏章突然出口问身边亲兵。 “稟都候,尚未有人前来稟报。” 午时末苏章从刺史府回到军营时,第一时间便將斥候撒了出去。 如今已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多,按道理郁水方向的巡船应该发现异常才对,却至今未有消息。 苏章暗道不妙,巡船若刚好遇上水寇,逆风逆水怕是跑不了了,唉,这该死的水寇是哪里冒出来的! “古斗山哨塔呢?” 古斗山是附近高点,设有一哨塔,驻有一火人。 “也未有消息。” 哨塔没有消息,那就是一切正常。 苏章压下心里的不安,吩咐道:“传令各营,酉时闭营后,从速查验各营人数,及时稟告!” “遵令!”亲兵们匆匆朝各营营地奔去。 同一时刻,贺水方向的一艘巡船来到一处名为九曲滩的河湾。 这是一艘小型斥候船,船上配有一伍军士。五人轮流摇櫓逆流到此,军士们都有些累得不行。 其中一名军士嘟囔道:“真搞不懂,好端端的让我们跑这么远来做什么?这大冷天的。” 另一名军士附和道:“就是啊!伍长,到这了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回营了啊?” 那伍长是个身著轻甲、十七八岁、身姿雄壮的青年,名唤梁克贞。 此刻正站在船头,左手持一面小圆盾,右手持一支短戟,用警惕的眼神观察著四周。 闻言开口道:“休要聒噪!都候亲自交代的任务,必有用意。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先前那个军士不服气道:“伍长就是忒小心了,如今又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梁克贞低喝打断:“噤声!” 那军士戛然而止,梁克贞侧耳细听,耳中除了风声,分明还听到了枯枝败草被踩断的声音! “有埋伏!”梁克贞爆喝一声。 “嗖嗖嗖!” 喝声未落,连绵的箭啸声已经传来! 梁克贞抬起圆盾护住自身头胸要害,右手挥舞短戟连续磕飞几只来箭。 但其余军士可就没那么幸运。 只听“啊”“啊”两声惨叫,正在摇櫓的军士胸口插满箭矢落进水中,涌起一滩血水,眼见活不了了。 先前附和的军士则是大腿中了一箭,一边惨叫著一边咬牙支起脚下的挡箭牌。 另一名同伴一边举著挡箭牌,一边靠近他。 反倒是最先开口的军士,因为靠近梁克贞,反而毫髮无伤。迅速挽弓往岸边反击了几箭,顺势躲进了挡箭牌里。 梁克贞抬眼扫视,只见河湾两侧河道忽然出现几十人,看打扮像是水寇,正对著他们要射出第二轮箭雨。 趁此间隙,梁克贞將短戟向腰间一插,抬手连射三箭,撂倒三人,而后也躲进挡箭牌里。 第二轮箭雨紧接而来,打在挡箭牌上砰砰作响。 贺水如今是枯水期,水面不过一百二十余步左右,两岸箭矢威力得以充分发挥。 四人被压在挡箭牌里露不了头,小船失去操控正在水里打转。 梁克贞简单帮受伤同伴处理伤口,边道:“这样下去不行,一会船碰到礁石就完了......” “砰!”言犹在耳,小船侧面撞上一块礁石,险些掀翻小船。 原来小船不知不觉靠向了东岸。 “放烟!”梁克贞喝道,首先点燃了携带的烟火。 其他三人也点燃烟火,一时间特製的烟气冲天而起,又被风一吹四散开来,瀰漫在水面上。 此处离军营二十里开外,军营自是无法看见,但古斗山哨塔或许能看到狼烟。瀰漫开的烟雾也能为他们提供掩护。 只是烟雾太浓,四人被熏得难以呼吸、难以睁眼,连忙撕下一片上衣下摆浸湿捂在脸上。 梁克贞趁著烟雾,躬身到船尾想要把住船舵稳住小船,却架不住岸边箭矢不停射来,差点中箭,只好放弃。 正思索如何脱困,眼角忽然看见河湾转角处露出五只赤马舟,为首一人呼喝道:“快,追上他们!寨主有令,不留活口!” 来船桨擼齐动,顺风顺水,快速朝他们追来,距离迅速拉近。 后有追兵,两岸又箭矢不停,梁克贞无计可施,无奈下令道:“没法子了,弃船各自逃命吧!如逃得性命,在鹰嘴崖下匯合。” 说罢当先跳入水中。 另外三人情知如此,也不废话,瞅准时机跳入河中。 009 潜流 腊月的贺水冰冷刺骨,梁克贞憋住一口气往水底潜去。 潜到水底后,梁克贞拔出短戟,奋力搅浑河水,增大逃生机会,隨即沿著河底迅速潜逃。 三艘赤马舟须臾即至,一人拿鉤拒勾住小船,其余人要么拿弓箭对著水面一阵乱射,要么拿竹蒿、水叉、水刺一顿猛刺。 两声闷哼在水中传来,梁克贞回头看去,只见后方水中泛起两蓬血水。 梁克贞心中发狠,咬紧牙关,迅速远去。 三艘赤马舟又顺流追出半里许,最终只打捞起四具尸体,知道漏网一人,便也掉头北上报信去了。 汊湾里,黎寨主听到手下稟告,不由有些举棋不定。 此刻离约定时间尚早,贸然行动,不仅会影响计划,风险也更大。 但自己已然暴露,坐等下去,就失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了。 “都怪你们这群饭桶!这么多人还让人跑了!废物!” 黎寨主气恼无比,抓起手边茶盏怒摔在地,痛骂手下。 一眾手下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黎寨主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让船队撤出九曲滩,再往北寻找地方潜藏,等到约定时间再行动。 一只信鸽飞上天空,不久,九曲滩船去人空。 ...... 申时六刻,用完膳的刘台在苏成的陪同下,来到了南门外,他还是想亲自来看看。 陈璫派人来宣告过后,商家已经散去,南门外已恢復了秩序,不过走在街上,还是能听到眾人都在纷纷议论水寇拦截水道之事。 毕竟南门外这些商铺、酒家、客栈都极为依赖水运。 刘台本欲走进酒肆探听探听商家们的口风,但一路走来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 刘台熄了探听的心思,一直走到了码头边。 受水寇影响,码头和江边都泊满了船只,密密麻麻的。 刘台突然想到,如若有敌军沿郁水来犯,这些商船怕是都避之不及。 万一起火,只怕会直直烧到南门去。 但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还能把船都赶走不成? 能当然是能的,但破坏容易建设难,作为后世来人,刘台心里天然认为这是不行的。 不过提前预警,让商船及时离开,应该能有些用。 当然最好还是希望水军能驱走那些水寇!靠水吃水,没个强大的水军还真是不行!更何况岭南水道发达。 看来加强水军建设也要早点划算才行。 刘台心里默默想著,又沿著码头走了走,除了做好预警,暂时也没想出什么来,而江风又呼呼地刮,吹得难受,便打道回府了。 同一时间,水军前营整队登船完毕,往水口驶去。 一刻钟前,三艘走舸已先行出发打探。 “报!古斗山哨塔火长求见!” 军帐里,正在擦拭陌刀的苏章噌得提刀站起:“快叫进来!” 火长掀帐进入,单膝跪地:“稟都候,哨塔发现可疑情况!” 苏章定定看著火长:“如何可疑?” “哨塔往北约莫十里开外,隱约有赤色狼烟升起,但天色昏暗又有大风,属下看不真切。属下心下疑虑,故特来稟告!” “不错,你这稟告很及时!”苏章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本侯给你记上一功,回去接著探视!” 火长惊喜道:“谢都候!”起身喜滋滋离去。 苏章在帐內来回踱步,思考如何行事。 赤色,按约定,代表发现敌人,乃是预警信號。 这信號虽不真切,但在此敏感时刻,寧可小心一些。 二十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苏章思索片刻,回到案台后,提笔將消息和自己的考虑以及准备的应对写下,来到帐门边:“来人,即刻將此信报到刺史府!” 帐外亲兵接过,翻身上马而去。 苏章接著说道:“传令右营,即刻整装出营,沿贺水东岸搜索前进!水军后营派一半兵力沿贺水跟进!到鹰嘴崖后停止前进!” 鹰嘴崖在古斗山北麓,在哨塔监控范围內,安全有保障。 传令兵匆匆而去。过了一会,右营和水军后营营地即起了骚动。 酉时,右营和水军后营出营,营门关闭。各营开始点名,没多久,前营和左营也出了军营。 封州城的鼓声也在这时响起,守卫关闭城门,巡逻队开始驱赶逗留在外的居民。 刘台这时刚踏进刺史府没多久,就听到门口传来马蹄声,回头望去,只见一骑士翻身下马,和门口卫兵急道:“苏都候急报!” 同一时刻,梁克贞踉踉蹌蹌地走进鹰嘴崖下一处山洞,哆哆嗦嗦地翻开洞壁上一块石头,將藏在里头的一个防水油纸包拿了出来。 梁克贞取出包里物品,快速引燃洞里的柴火。火光升起,洞里逐渐温暖。 梁克贞又赶紧脱下湿衣服,换上乾净衣裳,靠近火堆烘烤身子,拿出乾粮吃了起来,这才感觉自己这条命保住了。 梁克贞读书时,读到“狡兔三窟”,便想到在出任务时给自己的队伍预留藏身之地。 这个山洞,就是其中之一。 下午他们路过鹰嘴崖时,便將一些物品藏在了这里,所以在弃船时才会说在鹰嘴崖匯合。 可惜,等了一刻钟,也不见有同伴前来匯合,梁克贞知道多半是等不到了。 梁克贞收拾好山洞,沿著贺水往军营方向走去。 他本想回到九曲滩去搞清楚情况,但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匯报军情,毕竟他不確定自己放出的烟火有被看到。 郁水上游,船舱里,曾出现在封州南门码头的少使君看完飞鸽传书,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些水寇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少使君息怒,这些水寇本就是一群乌合之眾,上不了台面。” “虽然水寇暴露了,但封州那边也没有搞清楚水寇的底细,所以不会泄露我们的计划。” “而封州方面必然不会对水寇掉以轻心,如此一来,虽然失去了偷袭的机会,却也能牵制封州的人马。” “依我看,少说也能牵制一个营,如此也能减轻其他方向的压力,也算是发挥作用了。” 一个幕僚一边安抚一边分析道。 “此言在理。” “不错,少使君勿忧。” 眾人纷纷出口。 刺史府,书房。 刘隱兄弟看完了苏章送来的急信。 “二弟,你意如何?”刘隱发问。 “大兄,苏章的应对没有问题。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九曲滩的伏兵是哪来的?有多少人?意欲何为?” “二弟所言与我所思一致。只要苏章派人守住鹰嘴崖,贺水当无虞。更可虑者,是这些伏兵和青龙湾的水寇是否有勾连?” 刘台闻言心下一紧,这的確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兄长,有备无患,寧可信其有!我以为当让水军据守水口,派小船监视青龙湾水寇动向,待明日天明后再行驱逐。” “只要水口在我们控制之下,水寇就掀不起多大浪。” “二弟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刘隱唤来门外亲卫,告知苏章务必要守住鹰嘴崖和水口。 酉时五刻,前营左营一千人马从西门悄悄进了城。 左营负责西门东门,前营负责南门和粮仓。 分派妥当后,陈璫带刘崢、钟云祥进了刺史府。 此时的刺史府內紧外松,院內灯火处处,亲卫几步一岗。 刘、钟二人见此情形,心里疑惑重重。 直到进了二进,看到灵堂,才恍然大悟。 刘崢跟隨刘谦多年,钟云祥也受恩於刘谦,二人自是在灵堂前痛挽一番,刘隱也是好生安抚一番。 未几,几人移步书房。 “镇副,这是苏都候让我带来的。”刘崢將带来的点名结果递给刘隱。 刘隱接过,苏章言道军营並无擅自离营之人。 刘隱转手递给刘台,刘台看过后,突然想到,那那些奉命离营的人呢? 010 怒涛 前营和左营是他们兄弟俩主动定下入城的,但水军和右营却是被动派出去的。 如果他们之间有所勾结...... 步兵营有好几个,存在变数,除非全部都参与了。但那也不用不著搞阴谋,直接掀桌子就好了。 那就只能是水军。 假设真是如此,那会是前营还是后营? 刘台不由想深了些。 倒不能怪刘台多疑,实在是这个年代太多背刺的了。 在刘台心思翻滚时,刘隱將布置透露给了刘、钟二人。 二人又是一番表忠心,言道一切听从镇副指挥。 “二弟,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刘隱问话打断了刘台的沉思。 “大兄,我想负责守南门!”刘台想了一会答道。 这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深思之后的想法。 倘若水军中有人譁变,最直接被威胁的就是与码头相连的南门。 为此,刘台想亲自去把守。 刘隱显然有些意外:“二弟这是为何?” 刘崢也道:“二郎君放心,某会把稳南门,你还是守在州衙为好。” 二人都怕刘台有个闪失。 “大兄,南门和粮仓都是要害部位,七叔一人守著两边,我担心会顾此失彼。”刘台直言不讳道。 刘崢闻言倒也没有被冒犯的感觉,毕竟这两个地方確实都是要害,若同时起了乱子,当真不好办。 钟云祥虽然也是分守东西二门,但西门离城外军营不远,钟云祥的重心还是守好东门。 刘崢没有出声,只是看著刘隱。 刘隱也知刘台所言非虚,却又担心刘台的安危,怕他有个好歹。 “镇副如果担心二郎君安全,不如就拨出一百亲卫跟隨二郎君。”陈璫適时建议道。 刘崢和钟云祥点了点头,显然都认同陈璫所说。 刘台对此也没有意见,多一百精锐亲卫,自然是更好。 虽说从史书记载来看,动乱规模不大,但能增强自己的安全,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州衙周边还有不少兵力,不至於有危险。 “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吧。”刘隱也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妥当。 四人又商量了些突发应对手段后,陈、刘、钟三人离去。 刘台刚也要离去,刘隱喊住了他。 “二弟,如事不可为,切记要保全有用之身以待来日。” 刘台听出兄长话里的关心,重重点了点头:“大兄也是!”转身出了书房。 城南,李府书房。 李家主和李家二郎、文士凑在一起。 文士开口道:“方才黄候二家派人前来报信,一切已准备就绪。” 李家二郎也出声道:“家中亦已准备妥当。” 李家主沉默一会,沉声道:“那就都下去休息会吧,养精蓄锐。” 李家二郎、文士退下自去安排。 城北山区。 一排排手执长矛、腰悬弓箭的峒兵站在山谷里,默不出声。 队伍最前头,依达赫然在列。 依达前头,还站著一个古铜色肌肤、手拿加长陌刀的壮汉,正是黄岩峒峒主、依达的胞兄依布。 腊月寒天,依布却只著一件单衣。单衣下,是鼓鼓囊囊的肌肉。 等了片刻,山谷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人影快速近前,单膝跪地用峒语汇报导:“峒主,前方十里已探查过,没有发现贺水镇斥候。” 依布点点头:“继续往前探查。” 人影领命,弹起转身离去。 依布回头看了眼队伍,低喝一声:“出发!”当先往前走去。 峒兵们默默跟上,队伍在行进中却没发出什么大的响动。这些峒兵看著竟然颇为精锐。 许是白天风颳得狠了,此时北风暂歇,倒是让夜行之人少了一些负担。 古斗山顶,梁克贞缓缓停下脚步。 原本鹰嘴崖到古斗山顶不需要这么久,但一来梁克贞体力已经消耗很多,二来他行走时还要注意四周,就慢了许多。 梁克贞熟知古斗山哨探布置,故此到山顶了也没被发现。 他伏在草丛里嘬起嘴,发出贺水镇斥候的联络声。 “啾啾啾。” 古斗山哨塔听到声音,同样有人嘬起嘴回应。 梁克贞这下放了下心,从草丛中站起,边走边道:“某乃是贺水镇水军斥候伍长梁克贞,有紧急军情匯报!” 戌时,苏章在军帐里听完了梁克贞的匯报,证实了此前哨塔的报告。 一刻钟前,他已收到刺史府的指令,並及时派人传命给了在外的水军和右营。 “克贞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此次你立下大功,待本都候稟告过后,升你当队正。” “谢都候栽培!”梁克贞高兴地退下。 苏章紧接著又让人去刺史府传信,並让人多送些火箭给右营。 在岸上伏击船只,莫过於用火了。 戌时中,看过苏章传信的刘隱刘台,来到灵堂给刘谦上过香后,各自回房休息。 刘台让苏成备好甲冑兵器,和衣躺在床上。 除了巡逻队的脚步声,整座封州城笼罩在诡异的安静里。 亥时,黎寨主的船队亮起火光,起航朝下游而去。 亥时中,郁水青龙湾的水寇船队起航。 封州城东北的一处峡谷背风处,依布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陌刀横放腿上,闭眼休憩。 一眾峒兵或坐或靠,也在休息恢復体力。 鹰嘴崖,满脸虬髯的右营副將高志行伏在湿冷的石头上,盯著崖下如巨兽吞吐的贺水暗酒。 上游忽然漂来点点火光。 紧接著,几艘蕉叶筏刺破黑夜,露出轮廓。 筏首的萤火灯笼隨著水流晃动,忽明忽暗。 高志行早就吩咐好了,放过前头的小船,等待艨艟到来。 蕉叶筏之后,又是十几艘的赤马舟驶入峡湾。 高志行钢牙咬得咯咯响:“这些狗娘养的,还挺捨得下本钱!这次叫你有来无回,来个一锅端!” 终於,第一艘艨艟的撞角进入视野。 黎寨主站在当头那艘艨艟的船头,警惕著看向两岸。 从隱藏地到水口,唯有鹰嘴崖这段最为险要。只要过了眼前的这道峡湾,前方就可以直扑贺水镇的军营了。 再加上今天梁克贞那支小队曾发现过他们,黎寨主猜测贺水镇必然会有所防备,因此也做了对应的部署。 如果有伏兵,那显然是会以他的三艘艨艟为主要目標,因而他让小船先行试探,並將三艘艨艟的帆全部放下,摆成品字形前进。 黎寨主眼看自己所在的艨艟即將要越过峡湾的中间部位,这意味著三艘艨艟都进入了被伏击的最佳位置。 黎寨主手一挥,他身后的传令兵猛地敲响铜锣。 “哐哐哐!” 声音响起,岸上的高志行暗道一声不好! 还未等到他有反应,峡湾里的三艘艨艟突然船桨翻飞,猛然加速! “快放火箭!”高志行大喊一声。 身后的士兵赶紧点燃备好的浸泡过桐油的火把,顿时两岸火光大作。 前排弓弩手点燃弓矢头上的油布,三百支箭矢化作三百条火光,带著箭啸声,朝著峡湾里的艨艟射去。 在岸上亮起的时候,黎寨主心道一声果然,接著又让身后的传令兵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 只见艨艟的两边甲板上各衝出一排水寇,迅速用长杆支起了一张网眼极密的大网! 后面两艘艨艟也在各自朝向岸边的一面支起了大网。 “嗖嗖!” 火箭从天而降,却被大网拦住了许多! 被击中的大网也很快燃了起来,而一些穿过大网的火箭,则重重地钉在船上,將边上的绳索、箩筐等易燃物引燃。 船上自有一干人等四处扑灭火苗,但划桨和支网都需要人手,此时扑火的人却不那么充足了。 “好贼子,竟然有所防备!”高志行见第一轮火箭產生效果的並不多,右手猛得拍打在石头上,怒声道:“再射!別停!” “嗖嗖嗖!” 火箭不间断地从两岸射出,艨艟上的著火点逐渐增加,连黎寨主都加入到扑火的队伍中。 后方靠左行驶的艨艟更有支网的水寇被射倒,带著整张大网倒在船上。 燃烧的大网又引燃了甲板上的其他易燃物,瞬间火光大作,迅速蔓延,战船化作了一艘流动的火船。 011 披甲 火愈烧愈烈,不一会整艘船都被火苗吞噬,水寇们纷纷跳入水中,朝岸上或另一艘艨艟游去。 火光中,黎寨主所在的艨艟即將要衝出峡湾,而后方另一艘艨艟也是尾部冒起浓烟。一眾水寇正大声呼喝著灭火。 见艨艟要衝出伏击圈,高志行命传令兵吹响了哨子。 “嗶——嗶——嗶—” 两长一短的尖锐哨声穿透火光映照的峡湾。 守在峡湾口的一百士卒冲入贺水中,站在齐腰深的水中,手中旋转著挠鉤,朝当先驶来的艨艟扔去。 咔咔几声响传来,有几只挠鉤成功勾在了船上。 可惜距离有些远,勾上的只有寥寥无几。 艨艟速度又快,带著挠鉤另一端的士卒呼啸著朝下游而去。 眾人七手八脚解救下差点被拖走的士卒,来不及再扔出挠鉤,那艨艟已衝出峡湾,带著火光扬长而去。 崖顶的高志行见状,赶紧给下游发信號。 “嗶—嗶—嗶—” 三声短促的哨声响起,在下游又接著响起,一声接一声远远传了开去。 而此时另一艘倖存的艨艟刚要来到峡湾口,因为靠右行驶,就没有那么好运,被右边的几十个挠鉤命中,拖在了水里。 岸上火箭集中招呼,不一会,就全船陷入火海。 弓箭手此时换上普通箭矢,在两艘船的火光中,给那些游在水里的水寇们挨个点名。 很快,水寇们的浮尸挤在峡湾口,鲜血染红了贺水。 高志行又发出命令,带著眾人朝著下游追击而去。 峡湾口,只剩下还在燃烧的艨艟残骸。 鹰嘴崖杀声震天,古斗山的哨塔和停在下游处的水军后营自然也是远远就听到了。 等到三声短促的哨声传来,他们当即知道有艨艟衝出了伏击圈。 哨塔立刻快马前去报信,后营则快速做好作战准备。 没一会,当先的筏子就出现在水面。 战斗瞬间就打响了。 黎寨主站在船尾往后望去,见两艘艨艟终究没有衝出峡湾,不由有些心疼。 这些可都是他攒了好些年的本钱啊! 没想到这才刚开始復仇就损失了一半! 黎寨主心中恨意更甚,怒目圆睁,面目狰狞。 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就听到前方也响起了震天的杀声。 他赶紧跑到船头,一看,只见前方也是火光处处。 贺水镇水军的艨艟拦在下游,正在不停放箭。 他麾下的蕉叶筏赤马舟等小船挤在一起,进退失据,乱作一团。 黎寨主只觉一阵寒气直衝天灵盖,瞬间熄灭了他心中的怒火。 “寨主,追兵要追上来了!” 手下匆匆跑过来报告。 黎寨主心中天人交战,是不顾一切衝上去,拼个鱼死网破?还是保住本钱,掉头逃跑? 可是逆流能衝过鹰嘴崖的峡湾吗? 只能弃船逃走了吗?黎寨主仰天长嘆! “传令,船只靠向右岸,弃船上岸!”黎寨主终於作出了艰难的决定:“上岸后立刻焚毁!” 不一会,前方小船上的水寇发现头领跑了,纷纷大喊:“寨主跑啦!”“寨主跑啦!” 越来越多的水寇发现头领跑了,顿时更加混乱,不知所措。 等到高志行追上来,只看见对岸陷入火海的水寇艨艟和纷乱的剩余水寇。 高志行適时大喊:“停船靠岸!降者不杀!” 眾士卒跟著一起大喊,河面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燃烧的火声和奔流的水声。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一艘赤马舟丟下武器,当先靠向岸边。 有了带头的,余下的水寇纷纷跟上。 高志行连忙安排好士卒收押一眾俘虏,並让水军放一条快船回军营报信。 此时距离水寇船队进入峡湾,不过两刻钟。 此时,郁水上游的水寇船队来到了郁水和贺水交匯口。 星星点点的火光中,映照出了船队的轮廓。除了艨艟斗舰等细长型的战船,分明还有几艘胖胖的运兵船。 原本在上游监视的封州水军走舸却不见踪影。 把守在水口的前营艨艟旗舰上,李波站在船头,看见船队开来,指挥艨艟朝船队开去。 令人意外的是,李波的艨艟不仅没有朝船队攻击,反而在用灯语和对方交换了信號后,加入了船队。 前营的其他船只见状,不知所措,顿时起了骚乱,一部分船只跟著李波而去,一部分依旧停在水口,还有几艘更是往上游而去。 船队顺游而下,很快来到了封州城南码头。 码头上的守军正要喝问,李波的艨艟已经打著灯语靠上了岸。 守军认出了船头的李波,简单交谈后便不再阻拦。 船队陆陆续续靠岸,李波来到一艘运兵船前,只见船板上在卫兵之后走下来的,正是白天黎寨主船上的少使君! “李波见过少使君!”李波朝前一步行礼道。 “李將军不必多礼,今夜过后,我们还需要多多合作呢!”少使君言笑晏晏道。 “少使君之言,某自当从命!” 言语间,那几艘运兵船已下来许多士卒,守军察觉不妥,正要上前询问,却听几声闷哼,已经被李波的手下一刀一个给结果了。 “李將军这是为何?!”几艘跟隨而来的船只上,响起惊呼声。 “快开船!快开船!”更有船想赶紧离开码头,却猛然发觉已经被包围了。 “眾位兄弟莫慌!”李波高声道。 接著伸手指向少使君:“我身边这位乃是梧州的少使君,实话和你们说,本將正要和少使君一起干件大事!” “兄弟们如想加入,李某自是欢迎。如不想,李某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要委屈眾位暂时接受看管。” “事成之后,自会放了大家。” 船上的人面面相覷,此时岸边的运兵船已下船完毕,看那密密麻麻的队伍,少说也有五六百人。 边上更有十几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围著,虎视眈眈。 如此场景,就有好几艘船应声:“愿助將军一臂之力!” 有三五艘没出声的,李波倒真的也没为难,只是被几艘船困住,动弹不得。 少使君见李波三言两语便招徠了几艘船,不由高看了李波一眼:“李將军威望甚高啊!” 李波连忙谦虚几句。 此时梧州兵已列队完毕,少使君对身边的军官道:“庞將军,告诉儿郎们千万別放火,別烧坏了我的这些商铺。” 说罢满眼贪婪地望著码头到南门的商铺。 庞纶虽知此令不妥,却也还是让人传达了下去。 那些泊在岸边的商船自然也被码头动静惊醒。 但在这个年头,商人们都知道勿惹武夫,故都没有出声,也没有船敢离去,生怕惹恼了武夫引来杀生之祸。 子时,封州城南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四处可见。 那少使君高踞马上,见了信號,立刻道:“行动!” 梧州军隨即在军官带领下往南门衝去。 城东北,峒兵观察哨从树上滑落,跑到依布身前稟告城里火起。 依布猛然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挥刀砍倒身边一棵树:“出发!” 峒兵纷纷站起,朝封州城而去。 刺史府后院。 檐角的铁马骤然疾响如弦,刘台从榻上惊坐而起。 “砰!” 苏成撞开房门,急促道:“二郎,城南多处走水!” 刘台跃下床榻,走到甲冑前:“给我披甲。”声音冷冽如冬日河冰。 苏成被刘台的镇定感染,不慌不忙地给他系上甲冑和披风。 刘台看著铜镜里印照出的顶盔贯甲的自己,知道自己终於要踏上战场了。 自己苦练多年武艺,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刘台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缓缓加速,心头的不安被慢慢抚平。 刘台掛上弓和箭袋,握紧长枪,大踏步出了门。 来到前院时,刘台与陈璫迎面撞上。 “保护好州衙!”刘台扔下一句话,出了大门,翻身上马朝南门疾驰而去。苏成等几骑紧隨其后。 那一百名亲卫早已上了城头。 012 鏖战 刺史府书房,刘隱正在听陈璫匯报城南走水的事。 “告诉赵騫,儘快分割起火点,捉拿乱贼!” 陈璫领命匆匆而去。 刘隱摩挲著印信,书房的灯火映照出他坚毅的表情。 城外军营,苏章已经得知鹰嘴崖战斗取得胜利,正要向城里报信。 “报!瞭望哨报告,城里疑似起火!” 苏章离开书案,在帐里快速踱了几步,又回到书案,在信上多写几句。 “立刻送进城去,並迅速將城里情况带回来!” 苏章双手扭在一起,脸上满是焦急。 城里粮仓,知道城里起火的刘崢正带著手下在巡视。 粮仓外火把处处,亮如白昼,几步一岗,防卫森严。 “不得放任何可疑人等靠近!如有靠近,格杀勿论!” 甲冑兵器的碰撞声中,刘崢的严令远远传开。 东门城楼上,钟云祥眺望向起火处。 “將军,要不要前去救援?”有部下发问。 “我们的任务是守住东西二门,没有命令,不得擅离职守!” 钟云祥心里也著急,但他是个心思简单的人,给他的任务是把守城门,那就坚决守住。 “將军快看!城外有火光!”守卒的惊呼声传来。 钟云祥霍然转身望去,只见火把光越来越多,正朝东门而来! “是峒兵!”钟云祥终於看清楚,来人的皮甲上绘著狰狞的蛇纹,正是黄岩峒的精锐! “速速报刺史府!” “熄灭火把!” “伏远弩准备!” “弓箭手准备!” 钟云祥连番下令,从腰间取下了弓箭。 城头顿时一片黑暗。 “噠噠噠!” 急促的马蹄声在街上响起,给略显慌乱的城南区域增加了紧张氛围。 刘台坐在马背上,见巡逻的州兵正在赶往起火点,远远传来几处杀声。 “吁——” 刘台在城门处停下,还没来得及上城墙,就见一个人影飞奔下来。 “怎么回事?”刘台出声叫住了他。 那人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阴影里的是刘台。 “二郎君,城外出现大队人马!” “大概多少人?” “他们没打火把,看不真切,约莫有一营多。” 刘台心下一凛,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人? “你速去州衙报信!”刘台吩咐完,大踏步上了城墙。 “二郎君!” “二郎君!” 亲卫和镇兵头目见到刘台上来,纷纷施礼。 刘台点点头,凑近城墙望去。 只见街上影影绰绰地走著人马,看架势还是训练有素的,不是乌合之眾。 刘台想起刘隱说的,郁水上的水寇说不定就是邻居假扮的。 两厢印证,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再联想到驻守水口的水军没有发出任何信號,看来自己之前猜测的水军出了问题,也不幸言中了。 刘台呼出一口气,来吧! “弓箭手准备!” “喊话!” “城下何人?快快停下,否则休怪弩箭无眼!”一个大嗓门队头,对著城下大喊道。 城下行进的队伍稍稍停顿了下,然后往两边让出了一个通道,骑在马上的梧州少使君缓缓来到前面,挥手让队伍停下。 “你等无需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你们守不住封州城就行了。快快打开城门,你等还能混个好前程!”少使君傲然道。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城东也突然响起来喊杀声。 紧接著,靠近南城门的城里也突然响起杀声。 “报!城里出现一伙人,正一边纵火一边衝击城门!” “什么!”“哪来的?”“多少人?”城头上明显感觉到一阵慌乱的氛围。 “不要惊慌!”刘台低喝一声:“城门处人手足够,没那么容易被衝破。” “方队头,你再派一人从城墙上绕道西门去州衙报信,告知这的情况!” “是!”方队头回头吩咐下去,一名军士匆匆而去。 少使君眼见著城头对他的喊话置若罔闻,不由怒火中烧,挥手喝道:“攻城!第一个登上城头的立升一级,赏一万钱!” “吼!”“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梧州军结起军阵,举起盾牌护住要害,后面跟著弓箭手,朝城墙衝来。 封州城墙算不上多高,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攀爬的,特別是现在城头还是严阵以待的守军。 所以梧州军的主要目標是攻破城门,衝进城里打巷战,届时才能发挥人数优势。 梧州军隱藏在队伍中间的衝车,才是破门的倚仗。 梧州军踏著整齐的步伐,朝前逼近,踏踏声中,著实给城头眾人带来压力。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 等到梧州军来到七十步,刘台一声令下,弓弩齐发! 伏远弩射程达数百步,如此近距离下,威力更是巨大。 刘台让伏远弩照著队伍中间的攻城车攻击,两支弩箭呼啸而去,势如破竹般击穿推著衝车的多名士兵,带起一蓬血肉。 趁著伏远弩造成的混乱,城头一波箭雨射出,梧州军儘管拿著盾牌,却依然倒下一大片。 刘台手持硬弓,专门找队伍里的呼喝指挥的低级军官下手,刷刷刷三箭带走三人。看得城头的兵將轰然叫好,气势为之一振! 梧州军整好军阵,继续往前推进。 伏远弩的绞盘嘎吱作响,弩手正在加快上弦。 五十步,梧州军里的射手开始挽弓仰射。 守军躲在城墙里,除了个別倒霉的,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 这时伏远弩已装箭完毕,弩箭再次呼啸而出,掀起两排血肉。 城头又是一波弓箭齐射,这次梧州军死伤更加惨重,队形为之不保。 刘台下令弓箭手自由射击,城头箭啸声大作,城下惨叫声响成一片,杀声顿歇。 刘台毫不停歇,连续射击,城下如此密集,几乎不用瞄准,射出就撂倒一人。 忽然,攻城的梧州军发一声喊,忍受不住伤亡,丟下一地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退了回去。连攻城车都不要了。 可惜城头的守城器械不足,否则火油倒下,兴许就能一把火烧了这个攻城重武器。 城头守军暂歇一口气,连续射击很是消耗气力,也很是消耗箭矢。 只是城头刚安静下来,就听到城里的喊杀声更加激烈也更加靠近了! 刘台脸色一变,沉声道:“阿成,你带一队人下去支援,务必守住城门!” “可是……” “別可是了,守住城门要紧,快去!”苏成话刚说出口,就被刘台打断。 苏成见刘台如此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带著一队人转身下了城头。 城下顿时杀声更为激烈。 少使君见梧州军退回,脸色铁青,命军官当场斩杀了几个当先溃逃下来的士卒。 尔后又在军官们的皮鞭脚踢和怒斥声中,梧州军重整旗鼓,再次朝前推进。 少使君高声呼喝,再次提高赏金,以鼓舞士气。 这次,李波手下也被推到前方。 李波知道推脱不得,硬著头皮带著队伍压上。 等到梧州军再次进入到七十步內,城头又是一波弩箭,造成死伤一片。 这次梧州军也发了狠,顶著箭雨持续往前推进,箭矢来往中,城头守军也开始出现伤亡。 战斗进入白热化。 刺史府,刘隱在书房收到东门急报,满脸焦急。紧接著,又收到南门急报。 震天的喊杀声传来,刘隱只觉怒火中烧。 他重重吁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到沙盘前,將当前形势摆明。 城南四五处起火点,显而易见,乱贼目標就是想趁乱攻破南门! 现在唯有西门没有动静,要不要再调兵进城?苏章那里战斗可有了结果? 刘隱站在沙盘前,一时难以决断。 013 三箭破敌 “咚!” 衝车狠狠的撞上城门,带起重重的响声。 城门嘎吱嘎吱响,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倒塌。梧州军靠著不要命的狠劲,终於还是抵进了城门。 “夜叉擂!”“滚石!” 刘台的爆喝声中,十根裹铁刺的巨木和数十块石头轰然坠下,砸得城下梧州军一阵惨叫。 梧州军队伍里迅速走出几人填补刚才伤亡的人,再次推动冲门撞击城门。 “咚!”整个城墙仿佛都在颤动。 梧州军弓箭手躲在大盾后面,覷准时机反击,给城头守军造成杀伤。 “倒火油!”刘台声嘶力竭。 “哗!”仅有的两盆火油从城头泼下,紧接著火把跟著而下,点燃了城下的梧州军。 不幸被点燃的军士痛得满地打滚,连声哀嚎。 只可惜衝车被护在大盾下,只浇上不多的火油,引燃的火苗也被很快扑灭。 “金汁烧好没有?”刘台高声问道。 “还没有!” “接著放夜叉擂和滚石!” “也快没了!” 刘台一阵无语,调兵进城后防著城內,却没想到城外也会来那么大压力,防御的物资只是常规储备,只这么一会就捉襟见肘。 到底是我来了改变了歷史还是他娘的晚唐史书不可信? 一看城头射出的箭矢和落下的防御武器都渐渐稀稀拉拉,攻城的梧州军士气大振,更加紧攻城。 少使君此刻才脸色稍霽,但一转眼看到地上的死伤,又心疼起来。 他接著想起李波在码头的喊话,便大喊道:“李副將,向城头喊话,劝降他们!” 战场上太过嘈杂,李波压根没听见。少使君忍不住打马向前,来到阵前將李波喊了出来。 刘台正在想办法如何破敌,忽然看见高踞马上正和军官交代的少使君。 刘台记得之前就是他在发號施令,目测距离在百步左右,不由心下暗喜。 他取过自己的强弓,搭上破甲箭,沉肩放肘,调匀呼吸,悄悄瞄准,使出自己的绝技——三星连珠! “嗖——” 三支离弦之箭啸叫著朝城下飞去,仿佛三条索命的恶鬼之绳。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少使君刚和李波说完,正抬起头,猛然发现箭矢已经到了身前,顿时亡魂皆冒。 来不及做任何闪避动作,两支破甲箭结结实实破开身上的轻甲,深入他胸腹。 “噗!”少使君吐出一大口鲜血,栽倒马下。 眼角余光中只看到李波也身中一箭,双手捂著脖子倒在地上,紧接著便是无边的黑暗。 三箭射出,刘台也是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一来是前面已经射了不少,二来战场上情绪亢奋,加剧了体力的消耗。 看到二人都栽倒在地,心下大喜,衝著左右喊道:“快一起喊话,你们首领死了!” “你们首领死了!”“你们首领死了!”“你们首领死了!” 城头响成一片。 城下正在奋勇攻城的梧州军往后一看,只见到马下两具尸体,那匹骏马正是少使君的坐骑! 军士们一时不敢置信,再往后看去,看到少使君的亲卫们已经一鬨而散! 开玩笑,少使君死了,回到梧州他们也难逃一死,只能跑路了。 “少使君死了!”“少使君死了!”梧州军顿时起了骚乱。 正在后方压阵的庞纶也呆住了,自己只是去部署的一眨眼功夫,怎么就这样了? 此刻他的心里乱极了。 他是带队的將领,如今却把顶头上司的儿子给葬送在了这里。 如火如荼的战斗,突然间就定格了。攻城的梧州军愣在城下,不知道是继续攻城还是怎么办。 城头上的刘台赶紧吩咐下去,让军士们別轻举妄动,以免刺激到敌军。 庞纶思前想后,终於下定决心,拍马往前,朗声道:“某乃副將庞纶,不知封州可愿意收留我等?” 城下眾人面面相覷,接著齐刷刷抬头看向城头。 “庞將军,你等若愿意来投,我封州自然是欢迎之至!我乃是封州刘家二郎,庞將军若是信我,还请暂时收拢麾下的弟兄们!” 刘台一听,心念电转,赶紧高声回復道。 不论后面如何处置,当下先安抚好他们才是正事。 “原来是刘二郎君!”庞纶问过李波手下,確认了刘台身份,放下表示道:“某这就约束部卒!” 梧州军在庞纶號令下,缓缓退往码头。那些本待散去的亲卫,也跟著一起退到了码头附近。 反正给谁卖命不是卖命,先观望观望,倘若封州处置不合意,再走不迟。 码头停泊的船只见人马退了回来,正惊疑不定,庞纶就已经让人上了船,控制了船只。 留好退路才好討价还价。 刘台他们见敌军果然退去,都鬆了一口气。 没了城外的喊杀声,城里的杀声就显得很突兀。 刘台布置了一番,让人火速去刺史府报信,自己则带著另一队亲卫下了城楼。 正在衝击城门的李家武士,正在奇怪城外的喊杀声怎么停了,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城外人马已经退去,你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我向你们承诺只诛首恶,不会扩大追究!” “如若还是冥顽不灵,那就杀无赦!” 刘台边大声说边从城墙处走下。 李家武士攻击为之一缓,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弟兄们別被骗了,只要我们加把劲打开城门,城外自有人接应我们!” 见武士们有所动摇,李家二郎赶紧出声。 话音未落,就听“嗖”的一声响,紧接著李家二郎惨叫一声,仰天倒下。 却是刘台手起箭落,一箭带走了他。 李家武士见刘台神射,又是一阵骚动。 “哼,你们还在等什么,想要我改主意吗?” 刘台继续出声给他们压力。身后的亲卫也配合往前压上。 李家武士面面相覷,“噹啷”一声,有人丟下了手中兵器。 接著兵器落地声连串响起,武士们纷纷丟下兵器,言道:“愿降!”“愿降!” 刘台指挥眾人將丟了兵器的武士看管起来,又让人加固城门,等到一切妥当,赶紧带著人往杀声依旧激烈的东门驰援。 刺史府书房,刘隱已经收到苏章送来的最新信息,知道解决了贺水的水寇,放下了心中的一个担忧。 刘隱正在思考如何调兵支援城里的事,突然感觉城南的喊杀声弱了下来。 刘隱不由心下又紧张起来,吩咐陈璫:“陈副將,你速速派人去打探南门情况!” 陈璫领命而去,不一会又返回书房,还未等刘隱发问,陈璫满脸惊喜道:“南门外敌人已经退去!” “当真?”刘隱不可置信,这才刚开打啊! “千真万確!刚才二郎君遣人来报……” “人在何处?快让他进来!”刘隱迫不及待打断陈璫。 陈璫领著人进来,来人三言两语將刘台三箭射死敌军首领,和敌人达成妥协一事说出。 “好!好!好!二弟真神勇也!哈哈哈!”刘隱闻言惊喜不已,哈哈大笑。 冷静下来后,刘隱开始下令。 “传令,让苏章派水军后营前往水口,务必守住郁水航道!” “让中营、后营即刻出动,中营支援东门,攻击敌军侧翼,后营到南门外待命!右营留守大营。” 传令兵领命匆匆而去。 “陈副將,你率一百亲卫前往城南,剿灭乱贼!” “镇副,末將还是留守州衙吧!城南乱贼眼下翻不起风浪了。” “不用,现在危险在外面,只要外面平稳了,州衙安全得很。你快去,平復乱局要紧!” 陈璫见状,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城外军营,高志行前来向苏章復命,俘虏和缴获的船只已经安排妥当。 紧接著,从水口返营的水军前来稟报李波异动之事。 “李波这个混帐!”苏章听闻勃然大怒。 接著又担心起城里,问道:“信使还未回来吗?” 014 余波 营帐里,不知道城里情况如何的苏章,正在等待信使归营。 但苏章也知道这点时间是不够信使来回的,之所以还问出口,不过是因为他內心焦急。 苏章在帐內来回踱步。 思索片刻后,下令道:“让中营和后营做好出击准备!水军后营整备好船只!右营留守大营!” 高志行和传令兵领命而去。 封州城东门。 当刘台带著人来到城墙上时,攻守双方正激战正酣。 东门的情况和南门一样,储备的防御物资都不多,此刻已经告罄。 峒兵没有携带衝车等攻城武器,但一个个悍不惧死且箭法颇精,给守军造成不少麻烦。 只是衝击了两个回合,伤亡不小,却始终无法登上城头。 依布明白蛮干不行,於是重整队伍,正面大部队打火把吸引守军注意,另外则派出小股峒兵迂迴到侧面,攀爬而上。 守军人数劣於峒兵,又被正面的攻击吸引,一时不趁被峒兵爬上城墙。 於是刘台看到城头上的贴身激战。 刘台身先士卒,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洞,又似龙腾云间,或刺或挑或拍,纵横捭闔,强势切入战斗。 在刘台带领下,身后的亲卫也如狼似虎杀进人群。 峒兵们被突然加入的援军打得节节败退,好几个被逼下城头,摔得骨断筋折。 城头上的峒兵见状反而被激起凶性,大呼小叫著返身衝杀。 守军没想到峒兵会突然狂暴,猝不及防,被砍到捅翻好几个,一时间反被逼退。 刘台一声怒喝,將长枪丟给苏成,夺过边上军士的陌刀,只身杀了进去! 只见刷刷刷刀光翻飞,惨叫声连绵不绝,不一会峒兵们再无一人站立,城墙上满是断肢残躯。 刘台浑身浴血,矗立在正躺倒地上哀嚎不断地峒兵们中,如神似魔! 守军们见刘台这般厉害,都是敬佩不已,但同时也是心底发寒,心里浮现“杀神”二字。既敬且畏是也! 这时苏成衝上去,颤声道:“二郎,你没事吧?” “没事,都是他们的血。”刘台略显沙哑地答道。 刘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心里也有些奇怪,自己也是第一次置身如此血腥的场景中,为何却没有不適? 不过现在也不是深思这些的时候,刘台来到城楼下,看城下的峒兵暂时也退了回去。 方才城头的那番惨烈打斗,他们也是被震到了。 刘台抬眼望去,峒兵前面站著一个光著膀子的壮汉,那汉子也正怒目看著他。 “你是何人?刚才杀我那么多勇士,我依布必要取你性命,为我的勇士报仇!” 刘台没想到对方会率先开口,这才知道他就是黄岩峒的峒主,依布。只是没想到他汉语竟然颇为流利。 “依布峒主,好叫你知道,我乃刘家二郎刘台!” 刘台高声回道:“两军交战,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有本事,儘管放马过来便是!” 刘台回答得硬气,城头守军齐齐吼了一声,气势大振。 不等依布回答,刘台接著喊道:“久闻依布峒主大名,今日倒要请教,我封州可有何对你们黄岩峒不住的地方,为何夤夜兴兵来攻?” “不知梧州许了什么给黄岩峒,竟值得依布峒主拿这么多勇士的性命来换?” “如果峒主还指望著梧州军入主封州,那要叫你失望了,方才我已经杀退他们,现在你们是孤军了!” 刘台一番话,听得依布心惊不已。 此番和梧州方面合作,颇为隱秘,怎的却被封州知晓了?如果梧州军真被逼退了,倒真要考虑退路了。 刘台见依布不答话,知道方才的话语已经让依布產生疑心了。 便趁热打铁道:“依布峒主就此退去吧,我可以代表封州允诺不追究黄岩峒责任!” “你我同在封州地面上,今后还会有合作的地方!” “依布峒主和黄岩峒勇士威名远播,如峒主愿意,我真心想代表自己也代表封州和峒主、和黄岩峒交个朋友!” 依布眼神闪烁,显然內心正在交战。 依达上前说道:“峒主莫......” 依布抬起手打断依达,看著刘台朗声道:“刘二郎,今日依布就依你所言,这就退去!” “你如果想和我交朋友,那就来牛头岭!我在牛头岭等你!” 接著依布转头用峒语和峒兵说了一句话,刘台猜测是“带上受伤的兄弟,我们走!”的意思。 因为依布说完后,队伍里走出了一队人,上前寻找活著的同伴。 刘台赶紧让钟云祥约束手下,免得再起纷爭。 不多久,依布带著人消失在远方的山林里。 看著城下恢復平静,刘台知道危机总算过去了!没有城外的应援,城內的乱贼不过是瓮中之鱉而已。 刘台转身朝南城看去,火势明显已经变弱,城里的喊杀声也渐渐低弱,显然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钟將军,东门这里交给你,好生清理,安排好守卫,以防不测。我先回州衙去。”刘台转头和钟云祥说道。 这个话不多的汉子,此刻也是身上满是血污,方才的一番廝杀,钟云祥也是始终冲在前头。 “二郎君放心,某定守好东门!”钟云祥施了一礼,带著人开始收拾城头、部署防御。 刘台带著苏成等亲卫,下了城墙。 回州衙路上,刚好碰到陈璫也回去。 “陈副將,你怎么出来了?我兄长呢?”刘台当先发问。 “二郎君勿忧,镇副坐镇州衙,没有威胁。某正是奉了镇副之令,协助州军捉拿乱贼。”陈璫赶紧答道。 见刘台满身鲜血,接著问道:“二郎君可有何碍?” “我无碍。那些乱贼可有问出是何人?” “还未认真讯问,但听所言,乃是李家、黄家、侯家三家之人。百余人现今都看押好了,那三家赵騫也派人去围起来了。” 刘台点点头,和陈璫一起朝州衙而去。 尚未走进后院,得报的刘隱就匆匆从后院门口迎了出来。 看到刘台浑身浴血,刘隱惊呼一声:“二弟!”接著上前摸索起来:“二弟伤在了何处?” 又急忙转头吩咐下人:“快,快去把陈良医请来,快去!” 关心著急之情溢於言表。 刘台见刘隱如此惊慌,心下颇暖,叫住下人,对刘隱道:“兄长別担心,我哪也没伤著。你看,好著呢。” 刘隱又疑惑著看向苏成和陈璫,见二人都点了点头,示意刘台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来人,快去给二郎君备好沐浴物品!二弟,你先去换洗,为兄在书房等你!” 见弟弟確实无恙,刘隱放下心来,连番吩咐,看著刘台朝臥房走去后,回到了书房。 虽然很想让刘台去好好休息休息,但此刻大战方歇,实在是有好多事需要商议处理。 此时,子时刚过。天上酝酿已久的雪,终於飘落了下来。 015 善后 刘隱边往书房走,边说道:“迅速派一人前往军营,告诉苏章,水军照常派出,步军暂不动。让他即刻出发前来议事。” “另外派人去请卢別驾和韦司马,就说半个时辰后书房议事。” 传令兵匆匆而去。 “陈副將,你也去梳洗一番,一会一起到书房。” 刘隱吩咐完后,来到书房的沙盘边,思索起善后事宜。 后院,刘台臥室里。 屏风后,水汽氤氳。 刘台闭著眼,整个人躺在浴桶里,只留头部在外。 热水温度正好,放鬆著大战之后的身体,但他的脑海里却翻滚著战斗的画面。 那个在城头全身心投入、箭出不停的自己,那个在城头大行杀戮、如魔神降临的自己…… 那血流满地的城头,那充盈双耳的惨叫,那遍布各处的残肢断体…… 刘台闭住呼吸,將整个人沉入水中。 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是我吗? 良久,刘台猛得钻出水面,大口呼吸。 我还是我。那个杀戮的人是我,但我还是那个心怀怜悯想要结束这个乱世的我。 身处这个乱世,暴力是必要的手段,杀戮不是我的目的,却是无法避免的过程。 自己要做的,就是要避免成为为杀戮而杀戮、只知杀戮的暴虐无道之人。 要时常反省,时刻记住自己內心的想法,记住自己的本心,不能迷失了自己。 做完心理建设,刘台心头的迷雾一扫而空,站起身子走出了浴桶。 穿戴整齐后,突然感觉腹中飢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廝杀消耗太大了。 不过说回来,这如今一天吃两顿的日子,五年了还是觉得不人性。后面有机会的时候还是要想办法改改,唉,粮食是大问题啊。 刘台一边想著,一边吩咐下人送吃的来。 得亏是刺史府,不然这个点去哪找吃的。 吃饱喝足,刘台去往书房。 书房里,卢映祥、韦寻、苏章、陈璫都已经到了。 见刘台进来,四人纷纷致意。 卢映祥更是站起来,双眼发光道:“英雄出少年啊,二郎君今夜大发神威、大放异彩,假以时日必成擎天巨柱啊!” 显然,卢、韦、苏三人应该已经从刘隱口中知道了平乱的过程。 只是卢映祥的热情有点出乎刘台意料,他甚至在恶趣味揣测,是不是他有尚未出阁的闺女想招我做女婿? “卢別驾谬讚!”刘台心里暗想,面上却赶紧谦虚回道:“今夜平乱,上靠兄长调度,下靠诸將士用命,刘台不敢居功!” 卢映祥呵呵笑道:“得立大功,却还能如此谦逊,二郎君真大將风度也!” 说罢,转头向刘隱道:“恭喜郎君,封州当无忧矣!” 卢映祥这么一说,反而把苏章搞得哑口无言了,让他都不知道怎么吹了。 文官真招人烦啊,好话都让他们说完了。苏章腹誹。 刘隱也笑著点了点头,心里却也有点不明白,怎的卢映祥这么反常,甚至也產生了刘台刚才的猜测。 假若当真如此,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待来日再寻思寻思。刘隱心里想道。 等到刘台坐下后,刘隱看著眾人道:“今夜之乱虽已暂时平復,但后续尚有诸多手尾需要处置,我先一一说明,请大家一起商议商议。” “南门外尚有一伙人马,如何安置需儘快决断,此其一也。” “城內参加作乱的李、黄、侯三家如何处置,此其二也。” “水军前营跟隨李波作乱的,以及被裹挟却没有参与的,又该如何处置,此其三也。”刘隱已经从苏章口中得知了水军前营之事。 “如今已可断言梧州参与策划了此次动乱,元达射杀了他们的少使君,该如何与梧州方面交涉,此其四也。” “黄岩峒参与作乱,此事如何处置,此其五也。” “平乱之事该如何向广州稟告,此其六也。” “此外,还有俘获的水寇如何处置,將士如何赏赐等事,皆可以商议。” 刘隱一口气说了一串。其实有些事本来不该拿出来商议的,但一来刘隱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也確实想听听他人建议。 如何更好做个当权者,他也在学习中。 “二弟你先来说说。”刘隱直接点名了。 刘台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大兄方才说的几条,我以为有些是相关联,故而看起来事情繁多,但实际理顺了就没那么复杂了。” “首先,关於南门外庞纶的人马,我以为应儘可能招抚。或可先行送些食物去,以稳定人心。” “这其中牵扯到水军前营的人。应设法先行將其从梧州军里分离出来,加以甄別后再行处置。” “至於梧州方面,我们大可来个死无对证。” “我们没有见到梧州军,也没有射杀什么少使君,从头至尾,只有水寇。我料梧州必也只能装聋作哑。” “同样,向广州也只说有无赖士民勾结水寇,欲行不轨,被我们及时发现平定,不提峒僚和梧州之事。” “对於李、黄、侯三家,我以为只诛首恶即可,其他人等充作官奴,並抄没家產。” “黄岩峒,我与依布有所约定,等时机合適,我想亲自去牛头岭会一会他!” “俘虏的水寇,可挑选些补充入军,不符合条件的一律充奴!至於赏赐,因循旧例即可。” “刘台浅见,请诸位指正。” 卢映祥听得直点头,捋须道:“二郎君思虑周全,对策详实,颇有见地。” “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二郎君不必亲身涉险去牛头岭,派个使者去即可也。” “別驾所言,我亦赞同。”韦寻跟著道:“峒僚蛮横,其將如何行动难以预料,二郎君实无必要置身险地。” “关於赏赐之事,需分为两种,一者乃是此次平乱之赏,可给出战的军士每人一緡钱、二匹绢。” “二者则是使君新丧之赐,按惯例,所有军士人给一匹绢即可。两者相加,至少需钱二千五百緡、绢一万五千匹。” “郎君今日让我清点府库,粗略估算,尚有钱二万余緡,绢五万余匹,足可支付此次赏赐。” 刘台听得韦寻道来,暗暗心惊,这打仗真是打钱啊,就这还没算上武器的消耗和伤亡的抚恤呢! 没有足够的財力和稳定的后勤,那就真的只能以战养战,靠剽掠抢夺才能维持了。 这也是为什么歷史上的流寇会造成巨大的危害了。 “韦司马所说赏赐,某无异议。”苏章开口道:“南门外的人马,若招抚成功,某以为不能再让他们单独成军,需打散才行。” “不错。”陈璫附和道:“若再单独一营,只怕难以掌控,易生出祸端。” “此事只怕是有些棘手啊!”刘隱道:“易地处之,你们可愿被拆散?我意不可操之过急,以免生出事端,只能徐徐图之。” “二弟,黄岩峒一事,为兄亦以为你不必亲自去,毕竟双方刚交过手。” 刘台想了想,眾人说的也有道理,反正收服俚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且再等等好了,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既如此,那就这么办。向广州报丧及稟告一事,劳烦卢別驾操办,明日即遣人送出。另还需张贴告示安抚城內百姓。” “赏赐军士由韦司马操持。其余讯问、抚恤、修缮等事,亦著韦司马督促相关人等尽心负责。” “陈副將你带亲卫前去抄没李、黄、侯家,人財物须小心造册。首恶即行押入大牢。” “苏都候,你和元达一起,代表封州前去招抚南门外人马,並將水军前营人等分离带回军营甄別。” “今日诸位都辛苦了,且先去休息吧!” “遵令!”眾人领命离去。 016 招抚 “苏都候。”书房里,刘台出声唤住了刚要出门的苏章。 苏章闻言停住脚步,转身问道:“二郎君有何见教?” 刘台先转向刘隱道:“大兄,南门外庞纶的人马始终是个隱患,所以我想,现在就和苏都候去会会他们。” “我担心时间久了,他们心里不安,容易生变。” 接著看向苏章问道:“苏都候以为如何?” 苏章略一沉吟:“二郎君此言在理。若真生出事端,不说应对起来费手脚,也会给码头附近带来大的损害。” 隨即向刘隱请命道:“镇副,末將同意二郎君所请。” 刘隱看了看二人,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你们就去安排吧!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结果。” “遵令!” “对了,大兄。”刘隱刚要准备离去,忽听刘台叫住了他,只听刘台续道:“有一事我心里感觉颇为蹊蹺。” “二弟所言何事?” “父亲刚过世,他们就在夜里起事,这之间会不会太过巧合?” 刘隱一听,就知道刘台意有所指:“二弟是担心有人透露了消息?” “正是!我以为当细细讯问关押之人,看看是否有线索。” 刘隱点了点头:“二弟所言甚是!我会嘱咐韦司马详加审问!” -----------------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南门,刘台和苏章骑在马上,缓缓通过门洞。城门附近尚有正在清理战斗遗蹟的军士。 二人后面跟著押运食物的车队,和两百士卒。 庞纶麾下还有一个营多的人马,要是封州去人的多了,怕庞纶產生不必要的误会。 去的人少了,也怕庞纶临时变卦,导致祸害。 刘台和苏章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明面上带两百人护卫,但其实护送食物的也是战兵。 如此,万一有事起来,也不至於没有还手之力。 二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二郎君你觉得庞纶投靠是真心的吗?” “依我看,应有一半是真的。至於另一半,则不好说,毕竟事发突然,庞纶应也是被形势所迫。” “二郎君说的是。如今他兵马在手,方圆几百里,自然是想去哪都去的。就是不知他对这些人的掌控程度如何。” “方才我在城楼上观之,见其在士卒中颇有威望。不过我们封州也不是非要收下他们,倒也不怕他漫天要价。” “没错,如今內乱和水寇已平,峒僚也已散去,庞纶孤军一支,也当为自己考虑出路。投靠我们可比沦为流寇强多了。” “另外一会和庞纶会面时,都候可否暂且先由我和他谈条件?如有不妥之处,都候再隨时提醒我。” “二郎君所请,某自然无所不从。” “多谢都候!” 不一会,队伍已靠近码头。二人遣人前去通报。 此时天正降雪,梧州军除了放哨的,大多都已回到船上。 不多时,庞纶从船上走去,带著亲卫来到刘台二人马前。 “庞纶见过二郎君,不知这位是?” 刘台二人下了马,刘台介绍道:“庞將军,此乃我贺水镇都虞候苏章。” “原来是苏都候!都候勇名,某素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庞將军过奖了!” 刘台接过话头道:“庞將军愿意率军来投,我封州甚是欢喜。为表诚意,特送来些许粮肉酒水药材,还请笑纳。” 说完伸手指了指身后的车队。 “多谢二郎君!封州诚意,某已知晓。某方才城下所言亦非虚应,敢问封州收留我等,可有何条件?” “庞將军爽快!那我也开门见山了。其一,原属贺水镇水军的船和人,悉数放归。” “其二,庞將军的人马缩为一营,仍由庞將军掌管,超出的人马打散编入各营。半年內,我们不动庞將军的营,半年后,则须接受改编!” “就这两条,不知庞將军意下如何?” “二郎君快人快语,某也不拖泥带水。此二条,某皆能接受。但某还想再加一条。” “庞將军但说无妨!” “人马缩编后,若有弟兄不愿再从军,须允其自由离去。” “那是自然!若有愿返家者,封州也给予其路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台肯定道。 接著又道:“既已商定,我等先行返城,粮货就交由庞將军运上船。等天明后,我再来与庞將军相会!告辞!” “二郎君慢走!苏都候慢走!” 刘台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当即带著眾人回城。 回到州衙將结果报与刘隱时,刘隱也显得颇为意外。 但能兵不血刃解决此事乃是大大好事一桩,刘隱高兴之余,又好生夸讚了刘台一番。 兄弟二人再聊了片刻,即各自去休息。 此时,丑时已经过半。 刘台一觉睡到快辰时末,洗漱完和刘隱一块吃了饭。 饭桌上得知,往广州的使者已经坐驛船出发,刘谦去世的消息也正式对外公开了。 刘隱顺便给刘台交代了一些丧礼的事,少不得迎来送往。 届时城內各家也会前来弔唁,正好伺机安抚各家。 吃完饭,刘台又照常去练了会武,刀枪箭,这些武夫的看家本领固然也看天赋,但更需要勤练不輟。 练习结束,刘台带上苏成和一队亲卫出了城,前去找庞纶,再敲定一些事情。 这次站岗的哨兵远远看到刘台,就赶紧去报告,所以还没等刘台停下,庞纶就已经迎了出来。和昨夜全然不同。 “见过二郎君!”庞纶向马上的刘台行礼。 “庞將军!”刘台从马上下来,回了一礼。 刘台发现庞纶两圈明显的黑眼圈,心知昨夜必然是连夜商议了,便直接问道:“不知庞將军昨夜回去后,可有和眾位弟兄商议妥当?” “都商议妥当了。”庞纶顿了顿,接著道“码头上风大,不如请二郎君到船上详谈如何?” 说罢,直直看著刘台。 刘台也直视著庞纶,心里明白庞纶这是在试探他呢,看他敢不敢去。 自己要是不去,一来不免让庞纶看轻自己,二来他也会在心里揣测,封州是不是还在防著他。 想通此节,刘台微微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也!有劳庞將军带路。” 接著回头吩咐道:“苏成和我一起进去,其他人就在此处等我。” 苏成有心阻止,但看到刘台给他使了眼色,便也没有说话。 庞纶见刘台毫不推辞,不由心里又高看了刘台一些,双眼发亮,伸手在前虚引道:“二郎君请!” 几人踩著船板来到舱內,庞纶將刘台让到主位坐下,屏退左右,聊了起来。 “二郎君能隨庞纶上船,庞纶甚是感动,二郎君果然是少年英杰也!”庞纶颇为感慨说道。 “庞將军哪里话!我封州既接纳將军,你我那自然就是手足了。手足之间,自当坦诚相待,刘台又岂能让將军寒心!” 刘台一番话,又让庞纶心里一阵暖融融的,离座单膝跪地慨然道:“二郎君高义,某心服口服!愿为二郎君衝锋陷阵,在所不辞!” 刘台连忙起身双手扶起庞纶,知道总算收服了庞纶,心里高兴,脸色真诚道:“刘台和封州必不负將军也!” 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重新坐定。 “稟二郎君,昨夜末將回船后,连夜与眾兄弟商议,对二郎君的提议都无异议。封州水军二百余人,今早已经由苏都候派人接回军营。” “如今我们尚有步军六百余人,水军一百余人,约有二十来人想要离队返家,名单都在此。” 说完从怀里掏出名册,递给刘台。 刘台接过匆匆翻过后,放入怀中。这个简单的动作,象徵著庞纶一伙人正式归属封州了。 “庞將军,有句话我还是想当面和你说。” “这二十几人回去后,会不会对你们家人不利?需不需要等你们家人接来后,再让他们回去?” 刘台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毕竟,这可是几百號人马,还有好几条船只,更別提还有战死的少使君。 梧州刺史崔景不记恨他们才怪。 “多谢二郎君替我们考虑!”庞纶见刘台关心他们家人,甚是感激。 “实不相瞒,我等有家人的弟兄,约四百来人,著实担心家人。想要返回接家人过来,又担心州里不允,实是两难。” “庞將军不必为难,此事你们自去办即可,州里绝不会为难。就算一去不返,我也不会怪罪的!” 刘台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如乾脆好人做到底算了。 “二郎君所言当真?”庞纶有些不敢置信。 017 大户(求追读求推荐) “自然当真!我信得过庞將军和诸位手足。一会你们即可动身,不过不能动用这些战船。” “至於要如何避过梧州耳目,就需要诸位自己想办法了。” 船舱里,刘台看著庞纶坦然道。 “庞纶代诸兄弟谢过二郎君!”庞纶又离座,欲要叩拜。 刘台一把拦住:“庞將军不必如此,你我交心,不在於这些虚礼。你们快去准备吧,我等你们第六营回来。” 算上庞纶这个营,如今步军有六个营了,之前的前后左右番號不够用了,因此要变更。 中营改为第一营,前营改为第二营,左营改为第三营,右营改为第四营,后营改为第五营。 中营副將由苏章兼任,其他四营分別是刘崢、钟云祥、高志行和陆东升。 此次平乱步军有所伤亡,补上庞纶营里匀出来的一百来人,也是补上缺口了。 水军那边,清理掉李波的人马,补上百人,倒还是会有些缺口。 不过水军此次反正也要整顿的。 刘台在庞纶陪同下离船登岸,上马回城。 “二郎,方才你为何要登船呢?”路上,苏成问道。 “你是怕庞纶会对我不利?”刘台反问道。 “是。上了船,他们人多势眾,那可难说得紧了。” “我当然也知道。但我若不上船,庞纶又岂会如现在般与我交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太过冒险。”苏成不服气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你想想看。伤害了我,对庞纶有害无利,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 苏成听了,觉得也是。但万一他们就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呢?苏成在心里嘀咕,却没有再说出口。 此时,刺史府传来的郁水水寇已被驱逐,水道也恢復安全的消息已经散开。 商贾们昨夜目击了封州的动乱,此刻听闻消息,纷纷解缆起航,想要远离危险,故而一片繁忙。 庞纶一伙人,搭乘这些商船去梧州,倒也不会惹眼。 回到州衙,將与庞纶谈妥之事报与刘隱,刘隱也没有不同意见。 就算这些人全都一去不返,也还得了好几条战船不是,完全不亏。 至於说回去把战况告诉崔景,也无所谓了,反正廝杀过一回了,大不了再来一次。他们折损了这么多船,封州完全不虚他们。 当然能回来最好,拖家带口的,这几百號人又能给封州增加不少人口。 这年头,人口是战略资源啊!岭南这会,缺的就是人! 这时陈璫进了书房,却是抄家完回来復命了。 “稟镇副,李、黄、侯三家共抄出钱万余緡,绢二万余匹,其他財物若干。 “稻米八千余斛,良田三万三千多亩,人丁一百余口,奴僕三百余人,佃农千余人。” “此外,在李家还搜出不少与梧州往来的书信。” 说完將清册和书信一併送上。 刘台听完暗暗心惊,真是狗大户啊。接著又想到,这次抄家得来的钱粮不仅可以覆盖赏赐,还绰绰有余,果真是抢才是来钱最快啊! 又转念一想,这些狗大户家资颇丰,为何还要鋌而走险作乱呢?刘台想不明白。 刘隱接过清册和书信翻了翻,见刘台若有所思,便问道:“二弟是否在奇怪这三家为何作乱?” 刘台回过神道:“不瞒兄长,方才確在思索此事。还请兄长赐教!” 刘隱放下清册书信,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却也不是毫无缘由。” 原来李波祖父曾当过封州司马,在封州也算有些根基。刘谦入主封州后,势力被削弱不少,估计心有不满。 加之梧州鼓动,一来二去,就走上了这条路。 至於黄侯二家,与李家也有些相似。 黄家和侯家都是封州大族,说起两家和刘谦的恩怨,还得从黄巢说起。 那时黄巢军在岭南呆不住,自岭南北返时,路过封州。黄巢纵兵劫掠,搞得封州处处烽烟。 封州老百姓遭逢兵祸,要么被裹挟加入义军,要么拖家带口躲往他处。 而这些大族,要么缴纳钱粮保平安,要么聚庄户武装自保,倒是躲过一劫。 当然,这也和黄巢手下诸军著急北归,未多做停留有关。 等到义军退去,这些大户发现,野外多了许多无主之地,便顺手给瓜分了。结果因为没有足够人手耕地,许多地都拋荒了。 等到刘谦就任封州,大力招抚流民,很快就发现与其让这些流民去开垦那些生地,不如去復垦这些刚拋荒的熟地。 起初刘谦也是四处拜访这些大族家主,希望支持他工作,把这些地贡献出来。 结果这些大户们欺他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阳奉阴违,搞得刘谦很被动。 刘谦知道自己暂时奈何不得他们,於是暂且按捺,藉助韦家的力量,一心一意开始练兵、整兵。 有了武力作为后盾,刘谦逐渐掌控封州局面,开始露出爪牙。 一些大户如陈家、林家、莫家等,认清局势后,也见风使舵,掉转头配合刘谦,主动把地“捐”了出来。 刘谦也乐得如此,毕竟治理封州还需要他们。於是投桃报李,给这些大户子侄在县里安排职缺,一时其乐融融。 而黄家、侯家,则醒悟较晚,还没来得及投诚,就被刘谦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不仅被直接划走了上万亩地,还啥好处没落著,成了其他大户眼中的笑话。 只是形势比人强,黄、侯二家这几年不得不伏低做小,但心中仇恨却没有消除。 这两年更是与李家暗中来往密切,积攒兵甲,操练庄客,图谋不轨。在作乱路上越走越远。 刘台听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世道如此,都是被时代所裹挟。 倘若他们作乱成功,自己一家子也將成为被时代吞噬的不幸人。 “大兄,有了这三万多亩田地,倒是可以好好补充州里的官田了。” 刘台说的这个官田,是国朝重要的土地制度,打个不那么贴切的比方,就是和后世的国营农场差相仿佛。 按制,官田可以分为屯田、职田、公廨田和学田,分別用於军费开支、官员俸禄、官府运转和州县学经费。 官田的耕种方式有租佃制,也就是如地主一般收租子;有僱工制,就是支付工钱请人耕种;屯田制,由军队或者移民耕种。 官田曾经发挥了重要作用,只是到如今,许多官田都名存实亡,或被豪族侵吞,或被官僚侵占。 刘谦到任封州,就靠经营官田度过了困难时期。 “不错,如今我们多了庞纶一营人马,又增加了不少开支,这些官田正好可以派上用场。那些佃农就先让他们继续种著吧!” “唉,其实州里还是有许多可以开垦的土地,奈何人口有限啊!” 刘台也知道人口短时间內怕是没法大增长,提高產量或许更为可行。 “占城稻啊占城稻。”刘台心里默念。 其实封州目前並不缺粮,但谁会拒绝多拥有些粮食呢?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人口眼下並没有好的法子,只能从长计议。倒是有了这些书信,日后若是梧州纠缠起来,我们就有充足的理由了。” 刘隱拍了拍那一叠的书信,转开话题道。 “兄长说的是,有了这些书信,只有我们找他们麻烦的份,就算是闹到连帅那里,也会支持我们。” 虽说这个年代打仗从来不需要什么名义,但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也是一个优势不是。 “镇副,那那些財货和奴僕该作何处置?人丁里又哪些充奴哪些该斩?还请示下。”陈璫问道。 “財货就都入库吧!奴僕都遣散,恢復自由身。人丁嘛?” 刘隱屈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將名单递给几台:“二弟你看看这名单,看看有何想法?” 018 人心(求追读...) 刘台从刘隱手中接过名单,看了起来。 其实一百多人里,很多都不用看,就看那么几个就行了。陈璫已经提前在名单上进行了备註。 李家除了家主,大郎二郎俱都在战场上被击毙。名单上靠前的,还有一个女婿,另一个却备註是幕僚。 刘台询问了陈璫,才知道这个幕僚负责联络各方,可谓是深度参与了。 刘台又看了黄、候两家,家主都在名单上,还有各自的两个儿子。 这就是九个了。刘台想到史书上记载的也是这个数,便將名单递迴刘隱道:“大兄,我看就这九人即可。” 刘隱接过看了看刘台所指,点了点头:“我看可以。” 说罢拿过笔,將九人圈了出来,递给陈璫。 陈璫接过,顺便问道:“敢问镇副,何时行刑为好?” 刘隱略一沉吟:“等家父下葬后吧!” 韦氏已经请过风水师来择日,定在了两日后,也就是腊月初九下葬。 陈璫领命退下,自去安排。 “二弟,如今局面已经平稳,之前你说想要入军中歷练,现在可有具体打算了?”刘隱喝了一口茶,问道。 “大兄,此次水军前营出了乱子,我意就此机会接管前营,並进行改造。” “哦?二弟准备如何改造?”刘隱饶有兴致地问道。 “如今水军和步军分得太过明显,配合上也不够默契。水军上岸后,战力更是不容易发挥出来。” “而岭南水道发达,水军可以发挥快速机动作用,抄敌后路,断敌粮道。但若是水军步战能力跟不上,则容易貽误战机。” “因此我想针对性加强水军前营的步战能力,改造成下水能水战,登陆能陆战的水战陆战皆优的营队!” “如果能成功,我们封州水军將威慑岭南所有水道!” 刘台说得眉飞色舞,刘隱也听得频频点头。 “二弟这主意很好,为兄全力支持!” “多谢大兄!” 两人还待继续深入地交换意见,管家刘贵进来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大郎、二郎,时辰快到了,已经有宾客登门了。” 闻言,兄弟二人只好结束,收拾心情起身到前院迎宾。 前院灵堂,白幡孝帘处处,香烛气息瀰漫中,诵经声隱隱传来,气氛肃穆。 韦氏带著刘岩在灵前烧纸,刘隱兄弟则站在灵前一侧。苏章和韦寻站在灵堂前,充当迎宾。 封州地界上,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文官系统,如州衙的別驾、六曹等官员,封川、开建二县的县令、县丞等官员。 武將系统,镇兵各营主官和州兵主官。 还有封州大族莫家、林家、陈家等家的代表,以及一些豪商代表。 齐聚一堂,行礼如仪。 主家答礼过后,主宾一起移步宴会厅,各自落座。下人们將碗、盘、筷、匙等餐具和食物流水送至食案。 刘隱坐在主位,端起酒盅站起来道:“家父不幸逝世,承蒙诸位前来弔唁,不胜感激。略备薄酒素菜,请诸位隨意取用,聊表心意。” “使君猝然仙逝,我等亦心中悲痛,只是生死有命,还望少使君及家人节哀顺变!”卢映祥举杯答道。 “还望少使君及家人节哀顺变!”眾宾客同声道。 “感谢诸位关怀,心中稍慰。诸位请满饮此杯!”刘隱先干为敬。 “饮胜!”眾人一饮而尽。 刘隱放下酒盅,缓缓道:“想家父起身於军中小校,建功於乱局之中。虽得贵人相助,却不曾虚度光阴。” “入主封州十二载,兢兢业业,夙兴夜寐,殫精竭虑,保境安民。仰赖诸位贤达同心同力,始有今封州前所未有之繁荣。” “在此,替家父敬诸位一杯!” 眾人又一同饮尽,纷纷出口称讚刘谦的政绩。 “然家父尸骨未寒,即有宵小之徒、无赖之辈,外连贼人,妄动刀兵,图谋不轨!”待眾人声音渐弱,刘隱突然提高音量道。 眾人都是封州地界的人物,要么是亲身参与了,要么也是对此事有所耳闻。 听到此处,都知道正题来了,於是皆正襟危坐,席间氛围瞬间沉静。 刘隱环视一周,一字一句道:“昨夜杀声震天,想必也瞒不住诸位。幸赖诸將士奋勇杀敌,封州方转危为安!” “今已查实,此事系李家主导,拉拢黄、侯两家,勾结水寇、峒僚,企图里应外合,犯上作乱!” “李家大郎二郎俱被当场击毙,其余人等俱已收押。诸位说说,做下此等事,该如何处置啊?” 刘隱说完,直直看向城內那几个家族的代表。 “如此狼子野心,没说的,杀无赦!” “乱臣贼子,该抄家灭族!” “杀,必须杀!杀一儆百!” 几个家族的代表尚未说话,那些个武將先嚷嚷开了。 几家的人互相对了对眼神,最后还是莫家代表莫楚站了起来。 说起莫家,那可是封州乃至整个岭南都赫赫有名。皆因其有个有名的父亲:莫宣卿,岭南第一位状元! 莫楚乃是莫宣卿次子。 刘隱见状,抬起右手,武將们这才收声不语。 莫楚朝刘隱及诸人拱了拱手道:“少使君,诸位,刘使君十二年来对封州的贡献,我等皆有目共睹,发自內心感谢使君的恩情。” “如今使君溘然长逝,我等实是无比惋惜,悲痛不已!”说罢抬起衣袖拭泪。 “方才听闻李、黄、侯三家贼子竟然趁使君新丧之际,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实是耸人听闻、令人髮指!” 莫楚涨红了脸激动道:“我等与其势不两立!请少使君严加处置,以震慑宵小之辈!” 莫楚语毕,其他几家代表俱都站起,齐声道:“我等与其势不两立!请少使君严加处置,以震慑宵小之辈!” 刘隱离席来到宴会厅中间,拱手道:“诸位心意我已知晓。” “方才在场诸位俱言严厉处置李、黄、侯三家,但我与元达商议后,决定只诛首恶九人,不扩大追究。” “想家父在位之时,向以仁义为重。刘隱本领低微,不敢与家父相提並论,但也愿效仿家父,与诸位贤达一道,治理好封州!” 刘隱掷地有声道:“有诸位支持,封州必將有更好的明天!” 刘隱此言出乎莫家等几家意料之外,原以为刘隱会藉此立威,却没想到会如此宽大处理。 莫楚真诚道:“少使君仁义!有少使君这般仁义之人治理封州,实乃我等之幸,百姓之幸,封州之幸也!” 接著几家代表和厅內诸人纷纷出言,响成一片:“少使君仁义!”“镇副仁义!” “愿为少使君效命!”“愿为镇副效死!” 群情激烈,將方才厅內沉凝的气氛一衝而尽。。 刘台全程旁观,看著眾人的变化,心知自己兄长已经成功收服了他们,为以后种种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 刘隱重回主位,答谢一番后,再次劝起了酒。 眾人饮尽后,情绪有所平復,宴会的气氛也稍显缓和。 诸人或低声交谈,回忆刘谦过往的政绩,或交换信息,討论近期事宜。 还有人在低声议论昨夜平乱中刘台的出彩表现,不时有人眼光朝刘台扫来。 几大家的代表更是在想,刘隱联姻不上的话,和刘台联姻也很好啊。於是开始在心里盘算適龄的女孩。 好在场合不合適,他们终究是克制住了直接去找刘隱谈此事的欲望。 天色渐暗,下人们点起灯笼。白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將前院点亮。 此时刘隱再次来到厅中,向眾人行礼道:“今日多谢诸位前来,愿诸位皆平安顺遂。” 眾人纷纷起身回礼,陆续告別离去。 灯光里,刘台看刘隱负手在站在厅口,面孔时隱时现。 这位封州的新主人,即將在岭南书写下属於他的歷史。 019 使者(求追读) 腊月初八,封州刺史府。 刘隱兄弟整日都在忙著各种丧事礼仪,什么也顾不上。 而此时梧州刺史府的气氛却很不融洽。 崔景坐在书房里,脸色铁青。一眾幕僚部將也双眼低垂不说话。 少使君带著几百號人马南下封州,一天一夜过去了,还没有消息。 遣人去打探,也只是说封州初六夜里击退了来袭水寇,水寇全军覆没,別的就再无半点音讯。 那一营多人马和十几条船,仿佛蒸发了一般。 崔景心头怒火中烧,很想点起大军杀奔封州,討个说法。 但理性又告诉他不可如此。 且不说是他们勾结水寇在先,封州和梧州毕竟是分属不同,越境攻击容易招惹麻烦。 其实也不是不行,关键是能打的贏吗?打贏了还好说,万一败了呢?梧州城里就不会有人想取而代之吗? 崔景不敢冒险,特別是如今还损失了一营多的兵力。 想来想去,別无良策,只好打碎牙齿和血吞。 想到此处,崔景怒极大吼一声:“都滚出去!” 眾人连忙逃出了书房。 腊月初九辰时,广州。 封州的驛船昼夜不停,终於在今日到达广州。使者又急匆匆將驛报按程序递进了节度使府衙。 此刻,岭南东道节度观察处置使、广州刺史、检校右僕射刘崇龟正在书房里看这封驛报。 刘崇龟乃是河南人,有兄弟八人,其三弟刘崇望在唐末曾为相。刘崇龟本人擅长书画,为人精明,留有“刘崇龟换刀”的典故。 此时书房里还有一个年约三旬、与刘崇龟几分相似的青年文士,正是刘崇望的儿子、刘崇龟的侄子刘濬。 几年前,刘濬为躲避战乱,南下岭南依附刘崇龟,被招为幕僚。 “伯深,这驛报你看看。”刘崇龟看完后,將驛报递予刘濬。 刘濬起身接过,看了起来。 “大阿耶,这个刘隱有些手段啊,短时间就能平息乱情,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刘濬看完后发表评论道。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再看看这个。”刘崇龟又递了一张纸给刘濬。 “咦,大阿耶这份更为详细啊。”刘濬惊呼一声,细细看了起来。 “没想到梧州和峒僚也参与进来了。”刘濬將手中的驛报纸张送回刘崇龟,接著称讚道:“刘隱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城府和手段,真不凡也!” “听起来伯深似乎挺欣赏他啊?”刘崇龟浅呷了一口茶,问道。 “单从驛报上来看,小侄以为刘隱可称得上是个人物。敢问大阿耶是何看法?”刘濬恭声问道。 刘崇龟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岔开话题问道:“当年韦宙韦相力排眾议將从女嫁予刘谦,此事五郎可有听闻?” “小侄也有所耳闻,据说当年韦相很是看好刘谦。”刘濬不知刘崇龟为何突然提起旧事,谨慎答道。 “如今看来,韦相实是眼光毒辣啊。刘谦据有封州已歷十二年,兵精粮足,根基已深。而今我观刘隱此人,亦非凡俗。” “当今天下动乱频仍,四海如沸,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变幻莫测,却也是英雄辈出之时。” “与中原相比,岭南失之於偏,却也是个绝佳的韜晦之地。为家族长远计,当未雨绸繆,在岭南有所布局为上。” “伯深以为然否?” “大阿耶所言甚是!”刘濬听刘崇龟如此说,心里已有所猜测,这是要效仿韦宙故事,结好刘隱了? 果然,只听刘崇龟接著道:“伯深,我欲任刘隱为右都押牙兼领贺水镇遏使,暂权署封州。” “明日你以使者名义,出发前往封州弔唁刘谦,並带去此任命。” “你去封州后,可仔细观察刘隱其人,並暗中留心封州情况,回来后细细报予我知。” “濬领命!” 巳时,封州。 送葬刘谦的队伍,穿出西门,往城西南的刘望岗而去。 刘望岗乃是早年刘谦选定的归葬之地,后世因南汉建立,刘望岗被当地村民改名为刘王岗。 队伍迤邐而行,履行完所有程序后,返回城里。 书房里,卸下一身孝装的刘隱刘台兄弟,和卢映祥、韦寻、苏章、陈璫等人正在议事。 刘隱问韦寻:“韦司马,你那边可有讯问出什么有价值之事?” “正要向少使君稟告。”韦寻答道:“昨日已將所有在押之人讯问完结,大多为无用线索,唯有一事有价值。” “哦?且说来听听。” 其他人也不自觉將目光投向韦寻。 “交代之人乃是李家那位幕僚,据他交代,他们之所以能在使君去世当晚起事,皆因在初六当天中午就得到了使君將在初六去世的消息!” 在座之人齐齐动容,刘台更是抢著问道:“他可有凭证?” 韦寻摇了摇头道:“並无凭证。他交代是在水寇船上听水寇首领黎壮逑所言。” “当日他们收到消息后,梧州崔景之子曾问黎壮逑消息是否可靠,黎壮逑答曰消息来自给使君治疗的身边人,並言道其家人都被控制在水寇寨子里。” 刘隱刘台对视一眼,当日陈元方诊治之时,確实带了一个徒弟。两相印证,幕僚交代的消息应是可信的。 再往深处想一想,会不会刘谦的去世也有猫腻? “那他可有交代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刘台接著问道。 “他並不清楚水寇的传信渠道,或可问问俘虏的水寇,看是否有知情的。” 苏章闻言,说道:“镇副,生擒的水寇已讯问过一遍,並没有水寇谈到此事。” 刘隱略一沉吟:“既如此,只好去把陈良医他们先请过来了。” “陈副將,你去走一趟,看看陈良医有否在城里。就说我身体不適,请他诊治。” “他带徒弟时,告诉他,就说刺史府重地不许无关人等进出,只允许带他上次那个徒弟。” “得令!”陈璫起身离去。 好在陈元方在城里,不多时就和他上次那个徒弟一起来到了州衙。 陈元方一心以为是来诊病,听到刘隱所说,不由大惊失色,连声道他不知此事,並保证刘谦死因正常。 他那徒弟也被嚇坏,当即瘫在地上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与眾人了解的一致,黎壮逑绑了他的家人,胁迫他传递消息,他为了家人不得不答应,並言他师父確实不知情。 刘台又从他口中问出了他是如何和水寇传递信息的,以及城中的一处水寇联络点。 刘隱令陈璫即刻带人前往搜捕。刘隱又好生安抚陈元方,让他不必惊慌。 陈元方见刘隱並没有要不分青红皂白一併处置他,暂时放下了心,朝刘隱拱手道:“孽徒做下此事,差点酿成大祸,老夫实是良心不安。” “此孽徒便交由少使君任凭处置。少使君若还有责罚,老夫也一力承担,绝不推脱!” 说完深深一揖。 刘隱上前扶起陈元方,道:“陈良医不必如此,你多年行医问诊,活人无数,我等自然知道你的仁心。” “老夫多谢少使君!”这一趟有惊无险,倒著实让他嚇到了。 这时刘台插话道:“陈良医若心中不安,不如帮我们培养几个医工可好?” “此话不错,陈良医的医术应该好好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刘隱也点点头道。 陈元方看了看刘隱兄弟,道:“既如此,老夫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不知可有选好学徒?” “此事不急,回头我们再確定具体章程。”刘台答道:“此间事既已了,陈良医先回家去吧。” 陈元方看了看瘫在地上的徒弟,嘴角囁嚅,想伸出手抚摸他头,却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低低嘆息一声走出了房间。 他徒弟看著师父出门,直起身子,跪著冲身影磕了磕头。 “大兄,此人学了一身医术,就这么杀了,不免有些可惜,不如就交给我处理吧。”刘台对著刘隱道。 虽然不知刘台要这人何用,但刘隱还是没有多问,点了点头答应了。 刘台將苏成叫进来,让他把陈元方徒弟带下去后,房中诸人接著议事。 020 初入军营(求追读……) 书房里,眾人继续议事。 “苏都候,第六营营地之事可操办好了?”刘隱又问起苏章。 “回稟镇副,营地已安排妥当。” “现下有多少人归营了?庞纶有否归来?”刘隱接著问道。 “约有二百来人归营,庞纶尚未归来。” 刘隱看了眼刘台,道:“且再观察几日吧。” “水军前营跟隨李波作乱的人可都甄別出来了?”刘隱又问起一事。 “回稟镇副,当日李波率前营驻守水口,经核对,他所在艨艟近百人皆听从了李波命令。” “那些被矇骗至南门码头的,也有一小半约百人后来加入了李波。” “如今这些人皆已被隔离关押,如何处置,请镇副示下!” 刘隱沉吟片刻道:“那两百人,全部开革军籍,充作官奴。” “连同抄家充奴的一百余人,一起去开垦荒地。满三年,恢復自由身。” “此次水军前营介入此次动乱太深,需彻底整顿才行。我意由刘台任副將,重建水军前营。诸位以为如何?” “末將赞成。二郎君此次立下大功,且能力足以胜任副將。” “无异议。”卢映祥和韦寻也表態道。 其实这是军营之事,本与他二人无关。竟然刘隱问了,他俩也就顺便表个態。 “此次有功人员,苏都候回头擬定一个名单上来。有过则罚,有功则赏,不能寒了將士们的心。” “遵命!” 刘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道:“卢別驾,广帅那里可有回音?” 广帅即刘崇龟。 卢映祥闻言道:“尚无音讯传来。使者顺江而下,想必这会已经进了广州城了。” “我已嘱咐使者,一旦广帅处有消息,即刻飞鸽传书復命。” “有劳卢別驾,如今却也只能等待了。” “大兄勿忧,我料快则今明两日,当有好消息传来。”刘台见刘隱有些忧虑,忍不住“剧透”道。 只是话刚说完,刘台就后悔了。 “哦?二弟何出此言?” 果不其然,不仅刘隱,其他四人也一齐看向刘台,面露疑问。 “因为我从史书上看到了啊!说出来怕嚇坏你们!” 刘台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脑筋急转,补救道:“封州去广州,一路顺水,正如方才卢別驾所言,使者必已將讯息报予广帅。” “广帅到任五年来,勤於政事,如一州刺史病故此等要事,广帅必不会耽搁。” “父亲领封州多年,政声斐然,大兄参预政事以来,亦有口皆碑。此间事,我料广帅必也知晓。” “既如此,广帅必不会横生枝节,將封州委任予他人。大兄是身在局中,故有所忧。” 刘台一口气说完,赶紧瞄了一圈眾人的反应。 只见斜对面的韦寻捋著鬍子点头,转向刘隱道:“二郎君所言在理,郎君安心等待即可。” 其他人闻言也是点头,显然颇为认可。 刘台这才暗暗放下了心。同时也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可千万別再“剧透”了! 刘隱看著刘台道:“想不到二弟不仅有勇略,於政事人心亦有见解,甚好甚好!” 言语间颇为高兴。 几人正议著,陈璫已经搜捕回来,言道並无发现,店铺早已人去楼空。 这结果也在眾人预料之中,便也没有什么异议。 几人又议了一阵,便都散去。 午时。 南门到郁水码头边,人头攒动。 从南城门到江边码头,两列顶盔摜甲、手拿长枪的士兵,隔出一条通道。 码头靠近江边的地方,约莫三五十人嘴里塞著布团,五大绑地跪在地上。 之前书房议事时,韦寻提到,问斩九人人数稍有不足,震慑力不强。 因此此时问斩的除了作乱的九人外,还有一批死囚一併问斩。 临时搭建的监斩台上,刘台抽出一根写著“斩”字的竹籤,掷向地上,喝道:“时辰已到,行刑!” “时辰已到,行刑!”刘台边上的传令兵们齐声呼喝。 刽子手们听到命令,纷纷扬起手中大刀斩下。 “唰唰唰!” 刀光闪过,几十个人头落地。 一时间,岸边血流满地,血水染红了河水。 刘台远远看向城楼上,刘隱和一眾家族代表一起目睹了行刑。一眾代表噤若寒蝉,面色苍白。 刘隱趁机又安抚一番。 如果前日是让他们怀德,今日就是让他们畏威。两者都不可少。 刘台目送刘隱他们走下城楼,转过头来,吩咐眾人將尸首投入郁水中,及时清理刑场。 毕竟这南门码头可是封州重要的交通场所,还要做生意。 刘台信步走到江边,看著郁水向东流去,心绪起伏。 如今他已经深深正式到了这乱世之中,再没了回头路。 歷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他自己也將在这个歷史大潮中挣扎向前。 自己能在这取得什么成就呢?能改变歷史吗? 刘台一个深呼吸,收拾心情,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一只信鸽从广州飞起,扑稜稜飞向西边。 未时,一身披掛的刘台在苏章陪伴下,来到了水军前营的营地。 苏成带著三十个盔甲鲜明的亲兵跟在后面。 这些亲兵除了几个常年跟隨刘台的亲隨,其他都是从刘隱亲卫里拨出来的。 前营三百来號人稀稀拉拉地站著,队形凌乱。 苏章见状,板著脸训斥了几句。 苏都候大家还是认的,所以几个队头赶紧呼喝著整理队形,才有了个样子。 “从今天起,刘台就是你们前营的副將!刘副將年少有为,勇猛过人,今后当好生听从將令,可都听到了?” 苏章大声说道。 “听到了!”一眾军士一边答道,一边斜睨著眼看著队伍前头的少年,满脸不屑。 眾人看刘台如此年轻,心想又是哪个將官子来闹著玩了,故而都漫不经心。 苏章见状也不点破,军中最重勇士。以刘台的本事,自会让这些大头兵服服帖帖。 苏章交代了几句后便即离去。 苏章一走,军士们又恢復原样,队不成队。 刘台见状露出冷笑。 晚唐武人出了名的桀驁,只是自己可也不是吃素的,跟我耍横,哼哼。 刘台先是和六个队头认识了一下,六人分別是黎国华、莫有新、邓博、聂大伟、吴力雄和李永金。 “诸位弟兄,本將今日入了前营,那大伙就是自己人了。” “我初来乍到,大伙估计还不了解我。我可以先和诸位保证,本將绝不会亏待自己人!空口无凭,大伙可以看日后我的行动。” “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求你们一要对我忠诚,二要服从命令,三要遵守军纪,战时要勇猛向前,奋力杀敌。” “若违反这几条,那就不是自己人,就別怪我心狠了!” 此时天上恰好一群鸟飞过,刘台迅速弯弓搭箭,连珠三箭射出! “便有如此鸟!”刘台话声刚落,三只鸟儿的尸体就砰砰砰的三声掉到地上。 眾军士见识到刘台神射,都目露惊色,纷纷收起脸上玩味的表情,站直了身体,一时鸦雀无声。 “副將神射!我等必遵从將令,莫敢有违!”瘦高个的邓博当先抱拳响应道。 “我等必遵从將令,莫敢有违!” 有人带了头,又被刘台箭法所慑,眾人顿时一起喊道。 “很好!本將近期將补齐营中军士缺额,尔后与大伙一起操练,同吃同住,並拣选表现出色者充当队正火长等职位。” “一句话,你等不负我,我亦必不负你!好了,散去吧!” 眾人应了一声,三三两两低语著离去。 刘台也进到自己帐中坐下。 方才自己暂时震住了他们,当趁热打铁,想个法子彻底收服他们才行。 刘台思索良久,决定人员满编后,当即试一试。 021 训练 申时,刺史府书房。 刘台和刘隱谈论了今天的军营见闻和感受。 “凡事开头难,不过我相信二弟必然可以练出一支精兵!”刘隱鼓励道。 “大兄放心,我不会半途而废的。” “这是今日苏章送来的擬封赏的將士,你也看看。”说罢,刘隱递过来两三张纸。 刘台接过一看,见上面写了许多將士姓名。刘台粗粗瀏览一遍,便想还给刘隱。 忽然在一张纸上看到“梁克贞”,脑中一闪,这不是南汉那个大將的名字嘛? 是同一个人吗? 寧可认错,也不能放过! “大兄,这个梁克贞我想要到我的营里。”刘台伸手指著梁克贞名字,和刘隱说道。 刘隱凑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伍长升队正,遂问道:“二弟看中他什么了?” 刘台答道:“他那个伍就他一人活下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了水寇的消息。” “我料定他必有过人之处。我那个营如今重建,正缺人呢。” 刘隱不置可否:“那你自去向苏章討要便是。” 这时,陈璫推门而入,左手还抓著一只信鸽。 “镇副,广州来消息了!”陈璫边说边將信鸽递给刘隱。 刘隱刘台对视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的想法,怎么来得这么快? 刘台伸手接过信鸽,从腿上竹筒中取出一捲纸条,递给刘隱,又將信鸽送还陈璫。 刘隱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字“广帅使者明日启程”。 刘隱看完將纸条递给刘台,待刘台看过后,刘隱问道:“二弟以为如何?” “大兄,我还是白天的看法,这使者必是来送告身的!” “使者出发如此迅速,想必广帅很是看重大兄!” 刘隱微微笑道:“二弟真会说好话。横竖还有几天,届时便能揭晓了。” “兄长放宽心便是。” 刘台又向刘隱提了一下自己想在营里革新军制的事。 刘隱略问了问,觉得没什么风险,便没有阻拦。 二人又聊了聊,刘台从书房离开,回到自己院子,这里还有一个人等待他处置呢。 不多时,苏成將陈元方那个徒弟带了过来。 许是这几个时辰间想明白了,倒比白天时镇定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刘台问道。 “小人叫张平,开建县人。” “跟著陈良医多久了?” “四年多了。” “时间也不短了啊。医术如何?” “小人自觉尚可。” “你可知你所为是要掉脑袋的?” “知道,却也没得选择。” “那你觉得我把你要过来是做什么?” “小人不知。但小人想求个活命的机会!”说罢跪在地上磕头。 “机会我会给你。但从此以后,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可能做到?” “小人自当唯阿郎之命是从!”张平立马改了称呼,激动道。 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任谁也没法淡定。 “先下去吧,回头自会再找你。” 张平领命退下。 刘台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但是一时半会也没想明白。 且容后再说了。刘台心想。 第二天,刘台又早早来到军营。 和军士们一起吃过饭后,开始了操练。 刘台特意安排今天练箭,又在眾人面前出了一迴风头,眾人对刘台的神射已经是心服口服。 神色举止愈发恭敬。 正操练间,苏章唤人来说,庞纶回来了,请刘台到帐中一见。 刘台让眾人继续操练,跟著去到了苏章帐里。 “见过二郎君!”庞纶见刘台进帐,当即行礼。 “庞將军!” 刘台也热情回礼道:“我如今执掌水军前营,你我同在军中,今后还要多多来往啊!” “自当如此!” 苏章插话道:“庞副將,你走这几日,刘副將可是从未问过你何时归来,对你信任得很。” “某必不负都候、二郎君的信任!” 寒暄过后,庞纶自去安顿不提。 刘台趁机向苏章提出要梁克贞之事。 苏章虽有些意外,但听到刘隱已经答应,便也只好割爱,等前营人员到位了让梁克贞前去报到。 “刘副將眼力不错,梁克贞是个好苗子,值得培养。”苏章提醒道。 “都候放心,必不会耽误了他!”刘台斩钉截铁地道。 从苏章反应来看,刘台愈发確定自己没有找错人,心中高兴得很。 千军易得,一將难求啊! 刘台告別苏章,接著回去操练士卒。 弓箭是水军交战的主要手段之一,需要著重操练。 前营这些人,箭法倒也还行,看来之前李波也没少操练。就是水平参差不齐,还得练。 中午时分,刘台和军士们一起吃午饭。出操的时候,消耗加大,从一日两餐变成一日三餐。 国朝军制,军士每日口粮2升,换算成现在,约2.4斤,足够满足每日的基本能量需求。 封州產稻米,故而军粮也以大米为主。配点醃菜咸鱼,军士吃得也算不错了。 岭南临海,郁水入海口东西两岸多有盐场或盐柵,盛產海盐。 除供给本地外,更远销內地,专门设有盐官管理。 封州船运发达,来往盐货极多,不管是官盐还是私盐。故而封州將士吃饭是不差盐的。 將士操练辛苦,缺少盐分补充可不行。 刘台听闻私盐利润极高,大大小小的盐梟都是赚得盆满钵满。 待日后倒也可以打打这盐运的主意。 吃完饭歇息完毕,刘台又带著跑操。 跑到后面,也就四五公里的样子,发现不仅队形没了,还有好多掉队的士卒。 这体能可不行啊!难道是船坐多了,下肢退化了? 就这样,上了岸估计也干不了啥了。 没说的,继续练。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不服?憋著!要么滚蛋!吃了这碗饭,就得把碗端好了! 等到放操,三百人一大半坐倒在地,揉按双腿,叫苦不叠。 几个队头见刘台面色不预,赶紧过来。 这一天操练下来,见刘台仍气定神閒,也是暗暗佩服,越发觉得自家这个副將不简单。 “將军,弟兄们往日都是操舟入水训练多,今日骤然训练腿脚,一时有些跟不上,您多担待。” 黎国华解释道。 “是啊,將军,若是操舟入水,弟兄们绝不含糊。” “下次就请將军看看弟兄们的水上功夫。” 其他人也跟著帮衬说道。 刘台自己也明白,要让他们马上登陆能战,那实在也是强人所难。 当下开顏道:“诸位兄弟说的是,那下次就练练水上功夫。” 接著又道:“你们將弟兄们喊起来,一会本將给大伙示范拉伸一下,免得明日下不了床。” 几人虽不知刘台口中的拉伸是什么意思,但也还是依令將军士们叫了起来。 不一会,军士们列队完毕。 刘台带著苏成几个人,又是弓步压腿,又是站立下腰,又是手拉脚尖单脚站立,等等放鬆动作。 一眾军士看著这些怪异姿势,都是摸不著头脑。 有几人照著做了后,发现腿脚酸痛確实有所缓解,便赶紧招呼身边人一起做。 没多久,几百號人都在做了。 几组动作下来,眾人均感觉不错,对这些怪异动作称讚有加。 “以后操练结束后,大伙都要这么拉伸。这样能缓解操练后的身体疲劳,减少受伤风险。” 刘台適时说道。 “遵命!”有好处的事,眾人自然不会不干。 “都散了吧!” 晚饭时分,刘台又和队头们坐在一起。几人边吃边聊,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將军,明日弟兄们不出操,不知可有其他安排?”邓博问道。 其他人闻言也都看著刘台。 “明日早饭过后,將弟兄们集结起来,我已经给你们做了安排。” 见他们还想问,刘台直接道:“你们也別问了,明日自然揭晓。” 022 铁人三项 第二天,军士们吃了饭,在队头带领下列好了队。 刘台站在队列前,朗声说道:“前日本將说过,既在一营,即为自己人。” “自己人,那就得多考虑多上心。” “本將初来乍到,一时半会也没什么能给大伙。” “今日,便先给大伙置一名军医,方便大伙瞧病。” “这是张平,师从名医多年,医术了得。”刘台指著张平道。 “今后眾手足有个头疼脑热,不出营即可医治,无需诊金!” “往后也会挑选几个有天分的,跟在张军医身边学习。” “当兵上阵杀敌,此乃本分。刀枪无眼,死伤也在所避免。” “本將置这些医工,也是想弟兄们在战场上能更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如今张平一人,接诊不能太多,上下半天各限十人。头一天没排上,可预约第二天。” “大伙就诊时务必遵守秩序,如有闹事者,取消就诊资格。” “可都听好了?” “听好了!多谢將军!” “將军仁义,没说的,有不遵守规矩的,大伙一块揍他娘的!” “將军替我们想得那么周到,咱们还不好好卖命,那还是人吗?” 眾军士七嘴八舌表达感谢。 如果训练场上得到的是威,如今刘台得到的则是信。有了威信,才算是初步立足了。 “今日本將没有安排,大伙听从各自队头行事。午后,诸队头来我帐里议事。散了吧!” 刘台回帐,军士们都冲张平而去。好在各队头喊著维持秩序,才没有乱套。 午后,六位队头来到刘台帐里。 刘台简要说了说补充兵员的事,让他们约束手下军士,勿要生事。 几个队头忙不叠应下。 这两日相处下来,他们发觉刘台不仅身手好,更兼仁义,这样的上官可不好遇到。 所以也都极为配合。 当晚刘台就宿在了营里。睡下前,专门去找了张平,问他可还支应得下来。 张平別的没说什么,倒是提到药材消耗问题。若是每日都有十人来就诊,怕是很快就没了。 刘台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想的是不会有那么多人需要用药。 总共才三百號人,总不能都是病號吧? 这是第一天,往后来就诊的人自然就少了。不过他也答应会多备些药材。 离开张平那里,刘台又在营地巡逻了一圈。 回到营地后,又思考了一阵后续的训练事宜后就寢。 一夜无话。 腊月十二,这是商定的截止归营的最后一日。 经统计,步军回来五百六十余人,水军回来约百人。 刘台將水军领回军营,又从辅兵营和水寇俘虏中挑选了百余人,算是凑够了一营的人数。 顺便把梁克贞也带走,让他领了一队人。 除了梁克贞这一队,新设的三队队正分別是黄平、孔德胜和潘瑞。 黄孔二人是原来梧州水军队正,潘瑞则是辅兵营里的队正。 刘台又將之前说的要求复述了一遍。 如今人员齐整,可以开始整活了! 腊月十三,又到了出操的日子。 五百人列队完毕,刘台宣布今日操练內容:上午操舟,下午体能。 操舟刘台定的是从军营到水口,再返回。 此时前营加上亲兵有五百多人,排队上船,费了一番功夫,才登船完毕,朝水口驶去。 刘台站在艨艟船头,看著船队在贺水中行驶。 艨艟居中,小船居於两侧,依阵势前行。 偶有小船穿插前进,只见船只进退自如,足见操舟技能过硬。 新加入的四队,也都是常年在水上,操舟自也不在话下。稍微磨合下,也融合得挺好。 刘台对水战一窍不通,此刻就纯是观察学习。 见水军阵仗熟练,队头们没有夸大,心中也是高兴。 儘管是冬季枯水期,贺水下游水量仍然乐观。船队顺风顺水,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水口。 水口处暗流涌动,更是考验操舟技巧。 只见各船上呼喝声响起,指挥船员调整方向、速度,躲避其他船只。 船队有条不紊的经过水口,驶入郁水。在郁水上掉头后,逆流重新驶入贺水。 此刻逆水逆风,可就没有那么轻鬆了。各船先是卸下船帆,接著桨櫓齐动,操动船只前行。 好在贺水下游地形较为平缓,船只逆行起来也没有太过吃力。 据说在上游一些峡口,则需要縴夫帮助方能逆行。 来时容易回时难,大约了一个时辰,船队才回到军营。 船队依次泊岸,眾人登岸列队。 黎国华六人眼巴巴地瞅著刘台,表情丰富,求表扬的心態很是明显。 毕竟上次可是被刘台看轻了。 刘台暗暗好笑,朗声道:“今日见识了弟兄们的水上功夫,著实不错!” “但弟兄们不可懈怠,当常练常新,磨炼技艺,再上一层楼!” “大伙先去用饭,休整完毕后,未时集结,开始体能训练。散了吧!” 眾军士得了肯定,优哉游哉地自去用饭。 如果他们此刻知道下午会面临什么样的操练,也许就笑不出来了。 未时,眾人准时集结完毕。 “前面见识了大伙的操舟技艺,我很是满意。希望接下来你们的体能训练也能给我惊喜。” “下午体能训练共有三项內容。” “先是游水横渡贺水一个来回,上岸后再绕著营地跑五里地,跑完再射三十支箭。” 刘台话音刚落,军士们就炸开了锅! “这大冷天的还要下水啊?冻坏了怎么办?” “这又是游水又是跑又是射的,谁吃得消啊?” “之前刚划了一个时辰桨呢,这会哪还有劲啊!” “前几日还觉得副將仁义,现在看来是看错了……” 军士们议论纷纷,甚至有桀驁不驯的在大骂了。这年头,这些武夫都被惯坏了! “肃静!”刘台怒吼一声。 他心里也很不爽,尼玛,已经减轻强度了好吗?还踏马这样!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眾军士听到,收下了声音。毕竟之前刘台的神射还是很震撼的。 但也有那胆肥的,还在喋喋不休。 刘台话不多说,抽出一箭射出,当场撂倒! 眾人没想到刘台真就下死手,顿时鸦雀无声。 被射倒那汉子乃是梧州新入营的,没有见识过刘台的箭法。 还有几个梧州来的本想发作,被同伴拦住。 “本將之前说过,要忠诚!要服从!要守纪!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吗?!” “平时操练多出力,战时方能少流血!这点简单的道理不知道吗?” “作战时敌人会因为天冷放过你吗?” “天气寒冷,本將已经嘱咐了烧好了薑汤,上岸后就喝,冻不坏你们!” “本將会和你们一起练!完不成训练量的,明日加练,直到完成为止。听清了吗?” “还有谁有反对意见?” 眾人不吱声。 “好!有没有哪位兄弟想和本將一起率先入水的?”刘台高声问道。 “有!”苏成带著亲卫站了出来。梁克贞也站了出来。 接著又陆陆续续有人站了出来,几个队头都在列。 “很好!都是勇士!”刘台带著人来到水边,活动一番后脱去衣服,跳入贺水中。 儘管此时气温较高,贺水依然冰凉得很。 好在此时河面不宽,也就三百米左右,来回六百米,不算很多。 刘台领著眾人游向对岸,到岸后又游了回来。 河里也停有船只,隨时准备营救体力不支的人。 好在眾人水性都不错,没有需要搭救的。 刘台率先登上了岸,取过一碗薑汤喝下,擦乾身子后,穿上衣服。 刘台身后,苏成、梁克贞、邓博几人前后脚上岸。 等到眾人都上岸穿好衣服,刘台又领著开始跑了起来。 眾人方才饮了热薑汤,现在跑一会,就觉身体暖和了起来,脚步也跑得轻快了些。 五里地很快结束,刘台一马当先,取过弓箭,一鼓作气射完一袋箭。 紧接著,苏成、梁克贞也完成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完成。 第一批,全部完成! 023 初显成效 虽说第一批都完成训练內容,但也是水平参差不齐。 厉害的,能跟上刘台的节奏,如苏成、梁克贞、邓博等人。 大多是中规中矩的。少部分是有点勉强的,虽说射完三十支箭,但命中率感人。 这也正常,毕竟是第一次这样练。要是都牛得不行,那才是见鬼了。 有了第一批做示范,后续就顺利进行了。 这些人水性都没问题,虽然天冷了些,游个来回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接著后面的两项,对他们就確实有难度了。 最终五百多號人,有將近一百號人没完成任务,到最后是怎么也拉不开弓。 训练结束,刘台又指挥眾人做好拉伸,而后给眾人训话。 “今日是头一次做这种操练,大伙表现还不错,以后练多了,自然水平就上来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训练?当然是为了更好地保命!” 说罢,刘台让梁克贞出列,站到前面。 刘台指著梁克贞说:“刚才操练大伙都看到了吧,这是梁克贞,是前几个完成操练的。” “前几日的战斗,想必大伙都知道了。梁克贞那个伍五个人,就他一个人留得性命。” “我们今日操练还脱了衣裳,梁克贞那天跳到贺水里,那可是全副武装,比我们操练还要难。” 听到这里,眾军士都看著梁克贞,若有所思。 说再多也不如现身说法管用。 有身边这个例子,再想到性命攸关,眾人心里觉得这操练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还是那句话,操练时多出力,作战时多一分生机!”刘台接著说道。 “今日没完成的,明天不得休息,继续练习,直到完成!” “本將知道大伙操练辛苦,晚上特地给大伙加餐,燉肉!” 听到晚餐有肉,眾军士终於恢復了些生气。 刘台又交代,如感觉身体有不舒服的,前去找张平诊治,隨即让眾人解散。 吃晚饭时,刘台又到军士间转了转,和眾人聊一聊,了解一下情况。 训练场上可以冷酷无情,生活上还是要多关照关照手下人。 毕竟刘台也害怕这些人造反,在睡梦中丟了脑袋。 第二天,张平那里收治了七八个发热的军士,人数不多,看来这些武夫的身体总体还行。 下午,昨日未完成的军士继续操练。那些不参与的则在一旁围观。 也不知是哪个先提起的,结果各队都在给自己队员打气甚至施压,气氛比昨日激烈很多。 参训者受这刺激,有些表现更好,有些则表现更差。 刘台在一边旁观,也不阻拦,他也乐见各队之间能有所竞爭。 有竞爭才有动力嘛。 他甚至想,回头乾脆搞个排名榜单出来。 前列的给予奖励,激发一下操练热情,提高操练效果。 所有人员轮完后,还有四十余人没合格。 这时就能看出差距来了。 邓博和吴力雄两个队,全部过关,邓吴二人嘴都咧到耳朵了要。 原来的黎国华等四队,每个队里也就三四个人还没过关,其实表现也不错。 但是看到邓、吴二人得意的样子,黎国华几人不由对那几个没过关的怒目相向。 黄平、孔德胜两队表现也不错,各有四人还没过关。 黄、孔二人见差距不大,也是较为满意,脸上比较淡定。 辅兵和水寇俘虏组建的两队就比较难看了,各有十个左右没过关。 梁克贞和潘瑞自然脸上掛不住,却也没有办法,毕竟先天不足缺乏锻炼。 待拉伸完毕,刘台又来训话。 “今日观大伙热情高涨,本將觉得甚好。” “既是操练,当然会分高下。想来也没人愿意垫底,当兵的,没点血性怎么行?” “你们也別看梁克贞和潘瑞两队表现差,就笑话人家。” “人家以往操练可没你们多。你们要是心存侥倖,保不齐哪天就被他们超过了。” 刘台顺便帮梁克贞潘瑞二人解释解释,不能太伤了士气不是。 “邓博吴力雄两队,表现得好,本將高兴,每队赏肉五斤,给你们加餐!” 邓、吴二队欢呼:“多谢將军!” 黎国华等几队,羡慕不已。 有那脾气暴躁的,要不是有將官在,都差点要去打那些没过关的了。 刘台赶紧瞪眼阻止他们。 补充道:“你们几队可不准为难没过关的弟兄,而是应该想办法帮助他们!” “平时互相帮助,上了战场,才能互相把后背託付给这些兄弟,这也是操练的应有之义!” “都记住了?” “记住了!” 腊月十五中午,继续操练。 这一次剩下的八队都卯足了劲,谁也不想当垫底的。 那阵势,有点后世运动会感觉了。 刘台看了露出蜜汁微笑,看来以后真可以搞个军营运动会,帮助这些杀才释放释放压力。 这次一开始就有白热化的趋势,四十几人一齐入水,浪飞溅。 岸上打气声吶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也就邓博、吴力雄两队人是纯属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到处起鬨拱火。 刘台营里连日动静不小,自然也引起了其他营的注意,许多军士前来围观这新式操练。 水军后营的副將吴榕甚至亲来察看,想看看刘台在搞什么名堂。 四十几人水性都差不多,没拉开距离。很快上了岸,开始跑起来。 这下子,助威声更大了。 特別是黎国华等四队,那架势,恨不得以身代替。 五里地下来,莫有新队里的人率先结束,开始射箭。其他几队也不甘落后,陆续跑完。 不出意外,梁克贞潘瑞队仍然是最后跑完。 射箭环节,打气声仍然不绝於耳。 三十支箭很快射完,不成想李永金队后来居上,率先完成,惹得围观的伙伴一阵呼喝。 接著是莫有新队、黎国华队、聂大伟队。黄平队和孔德胜队同时完成。 到最后,就只剩潘瑞队和梁克贞队。 潘队和梁队的队员,眼见著体力不支了,却还是咬牙坚持著。 围观的军士看著,没了看笑话的心思,被他们的坚持触动,纷纷出声鼓舞助威。 潘队最终先於梁队完成。 等到梁队最后一个军士射出最后一箭,整个营地爆发震天呼喊声,气势惊人! 刘台也为之感染,他也不知道昨日回去后,各队都做了什么,今日竟然四十余人全都完成了! 这真是没想到! 吴榕在一边看著,脸色震动,显然被前营的气势所撼。 短短几日,刘台就把前营成功捏合在了一起! 不简单啊!吴榕看著刘台,心里暗想。 等到拉伸结束,刘台又上前训话,称讚鼓励了一番。 当然,最重要的是又给军士们加餐了! 也就刘台了,换了別的副將,去哪里搞那么多肉去! 就是不知道別的营的副將压力大不大了。 操练在军士的欢呼声中圆满落下帷幕。 刘台心里鬆一口气,这三日,可算基本达成了预期,可以谋划下一步了。 024 连长与养猪 腊月十六,又是全体操练的日子。 有了前几日的铺垫,现在大伙对操练的热情正高。 刘台当然是要趁热打铁了,於是在操练前宣布,將在营里新设连长一职。 现有的十个队改编成九个队,三队成一连。 连长將在现有队正里选拔,既看队正的个人操练成绩,也看队里的整体表现。 一个月后將宣布结果。 宣布完毕,十个队头心里都活泛起来,跃跃欲试。 警惕的眼神互相打量著,心里对比著潜在的对手。 刘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新设连长,也是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 如现在般,手底下十个队正,控制起来比较困难。 有了连长,就可以通过控制连长去控制下面的队正,效率更高。 简单训话后,操练开始。 上午依旧是水上操舟训练。这是水军的立身之本,可不能丟了。 不管是原来封州的水军,还是梧州投靠过来的水军,抑或是俘虏的水寇,操舟技艺都是不错的。 再加上队头的督促,更是不敢懈怠,行舟十分顺利。阵型和前次相比,更加严整。 下午的三项训练也进行的很顺利,各队都想著在这块训练中出彩,故而十分用劲。 这次三项保持了昨日的全过成绩,完成的时间也比昨日有所提高。 再多来几次,想必就能相当大程度提高成绩。 到时候,刘台就可以计时了,更加客观的展现各队的训练水平,也顺便再刺激一下他们。 人的潜能总是需要刺激才能更好发挥出来。 操练结束,眾人很自觉地就开始拉伸起来。 人嘛,有好处的事,不需要別人督促也会积极地去做。除非是傻。 拉伸完了,眾人又等著刘台来训话了。 其实等著训话是假,等著训话后面的加餐是真。 现在他们已经建立起这种期待了。 刘台若是说今天不加餐,这训练的热情,不说马上冰消雪融,起码也得掉一半! 刘台心里也清楚,所以还是顺著大伙的意愿说了加餐。 听著大伙的欢呼声,刘台其实心里著急,这么下去,得需要多少肉啊?去哪找去! 发愁啊!但没办法,你又要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马儿是要尥蹶子的! 这些大头兵可不比日后的牛马,任劳任怨。 对他们而言,不满足他们要求,杀上司的事太正常了。 得想办法解决啊! 刘台心事重重地让各队解散,回到了城里。 夜里,刘隱刘台兄弟在书房说话。 “二弟,听说你搞的那个新式操练,搞得很不错啊。” 刘隱也听说了刘台近日在军营的作为,对刘台的新式操练也是有些好奇。 “效果还行。”刘台咧嘴一笑,將大致情况和刘隱匯报了一下。 刘隱听得点点头,高兴道:“二弟果然是有军旅之才啊!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儘管直言。” “正有一事要向大兄求助。” 刘台趁机说道:“如今操练上了强度,消耗也是甚大!特別是肉食!” “所以我想著,是不是在州里办个养猪场,好解决肉食供应的问题!” “肉食有了保障,就能放开了操练。” “假以时日,我们封州军士们的技艺水平和战斗力还能再上一层楼!” “至於猪倌嘛,前次不是有增加好些官奴嘛?” “那些妇女孩童,重活干不了,养猪是不是应该能行?” 刘台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训练和打仗,那就是烧钱烧后勤的事啊! 没有財物的保障,什么精兵强將都是空中楼阁,无从谈起。 远的如诸葛亮北伐,凭益州一州之地,支持七次北伐。 那也是诸葛亮大力抓经济才能支撑起来,否则早就崩了。 近的就说海军下饺子,没有雄厚的国力做后盾,能下得起吗?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刘台说的这些,刘隱也深以为然。 当下重重点头道:“此事重要!明日我就和韦司马说,让他抓紧操办起来!” 国朝经济繁荣,养猪业也很兴旺,官方养猪这事,一点不稀奇。 据记载,当时长安司农寺就养有“官豕三千”。 对封州而言,不说养三千头猪,养个几百头也能大大提高將士们的伙食。 制约养猪发展的最大问题,不在於人手,而在於餵养,或者说饲料。 刘台前世是农村出身,知道如果纯用粮食餵猪,那猪的长膘速度就会慢很多。 而且粮食消耗也很大,投入產出比不高。 所以小时候刘台没少去割猪草作为补充。 只可惜水浮莲和地瓜都还没有传入,不然这两样倒是餵猪的好料。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封州临水,水草等水生作物多,这些也都可用於餵猪。 还有就是马齿莧,这玩意儿长得快,而且不需要多少精力,易活耐旱。 割下来和糠麩一起发酵,也是餵猪的绝佳饲料。 刘台默默想著,决定派人去找找,回头再託名从农书上看来的,再和刘隱说。 “算了算时间,广帅的使者应该也就这两日要来了。”刘隱岔开话题道。 初十齣发,今天已经是十六了,明天如果没到,后天怎么也该到了。 “是啊,大兄,那我们需不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刘台顺著刘隱的话问道。 刘台猜想,使者除了送来节度使府衙的任命,多半也要负责打探了解封州的情况。 不然广州去了不好匯报。 所以刘台觉得有必要向使者展示一下实力,秀一秀肌肉。 “二弟说的是,为兄这两日也正在想此事。” “依你之见,若是让使者去参访军营,是向他展示全部好,还是展示一部分好?” 刘隱现在没想好要不要完全展示封州的实力。 展示多了,怕惹来广州的忌惮和戒备,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展示少了,又怕广州方面忽视自己的力量,不正视自己的需求。 有点像是异地恋的男女,怕对方不理自己,当自己是空气。 又怕对方太关注自己,束缚防备著自己,限制自己的自由。 “大兄,我以为当儘量全部展示!甚至夸大些我们的实力!” 刘台提出了一个会让刘隱觉得大胆的建议。 刘隱不知道后面的事,自然是会顾虑重重。但刘台不同,他是知道刘崇龟对封州的態度的。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展示自己的肌肉,促使广州那边更加想和封州维持好关係。 刘隱果然略显意外,面露疑惑地问道:“二弟此议是何考虑?” 在刘隱心里,其实是偏向於韜晦一些的。 毕竟封州刚和梧州闹了齷齪,要是广州再给自己上点眼药,可是会有些麻烦。 刘台装作不知道后续的样子,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大兄,我是这么想的。” “如今天下大乱,纷爭不休,局势变幻莫测。” “在这关头,任谁都会想给自己给家族多谋划一条出路。” “广帅家族兴旺,自己又出镇一方,想来更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封州地处衝要,大兄又年少有为,前有韦公慧眼识父亲,安知广帅不会重演韦公旧事呢?” “此次使者前来,必肩负探听虚实之责。” “既如此,则索性充分展示封州的实力,让他看个够!助推广帅一把,帮他下定决心!” 刘隱听完,眼神逐渐坚定。 “就依二弟所言!” 腊月十七,广州的使者终於到了封州。 025 一见如故(上) 腊月十七,午时中,封州城南门。 刘隱带著卢映祥、韦寻、苏章、刘台、陈璫等一眾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刘濬。 刘濬之前刚登岸不久,码头上的守卒一边赶紧快马通知州衙,一边护送刘濬进城。 刘濬看到城门口一群人侯著他,也早早下了马,快步走到近前。 “刘隱率封州文武恭迎尊使!” 刘隱打量了刘濬几眼,见刘濬一表人才,心下暗生好感,上前两步行礼道。 刘濬亦认真瞧了瞧刘隱。 看到“一夕平乱”的刘隱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又如此年轻,也在心里暗暗称奇。 刘濬回了一礼,带著歉意道:“怎敢劳动少使君和诸位在此迎候?刘濬心下何安?” 刘隱微笑道:“尊使见外了!尊使远道而来,舟船劳顿,一路颇为辛苦,我等自当前来迎迓。” 说著把眾人介绍了一遍。 “濬见过诸位贤达!”刘濬向著眾人团团作了一揖。 眾人见刘濬语气谦逊、礼数周到,心下生喜,也都客客气气地给刘濬回礼。 “尊使,城外风大,我们不如先进城吧!”眾人见礼后,刘隱对刘濬说道。 刘濬欣然回道:“自当从命,少使君请!” “尊使请!”说罢,刘隱率先翻身上马,隨即吩咐军士扶刘濬上马。 等著眾人上马完毕,刘隱和刘濬並驾齐驱,骑著马缓缓朝州衙走去。 “尊使,广帅近来可好?”刘隱问道。 “有劳少使君掛念,大阿耶一切都好!”刘濬答道。 刘隱这才知道刘濬原来是刘崇龟侄子,不由对刘台所言又信了几分。 刘隱先和刘台对视了一眼,接著夸讚道:“难怪尊使雅量非常、气度不凡,原是家学渊源,失敬失敬!” “少使君谬讚,寒家之中,濬最不肖,愧不敢当少使君所言!”刘濬谦虚道。 几人一边谈著一边远去。 一路行来,刘濬边走边看,但见城內秩序井然,商铺生意繁忙,不由又对刘隱高看一些。 来到州衙门口,刘濬又见甲士威武雄壮,盔甲鲜明。 再想到方才码头和城门处的军士也是军容整齐,心里又將对封州实力的观感暗暗拔高了些。 几人下了马,朝院內走去,在大厅分宾主坐定。 下人们奉上茶水,几人一边寒暄一边泡茶,各自饮过茶后,开始进入正题。 “此次濬代表节帅前来,首要是来弔唁故使君刘公。”刘濬以略显沉痛的语气转过头对刘隱说道。 “刘使君猝然长逝,节帅接告后,悲悼不已。抚案喟然嘆曰:岭南失一柱石矣!” “濬临行前,又嘱咐我务必將他的哀思转达给诸位,还请节哀顺变!” 刘隱闻言略微离座,拱手朝东感谢道:“多谢大帅关怀,请尊使转告大帅,刘隱和寒家不胜感激!” 刘濬点点头又接著道:“节帅常言,刘使君治封州十二年,政绩斐然,功勋卓著,实乃我辈楷模。” “濬缘慳一面,引以为憾事!” “但今日得见少使君及二郎君英年才俊之姿,亦可遥想使君的风采,濬亦不虚此行矣!” “尊使谬讚,隱和舍弟愧不敢当!我们兄弟年少无知,正要大帅和尊使多多提点关照!” “若能得尊使耳提面命,隱喜不自胜也!” 面对刘濬的夸讚,刘隱还能怎么办,只好拼命自谦,又回赞了刘濬。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终於进入下一个话题。 “濬此来,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代节帅前来了解前番贼子作乱事宜。” 刘濬看了屋里眾人一眼,斟酌道。 “节帅闻报封州乱起,先是心中大怒,见少使君迅速平息乱局,又心怀大慰。” “当著我的面,不停称讚少使君英雄了得。此间事,还望少使君详述,我也好回去交差。” “此乃本分,我等正要详细稟报。”刘隱遂按照之前议定的口径將相关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刘濬听刘隱所述,和之前上报的也没有多大区別,哪还不知刘隱有所保留。 但他也明白,光凭两句话就让刘隱坦白,那也太天真了。 反正自己还会在封州多盘桓几日,倒也不急在一时。 所以刘濬也不说破,就此轻轻揭过。 刘隱见刘濬也不追根究底,省去了一些麻烦,心下也是又对他增加了一些好感。 接著刘濬又说出了第三项任务。 只见刘濬取出相关文书,递与刘隱道: “节帅很是欣赏少使君,特任命你为帅府右都押牙兼领贺水镇遏使,权知封州!” 刘隱起身离座,躬身双手接过,展开看过后放在一边。 接著再次拱手向东方行礼,诚恳谢道:“承蒙大帅抬爱,隱必尽忠职守,不辜负大帅期望!” 说完,刘隱又看了刘台一眼,对他准確预测投去讚许的目光。 刘台见现实发展和歷史一样,也是放下了心。这几日,他生怕歷史发生变化,从而不知所措。 “恭贺镇將!”厅里眾人见状也是喜上眉梢,纷纷离座道贺。 有了镇遏使的头衔,刘隱在封州的地位就更稳固了。至於权知何时转正,他们並不担心。 有军权在手,行政权如何也难分割出去。 刘濬这时解释道:“刺史一职,帅府需报朝廷授予,尚需时日。” 接著也向刘隱道贺:“镇使年轻有为,弱冠之年即镇守一方,实在令人钦羡感佩!” “尊使之言,隱惶恐不敢当啊!今日局面,全仰赖上有大帅关怀,下有诸贤达齐心协助。” 刘隱谦虚道。 “镇使何必过谦!” 刘濬道:“方才濬一路走来,见甲士雄壮,百姓、商户秩序井然,足见镇使能力矣!” 眾人又在客厅相互交流一阵,直到申时,一起前去用餐。 宴会气氛融洽,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宾主尽欢。酒酣耳热之际,刘隱刘濬已以兄弟相称。 宴会结束后,关係又亲切了不少,刘隱遂请刘濬到书房继续交流,只余刘台作陪。 几人用过茶之后,打开了话匣子。 刘隱首先问道:“伯深兄常伴大帅左右,想必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不知可有何高见?” 刘濬谦虚道:“倒也称不上高见,不过贤弟既然见问,那我姑且一说,贤弟姑且一听?”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伯深兄请畅所欲言!”刘隱赶紧道。 封州地处偏僻,武力可观,文人却是不足。 平日里刘隱也就只能和卢映祥、韦寻、刘台等人探討探討时政。 但眾人间探討多了,也容易陷入老生常谈的境地,难以出新。 如今好不容易有外人到来,而且是节度使的贴身高级幕僚。 刘隱著实是发自內心地想多听听意见,好启发自己。 兼听而明嘛! 026 一见如故(下) 书房里,刘濬感受到刘隱诚心,也不拐弯抹角。 “以我观之,方今多事之秋,正是如贤弟这般的英雄用武之地!” “岭南远离朝堂,与中原隔绝,此原为劣势。但如今却因此远离纷爭,反倒成为一大优势!” “中原动盪,百姓商贾士人流离失所者眾多。” “贤弟应趁此良机,大力招抚南下避乱的士民,充实人口,选贤任能。” “力行屯田之法,开荒田,兴水利,充实仓廩。” “剿除匪贼,打击兼併,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则民可安居乐业。” “畅通商路,广积钱粮,修缮甲戈,锻造精兵,则足以威慑一方。” “假以时日,封州必然成为岭南有数之强州。若天下有变,岂不能效昔日陈武,创一番伟业?” 刘濬口中的陈武,乃是南朝陈武帝陈霸先是也。 刘台一边听著,一边在心里默默对比自己的想法,发现自己竟与刘濬不谋而合。 刘台又留心刘隱面色,见自己兄长也是颇为认可。 当刘濬说完最后一句,刘台心道,若真能像陈霸先般,势如破竹占据江南,倒也真是好事。 只是时与势均大不同矣! 刘隱则面色一变,赶紧道:“伯深兄醉矣!隱安能学陈霸先所为?” “异日若真天下有变,隱必帅封州之兵,勤王护驾,匡扶社稷!” 刘濬闻言,挥手反驳道:“贤弟无需如此!君岂是胸无大志之人?” 接著嘆息道:“愚兄避居岭南,冷眼旁观多年,潜心修业以待一雄主,可惜未见英雄。” “以为將客死他乡,碌碌无为矣!” “直至今日得见贤弟,一见如故,喜不自胜,实愿將此生所学辅佐贤弟成一番事业也!” 刘濬略显激动地看著刘隱道。 刘隱向来谨慎,甚而多疑,又岂会轻易承认心中的想法? 当下继续否认道:“伯深兄错爱,隱大为感激!” “只是我实无此等野心,只愿一心为陛下为大帅守土尽责,如此而已!” 见刘隱依然防著自己,刘濬怫然不悦道:“我以真心相待,贤弟何如此见疑耶?” “既如此,恕濬交浅言深,全当我酒后胡言!告辞!” 说罢起身离座就往外走去。 刘台见好好的,二人就要谈崩,赶紧站起来拦住刘濬,劝道:“尊使息怒!还请留步!” 刘濬见刘台拦住自己,便也顺势停下,问道:“元达以为我方才所言如何?” 刘台诚恳道:“尊使所言,台句句入心,深以为然!正要斗胆再向尊使请教也!” 刘濬闻言,脸色稍霽,转过身来看著刘隱。 刘隱正待开口,刘台一边朝他使眼色,一边抢先拦住道: “大兄,尊使金玉良言,正中封州要害,何不藉此良机敞开心扉,畅聊一番?” 刘台可是知道,后来刘濬为刘隱多有出力,为南汉做了不少贡献。 如此良才,他可不想自家兄长错过。 刘隱见刘台如此,也是不明所以,自家二弟不是藏不住事的人啊,怎的今晚却大相逕庭? 但出於对刘台的信任,刘隱终究还是决定挽留刘濬。 遂开口道:“兹事体大,请伯深兄勿要见怪我多疑才好!” 说完对著刘濬作了一揖。 刘濬赶紧上前扶住。 歉然道:“贤弟此言差矣,我如何会见怪於你?怪只怪愚兄太过心急矣!” “愚兄心事潜藏多年,今朝得见机会或能得偿所愿,一时难以自已,倒让贤弟见笑了!” “还请贤弟见谅!” 语毕二人对视一眼,均感受到对方的真情实意,一起洒然一笑。 方才的一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刘台一边看著,笑著道:“既如此,二位兄长还不快坐下?” 刘隱二人呵呵一笑,各自坐回。 刘濬朝刘台道谢道:“方才多亏元达了,否则愚兄若真走了,回去该睡不著觉了!” 刘台笑著回应道:“兄长放心。就算你方才离了此屋,也还在封州不是?” “我大兄必也不会错过似你这般的良才的!” 见刘台又在点自己,想到之前刘台的准確预测,刘隱顺著话对刘濬说道: “元达说的不错,兄长这般人才,正是我所渴求的!”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起捧著刘濬,让刘濬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潜藏多年,见如今兄弟二人如此看重自己,岂能心中毫无波澜? 当下感慨道:“二位贤弟能看重愚兄,我心里既高兴也感激。” “但也不必给我戴高帽,一切还得以实际说话。” 刘濬虽然自觉自己腹有韜略,但毕竟还没有经过检验,脑子里还是有些清醒的。 刘隱见状,心里对刘濬的好评又升了一级。 人在得意的时候还不忘形,还知道谦逊,这种人,值得交往! “伯深兄真乃我辈楷模也!”刘隱发自肺腑赞道。 接著,刘隱又说道:“方才兄长所言方略,隱亦深有同感。” “乱局之下,封州若想破局,非得大量贤才不可为!” “兄长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弟实希望能日夜请教。” “但弟也知大帅倚重兄长,须臾不可离,故还想恳请兄长能替隱多引荐引荐才俊!” “贤弟求贤若渴,愚兄自然会替你多多招揽!”刘濬说道。 “只是愚兄离中原已久,急切间恐难有所得,还需从长计议。” “兄长不必著急,人才难得,弟求贤之心亦在长远,不在一朝一夕也!” “贤弟此言大是!贤弟有此准备,日后必然能群贤毕至!”刘濬开怀道。 “那就借兄长吉言了!” 刘隱说罢,又想起一事,斟酌道:“兄长此来,不知大帅是何態度?” 方才刘濬说的那些,究竟是他个人的想法,还是说刘崇龟也有此意?刘隱想搞清楚。 刘濬其实早就等著刘隱问这话了。 当即道:“实不相瞒,愚兄来此之前,大阿耶曾提起当年韦公与令尊的旧事。” 刘隱兄弟二人闻言齐齐动容。 对视一眼后,刘隱低声问道:“大帅提起旧事,不知有何用意?” 刘濬反问道:“大阿耶用意,贤弟果真不知?” “弟有所猜测,却不敢妄言。” “贤弟,大阿耶与我言,岭南为绝佳韜晦之地,欲为家族未雨绸繆也!”刘濬坦白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崇龟是什么心意,刘隱岂还能不明了? 若再装傻,平白让人看轻了。 刘隱当即正色道:“请贤兄转告大帅,隱愿为大帅心愿尽力而为!” 刘濬答道:“贤弟此话,愚兄一定带到。想必大阿耶必定欣慰!” 聊到这里,那就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了。 故而刘隱道:“好叫兄长知晓,先前贼子作乱之事,隱实有所保留。” “如今当全盘告知於兄,並顺便稟告大帅。” 当下便將梧州和峒僚一併说给了刘濬听。 刘濬其实早已从刘崇龟处得知梧州和峒僚有参与,但也只是知道个梗概。 如今听到详细后,不由仍是震惊。 “水寇、峒僚、梧州,三路並进,外加內应作乱、水军倒戈,倒真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 “即便如此,贤弟竟也能一夕而定,愚兄佩服!佩服!” 刘濬所说佩服倒不是虚假,从刘隱口述来看,当晚確实颇为危急。 刘隱兄弟能转危为安,实在是值得称道。 想到刘隱曾经对刘崇龟有所隱瞒,刘濬有心想告诉刘隱,刘崇龟对封州的动向其实也是掌握得很及时。 但又担心这是刘崇龟的什么特殊安排,说出来怕坏了事。 也担心刘隱兄弟听了后產生不必要的误会,最终也就没有说出。 “兄长谬讚了,能一夕平乱,多亏了眾將士用命,特別是我二弟,居功甚伟!” 刘隱谦虚道,又將刘台的功绩说了一遍。 “元达真神勇也!”刘濬听完,感觉自己要被这两兄弟震麻了! 这兄弟二人都有龙虎之姿啊! 回去得好好和大阿耶说说,此行不虚!此行不虚啊! “兄长过誉了!”刘台先是谦让了一句。 接著道:“小弟心中有个疑问,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刘濬闻言,看著刘台欣然道:“贤弟但说无妨!” 027 阅兵 书房里,三人交流正欢。 只听刘台问道:“方才兄长言道陈霸先之事,台以为,今时之势,与昔日大有不同。” “陈武故事,恐难重现。” “与其贸然北上,不如先稳定根基。” “以封州为始,以水道辐射梧、贺、康、端,进而以岭南为基,革新政治,细细经营,强筋健骨。” “如此,蓄势以待,进则可挥师以向江汉,退则可自守以固岭海,兄长以为何如?” 刘濬边听边思索,眼睛越来越亮。 听完后,忍不住击节讚赏道:“元达年纪轻轻,思考却很深入,著实不一般!” 接著又道:“就如元达所言,今时確实不同往日,但也不是全然不同。” “江左之地,魏晋以降,便是江南精华所在。” “国朝以来,更是日渐繁华,钱粮赋税均为全国之重,得之大有裨益!” “反之,若落在他人之手,则於大业大不利也。故我以为,仍要儘早取之为佳。” “兄长所言,我亦明白。” 刘台续道:“但恰如兄长所说,江左乃是精华所在,必然招来眾人之覬覦。” “不论何人占有,都將惹来敌手瞩目。” “如今杨行密入主扬州,虎据江淮之地。钱鏐据有浙西数州,镇海军实力日增。” “陇西郡王董昌占有浙东,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南平王钟传久镇江西,军民拥戴,声望正盛。” “此四人,皆非易与之辈,早晚必有一战,以决江南归属。” “故此,若不具备足够实力,贸然入江南,则不过是他人砧板上之鱼肉,迟早被人吞入腹中。” “既如此,何不与江左之人结盟,让其顶住压力,拖住敌手。” “我则安心发展壮大,待时机成熟,再击败他人,据有江左。” 刘台侃侃而谈。 “元达所言,大有道理。是愚兄思虑不周,愚兄受教!” 刘濬听完,站起身来,对著刘台就要作揖。 刘台慌忙站起拦住,道:“兄长折煞我也!台惶恐!” 一旁刘隱也帮腔道:“兄长不必如此,二弟所言与兄长差异无非时机二字,並非不取。” 刘濬呵呵笑道:“贤弟真会宽慰人。不过时机二字,確实是个中关键。” “贤昆仲今日言行,令愚兄大感满足矣。” 三人又交流了一阵,商定让刘濬多住几日。 明日先四处看看封州景色,后日再请刘濬观看刘台的水军前营操演。 三人隨即散去,各自休息。 第二天,刘隱陪同刘濬在封州城周围逛了一圈。 刘濬看过后,见封州山水形胜,地处衝要,更加看好封州的前景。 腊月十九,又是操练的日子。 刘隱先是宣布了,他接任贺水镇遏使后给军內眾人的赏赐,获得了眾军士的一致支持,士气可用。 接著,刘隱携刘濬等人,一同前来观看水军前营的操练。 刘台已经提前和眾队正交代,要他们和手下说好,操练时务必体现出良好的精气神来。 刘台如今威望正高,再加上刚才的赏赐,眾军士都极为配合。 只见校场上,各队阵型严整,鸦雀无声,一股精锐之师味道迎面扑来。 刘濬站在水军旗舰楼船甲板上,居高临下看得暗暗点头,这军容,不比广州的牙军差了。 隨著刘台一声指令,操练正式开始,各队开始有序登船。 经过几次演练强化,眾军士都已经熟练,丝毫不慌。 登船结束后,隨著鼓声响起,船只离岸朝下游驶去。 为了爭夺连长一职,各队正都严阵以待,不敢轻忽。 军士们也不敢懈怠,怕影响了上司升迁,吃不了兜著走。 一路异常顺利走完,又极为丝滑在水口掉头北上。 前营表现出来的素质,让刘濬讚不绝口,没想到封州水军竟然如此优秀。 联想到前日晚上刘台说的,要凭藉水道辐射周边几州。 刘濬已经可以想像封州水军纵横郁水贺水的场景。 大阿耶这步棋走得著实精妙啊! 船只回到军营,眾人登岸。 稍事休整,前营开始演练起刘台的新式铁人三项操演。 刘隱和刘濬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新式操练,看过之后,嘖嘖称奇,不住点头。 等到看完所有军士均完成了任务,眾人更是大为惊嘆! 水陆两相宜,技艺嫻熟,这就是初具雏形的精兵啊! 若是能经受住实战检验,岭南將无人能敌! 操演在眾人大为震撼的脸色中结束了。 刘濬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广州去,赶紧把封州的情况告诉刘崇龟。 必须抓住机会,迅速和封州深入结好啊! 翌日,不管刘隱刘台如何挽留,刘濬都坚持要回广州。无奈,只好顺从刘濬之意。 巳时中,南门码头。 临近春节,码头上依旧繁忙,南下北上的船只都想赶著春节前多跑两趟。 此时,一眾苦力正在將一箱箱货物搬上驛船,这些都是刘隱送给刘崇龟的礼物。 礼节不可废嘛。 刘隱刘台和刘濬站在船边,低声交谈。 “贤弟把心放肚子里,愚兄此去必会和大阿耶好好稟报,让贤弟早日得授刺史之位。” 许是为了彻底安定刘隱,刘濬说道。 “多谢贤兄!”刘隱是真的感谢。 “贤弟託付我的事,愚兄也会认真挑选举荐,贤弟静候佳音即可!” 刘隱还能说什么,只能接著感谢。 “此次来封州,愚兄受益匪浅,满载而归,幸甚至哉!” 刘濬朝眾人行礼道:“眾位,后会有期!” “恭送尊使!”在眾人的回话中,驛船缓缓离岸。 桨櫓声中,船只渐渐加速,不久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走吧。”刘隱招呼一声,返身往城里走去。 刘台转身跟上,刘隱开口道:“二弟,你这新式练兵,我看很是不错啊。看看何时在全军推广?” “大兄,推广之事,可能尚需时日准备。还是前次所说,消耗很大!”刘台答道。 刘隱点点头道:“养猪一事,择日再问问韦司马,看看进展如何。早日推进,也好早日推广练兵。” “对了,大兄,我正好还有一事要说。前几日我翻看歷朝的农书,发现了几个对养猪有帮助的法子。” 刘台趁机將马齿莧和水生植物的事说给了刘隱听。 之前刘台已经派人去寻找过马齿莧,但不知何故竟然暂时没有发现。 按道理,马齿莧应该是百姓常食用的野菜,怎么会寻不到呢? 刘台记忆中,就算是冬天,马齿莧也是有存活的。 多想无益,於是刘台就把马齿莧画了下来,想著让刘隱藉助官府发动百姓去找,这样效果更好。 刘隱取过刘台手中的画像和简介,点头道:“二弟心细,有了这图文,为兄就可以发动人手去寻了。” “找到以后,便可在官田中选取合適之地大量种植,如此一来,也是解决养猪的一个难题了。” 两人边走边聊,又对养猪场建设、广州態度等近期州里的要事互相交流了些想法。 如今刘崇龟既然已经摆明了態度,那很多事情都可以尝试去做了。 比如说,彻底控制贺水! 028 贺水攻略 唐代的贺水,与今日的贺江,在上游有较大变化。 贺水又称临贺水,发源於萌渚岭,贺州境內的临水和贺水是其两大源头。 贺水一路流经桂岭、临贺、封阳、开建、封川,是贺州封州沟通郁水,通向广州的大动脉。 封州因贺水(封溪水)得名,封州刺史兼领贺水镇遏使,贺水对封州有多重要可见一斑。 对比封州,贺水上游的贺州,更为依赖贺水。 贺州下辖六县:临贺、桂岭、冯乘、封阳、富川、盪山。临贺是州治所在,盪山则是新设县。 除了西南角的盪山和最北边的冯乘,其他都算是贺水流域。 湘贺古道作为贺州赖以生存的命脉,其中的水路部分,便是依贺水而行。 若封州能彻底掌控贺水,那也就等於间接控制了贺州! 届时贺州封州通过贺水连为一体,不仅可以进一步畅通贺水流域的商贸,增加財税收入。 更可以借贺州辐射桂管区域,成为向桂管区域扩张的一个跳板。 而前次的水寇参与正好给了封州出兵的理由。 其实借水寇的由头,封州也可以对梧州用兵。 而且贺州整体实力比梧州强出不少,刘隱新官上任,按道理自然应该先捡梧州这个软柿子捏。 但刘台建议刘隱,反其道而行之,先拿贺州下手,更能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梧州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已经不足为虑。若是先对梧州下手,反而容易引起贺州的警觉。 而贺州离封州较远,有心防备下,封州急切间恐將难以收服。 此外,相比封州,贺州还有较为丰富的矿產。 桂岭县的朝岗和程岗皆有铁矿,冯乘县和富川县则有锡矿,临贺东边的桔山则有铜矿和银矿。 这些都是发展壮大所需的战略物资啊! 特別是铜矿和银矿,后世南汉缺得很,甚至不得不拿铅来铸钱! 几经权衡,刘隱最终採纳了刘台的建议,先北上拿下贺州! 其实刘台还有一个没说出来的理由,那就是贺州作为与湖南交接的地方,位置很重要! 歷史上再过几年,割据湖南的楚王马殷便会南下攻占贺州。 並以此为通道,攻占周边州县,和刘隱大战十余场。 因此,刘台想早点控制贺州,经略几年后,未来进可攻退可守。 当然,对一州用兵,不管如何,都不是一件小事,断然不能草率行事。 刘隱刘台商定,决定先以剿匪的名义,沿贺水进入贺州,试探一下贺州的反应。 如果贺州反应激烈,则要衡量一下贺州的军事力量和桂州的反应后,再决定行止。 若贺州忍气吞声,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贺水全段! 当天下午,刘隱即召集了军政相关人员,秘密部署了此事。 启动了收集情报、准备后勤等诸项工作。 整个封州隨即悄悄进入临战前的准备。 这些工作都需要时日准备,而在此之前,则是真的要先把军士的训练抓好。 训练枯燥单调且重复,但就是在这种重复中,刘台水军前营士卒的素质在缓缓提升。 腊月二十四,刘台在臥室翻看刚收到的贺州情报。 贺州现任刺史蒋琪,去年年底方才到任,根基尚浅。 贺州有州兵一千五百人,大部在临贺,其余分驻各县,兵力较为薄弱。 临贺、封阳都在贺水边上,通过贺水,可以很方便地调遣军队。 封阳离封州的开建县不过六七十里水路,七个时辰差不多即可到达。 而封阳离临贺也不过八九十里水路,用不了一天时间也能到。 拿下了临贺,也就可以说拿下了贺州。 所以,刘台认为,只要时机合適、调遣有力,是大有机会很快拿下贺州的。 事后就算桂管观察使周元静知道了,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要把关卡守好,贺州就可以稳稳噹噹落入袋中。 再者说,刘台也没有想要说把贺州势力连根拔起。 左右不过是换个主政者而已,贺州本土不会有多大的反抗的。 想到这里,刘台站起身,朝刘隱书房走去。 书房里,刘隱听完刘台所说,起身来到了舆图前,看著贺州思索起来。 刘台所说,和原来商定的策略有较大调整。 行军打仗,隨意调整策略不是很好的事。 但是战场形势易变,一味一成不变按作战计划去打,也不是智者所为。 按原定策略推进,是胜在稳妥。 但刘台新提出的策略,又很有吸引力。 刘隱心下委实有些难以决断。 过了一会儿,刘隱嘆息道:“若是也有贺州的沙盘就好了!” 和舆图相比,沙盘的立体性实在是优点明显,让人一目了然,大大有助於军略的谋划。 刘台接话道:“是啊,之前也没有想到,不然提前做好,倒也不会很费功夫。” “如今再做,怕是来不及了。” 刘隱转过身,走到封州沙盘前,看著开建道:“二弟可有想好计划实施的时间?” “大兄,我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想趁除夜和元日奇袭!”刘台答道。 “除夜和元日?”刘隱眼睛亮了一下,看著刘台道:“这倒確实是个好时机!” 除夜就是现在的除夕,元日则是大年初一。 唐代除夜的习俗和现在一样,都是闔家团圆、守岁。 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守城士卒,在这一天都会过节。 城池的守备必然会有所削弱,故而能充分发挥奇袭的效果。 “只是如今距离除夜只有五日了,不知出兵的各项准备是否来得及?” 刘隱问道,他心里还有些担忧。 五日,时间很紧张了,刘隱担心若是不能好好准备,仓促出兵,反而不美。 刘台答道:“大兄勿忧。我以为是没问题的。” 接著,刘台给刘隱好好算了算,需要准备什么,又需要多少时间。 在刘台看来,最重要的,无非就是武器装备和粮草这两项。 月初的战斗结束后,武器装备又进行了补充和修缮,足以应付下一场大战。 而粮草因为临近过节,更是储备了足够的数量,后勤保障没有问题。 藉助於贺水的水道,后勤运输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以快速地补充前线所需。 再者说,此次用的是奇袭,也就是在短时间內就要拿下战斗,粮草的需求並不是很大。 考虑到作战可能不顺利,备好五日粮草隨军前行也足够了。 以封州水军的运输能力,五日粮草小事一桩。 总之,在刘台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 听完刘台所述,刘隱心头的担忧也渐渐散去。 来回踱了几步后,刘隱猛得停在沙盘前,“砰”的一声伸手拍在沙盘边缘。 下定决心道:“就依二弟所言!” “来人!”刘隱高声唤人进来,吩咐迅速去传相关人等前来议事。 今天就要把作战相关的事情定下来! 029 爭相请战 刘隱书房,一眾文武官员分坐两侧,听完了刘台的策略。 “诸位以为如何?”刘隱问道。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苏章先开口道:“镇將,末將以为可行!” 见眾人眼光都在自己身上,苏章继续说道:“前番已经探明,贺州兵力有限,除了临贺屯兵八百,其余各县不过百余人。” “末將以为,只需派两营人马,沿贺水北上,乔装打扮诈开城门,封阳、临贺当可一鼓而下!” 房內诸人听完苏章所言,都是暗暗点头,觉得拿下贺州不成问题。 刘隱用眼光巡视了一遍眾人反应,问道:“你们是何想法?” “末將以为可行!” “我附议!” “此战胜算十足,可行!” “此战必胜!” 眾人纷纷开口表达意见。 刘隱见眾人都不反对,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定下来了!腊月二十九出兵,除夜务必拿下临贺!” 听到刘隱下令,房內先为之一静,紧接著眾人同时起身齐声应道:“遵令!” 声震屋宇,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元达,此略既是你建议的,那现在就由你先来说说你对此战的详细打算吧!” “遵命!”刘台起身拱手答应,又向屋里眾人行了一礼,续道:“眾位若有疑问,可隨时打断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隨即將他的谋划和盘托出。 按照刘台的计划,腊月二十八,水军和步军各出一个营,外加相应辅兵,先乘船到开建。当晚夜宿开建。 腊月二十九日一早,即乘船北上,一部分越过封阳城,在城北靠岸后,即刻封锁封阳到临贺的大路。 水路则不做封锁,以免船只异常引起临贺的警觉。 另一部分则扮作贺州前来运送赏赐的人员,骗开城门后,立刻控制全城,务必在二十九日入夜前完成。 休整一夜后,留下二百守军,其余则在三十日辰时出发,酉时至戌时到达临贺,趁著临贺军民守岁时突袭,拿下临贺。 刘台的作战计划並不复杂,因为也用不上。重点在於按时到达,如期拿下。 虽然有些粗糙,但也没法再怎么详细了,许多细节都需要临场把握。 刘台说完后,陈璫问道:“方才二郎君说到,封阳附近的贺水不作封锁,怕被察觉异常。那陆路封锁如何不惧怕有异常呢?” 陈璫问完,屋里的卢映祥、韦寻等人也点了点头,对陈璫的疑问表示认可。 “陈副將所言不差,但忽略了一个问题。” 刘台答道:“封阳到临贺的商旅,几乎都走水路,若贸然封锁,则船只骤减,容易惹起警觉。” “虽然时值年底,赶路的商旅已经少了很多,但也不能保证没有。” “而封阳到临贺的陆路,原本就是行人稀少。到了现在,我猜测更是行人断绝。” ”因此即便被封锁,也不会惹人怀疑。” “陈副將以为然否?” 陈璫点头认可道:“如此说来,末將无异议了。” 屋內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都无异议了?好!那就按此策略行军。此战,可有谁愿意请缨出战?”刘隱看了看屋內眾將。 “镇將,刘台请战!” “镇將,吴榕请战!” “镇將,庞纶请战!” “镇將,钟云祥请战!” “镇將,高志行请战!” “镇將,陆东升请战!” 刘台和这几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除了苏章、陈璫和刘崢,各营主將都在请战。 陈璫是亲卫首领,他知道刘隱不出去的话,自己捞不著出战机会的,故而没有请战。 苏章则是篤定自己肯定会参与指挥,故也没有请战。 刘崢则是想著,自己年纪大了,还是把机会留给年青人。 刘隱见眾人战意昂扬,军心可用,面露欣慰。 不管是他们出於作態,还是真心,至少说明他们是服从自己的。 略一思索,刘隱开口道:“此战由刘台提出,那水军就由前营出战。” “水军后营,前次已经出战过,此次就休整待命吧。” “步军此次,交给第五营。” 第一营是中军,一般不轻举妄动,除非刘隱亲自出战。第二第三第四营,则是前次都已经出战过。 第六营嘛,刘隱还不太放心,毕竟还在整合。 “遵令!”刘隱语毕,刘台和陆东升欣然领命。 话音未落,庞纶突然走到中间,单膝跪地,接著开口道:“镇將,庞纶代第六营兄弟请战!” 眾人闻言愕然,显然都没想到,庞纶会再次请战! “庞將军起来说话。”刘隱先说了一句。 庞纶依言起来后,拱手道:“庞纶和第六营兄弟们得蒙镇將收留,至今寸功未立。” “此战请镇將务必让我等出战,以报答恩情!”言辞颇为恳切。 刘隱回道:“庞將军心情,我能明白。” “但第六营將士新来归附,若是就让出战,我担心將士们有想法,寒了將士们的心。” “镇將放心,我和兄弟们绝无二话!请將此战派给我们第六营吧!”庞纶坚持道。 刘隱见状,看了刘台一眼。 刘台隨即开口劝道:“庞將军,镇將这是照顾你们呢,你们就別坚持了吧!” 庞纶看了眼刘台,又对著刘隱道:“镇將关怀,末將心中自然知晓!只是正因如此,末將才更想要出战!还请镇將成全!” 刘隱见劝不住他,便心中有意让陆东升將此次让出来,没想到只是看了他一眼,陆东升便提前堵住他。 只听陆东升开口道:“前次我营未能出战,末將已经是被兄弟们埋怨,此次请镇將务必將此战派给我营!” 刘隱连著给陆东升使眼色,奈何陆东升就是不接。 眼看陷入僵局,刘台接过话头道:“镇將,既如此,不然就让第五营和第六营一同出战!” “第五营负责封锁封阳临贺官道和驻守封阳,第六营则负责临贺。” “如此可好?”刘隱觉得这样也行,便出口问道。 “多谢镇將,末將领命!”庞纶欣喜道。 “镇將,把临贺交给我营吧!”这次,陆东升又不愿意了。 “封阳是此战中继点,守好封阳很重要。”刘隱耐心说道。 “镇將,我……” “不必再多言,就这么定了!”见陆东升还待要爭取,刘隱赶紧出言打断爭议。 见刘隱已下定决心,陆东升遂作罢。 “苏都候,此战由你来统领!” “末將领命!”不出苏章所料,刘隱果然点了他的將。 “韦司马,出征之前的一应保障,务必做好,不可出了岔子!”刘隱又下令道。 “少使君放心,定不会误了日期!” “传令下去,此次出征的营,每人赏两緡钱!” “好了,各自回去准备吧!二十八日,本將给你们践行!” 030 轻取封阳 腊月二十八,封州城外军营。 出征的三营將士面水列队完毕,晨光熹微中,呈现出一股出征前的肃杀。 刘隱一身披掛,站在楼船甲板上,目光坚毅地看著眾人,朗声道:“儿郎们!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我在这送你们出征!” “后天,也就是除夜,我期待你们夺取临贺的捷报!” “拿下临贺,每人加赏两緡钱!” “届时,庆功酒管够!让你们在临贺过个舒服年!” “吼!吼!吼!” 军士们或用长枪击地,或持刀敲击盾牌,声势雄壮,惊起水边成群的飞鸟。 刘台站在校场上,被这声势感染,热血沸腾,挥拳高呼:“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军士们再一次呼喊起来。 刘隱振臂高呼:“出发!” 各营开始有序登船,过了一阵,三十多艘大小船只纷纷离岸北去。 刘隱站在甲板上,直到最后一艘船消失在视线里。 这些北上船只的离去,不仅仅是代表著对贺州的攻略,更代表著封州和他刘隱创业的开始。 此战,必胜! 一路船行顺利,戌时前后,船只靠在了开建县的码头。 开建县事先在码头准备好了热的吃食,现下正不停地往船上送,让出征的军士们在船上吃上了一顿热乎饭,大大补充体力。 苏章带著刘台、陆东升、庞纶和各自亲卫,来到码头,与开建县令和事先来打前站的官员会面。 互相客套一番,苏章婉拒了陈县令让他们入城的邀请,留在了船上。 临近战前,让下面的士卒看到將领和他们在一起,有利於保持士气。 几人围在一起吃完饭,各自散去。 刘台带著苏成几人,开始巡视。 见大家都吃得很好,刘台放鬆下来,边巡视边和士卒们开起玩笑。 连日相处下来,士卒们都已经和刘台熟悉了,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信任。 一路巡视下来,见大伙精神头都不错,显然都对此战有信心。 中间巡视到梁克贞那队时,发现他们已然吃完了,正围在一起听梁克贞分析此战的注意点。 “不愧是南汉的名將!”刘台不由对梁克贞又看重几分,带著苏成他们加入了討论。 梁克贞这队和潘瑞队一样,底子比较差,但梁克贞悉心调教,如今却是给刘台今非昔比的感觉。 如果说脱胎换骨还稍微太过,那进展神速却是肯定的。 果然,带兵关键还是得看领头的啊! 巡视结束后,刘台又来到了军医张平处。 刘台已经给张平找了几个机灵的学徒,算上张平,军医也有一伍人了。 张平告知,一应药材都已经备好,救治伤员的各项工作也已经就绪。 刘台对张平的表现很是满意,这张平自从入军营后,各方表现都很是可以。 “等此战结束,我传授你一些你没听过见过的医术。”刘台拍了拍张平肩膀,转身离去。 留下张平一脸茫然的站在舱里。 一夜无话。 二十九日,天下起了绵绵细雨,加上寒风凛凛,冷得入骨。 除了甲板上值守的,其余人都缩在了舱里,互相挤著取暖。 天色阴暗,能见度极差。 巳时,船队出发,朝上游驶去。 一路有惊无险,申时中,船队的巡船到了封阳县东门外的贺水码头。 巡船上的军士只见码头上一个人影也没,想必是天寒加岁末,都歇息去了。 如今却是方便了封州军。 巡船连忙回去报信。不多时,大队船只就靠上了岸。 刘台带著水军前营当先下了船。 此刻站在最前头的,是包括苏章、刘台、梁克贞在內的十几个身著絳袍的士卒—— 他们是梁克贞队里的,此刻已经换上了贺州士卒的装扮。 刘台本是反对苏章加入队伍的,认为指挥官当负责调度,不履险地。 但苏章素来勇猛,身先士卒,又岂会听他的。刘台只好作罢。 按惯例,贺州州衙都会在除夜前两日內往各县送岁末赏赐和屠苏酒。 如今往封阳方向送赏赐的队伍领头的,还酒醉未醒——前一日,被封州派去的细作给灌醉了。 载有粮草輜重的平底船也靠了岸,陆东升的第五营和庞纶的第六营则继续向北开去。 第五营要在更北边一点登岸,然后封锁官道。 庞纶则就近隱藏。 “出发!”刘台低喝一声。 十几人推著装著赏赐和酒瓶的小车,当先朝封阳东门而去。其余大部队则在三十步外,缓缓跟著。 远远的,东门城楼上的两盏红灯笼正在风雨里摇晃。 和封州类似,封阳县东门到码头也是一条商业街,街道两侧都是商铺。规模和封州相比,则会小一些。 此刻两侧商铺大多门窗紧锁,少部分还在营业的商铺开著门,却也没人在外头。 偶有人看见刘台这队人,也没人在意,往年都会来送。 保险起见,后面跟著的大部队,还是派人看住了尚开门的商铺。 刘台等人一直靠近到城门下,发现还没到时间,守军就把城门给关了。 到这会,城楼上的守军也未察觉刘台队伍的靠近。 想来这淒风惨雨的,守军都缩在城门楼子里烤火呢。 刘台挥了挥手,队伍中的一人,用贺州口音大喊了起来:“蒋使君岁末赏赐到!快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喊了两遍,城墙垛口探出个脑袋和灯笼,嘟囔道:“怎的现在才到?” “快別提了,老子们都要被冻死了,快开门让我们进去!”那军士不耐烦道。 城楼上的守军一听,这確实就是州城里那帮鸟人的做派! 当下也不敢再询问,缩回身子,叫了几人一起下了城墙,开了城门。 刘台见如此顺利,心中暗喜,与苏章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对方眼中的兴奋。 城门里传来门閂滑动的声音,刘台一挥手,几个力大魁梧的军士来到门前。 “吱呀——”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几寸的缝,露出守军的眼睛。 不待守军们进一步反应,城门两边的壮汉齐齐发力,將城门顶了个半开。 开门的守军正要喝问,刘台已闪身进入,刀光一闪,已人首分离。 身后几人见此变故,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苏章、梁克贞、苏成带著身后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噗呲噗呲几声,几人都倒在了血泊里。 “快,上城楼!”苏章边说边往里冲。 刘台、梁克贞等人紧隨其后,沿著城门两侧的马道上了城墙。 城门楼里的守军,听到人体和兵器倒地发出的声响,正要出来询问,就见索命的刀枪袭来,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了结在地。 至此,封阳东门守军的一火人,都已经被解决。 一切进展顺利! 不待刘台吩咐,梁克贞和苏成分別抄著长枪,將城门楼的两盏灯笼,挑了下来,来回晃动了三遍,给城外的主力发出了信號。 城外的黎国华等人正瞪大著眼睛看著城楼上,生怕错过了信號。 此刻看见信號,当即冲了上来。 几十步距离眨眼而至。 刘台站在城楼上,见主力人马顺利进了城,知道封阳已经拿下了。 刘台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下了城楼,安排各队前去占领城內各处要害。 031 天降良机 刘台站在城门前,將几个队头叫了过来,开始分派任务。 之前打探消息,把封阳城內各处要害处,都已经標了出来。 “黎国华,你率你们队占领粮仓。” “莫有新,你留守东门。” “聂大伟,你去占领南门。” “黄平,你去西门。” “吴力雄,你去北门。” “其余跟我拿下县衙。” “注意!不得伤害、抢劫无辜百姓和商户,如有发现,定斩不饶!” “出发!” 一声令下,眾人借著雨幕掩护,匆匆而去。 聂大伟、吴力雄二人顺著城墙向南北二门出发,黄平却需要穿过城中心。 只是到了现在,也不怕別人看见了。 苏章刘台领著五队人马,杀气腾腾奔向县衙。 沿途看见的百姓商户,避之不及,纷纷关闭门窗,一时间街道清净,倒是方便了眾人。 没有多久,眾人来到县衙门前。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梁克贞负责前门,邓博负责后门,孔德胜负责西偏门,潘瑞和李永金外围警戒。”刘台直接分派。 估摸著后门和西偏门都已经就位,刘台大手一挥,几个军士叠罗汉翻墙进了县衙。 墙內响起喝问声,紧接著打斗声响起。 不一会,县衙门打开,苏章刘台一拥而入。 许是听到了前门的动静,正院传来了询问声和脚步声。 几乎同一时刻,西门和后门都传来响动,孔德胜和邓博也都开始了行动。 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打斗,县衙就被完全占领。县令王传清、州兵副將段如崇都被活捉。 算上王传清的家眷家僕和其他不当值的州兵,共俘虏了百余人。 紧接著,其余三门和粮仓都派人前来报信,顺利控制。 至此,封阳县已经被彻底拿下!此时,不过將將要到酉时。 “都候,可以让第五营前来接管防务了!”刘台对苏章说道。 苏章点了点,让人从速去传信,接著又传令让輜重营將一部分粮草卸下,送入城中。 接著又让统计救治伤亡。经统计,无人阵亡,只有七八人受伤,也都得到了妥善救治,並无大碍。 安顿完毕,伙夫们已经火速做好了饭,让眾人饱餐了一顿。 酉时中,第五营入城换防完毕。刘台令水军前营赶紧休息,明日还要奔袭贺州城。 一切妥当后,苏章、刘台、陆东升聚在县衙书房里,商量起了事。 “陆副將,段如崇等俘虏要好生关押看管。王传清暂时就关在他的臥室,不得侮辱他和他家人。” “如何处置,等镇將定夺。”苏章说道。 “你们务必要守好四门和码头,保持运输线畅通,不得让封阳易主的消息传出去。” “末將领命!” “元达,对於夺取贺州城,现下可有具体想法了?”苏章问道。 “都候,末將方才见眾人收拢俘虏时想到,能否假扮封阳的溃兵,诈开贺州城门呢?” 刘台把自己不成熟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苏章点点头,又问陆东升:“陆副將有何见解?” 陆东升正要发话,苏成突然推门而入,急道:“报!” “方才东门外来了一个自称贺州州衙属吏的人!” “说送蒋使君赏赐的船已经到了东门码头,让我们赶紧派人去取,他们急著要返回贺州!” 苏章几人面面相覷,很是意外,不是说还酒醉未醒么?怎么现在来了? 刘台急忙问道:“来人可有发现城池的异常?” “没有。” 苏成答道:“据守东门的兄弟报告,来人並未进城,只是在城门下远远告知了两遍,便即离去了。” “苏都候,这是个机会!”刘台对苏章说道。 听了刘台的话,苏章也马上反应过来。正愁怎么进贺州城呢,这真是来的及时! “陆副將,水军前营刚休息下,就先不叫他们了,你快去集合两队人马,到东门候命。” “时间久了,我怕他们发现码头的輜重船。”苏章道。 陆东升此时也明白过来了,这是要借来船做文章了! 陆东升一声领命,转身匆匆而去。 “都候,我们要不要先给船上送点酒水食物,稳住他们先?”刘台问道。 “我看可以!最好是能在酒菜里下点料,让他们失去抵抗最好!”苏章道。 “我这就去问问我营里的军医,看看有没有合適的。苏成,你赶紧去让人准备食物!” 刘台说完,也转身走了出去。 刘台匆匆来到军医临时住所,找到张平,问了起来。 “回阿郎,我这里刚好有些用来麻醉伤者的曼陀罗和种子的粉末。食用后,半刻钟內可让人昏睡不起。” “甚好甚好!快拿来给我!”刘台惊喜道。 “二郎需要多少人份的?” “五十人份的!” 张平隨即从药箱里取出两包纸张包好的药,递给了刘台。 “这粉末可有顏色味道?可能溶於水?”刘台接过药包,又问道。 “有轻微的香味,可溶於水。” “好!此事成了,给你记一功!”刘台拍拍他肩膀,兴冲冲离去。 刘台找到苏成,將粉末分別溶於酒水和热汤中。那轻微的香味,已被食物的香气所覆盖。 二人押著酒水食物来到东门,见到了苏章和陆东升。 此时,苏章已经让陆东升选好了几十个机灵的士卒,换上了封阳县州兵的打扮。 刘台本想也换装混上船去,却被苏章拦住了。 没一会,陆东升带著人推著酒水食物和空著的小车,往码头走去。 贺州来船的甲板上,几个人正一边不停地来回走动,想把身上的寒意驱走,一边张望著东门的方向。 当陆东升等人进入视野时,其中一人道:“总算来了,我去告知队头。”说完进了舱里。 不一会,陆东升带著人来到了船边,拱手高声道:“不知尊使到来,有失迎候,还望恕罪!” “尊使一路辛苦,我等聊备薄酒,给尊使接风。” 方才进舱的军士从舱里走出来,答道:“叫人把酒菜送上来吧,兄弟们正好暖暖身子。” “一应赏赐都在甲板上,你们自取吧!” “遵命!”陆东升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流水般將酒食送上了船。又来到船上,开始搬运物资。 甲板上,贺州来的人见食物还冒著热气,也不客气,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陆东升赶紧吩咐人把酒水给眾人倒上。 伺候完甲板上的人,陆东升又带著人和酒食进了舱里,將酒食送了进去。 舱里眾人显然已经得到了许可,纷纷拿过酒食就吃,好不快活。 领头的还眯著尚未清醒的醉眼对陆东升说道:“兄弟回去转告王县令,这次你们安排周到,本將很是承情。” “待我回去,定会在使君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陆东升连忙恭敬回道:“多谢尊使!小的一定带到!” 见他们吃喝得正欢,陆东升告罪一声,转身出了舱。 “多吃点,等会把你们都捆成猪!”陆东升心里暗道。 032 奔袭贺州 两刻钟后,苏章、刘台等人看到了船上被捆起来的贺州军。 苏章转过头对刘台说:“元达,你这军医所用之药效果甚好啊!得给他记一功啊!” “是啊都候,我也未料到!等此战尘埃落定,给他请功。”刘台高兴地答道。 这刚犯困就有人递枕头,这感觉太好了。 “那他可有说吃了这药何时会醒?”苏章走到贺州军副將身前,问道。 “额……这倒是忘了问。”刘台略显尷尬地说:“都候是想讯问他们?” 苏章点了点头。 “此事简单,取一盆河水浇上去,保准管用!”刘台说完,示意苏成去取水。 苏成取完水回来,正要往上泼,刘台突然喊住他。 接著上前剥下来副將的衣服,说道:“这衣裳还得穿呢,可別弄湿了。” 一盆冷水下去,那副將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还没睁开眼就破口大骂:“死狗奴!找死吗!” 接著双手一挣,发觉不对,这才急忙睁开眼清醒过来,待看清形势,顿时张目结舌,满脸惶恐,不敢再言语。 “怎的不骂了?”陆东升在一旁冷哼问道。 那副將哪还敢还口,耷拉著脑袋看著地板。 这时苏章开口道:“我等从封州而来,封阳现在已归我们所有,下一个便是贺州城。你若想要殉节,本將可以成全你。” 那副將一听有活命机会,猛地抬起头,说道:“小人李冲!小人请降!愿助將军一臂之力!” “你且说说,如何助我?”苏章问道。 “小人离城时和守卫城门的兄弟说定,若是我回去晚了,请他们行个方便给我开门。我可以带將军进城!” 李冲忙不叠说道。 苏章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这正是他们需要的! “但我如何知道是否能信任你呢?”苏章说道。 “这个易办,我带路之时,將军可派人在后面持刀顶著我就行!”李冲为了活命,也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倒是很识时务,很好。那便给你一次机会。” “多谢將军!多谢將军!”李冲不住地道谢。 苏章三人来到甲板上,商量后决定更改计划,不再等到天明,而是现在就杀奔贺州!机不可失! 苏章当即下令,让人赶紧去通知还在上游的庞纶做好准备,让刘台去集合士卒,准备出发。 牵一髮而动全身,整个出征军团开始动员起来。 好在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戌时,刘台营已登船完毕,和輜重运输船一起出发。 开船后,刘台就嘱咐各队,抓紧休息,补充体力。 往北走了一段后,运输第六营的船只加入队伍。 夜晚的贺水並不好走,好在有贺州军的指引,才能顺利通航。 刘台心里有些焦虑,但他知道他的焦虑其实无济於事。 作为指挥官,他们已经针对形势的变化做出了最新的安排。 剩下的,不过是等待结果。 他相信,结果一定会好的! 经过几个时辰的航行,卯时刚过,船队抵达了贺州城码头。 隆冬腊月,此刻天还没亮。昨日的雨已经停了,但天气依然寒冷。 码头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只有岸边个別船只传出些许灯光。 船队悄悄靠岸,刘台营和第六营在暗沉天色的掩护下,有秩序地登岸。 刘台带著梁克贞队,已经换上了李冲队伍的服装。 李冲站在队伍最前头,刘台在他身后,左手攥著他的腰带,右手拿著短刃,紧紧抵著他的腰间。 事关重大,刘台不敢轻忽。 贺州城在临水西岸,东门码头格局与封阳类似,规模与封州相仿。 今日是乾寧元年的最后一日,劳作了一年的人们,都在今日卸下一身劳累,准备过年了。 码头上和一直延伸到东门的商铺,都门窗紧闭。 梁克贞队驾轻就熟,跟著李冲,来到了城门下。 剩余大部分隱藏在商铺阴影下,等待信號。 “楼上的兄弟,请开开门,我是李冲啊!”李冲抬起头,衝著城楼上喊道。 如今正是好睡的时候,李冲喊了三遍,城楼上也没有动静。 虽然是寒冬,但李冲见状,还是冷汗都快要流下来了,只感觉身后的刀锋传来阵阵寒气,隨时都要洞穿自己的身体。 李冲越想越怕,甚至开始发抖。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当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果没有直面,往后只会更加害怕死亡。 李冲吞了一口口水,正要再次开口呼喊,城楼上忽得探出个脑袋,打著灯笼对著城下打量。 李冲赶紧仰起头,用力。 城楼上守军打量了一阵,说道:“原来是李副將,怎的这个时候来叫门?” 李冲如释重负,赶紧解释道:“前日饮酒多了,醉过了时辰,昨日午时才匆匆赶去封阳。这不送完赏赐又赶紧赶回来,就到这个时辰了。” “昨日临行前还和当值的弟兄们说过。给弟兄们添麻烦了,等过了除夜和元日,我置办酒席请大伙喝两杯!” “李副將客气了,这大冷天的跑一趟,不容易。你稍待一会,这就下来开门。” “多谢兄弟!多谢兄弟!” 不一会,城门缓缓打开。守军一边打开门,一边揉著眼睛打著哈欠,真正还是睡眼朦朧。 等到城门够一人进入,守军就停了下来。 李冲赶紧走进去,亲热地走到守军面前道谢。 身后的士卒鱼贯而入,很快就全部进来了。 守军见人都进来了,正要关上城门,发现两手都已经被人抓著了。 正要出声,嘴巴也被捂著了。 刘台將李冲交给旁的军士,与苏章各带著一半人,从两侧摸上了城楼。 城楼里,其余守军睡得正香。 刘台手一挥,身后军士躡手躡脚入內,三下五除二,將所有守军制服。 刘台赶紧冲商铺位置打出灯语,召唤主力进城。 第六营和水军前营其他人,蜂拥而入,一起上了城头。 刘台留下潘瑞队守东门,邓博、孔德胜、吴力雄三队人赶去粮仓。 其他八百人,趁著天色尚暗,顺著城墙摸了出去,必须快速拿下其他三门,再瓮中捉鱉,拿下州衙! 刘台带著梁克贞等六队往最远端的西门而去,庞纶带五队往南门,苏章带著另外五队往北门。 这个时辰正是將要天亮前最好睡的时候,守军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敌军摸上了城楼! 难不成是神兵天降? 一念於此,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顿时士气全无,毫无抵抗意志,乖乖束手就擒。 贺州城四门就这样落入封州之手! 至此,目標已经完成一半多了。 留下足够人手守门后,眾军士下了城墙,朝著州衙和军营奔去。 此次战役最后的收尾,一触即发! 033 一鼓而下 在向州衙和军营进发的时候,路上陆陆续续有人影出现。 看到这么多军士,一些人惊慌失措,赶紧躲回家中。一些人面露疑虑,站在路边思考。 封州军没有关注这些,径直向前。 贺州州衙位於中部偏北位置,军营则位於城西,二者离得不远。 按照之前议定,刘台、庞纶负责军营,苏章负责州衙。 刘台刚靠近军营,就听州衙方向隱隱传来喊杀声,显然苏章那边已经被发现,干起来了。 庞纶从南门过来,需要更多时间。 刘台感觉不能再等他们过来匯合了,否则待会军营察觉到州衙异常,那偷袭就要变成攻坚了。 刘台当机立断,带著五队人马冲向军营。 营门口的哨塔上,站岗的士兵发现营门外的身影,走到栏杆边,想要查看清楚。 “嗖!”迎接他的是一只利箭。 守卫咽喉被射,没有发出声音就倒了下去。 刘台又连射几箭,將哨塔上其余守卫点倒,没让守卫发出警报。 刘台收起弓箭,当先来到营门前,发现营门从里面用门閂锁起来了。 刘台招呼一声,后面递过来一把大斧。刘台接过,双手举斧过顶,用力朝营门中间劈去。 “啪”的一声响,门閂断成两截,营门洞开。 刘台当先衝进,往军营里头跑去。 穿过校场,营房在望时,州衙和营门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营地里的军士,不断有人从营房跑出。 看到营门被破坏,再看到杀气腾腾而来的封州军,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顿时大喊起来:“敌袭!”“敌袭!”“敌……” 利箭穿胸,那人口吐鲜血,剩下的字再也喊不出来了。 有了刘台做榜样,其他士卒也取下弓箭,朝贺州军射去。 当先出来的贺州军顿时死伤惨重,倒在营房门口哀嚎不已。 “快!分兵!一定要把他们堵在营房里!”刘台大喊道。 五队士卒瞬间分散,朝后头的营房压去。 只要把贺州军堵住,让他们成不了阵型,那就大事抵定。 反之,则免不了苦战。 前段时间的训练在这时显现出来效果,连续奔袭下,水军前营士卒的体力仍然充沛。 军士们以火为单位,四散在营房,堵住门口。 后面的贺州军已经发觉不妙,不少人硬顶著衝出营房,试图以人数优势压垮敌人。 封州军再没有刚开始的顺利,不断有人员伤亡。廝杀声响成一片,战斗一时间变得激烈起来。 刘台射空了箭囊,拿过陌刀,开始往前衝杀。 唰唰唰! 刘台若一把尖刀狠狠插入贺州军队伍中,刀光亮出,断肢残躯满地,不断有人哀嚎倒地。 苏成带著亲卫,也是勇猛向前,护著刘台左右。 刘台步步紧逼,贺州军不断后退。 原本还在营房里想要衝出来的军士,看到外面的惨状,一时间游移不定,不再往外衝击。 堵在外面的封州军乐得如此,也不逼迫,一时间倒是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只是如此一来,那些之前衝出去的就倒了大霉了。 眼看身边同伴一个个倒地,不少人都心底发寒,控制不住地往后退。没多久后背就靠上了营房的墙。 刘台抬起手,眾人暂时停下脚步,举著长枪对著贺州军。 刘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嘶声道: “贺州城四门已被我们封锁,州衙也即將陷落,尔等还要负隅顽抗,自寻死路吗!” “放下兵器,饶尔等一命!” 仿佛是为了印证刘台说的话,营房大门口传来大片脚步声,庞纶的队伍终於赶到了! 看著又是一大波人衝进来,贺州军终於军心崩溃。 屋里屋外的都纷纷扔掉兵器,兵器落地的呛啷声音不绝於耳。 “愿降!愿降!”贺州军连声喊道。 还在屋里的也大喊著“愿降”,缓缓出了营房。 庞纶来到刘台身边,看到刘台满身鲜血,不由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番见识到了刘台的胆气和格局,今日倒是见识到了刘台的勇猛和血性。 真猛人也! 刘台没心思关注庞纶的心情,正忙著指挥眾人,將投降的贺州军弹压在营房尽里头。 黑压压一大片,少说也有五百来人。 刘台留下樑克贞等人守好营房,隨即和庞纶一起,带著两队人朝州衙而去。 等他们到达州衙,廝杀声已经静了下来。 一干人等穿庭过院,看到地上三三两两的伤者死者,一路来到了后院正房前。 院子里,苏章带著一帮人,正在对房里人喊话,可惜里面的人並不应声。 “蒋使君,投降吧!军营已被我们拿下,不必再做无所谓的抵抗了。”刘台来到房前,加入喊话的队伍。 “你们封州真是好手段!只是我想不明白,贺州和封州往日无怨近日无讎,你们为何要犯我贺州?” 屋里传来蒋琪略显悲愤的声音。 “使君何出此言!前番贺州水匪到我封州作乱之事,使君难道未曾听闻?” “水匪之事,与吾何干?阁下此言未免太过牵强!” “水匪和使君有无干係,我等自会查明。” “但既然贺州无力剿匪以至匪患严重影响邻州治安,那我们封州也是当仁不让,要助使君一臂之力。” “就由我们封州来剿灭水匪,保一方太平!” 刘台面无愧色地道。 “哈哈,好一个巧舌如簧!”蒋琪怒极反笑。 “蒋使君不必心怀不忿。我封州此次前来,只为保境安民!” “若使君愿与我封州共治贺州,使君依然可做你的刺史!”刘台拋出重磅筹码。 此提议显然出乎蒋琪意料,一时之间竟然无言。 隔了一阵,蒋琪犹疑道:“此等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小军將能决定?” 刘台对苏章示意了一下,苏章见机开口道: “蒋使君有所不知,此乃我封州刘镇將之弟,刘台刘二郎是也!所言皆可代表我封州!” 有了苏章作证,蒋琪心中更加乱了。 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家人亲卫,蒋琪下定决心,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蒋琪跨出两步,將手中剑扔下,暗嘆一声道:“既如此,蒋琪愿降!还望封州履行承诺,勿要戏耍本人!” 蒋琪既然已经表態,他身后的亲卫也陆续走出,放下手中兵刃。 “蒋使君放心!若违此言,天诛地灭!”刘台直接给他来了个狠的。 听著刘台立下誓言,蒋琪的心更加安定了些,打量起站在队伍前面的苏章和刘台来。 特別是刘台,见他气宇轩昂,不由暗暗夸讚。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苏章和刘台上前见礼,苏章诚恳说道: “蒋使君,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还望我们同心协力,共同治理好贺州!” 蒋琪听了心里还是有点苦涩,强顏欢笑应道:“还请苏都候多多指教!” “蒋使君,此次城中百姓多有看到我封州军,难免心中疑惑不安,还要请你发个安民告示,抚慰民心。” 刘台插话道。 “二郎君心思细腻,此举应当。不如就请两位一同前往书房,如何?”蒋琪满口答应。 “使君先请!待我安排好,即刻前来。” “好,我在书房静候二位。”说完,蒋琪离去。 034 善后(上) 贺州之战,至此已告终结。 不仅顺利达成了预定目標,而且还有所提前,可以说是一大成功! 至於其余四县,就等后期再慢慢控制。 有蒋琪在,想来都不是问题。 苏章刘台庞纶三人聚在一起,商量起善后之事。 “苏都候,我们是不是先派人赶快给我大兄报捷报去?”刘台问道。 “自然如此。”苏章语毕,隨即吩咐一名亲卫即刻坐船去开建,到开建后再用信鸽飞鸽传书,第一时间將捷报送回封州。 亲卫领命而去。 “元达劝降了蒋使君,倒是为后续开了个好头。城里的俘虏如何处置,你二人可有何想法?”苏章问道。 庞纶自己就是降將,在这种事上自然会有顾虑。 所以刘台先开口道:“都候,如今贺州初定,为了安定人心,我以为应儘量接收这些俘虏。当然,必要的筛选还是不能少的。” “庞副將以为呢?”苏章问道。 “末將以为二郎君所言有理。”苏章既然已经问了,庞纶自然不能再不发表意见了。 “好,那就这样办。此事交给庞副將负责,如何?”苏章看著庞纶道。 “末將定尽心尽责办好!”庞纶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拱手领命。 战前庞纶之所以积极请战,就是想早点真正融入封州。如今苏章交办了任务,那他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而苏章这么安排,也是存了再次考察庞纶的想法。而这也是战前刘隱暗中交代的任务。 三人又商议了一些其他问题。首先是要解决一千人马的驻地问题。 贺州城內原有州兵八百人,就算经过筛选,想必也在五百人以上。 八百人的营地,如何也挤不下一千五百多人。 如今天寒地冻,让军士们在外扎营,也是不妥。 思来想去,三人决定,先暂时借用空出的官署,反正如今州里官员都放假了。 利用放假时间,抓紧將营地扩建一倍,彻底解决营地问题。 再一个是什么时候开放城门的问题。 今日乃是除夜,今日要出城的人想来本就是少数。 再加上现在天也还没大亮,故而四门临时关闭也没有大的影响。 但这显然只能是个应急举措,否则这座城市就废了。 现在锁闭城门,担忧的无非是有人將贺州易主的消息传到桂州,桂管观察使周元静会派兵抢夺北面的富川和冯乘二县。 但贺州和桂州之间还隔了一个昭州,消息传递出去也没那么快。 只要能再爭取个两三天的时间差,就算消息传出去了,也不影响大局。 到了那时,就算桂州方面得到消息立马出兵,也来不及了! 三人於是议定,等到初三再开放四门。在此之前,除了封州军,都是许入不许出。 三人又商討了一番城门驻防等事宜后,庞纶先离去处理接收俘虏之事,苏章和刘台则来到了州衙的书房。 二人进去时,蒋琪还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估计是还在为今日的变故做心理建设。 “蒋使君。”苏章开口叫醒了蒋琪。 蒋琪闻言回过神来,赶紧站了起来道:“都候,二郎君,二位可算来了。快请坐。” 说罢,离开了书案后的主位。 苏章二人见蒋琪摆得正自己的位置,都在心里暗中提高了对蒋琪的评分。 但二人谁也没有去坐主位。 蒋琪看在眼里,也是心下鬆快了些。 三人坐定后,说起了正事。 “蒋使君,安民告示一事,不知你有何高见?”苏章开门见山问道。 蒋琪双眼微垂,沉吟片刻,抬眼看著苏章二人,斟酌道:“敢问都候、二郎君,安民告示中可否要提及封州?” 虽然有百姓见到了封州军,但是他们並不清楚军士来自哪里,这年头,军乱多了去了。 所以提不提封州,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不提封州,只是归结为普通军乱,估计百姓很快就能接受。 提了封州,难免会对百姓造成一些衝击,但是公开封州后,也许对后续的融合治理会更为有利。 苏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问了刘台:“元达以为如何?” 刘台也有些犹豫。 两种选择各有利弊,全看如何权衡。是要完全韜光养晦还是要略微显露锋芒? 见刘台在思考,苏章蒋琪也没有打断他。 思考了一阵,刘台正色道:“都候、使君,我以为当告知百姓封州与蒋使君共治贺州一事。” 刘台以为,就算此举在眼前会造成一些顾虑,但从长远来看,这样做才是对封州贺州一体化最有利的。 而且適当的暴露实力,在现下的局面,或许並不是一件坏事。 苏章点点头,看向蒋琪道:“那就如此。有劳蒋使君。” “分內之事。” 蒋琪走到书案边,摊开纸张,拿起笔写了起来。显然早已打好了腹稿。 只见蒋琪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写完后,蒋琪拿著笔又默念了一遍后,方才放下笔,对著二人说道:“好了,请二位指教。” “岂敢岂敢!”苏章刘台连忙说道。 苏章虽然在刺史府里读了些书,但又哪敢对这进士出身的刺史指教。 刘台虽然古文功底不错,却也不会目中无人,自以为比刺史高明。 但二人还是凑到案前,看了起来。必要的检查还是要的嘛。 只见正文写到:曩者,贺水匪患严重,妄逞凶威。 阻截水道乃常事,劫掠商旅为日常,以至怨声载道,百姓商贾苦不堪言。 幸赖高邻刘镇使,厚仁仗义,数日前提劲旅起封州,挫悍匪於贺水,惩奸除恶,重播太平於封、贺。 百姓商贾闻之,无不拍手称快! 吾感佩刘镇使之高义,为谋贺州永靖、水道永寧,遂邀刘镇使驻兵於贺州,与吾共治贺州! 吾再三请託,镇使方允。 得镇使之助,实乃贺州之幸!百姓之幸!今晨封州雄兵已至,自此之后,贺州无忧矣!幸甚至哉! 此告。 乾寧元年腊月卅日 二人看完,见蒋琪如此上道,俱点头称善。 蒋琪遂唤人进屋,让抄写三十份告示,张贴於城中大街小巷,以安民心。 告示之事完毕,苏章又將方才所议定的扩建营房、借用官署和暂时封闭城门之事告知蒋琪。 蒋琪人在屋檐下,自然是无有不允,痛快答应。至少表面上,苏章还和他商量了,还是有尊重他这个刺史嘛! 事情一个个都议定,气氛越发融洽。隨即谈到了晚上的除夜宴会。 “蒋使君,今日乃是除夜团圆之日,酉时我在偏厅略置酒席,届时请使君和我一起,共同宴请州衙诸位官吏,一起庆贺啊。”苏章说道。 蒋琪闻言,心中不自主又泛起些许苦涩。 原本宴会主人就是自己一人,如今却多了一人。好在苏章没有让自己难堪。 “岂敢劳烦都候?酒席之事交给州衙人等操办便是。我自当与都候一道,晏饮诸位同僚。” 蒋琪拋开心思,答道。 “使君不必客气。我负责酒席,你负责告知同僚,如此可好?” “琪无异议!” 035 善后(下) 商量完后,苏章刘台二人出了州衙。 原来的州衙卫兵自然是被替换成了封州军,留下两队一百人守卫,故而二人十分放心。 此时天已经大亮,二人顺著街道走了走。 看到各处告示已经张贴,有不少百姓正在围观,一切井然有序,並未发生乱子。 二人回到军营,刚坐下准备用饭,庞纶就得到消息进来了。三人遂边吃边聊。 从庞纶处得知,俘虏中筛选出了六百多人,庞纶正想问让谁暂领这些人。 “就让李冲暂领,如何?”刘台喝下一口热汤,说道。 “他能行吗?”苏章囫圇著问道。 “当能胜任。李冲带我等进城之事必然瞒不住,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他也必会看好这六百多人。” “况且左右时间也不会长,也就暂领一阵。”刘台分析道。 “嗯,元达所言倒也有道理。” “不过我仍然不太放心,不如这般,我等选一人为正,让李冲为副,暂领这些人,如何?”苏章道。 “还是都候稳妥,我以为如此最好。”刘台赞成道。 “我也附议。”庞纶道。 “元达,我意,由你先去暂带一阵,你意下如何?”苏章又问道。 “都候有令,末將自然遵从。”刘台放下碗拱手答道。 “好,那就这般定了。等镇將安排好镇守贺州之人,元达再行交接。”苏章道。 刘台点了点头,接著问庞纶道:“对了,庞將军,除了李冲,原来州兵的將领们现在何处?” 既然已经接下了任务,那自然要了解清楚才好。 “二郎君,方才我已问清楚。原先的十將,与另一个副將,都已在攻打营房之时被射杀。”庞纶答道。 难怪投降得挺快,原来是群龙无首了。 那正好,没了领头的,整顿起来也轻鬆些。刘台心里压力小了很多。 “今日除夜,战前就已经应了眾將士,晚上要好好庆祝。” “但是守卫也不能鬆懈,你二人先安排好时间,轮番值守。”苏章又交代道。 “二郎君营里將士连日奔袭,不然今夜就先由我营值守,也好让水军前营好好休整一下。”庞纶说道。 “如此,就多谢庞將军了!”刘台没有拒绝庞纶的好意,士卒们確实需要休息休息了。 “好,那你们午后就交接,四门和粮仓各留一队人,其余人一併在营房守岁。”苏章说道。 隨军行动的运输船里,除了必备的军需给养,还有大量的酒水腊肉腊鱼,都是为了除夜宴会准备的。 打了胜仗,又逢上节日,不好好庆祝下,可说不过去了。 三人又聊了聊,吃完后各自散去。 刘台找到李冲,和他说了方才的决定,李冲又是不停地感谢。 “李副將,如今我们已经是同僚,你不必因为自己是降將而心有顾虑。” “方才筛选俘虏的庞副將,你方才可见过了?”刘台问道。 “见过了。” “庞副將也是降將。封州不会因为是降將而不给机会,希望你明白。” “多谢二郎君指点!”听了刘台这番话,李衝心中那种惶惑不安,少了一些。 “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刘台又说道。 “二郎君请说!” “行军打仗之时,切不可因饮酒而误事。前车之鑑,还望李副將牢记在心。”刘台认真道。 “二郎君谆谆教诲,李冲一定谨记在心!”李冲正色道。 刘台的好心相劝,让李衝心里颇为感动。原本李冲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毁了,但现在,他又重振了信心。 李冲跟在刘台侧后方,抬眼看了看刘台,或许这次投降反而是新的机会呢? 想到这里,李冲打起了精神,跟著刘台来到了暂时安置俘虏的地方。 几百號人已经提前被叫到了营房外,一个个站没站样的立著。 看到刘台和李衝过来,队伍稍稍起了点骚乱。 “那个年轻的就是射杀我们十將和副將的人,箭法了得。” “看著很年轻啊,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 “听说就是他旁边的李冲带封州兵进的城。” “呸,狗贼!” 眾人议论纷纷。 刘台现在也不想和他们计较,上前说道: “诸位弟兄,今日是除夜日,是团圆的日子,你们有谁家在城里的,一会都可以回家团圆。” “如果回去了,有不想回来的,可不用再回来。” “想回来的,初二午时我在这里等你们归队。逾期未归,视同脱队,做除名处理。” “好了,我说完了,你们自便。” 说完刘台转身就走。一眾俘虏面面相覷,见刘台真的走了,有人也试著往外走。 看到守卫也不加阻拦,眾人终於相信。有家室在城里的,纷纷离去。留下家不在城里的,艷羡不已。 刘台往封州兵营区走去,李冲跟在后面,摸不著头脑,几次想问,最后都忍住了。 刘台顿住脚,半转身问道:“李副將是不是很奇怪我刚才为什么那么做?” 李冲有些尷尬地点了点头。 “我这么做,其实有两个用意。”刘台说道。 “一来可以再腾出一部分营房给我们封州兄弟住,二来能再挑选一次,把心不在此处的通通放出去,以纯洁队伍。” “二郎君所言,我也有些许猜到。但二郎君不怕这些人回去后互相勾连生事吗?”李冲问道。 “怕,也不怕。如果要生事,那自然是越早越好,趁著我们兵力充足,容易镇压。”刘台道。 “如果过了这次机会,那些想生事的,往后也不会给他们机会了。” 李冲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再问。 “酉时你隨我一起去州衙赴宴,其他时间你自便吧。”刘台对李冲说道。 李冲应了一声后离去。 刘台又到各队去看了看聊了聊,见一切正常,就说了说晚上庆功酒的事。 嘱咐大家千万別都喝高了,毕竟在贺州呢。 各队队头连忙保证不会。 中午时分,刘台和几个队头一起吃了午饭后,回到自己的营房,开始復盘这次战斗。 总结经验、查缺补漏,以便提高自己。 就算是后来人,可是在这个狠人辈出的时代,不加强总结、加强学习,怎么能比得过人呢? 后续刘台还想把战后復盘作为固定动作,在军中推广。 只有培养出一大批基层军事人才,才有与北方的那些战爭机器一爭高下的底气。 申时末时分,刘隱收到了开建的飞鸽传书,知道了贺州大捷的消息。 刘隱喜不自胜,开怀大笑。第一次出兵就如此顺利,岂能不高兴? 刘隱当即回信,让苏章和刘台好好犒赏眾军士,每人再给两緡钱赏赐。 紧接著,刘隱也思考起让谁镇守贺州的问题。 036 除夜宴会 除夜喝酒守岁,一直是唐代的传统。 杜甫诗《杜位宅守岁》云:“守岁阿戎家,椒盘已颂。”说的就是在堂弟杜位家守岁喝椒酒的事。 酉时,贺州州衙偏厅。 厅內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除夜宴会按时开始。 厅內案几两列排放,苏章和蒋琪各自坐在首位,苏章左手边依次是刘台、庞纶和李冲。 蒋琪右手边则是別驾徐瑞峰、司马范荷和录事参军张弘。 更下首则是六曹参军等人。 不大的偏厅,此刻坐得满满当当。案几上,摆满了杯盘碗碟,盛放著具有当地特色的食物。 一部分是封州带来,一部分则是贺州置办。 酒杯里,装著色泽红润的屠苏酒。屠苏酒又名“岁酒”,当然,唐代的岁酒除了屠苏酒,还有柏酒、椒酒等。 屠苏酒製作方法製作方法颇为讲究。 需要將大黄、蜀椒、桔梗、桂心、防风等八味中药材装入一个红色的小布袋中,用长绳繫紧袋口。 然后將其吊入井水中浸泡一夜,第二天取出泡入酒中饮用。 当时人们认为,除夜饮用屠苏酒,有“辟疫癘一切不正之气”的效果,蕴含著驱邪避秽、益寿延年的寓意。 和中原不同的是,此刻眾人面前的屠苏酒,是用荔枝酒所做。 苏章提起酒杯,对著蒋琪等人遥祝道: “今日除夜,请蒋使君及诸位满饮此杯,祝诸君、贺州来年一切顺遂。饮胜!” “谢都候!饮胜!”眾人举杯,一饮而尽。 蒋琪给自己添上酒,也举杯祝道:“祝都候和各位將军来年得偿所愿,再立新功!饮胜!” 苏章他们也道声谢,一起举杯饮尽。 蒋琪又接著倒满,再次举杯,对著刘台祝道:“二郎君少年英姿,令人深刻,想来刘镇使必亦是风採过人的英雄人物。” “这杯祝刘镇使和二郎君大展宏图!饮胜!” 刘台举杯答谢道:“谢使君!还要多多仰赖使君和诸位高贤相助,饮胜!”举杯饮尽。 眾人又陪了一杯。 酒过三巡,在座的不再那么拘束,气氛渐渐热烈。眾人借著祝酒的机会,攀谈寒暄,拉近距离。 原本横亘在两个州之间的隔阂,也隨著饮下的酒渐渐消融。 封州以诚待人,贺州一干文官又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没有把他们都换了,更是心存感激。 替谁干不是干呢?连刺史都想开了,他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眾人心结打开,现场变得更加和谐真诚起来。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其乐融融。 营房的將士们也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庆祝除夜和此次大捷。 守卫四门和粮仓的士卒,也各自聚在一起吃了起来,除了没上酒,和营房里都是一样。 同一时刻,刘隱高坐诸位,也在州衙宴请各位文武官员。在场眾人得知了贺州大捷,都是心情舒畅,开怀畅饮。 刘隱新接任,就有这么好的一个开始,手下诸人都感觉前程大好,一时称颂不绝。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眾人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 宴会一直持续到亥时中,眾人告辞离去。 刘隱回到內宅,接著陪母亲韦氏和三弟刘岩守岁。 这是刘谦过世后的第一个年,再加上刘台在外,和往年相比,骤然冷清不少。 韦氏既怀念亡夫又有些担心二儿子安危,心下有些不寧。 刘隱见状连忙带著刘岩,向韦氏祝酒,哄韦氏开心。 又保证刘台在外也不会有危险,韦氏这才渐渐开顏,三口人一边守岁一边等待新年到来。 贺州这边,州衙的宴会也已结束。贺州官员自刺史蒋琪以下,各自归家与家人一同守岁。 刘台虽然在宴会上饮酒不少,但此时的酒水度数不高,作为“酒精”考验过的后来人,此刻刘台还清醒得很。 刘台先是將略显醉意的苏章庞纶二人交给隨行亲卫送回军营,接著和苏成等亲卫一起,开始巡视。 二人沿著州衙前街道,先来到东门附近的粮仓。 粮仓门口火把燃烧,照亮门前值守的卫兵。 看到刘台一行人靠近,卫兵连忙上前喝止。苏成上前通报刘台身份,又让卫兵验过令符后,方才得以入內。 得报的队正此时也迎了出来,带著刘台一行人巡查粮仓。 刘台见守卫没有鬆懈,心中满意,来到眾人聚会之处,与眾人一起互相祝福之后离去。 出了粮仓,刘台並未就近上东城门,而是往南先上了南城门。 接著由南城门向东,一路巡视东门、北门,来到了西门。 庞纶麾下军士俱都认真值守,军士吃食也供应充足,故眾人虽因当值未能饮酒,却也没有起鬨闹事。 刘台又勉励了眾军士,许诺明日换防后与他们一同畅饮,惹来眾军士高声相喝。 刘台下了西城门,往军营走去。 路上刘台回想起方才在城墙上看到的,贺州城里灯火稀稀落落,不禁心中难受。 若在后世,此时当满天烟火,一片热闹景象。家家户户也是灯火通明,一家人团圆守岁,开开心心地共同庆贺新春佳节。 自己当然没法子让现在的百姓过上后世那种日子。 但是,解民於倒悬,结束这个黑暗、吃人的乱世,还天下太平,却是可以尝试的! 刘台边走边想,边走边看著道路两旁的房屋,和房屋里的灯火、百姓。 刘台边走边坚定自己的內心,目光越发坚毅。前路註定不容易,但,虽千万人吾往矣! 想通此处,刘台的步伐逐渐变得既轻鬆又坚定。 跟在身后的苏成,虽然不知道刘台內心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也感到,自从爬上城墙后刘台身上那种沉重感,此刻在逐渐消失。 苏成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打心底里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苏成知道自家二郎是个心有抱负、心怀怜悯的人。跟在刘台身边做事,苏成总感觉很安心。 不管前路如何,我都会一直跟隨二郎的脚步!苏成暗暗想到。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来到了军营里。 看到刘台回来,守门的军士一边赶紧打开营门,一边大声向营里招呼道:“將军回来啦!” 没多久,黎国华等一眾队正带著酒气,满脸通红地带著军士来到了营门口迎接刘台。 刘台满脸笑容的拍拍守卫的肩膀,道声辛苦说过新年祝福后,跨进军营,来到了一眾队正和军士之间。 刘台目光扫去,灯火下,眾人神情亢奋、眼睛发亮地看著他。 刘台哈哈一声笑,朗声道:“弟兄们,走,喝酒去!哈哈哈!”大步当先朝营里走去。 “喝酒去!”眾人应和一声,自动给刘台让出一条道,转身簇拥著刘台朝里走去。 不多时,营房里传出了高声劝酒、拍掌叫好、轰然大笑等种种快乐的声音。 刘台走到哪都有人来敬酒,刘台来者不拒,仿佛酒中仙一般,更是让眾军士佩服不已。 不仅自己能打,带我们打胜仗,还这么能喝,还能和我们武夫混在一块,还愿意照顾我们的想法,在意我们的生活,这將军,去哪里找? 眾军士不由得將刘台深深放入心中,就如同神明一般。 在这一刻,刘台在他们心中超过了所有人的分量。而一股愿为刘台豁出命去的共同信念,將他们紧紧地捏在一起。 037 元日 乾寧二年正月初一,广州。 正月初一,又称元日或元旦。 如果说除夜主题是告別过去、守岁团圆,那么元日的主题那就是喜迎新年、万象更新。 说起来,就和现在的除夕、初一没什么两样。 节度使府衙后院,刘濬早早带著家人前来给刘崇龟拜年。 岭南东道节度使的属官、广州刺史的属官等一大帮子在广州的官员,也来到府衙给刘崇龟拜年。 闹哄哄好一阵后,官员们各自散去。刘崇龟和刘濬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顿饭后,二人一同来到了书房。 下人送上茶具,二人开始研茶、泡茶。 热气蒸腾间,刘濬想起六天前他从封州回来,在这里向大阿耶报告封州之行的情景。 那天,刘濬虽然对刘隱刘台兄弟很是推崇,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儘量客观地描述了他在封州的所见所闻。 听完他的讲述,刘崇龟端著茶盏久久不语,许久方吐出一口气道:“刘谦虽逝,其二子皆有非凡之姿,令人艷羡啊!” “大阿耶说的是,目前看来,刘氏气运未绝。不过此番大阿耶向封州释放了善意,已经令我们在结好封州时占据了先机。” 刘崇龟点点头,问道:“那刘隱对此是何態度?” “刘隱言道,愿为大阿耶心愿尽心尽力!”刘濬答道。 刘崇龟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问道:“五郎,依你看来,刘隱兄弟是否值得结好?” “大阿耶,以我几日近距离观察,此兄弟二人有韜略而不失仁心,明大势又注重眼前,贤明有为,甚得属官军士拥戴。” “封州政治清明,军容雄壮,商业繁荣,假以时日,必成岭南一强州!故侄儿以为,值得与之交好!”刘濬斩钉截铁地道。 其实刘濬心中想的是,不仅仅是结好,而是要大力支持,甚至要用联姻来稳固关係、牢牢绑住。 但是他也明白,家族联姻兹事体大,他也不敢贸然提出。 刘崇龟捋了捋须,不置可否,又问道:“你返程时,刘隱可有託付你些什么?” “一则托我如实向大阿耶稟告情况,表明心意。二则是托我为他网罗俊才,治理封州。”刘濬如实答道。 “如此看重人才,確实难得。”刘崇龟讚赏道。 “正是。刘隱还言道,人才之事,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要长久实行,让我不必著急,他能等得起。”刘濬补充道。 “嗯,不急於求成,此子確有远见。”刘崇龟又赞了一句。 刘濬见刘崇龟这么讚赏刘隱,却又不明確表態,不由有些著急,忍不住道:“大阿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刘崇龟闻言,双眉一掀,站起身来断然道:“伯深之言甚是!是我优柔寡断了!如今多事之秋,又哪有万全之策!” “伯深,即日起,你多和刘隱书信往来,可多將广州之事告知於他,亦可为他封州之事,多加谋划。”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就无需瞻前顾后。中原俊才,亦可多为之招揽,特別是与我们家族交好的。” “你可告诉刘隱,封州刺史之位,我会替他向朝廷討要!” 刘崇龟一口气为刘濬接连安排了好几件事,说完后,只觉神清气爽,之前那种茫然无措、悵然若失的感觉,一扫而去。 到了刘崇龟这个位置,心里掛念的无非就是家族延续。 至於忠君报国,眼下就这国朝的形势,那真是也无从做起,有心无力啊。 在位一日,能往长安多输送一日钱粮,已是不易了! 刘濬见刘崇龟下定了决心,心中暗暗高兴。连忙恭声应是,一件件都记在心头。 又再请教了事后,就匆匆退出,写了封信告知刘隱这边的情况。 可惜刘濬不知封州在广州的联繫点,也不敢贸然去打听,只好叫了个心腹僕人,带著书信匆匆往封州而去。 如今已是元日,不知道刘隱可收到了书信?刘濬心里想著。 “五郎在想什么呢?”刘崇龟出言打断了刘濬的思绪。 “大阿耶,侄儿在想刘隱是否收到了我的书信。”刘濬坦然道。 “此事五郎无需著急。封州毕竟路远,这一来一回也需要时日,过几日自会揭晓。”刘崇龟宽慰道。 “是侄儿操之过急了。”刘濬歉然道。 刘崇龟挥了挥手,示意刘濬不必在意。 接著说道:“等过了假,五郎替我擬一封奏章,向朝廷举荐刘隱接任封州刺史。” “侄儿领命。”刘濬答道。 今天不算,还有三天才出假,此事倒是不必著急。不过刺史一职重要,奏章倒是要好好琢磨琢磨。 若是刺史一职敲定,那刘隱在封州就稳固得很了! 二人边喝茶边閒谈,享受这春节的假期。 同一时刻,封州州衙正厅,刘隱在主位上接受了一眾前来拜年官员的祝福。 一群人刚刚散去,守卫来报,门口有自称广州刘濬信使的人求见。 刘隱听了,一边连忙让把人请进来,一边想刘濬会有什么事要急著告诉自己呢?这前后也不到半个月。 不一会,刘隱在书房见到了信使。 “小人见过刘镇使,祝镇使福延新日,庆寿无疆。我家阿郎有书信送上。” 信使躬身行礼,拿出书信。亲卫接过,送到刘隱手中。 刘隱看了看书信封面,之前陪刘濬游玩封州时,曾见到过刘濬的字跡,倒是与封面一致。 刘隱没有著急拆阅,而是將信件放在书案上,问道:“你家阿郎可有说些什么?” “回镇使,阿郎只说此信重要,让我务必亲自送上。”信使恭敬答道。 “那你是何时启程的?”刘隱又问道。 “小人是腊月二十五下午从广州出发的。一路紧赶慢赶,刚刚进了城。” 刘隱算了算时间,倒是没有问题。 遂道:“你一路辛苦了,且先下去在府里好生休息,待我阅过书信后再来唤你。” “小人告退。”信使转身出了屋,跟著府里下人自去安顿。 刘隱拿起书信,拆开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昭贤吾弟惠鉴:前日封州一別,甚是想念。料书达之日,已是新年,愚兄谨祝贤弟新岁无忧,福祚绵延。……” 书信不长,刘隱很快看完。 刘濬报来的好消息,令刘隱精神为之一振。算上贺州大捷,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可惜二弟不在身边,不能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刘隱心想道。 贺州城,军营。刘台与苏章庞纶李冲一起吃完了饭,来到了营地,安排起换防之事。 如今贺州城已经整体在掌控中,四门和粮仓各有一队人守卫即可。再加上州衙的两队人,一共需要七队人。 之前黎国华、莫有新等五队在夺取封阳城时曾短暂守卫过城门,为显公平,刘台决定让梁克贞等五队去守卫。 最终安排如下:梁克贞守东门,邓博守北门,孔德胜守西门,潘瑞守南门,李永金守粮仓。 州衙则交给聂大伟和吴力雄。 安排完毕,各队各自按约定时间去换防。刘台则带著苏成等亲卫在城里转了转,体察民情。 到了晚上,刘台又按约定和换防下来的第六营军士一起畅饮达旦,在酒场上大杀四方,让一眾武夫称羡不已。 不论在战场还是在酒场,都让这帮梧州兵服服帖帖,心服口服。 喝完酒,刘台还不忘去城头等处巡视一遍,让那些武夫自愧不如,进一步收服了他们。 那些值守的几队人见刘台如此谨慎、亲力亲为,也是心下敬佩。 军心人心,就是在这些细节中收拢、凝聚。威信威望,也在这些细节中建立、树牢。 让手下人看到领导和他们在一起,简单也不简单! 038 整顿 正月初二,巳时末刻。 刘台和李衝来到校场点兵台上,等待之前回家的贺州镇兵返回。 此刻校场上,那些无家可回的军士已经在场,约摸有二百多人。 正三三两两相识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你们说,会有多少人回来啊?”一人悄悄问道。 “我看你应该问,有没有人回来才是。”一个疤脸汉子嗤笑道。 “不至於吧?不回来,又能干何事去呢?” “就是啊,这年头,在州城当兵已是不错了。”另一人帮衬道。 “呵呵,哪里不错了,要不你去问问前日死去的那些人?”疤脸汉子继续冷笑道。 “……”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边閒聊边打发时间。 场下嗡嗡作响,虽然眾人也算压著声音,但这么多人,台上自然也听得清楚。 李冲偷偷看了看刘台脸色,却见他脸上古井不波,丝毫没有透露出內心半点情绪。 李冲不由暗暗纳闷,刘台这个少年郎,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呢? 李冲当然猜不到。 不过刘台的內心其实也没有那么波澜不惊,也很害怕自己前日的做法玩脱了。 不过两世为人,他还是知道喜怒不形於色,不让人轻易猜透自己的心思。 刘台边等边在开动脑筋,假如回来的人真的很少,该怎么处置? 刘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然而然就从校场上的议论里抽离了出去。 在別人看来,他就是胸有城府,表现出一种毫不在意的状態。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校场上的军士突然有点骚动起来,眾人纷纷朝营房门口看去。李冲也不例外。 只见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陆陆续续有人走进了营房,人数还不少。 李冲见状,鬆了一口气。 赶紧看向刘台,但见刘台依然站立如雕像,压根没朝门口看去,完全就是不为所动。 李冲又暗道一声厉害,也有样学样地站好,不再左右张望。 人群不间断地往里来,校场上人越来越多。 有那相熟的人便问了起来:“老陈,你如何还回来了?” 老陈道:“不回来往何处去呢?” “我这两日也暗中观察了,封州兵军纪严明,並未祸害我们贺州。”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是啊,我这两日也看著呢。”另一人道。 “蒋使君的布告我也看了,蒋使君都能放下,我们一介武夫,又干嘛犯浑?” “我听说你们留在营里的也吃喝不愁,过了个好年?”老陈反问道。 “那这倒真是没说的!比往年还要丰盛呢!”先前那人说道。 “我听封州兵说,这少年將军酒量一绝,和眾人喝过之后,每天夜里还要去四门和粮仓各地巡视呢!” 又有一个留守的军士道。 “既如此,我等又还有何好不满呢?”老陈问道。 “是极是极。”眾人点头附和道。 “赶紧都各自站好队吧。”老陈又说了一声,大家各自找到队伍去列队了。 有人做了样,边上的人也有样学样。 能主动回来的,基本都熄灭了搞事的念头。 所以大家都在各自伍长火长队正的指挥下,很快站好队。 校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眾人目光都看向台上的刘台李冲二人。 当看到刘台面色镇定地目视前方,眾人不禁想到,他是篤定了现在这个局面吗? 人的脑补一旦开始,就不容易停下。 眾人纷纷在心里膜拜刘台的预见,目光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 和中原那些桀驁不驯的武夫比起来,岭南这些可算是比较温良了。 李冲见刘台还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不由咳了两声。 见刘台还是没有反应,这才走上前,凑在耳边低声道:“二郎君,到时间了!” 被李冲在耳边一说,刘台才回过神来。 看著校场上列队完毕的军士,转过头对李冲说:“让他们各自统计人数。” 李冲应了声是,来到台边,大声让台下的人报数。 眾人一阵忙活,很快报上数来,共计五百八十多人,约摸有六七十人脱队。 这数字,相当不错了。 刘台对此也是表示满意。 自行脱队的,不管是不是刺头,都能让队伍纯洁不少,自己带起来也会更轻鬆一些。 刘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弟兄们,按照前日约定,在场的都是愿意留下来的了。很好!说明大伙还是信任我的。” “我也不多说废话,我更喜欢用后续行动来表明,大伙都是我的弟兄。” 简单说完,刘台让眾军士先行编队。 经过前日战斗和脱队,许多队已经不成建制。 有队伍较为齐整的,先行补齐。 剩下再由原来任队正的拉人组队,不成队的则临时由刘台李冲指定人负责。 最终拢出来十二支队伍,有两只队不满编。火长伍长等骨干也都搭建完毕。 如此,这支人马就算是建制建好了,后续工作也就可以开展了。 第一天,刘台决定操练箭法。 就是要展现自己的长处,征服这群心还未定的贺州兵。 不管武夫再怎么温良,都还是好勇斗狠的。想要征服他们,最简单的就是打服他们。 打服让人口服,与他们同进退共苦乐让人心服。 校场上一应物事齐备,说练就练。 前日见识过刘台箭法的人毕竟不多。 所以当刘台开射的时候,一眾军士都目不转睛地看,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一样。 “嗖!”第一箭中靶心。 “嗖!”第二箭也中。 “嗖!”“嗖!”“嗖!”…… 箭啸声不绝响起。隨著一箭又一箭射中靶心,围观的贺州兵们开始发麻。 发麻过后是如梦初醒般,是开始大声喝彩。 眼看刘台就要射空箭囊,刘台又施展起了三星连珠的绝技。 伴隨三箭同时中靶,校场上顿时爆发出了震天响的喝彩声! 贺州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真乃神人也! 队伍中潜藏著的怀有小心思的人,此刻也是悄悄收了起来。 能这么轻鬆中靶心,那射中自己,那也是轻轻鬆鬆了。 真要搞事,估计自己还没动呢,就要被撂倒在地了。 这些人不禁后怕,同时庆幸自己没有瞎搞。 刘台看著校场上变得服帖许多的贺州兵,心里也是暗爽。 自己这一手神射,真是帮了好多忙了。 不过心里暗喜,刘台脸上却还是维持著淡然的样子。 自己太过年轻,需要靠这些外在来加深別人对自己的印象。 將弓箭交给亲卫,刘台轻描淡写道:“弟兄们好好练,假以时日也能有一手好箭法。” 一旁的李冲赶紧收拾震惊不已的心情,適时补充道:“弟兄们还等什么?赶紧开练吧!” 眾军士还沉浸在刘台带来的衝击中,正在想像自己箭法通神的模样,故而都热情高涨地开始操练。 也有那自信的,前来向刘台討要射箭诀窍。刘台也都来者不拒,一一指点。 一时间,校场上,气氛火热。 039 接管四县(一) 正月初三,贺州州衙议事厅。 贺州城里的军政人员分坐两侧。 一边是苏章、刘台、庞纶和李冲,一边是蒋琪、徐瑞峰、范荷和张范。 此刻眾人正在討论接管贺州其余四县之事。 这四县是最北边与昭州和湖南道州接壤的冯乘县,西北边与昭州、富州接壤的富川县。 西南边新设的、与梧州、富州接壤的盪山县,东北边与湖南连州、道州接壤的桂岭县。 这四个县都是边境县,其中盪山县最小,离贺州城也最远,却可以快速前出到富州、梧州。 冯乘、桂岭在萌渚岭下,扼守北境,位置险要。 富川则是交通要道:西可连通昭州,是与桂州来往的要道。 顺桂江支流富水而下,则可到富州、梧州,在富州的龙平逆灕水而上则可以直达桂州。 可以说,四县都有重要的价值。是以,当整顿好贺州兵,接管四县马上就被提上了议程。 特別是,今天城门已经放开,城里的人可以出入了。 再拖下去,四县搞不好就要收到贺州易主的消息了。 届时就將对接管產生诸多阻碍。 所以,总的原则就是一个字,那就是快! 趁著消息还没有散开,藉助州衙的旗號,迅速的控制县城。 在座的八人,对此都一致认可,没有爭议。 这也是为什么春节假期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开始议事的原因。 但是对於具体要如何实施,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让眾人都信服的意见。 现在贺州城在封州军掌控下,其实苏章、刘台他们本可以自己內部决策,而不需要再和蒋琪这帮贺州官员討论的。 不过刘台认为,既然之前已经说了要和蒋琪共治贺州,那就应该信守承诺,切实做到。 这样才更能让这些贺州官员归心。 再者说,岭南本就比较缺文治类的人才。 这些贺州官员能管理好贺州,怎么著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用白不用。 而且他们对州內情况熟悉,听听他们意见,也不会有错。 苏章对刘台的提议深以为然,故而在昨日就已经向这些贺州官员做了会议邀请。 蒋琪等人对此也是感到满意。 因此在苏章做了开场白,请他们出谋划策后,眾人也是很快进入正题,態度颇为认真。 录事参军张范首先对著舆图,將四县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遍。 尔后蒋琪接著说道:“苏都候、二郎君,四县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了。” “有劳张参军。”苏章先是对张范点头致谢,张范连忙回礼。 苏章接著看向蒋琪,问道:“蒋使君对此可有何高见?” 蒋琪也不客套,直说道: “高见倒说不上,都候既然见问,那我姑且一说,都候和列位將军姑且一听如何?” “愿闻其详!”苏章道。 蒋琪清了清嗓子,说道:“依我看,此次收服四县若能不动刀兵则儘量不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害。” 见苏章刘台点了点头,蒋琪心中较为有数,遂接著道: “现今四县尚不知贺州变故,故我欲行函四县,让四县县令及州兵首领前来州城议事。” “借议事之便,收服诸人。若有不服者,当即控制,再以州衙之名更换之。尔后再派兵进驻接管各县。” “如此,兵不血刃,岂不美哉?” 蒋琪说完,看著对座的苏章和刘台。 苏章刘台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可,不同的是,刘台眼里还有犹疑。 二人的认可是因为蒋琪言之有物,不是敷衍了事,显然之前已经考虑过。 说明蒋琪还是比较快地转换了身份,值得欣慰。 刘台的犹疑则是对蒋琪的方案能否起作用感到怀疑。 蒋琪的方案,显然就是“擒贼先擒王”的套路。而且现在这个“王”还接受贺州的命令。 正常来说,解决了“王”也就解决了“贼”的问题。 但是晚唐这会却不一定適用。 晚唐武夫的桀驁不驯是独一档的存在,哪怕岭南和中原相比会好很多。 却也不排除四县的州兵拒不接受新的上级,从而导致兵变发生。 退一步讲,就算四县的州兵没有闹兵变,让原班人马驻守各县就没有风险了吗? 刘台在脑海思索著。 在刘台看来,这四县的县令可以接受不变,但军事安全必须在封州的掌控下,就如同贺州城一般。 但要怎么实现呢? 如果不更换守卒,刘台怕有那刺头守卒生事,鼓动军士们带城投向邻州,到时就麻烦了。 如果將这些守卒都罢遣,县城不驻兵,可这几个县又都是边境县,怕桂管、湖南派兵来爭夺。 如果每县都额外再派封州军驻守,又不太现实。 將野战军派去守城,实在是浪费资源,而且还会造成兵力分散。 再者说,封州驻军加上原本的州兵,因此而產生的后勤也难以解决。 实在是费思量!刘台有点发愁。 这时刘台听苏章道:“元达,你以为蒋使君这计策如何?” 苏章显然是明白刘台有想法,所以才把话头转过来刘台这边。 刘台脑筋急转,先是捧了一下蒋琪道: “都候,我以为蒋使君此计不错!使君顷刻即能想到良策,真乃有急智也!元达佩服!” 蒋琪笑著挥了挥手道:“二郎君过誉了,过誉了。”但心中却很受用。 刘台接著道:“不过,使君,对此计策我有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郎君但讲无妨,你我可以和诸位一起参详参详!”蒋琪大度地道。 “既如此,那我直言了。” 刘台说道:“敢问使君,可知这四县州兵平日里对上司的態度如何?” “这……”蒋琪没想到刘台会问这个,一时有些语塞。 蒋琪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问道:“二郎君缘何有此问呢?” “蒋使君,我担心四县州兵不服管束,藉机生事。”刘台直说道。 蒋琪闻言,面色恍然,有些不好启齿地说道: “不瞒二郎君,冯乘、桂岭、盪山三县均不成问题,唯独富川,恐需费些手脚。” 蒋琪自揭其短,徐瑞峰、范荷、张范三人听了也是略显尷尬。 “敢问使君,这富川有何特殊之处呢?”刘台追问道。 蒋琪喝了一口茶,续道: “冯乘三县,粮餉多倚赖州里调拨,州里也一向不曾短了补给,故而关係良好。” “这富川县令周进文,却是桂管周观察使的侄儿,一应粮餉补给直到富川,不经州里。” “此外,周观察使还经常额外贴补富川,周进文也不吝赏赐。” “故而富川州兵向来只听县里,对州里的调派常常阳奉阴违。” “如此说来,这周进文应是收服不了了?”刘台与苏章对视一眼,问道。 虽说之前有派出探子来探查情报,但这种事情都比较隱秘。 贺州官员也不愿自曝其短,故而还是不易探出。 隱秘战线也要加强建设啊!刘台心想道。 蒋琪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刘台略一思索,接著问道:“那州里行函让周进文前来议事,他可会奉命?” “这倒不是问题。周进文虽然有周观察使做靠山,但面上功夫却是不缺。”蒋琪答道。 “既如此,那请蒋使君即刻行函,让人快马送到各县,包括封阳,命各县县令和州兵首领初七到州衙议事!”刘台断然道。 040 接管四县(二) 厅內眾人听到刘台所言,都有些意外。 既然蒋琪已经说了富川县存在变数,刘台也没说怎么解决,怎么就让马上召人过来了? 这时苏章代眾人问出了疑惑:“元达可是想好了如何处置富川?” 刘台点点头道:“都候、使君,既然只有富川县个例,那我们就还是按蒋使君之计,先把其他三县收服,並伺机控制周进文。” “尔后再藉此次议事之名,假借要开展各县州兵大比武,以周进文手令將富川县州兵引出城,再趁机接管富川县城!” 苏章听完,心中暗赞,环视一圈,开口问道:“元达此计,诸位以为如何?” 蒋琪伸手拍桌,当先道:“二郎君此计甚妙!我赞成!” “我等赞成!”其他人也都点头认可,同声答道。 “既如此,那就劳烦蒋使君给各县行函,加急发出!”苏章道。 “分內之事,无需劳烦。”蒋琪客气道。 事情议定,眾人散去,蒋琪等人自去准备。 苏章也安排人先行和陆东升通气,让他把王传清和段如崇放出来,派兵隨行到州城议事。 盪山离得最远,但骑马一天也可到达。县令接信后初五出发,初六晚也能到达,不耽误初七议事。 富川距离较近,冯乘一半陆路一半水路,桂岭、封阳则是全水路,时间都足够。 刘台之所以把时间卡那么紧,也是担心州城变故的消息传出去,影响大局。 出了州衙,苏章刘台四人一道回了军营。 昨日贺州兵归营后,营房便很紧张了。 再加上初四各个官署就要恢復办公了,所以扩建营房在昨日已经正式开工了。 此刻在营房里不值守的军士,都在参加建设。 扩建营房按照出战时的饮食安排,眾军士也乐意,就是粮食下得更快了。 好在营房建设不用太复杂,一千多號人干,进度很快,等到初四差不多就能完工。 刘台看著热火朝天的工地,心想,要是能有后世的移动板房就好了,半天不用就能解决。 刘台想著笑了笑,这辈子估计没希望了。 一旁的李冲看著刘台露出迷之微笑,一脸摸不著头脑的表情。 苏章刘台四人短暂驻足看了会营房工地后,就各自回各自营房去了。 刘台信步走到营房前,正要进门,突然被人叫住。 “阿郎。” 刘台闻言看去,却是军医张平。 “你找我有事?”刘台问道。 张平踌躇著正要开口,刘台又打断道:“进屋说吧。”说完当先进了屋里。 见张平还愣在原地,跟在刘台背后的苏成出声提醒道:“走啊。” 张平低声应了一声,跟著苏成进了屋。 刘台坐在书案后,抬头看著张平道:“张平,上次你的曼陀罗和种子的粉末,起了大用,给你记了一功,正要给你赏赐呢。” “说吧,可有何想要的?” 张平躬身行礼道:“回阿郎,药粉有用就好,张平不敢居功。张平此来不是来討赏的。” “誒,该赏就得赏,军中自然是要赏罚分明的。你既入营做了军医,自然也是一体对待,你无需惶恐。”刘台说道。 “谢阿郎,但张平真不是来討赏的。” “哦,那好,那赏赐就等后面发给大伙时再一起发给你。那你说说,此来何为?” “张平来是想问,阿郎之前在船上说的,传授张平医术之事,可还作数?”说完张平抬起头看著刘台。 刘台听了,“哦”的一声,恍然想起,说道:“当然作数!这两日忙得倒是忘了这事。只不过近几日还不得空,宽限我几日可好?” “张平一切听从阿郎吩咐。”张平见刘台不是戏言,已然满足,忙不叠应是后退了出去。 刘台看著张平出去,若有所思。没想到张平还是个医术痴,这倒是可以好好支持他一下了。 正出神间,有亲卫进了屋。 “稟將军,苏都候请您过去一趟。” 刘台回过神来,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说是镇將来了书信。” “哦,我兄长来信了?”刘台起身带著苏成匆匆离去。 苏章营房。 刘台人尚未进门,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都候,我兄长来信可说了什么?” 苏章看著风风火火进屋的刘台,微微一笑,也就这时候,才能看出刘台还是个少年。 “你自己看吧。”苏章抬手將书信递给刘台。 刘台接过,连忙打开看了起来。 “我还以为兄长有何布置呢,原来就来信说个加赏赐的事。”刘台看完信,失望道。 苏章哈哈一笑,说道:“看时间,镇將是收到捷报就给我们来信了,时间如此紧迫,又哪能有什么布置呢。” 刘台听了也是嘿嘿一笑:“都候说的是,让都候见笑了。” 苏章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不过加赏也不是小事啊。明日当眾宣布一下,让將士们高兴高兴。” 接著苏章又聊起了周进文的事,问道:“元达,控制周进文之后,怎么处置他,你可有何打算?” 在苏章看来,周进文毕竟是周元静侄儿,没有必要的话还是不要伤害为好,免得和周元静结下深仇。 至於侵占城池地盘,这种事在军阀间司空见惯,算不得多大的仇。 刘台想了想道:“都候,到时我打算放了周进文,並让他给周元静送一封信。” 在今日之前,刘台都没有想到会在贺州遇到周元静的亲属。 想到歷史上今年周元静就要被家晟和刘士政所杀,被夺去地盘,刘台想著用周进文做个文章,看看能不能把周元静给拉拢过来。 对封州来说,相比刘士政,周元静似乎是个更好的桂管观察使人选——更容易对付。 等到自己在信里给他预言的事出现时,想必周元静应该会知道怎么做。 “送信?元达想给周元静送什么话呢?”苏章疑惑道。 “都候,请恕我要卖个关子了。信的內容,现下我还不能说。”刘台歉然道。 “这么神秘吗?无妨无妨!”苏章倒也没有追问。以刘台这段时间表现来看,苏章觉得刘台肯定自有其道理。 二人又聊了聊,初七议事时的兵力安排,决定到时让梁克贞队负责州衙內围,控制周进文。 邓博和吴力雄二队则负责解除各个县令可能带来的亲卫武装,特別是周进文的亲卫。 有心算无心之下,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苏章和刘台二人都是生性谨慎的人,又推演了好几种可能的状况,並一一作了布置,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刘台起身离去时,给五县送议事命令的三匹快马和两艘快船,也各自出了城门和码头。 041 接管四县(三) 初四,苏章集合封州兵宣布每人加赏两緡钱,眾军士自然喜笑顏开,干活都更有劲。 边上的贺州兵则是羡慕不已。刘台趁机又宣传一番,让贺州兵心里也有了盼头。 初五,信使均回到贺州城,均言各县將奉命按时前来,刘台心里对周进文不奉命的担心总算放下了。 经过千余壮劳力两三天的劳作,新扩建的八百人营房胜利完工。 州衙也紧锣密鼓筹备议事会议,演练各种情形,確保万无一失。 在这种略显紧绷的气氛中,初六中午,封阳县的王传清和段如崇在陆东升麾下军士陪同下,第一批到达了贺州城。 一行人进了城住进了驛馆后,王传清和段如崇二人被叫到了州衙。 王、段二人早已从陆东升处得知蒋琪归顺封州之事,所以二人在州衙看到蒋琪和苏章刘台们坐在一起,也不奇怪。 只是脸上依旧带著点惭愧,二人拱手说了声:“使君……”就说不下去了。 二人都是蒋琪的嫡系,受蒋琪信重。守卫著贺州的南大门,结果封阳却失陷得如此轻易,以至於贺州也落入封州之手。 蒋琪见到二人的愧色,心里也是暗嘆,只是如今没法再怪罪二人。 於是收拾心情,起身好言安抚,又言说封州的种种仁义,刘隱兄弟的英姿勃勃,让二人好生替封州效力。 苏章也適时开口,询问二人在封阳可有受委屈,温言让二人不必有疑虑,封州求贤若渴,定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二人这才心结尽去,也好好表態了一番。 蒋琪又將明日议事的目的告知二人,让二人明日配合。 几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二人离去。 初六下午,桂岭、冯乘也陆续到达,自有人接应到驛馆不提。 申时中,周进文一行来到了西门外。 和別地轻车简从不同,周进文来了有二三十人。 为免被看出端倪,城门值守的都是贺州兵,城里张贴的安民告示也早就取下。 李冲亲自带队守在西门,司马张范也到西门迎接,给足了周进文面子。 周进文远远瞧见,很是受用,喜悦溢於言表。 周进文虽然背靠大树,为人却並不跋扈,面上功夫从不缺位。 因此在靠近城门时,便下了马车,和张范、李冲二人在城门处热情寒暄。 “明府一路远来,辛苦了。”张范面带微笑迎上前。李冲也是抱拳行礼。 “怎敢劳动张司马、李將军二位,进文惶恐。”周进文笑呵呵地回礼。 “远来是客嘛,当然要待之以礼了。蒋使君盼著与明府会面呢。”张范客气道。 “使君近来可好?进文有阵子没向使君问安了,著实不该。”周进文惭愧道。 “使君康泰。明府公务繁忙,此次能拨冗前来,已足见心意。”张范回道。 二人你来我往,谈了好一阵后,才被李冲打断,结束寒暄往城里驛馆走去。 李冲留在西门,看著周进文亲卫军容颇为严整,装备也是齐全,乍眼看去倒真是不容小覷,就不知道实战如何了。 不过就这么点人,进了城就別想出去了。 酉时,盪山的人也到了。盪山新设,位置又偏远,至今尚未有县令到任。县尉主持政务併兼管驻县州兵。 人来齐了,就等明日干活了。 初七巳时,用过早饭的一眾官员齐聚州衙。各位官员带来的亲隨亲卫则被拦在正院门外。 周进文带来的亲卫比其他五县(还有附郭的临贺县)加起来的人数还多,而且自成一伙,不和他人混在一块。 其他几县的人也不想去自討没趣,没有上前献殷勤。 议事厅里,州里佐官和县里官员分坐两侧,上首则是蒋琪端坐。 周进文坐著左右看了看,发现州兵十將不在,李冲之外的另外一个副將也不在。 遂问道:“使君,既是州里议事,怎的不见黄十將、何副將?” “进文且稍安勿躁,容我隨后细说。”蒋琪挥挥手道。 接著,蒋琪清了清嗓子,看向眾人道:“一岁新启,万象更新。今日本州开年议事,诸君亲至,幸甚至哉!” “且满饮此杯,预祝本州、诸君万事顺遂,请!” 言罢,当先端起酒杯。 眾人纷纷拿起酒杯,口中回祝,並感谢蒋琪,和蒋琪一起一饮而尽。 蒋琪放下酒杯,续道:“今日议事,这第一件事,要和诸位引荐两位英才。” 说罢,站了起来,微微欠身道:“有请苏都候、二郎君。” 除了封阳和临贺来人,座下眾人见蒋琪这番作態,眼中都是惊疑不定。 使君这是做什么?哪来的都候?这二郎君又是谁?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疑问翻涌,周进文更是涌起不祥预感,面色难看。 就在眾人怀疑间,苏章和刘台从幕后转了出来,与蒋琪见过礼后,面朝眾人站定。 “诸位,此乃封州贺水镇遏使刘隱刘镇使麾下都虞候苏章、刘镇使二弟刘台。好叫诸位知晓,如今本州已归於刘镇使管下。” 蒋琪用不温不火的声音说出的话,在座下四县来人听来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突然鸦雀无声,陷入诡异的安静。 刘台心中莫名想起五月天。。。 显然,四县来人被这消息震得不轻! 周进文更是被震得脸色煞白!却强自站起,目视著蒋琪问道:“使君这是何意?!” “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我已带著贺州投奔刘镇使,今日约诸位前来,就是想知道诸位是何意见?” 蒋琪说完,环视了一圈。 徐瑞峰、李冲等州里官员和临贺、封阳来人隨即按照剧本站起身来,纷纷开口:“我等愿追隨使君!” 蒋琪又看向其他几县,冯乘、桂岭和盪山来人对视一眼,未多做权衡,也站起身来:“我等愿追隨使君!” 对他们而言,这並不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要看清形势嘛。 况且蒋琪来的这一年,对他们也不赖,不曾短缺了粮餉。 且隨他去看看! 周进文见状,抬手指著眾人怒声道:“你们!你们!” 却终究说不下去,因为知道大势已去,只得颓然坐回座位。 “周副將,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轻举妄动。”刘台突然出声,直视周进文带来的周平。 眾人闻声看去,见周平不知何时,將酒杯抄在了手里。 周平脸色涨红,正要行险站起欲图一搏,周进文出声道:“周平,算了。” 听了周进文的话,周平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脸色忽青忽白。 这时苏章也开口道:“还是周县令明白。今日本將也不愿见血,请周县令下令让你的亲卫放下武器吧!” 周进文失魂落魄地挥了挥手道:“周平,你去办吧。” 周平撑著案台站起身,踉蹌走到门口,只见院里不知何时已经被围住了,双方剑拔弩张正在对峙。 周平颤声对著亲卫说道:“弟兄们,放下武器,这是明府的命令。”说罢转身回到厅里。 一眾亲卫本就因为被围而心中不安,如今既然直属上司已然说了,就纷纷解除弓刀,丟在地上。 邓博、吴力雄麾下军士隨即上前,取走地上的兵器,將眾人隔离在院中一角。 其余几县来人则站在一边,惊疑不定地默默旁观。 到这里,蒋琪之计已经成功了一多半了。没有流血,没有爭斗,计划比想像得要顺利。 042 接管四县(四) 议事厅里,下人又抬来两张案几放在蒋琪左右。苏章开口道:“诸位请坐。” “谢都候。”眾人纷纷坐回原位。 上首,蒋琪依旧坐在中间,苏章在蒋琪右侧,刘台在左侧。 苏章看了眼依旧失魂落魄的周进文,温言问道:“周县令可愿跟隨蒋使君和一眾同僚,归入封州管下?” 眾人闻言也都看向周进文,脸色玩味。 周进文却恍如没有听见苏章之言,没有任何反应。 苏章也不见怪,续道:“既然周县令无意,那就要先委屈你和周將军离席了。” 话音落下,梁克贞麾下军士转了出来,各有两人来到周进文和周平身侧,就要伸手拉起二人,周进文出声了。 “敢问都候,我若归顺,封州真敢收吗?” “有何不敢!”苏章先是掷地有声回答,接著道:“刘镇將求贤若渴,但凡有一技之长,皆不会被埋没!” “周县令若愿归顺,我封州自是欢迎。但有一条我要说在前面,若是归顺,则周县令不能再留在富川了。周县令意下如何?” 周进文面色变换,显然心內正在斗爭激烈。 苏章也不催促,静静等待周进文选择。 周进文思索一阵,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可否容我思考两天?” “自然可以。”苏章对周进文的回答也不失望,因为原本就没有把周进文当做可收服的对象。 “你们几个,先送周县令二人回驛馆,好生保护。” “是。”军士得了命令,带著周进文二人离去。驛馆自会有人看管。 待周进文二人离去,苏章进入正题道:“诸位既已决定追隨蒋使君,那今日起我们就是同僚了。来,满饮此杯,聊作见证!请!” “都候请!”眾人一同饮尽。 苏章放下酒杯,真诚道:“能得诸位加入,实乃我封州幸事!方才我与周县令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当今天下动盪,四海如沸。岭南远离纷爭,正是创业的佳地。” “刘镇將热切盼望能有更多豪杰志士加入封州,共同匡扶天下,解黎民於倒悬。” “正所谓行胜於言。今日我再多豪言壮语,也敌不过一二事实。来日方长,诸位慢慢观察便是!来,再饮一杯!” 眾人又一同饮尽。 接著蒋琪又说了一番安抚和表態的话,带著眾人一起敬了苏章、刘台各一杯。 酒过三巡,厅里气氛逐渐变得融洽。 徐瑞峰、王传清等人与其他三县来人一起討论近日封州入主的事跡,慢慢打消眾人顾虑。 苏章刘台也执酒走入眾人中间,回答种种问题,增进彼此的了解和信任。 几人见苏章刘台一点也不盛气凌人,也是心中落定,不再拘谨。一时间,宾主尽欢。 就在眾人交流之时,周进文和周平也在驛馆里交谈。 梁克贞麾下军士只是把守著驛馆出入通道,並没有限制二人的人身自由。 只听周平问道:“五郎,方才在州衙,你是真想过归顺封州?” 周进文点了点头,承认道:“不瞒八弟,方才为兄確实想过。” “兄长如此,可曾想过如何与二叔交代?” 周平听到周进文承认,不由有些震惊。他还以为周进文是为了拖延时间,和苏章虚以逶迤呢。 “若不是考虑到二叔,我方才已经痛快答应那苏章了!”听出了周平口中的不满,周进文也是没好气地说道。 “兄长不必动气。”周平先是宽慰一句,接著道:“兄长以为,方才苏章所言属实?” 周进文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道:“我感觉是属实的。” 接著又坐回座位,嘆息道:“唉,二叔让我们守住富川,为的不就是替他看住贺州。可如今贺州已失,就算我们回去,又该如何面对他?” “可是若我们不回去和二叔当面解释清楚,就这么投向封州,事后消息传到二叔耳中,他又该多伤心和难堪呢?” “八弟你来教教我,该怎么做?” 说完,周进文又是一阵唉声嘆气。 周平陪著嘆了几声气,说道:“事已至此,著实难办。就是不知,若我们决意不归顺,他们又当如何待你我二人?” 周进文思索一下,斟酌道:“我观之,苏章不是那暴戾之人,你我当不虞有性命之危。否则也没必要让我们回到驛馆了。” “兄长此言有理。” 二人又討论了一阵,却也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周平只好怏怏离开周进文房间。 那边厢,苏章刘台也和三县谈妥了,暂时各县主官均不作调整,封州方面將在各县设立派驻机构——联络处,暂行联络、监督之责。 这联络处自然是刘台的想法,糅合后世审计署驻某地机构和驻京办的职能。 明面上,联络处设一名文官和一名武官,驻一队军士。 暗地里,联络处还要负责情报刺探,又有点国军保密局的意味。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因为还没有向刘隱稟告。不过想来不会有大的变化。 至於盪山,则会儘快安排一名县令到任,以便治理政务。 各县对这些安排也都没有什么意见,换了个主人,做些调整那都是应有之义。 眾人散去后,刘台带著苏成来到了驛馆周进文住所。 周进文对刘台到来有些意外。不是允了我思索两日么?怎么就又上门来了? 刘台察言观色,猜到周进文心中所想,便解释道:“周县令別误会,我来此不是来做说客的。” “那二郎君此来何为?”周进文有些摸不著头脑,不来劝降难道还来敘旧?我跟你也没有旧可敘啊! “刘台来此,是有两件事要明府帮助。” “哪两件?” “这第一件,是要拜託明府给富川的州兵下个命令。就说州里要办各县州兵大比武,让他们接令即前来州城。” 周进文苦笑道:“这个忙想必我不能不帮吧?” 刘台微笑答道:“明府是明白人。”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是想托你给令叔周观察使捎带一封信。” “给我二叔的信?” “不错。” “你写的?” “我写的。” “信中所说何事?” “暂时我还不能告知详情,但我可以告诉你,信中所说,是关係到令叔生死的大事!” 周进文惊疑不定,忍不住道:“你远在贺州,怎能知道桂州之事?这让我如何信你?” 刘台故作神秘道:“我如何知晓的,明府不必在意。生死大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就算最后证明我是胡说,对你和令叔来说也不过是看了一场闹剧而已,无伤大雅。” “但倘若被我言中,那可是能挽救身家性命啊。孰轻孰重,明府不会分不清吧?” 周进文盯著刘台看了会,摇头说道:“二郎君能言善道,不做说客真是可惜了。” “这么说,明府是应承下了?”刘台问道。 周进文点点头道:“诚如二郎君所言,此事於我不过小事一桩,却可能有重要帮助,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二郎君解惑。” 刘台哦了一声道:“明府但说无妨。” 周进文看著刘台,缓缓说道:“二郎君方才所说的两件事,是篤定我不会留在贺州了?” 043 贺州经略军 驛馆里,刘台也直视著周进文,笑著说道: “周县令是不是误会了?方才那两件事,不论你是不是留下,我都要做的。” “不过听你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准备留下了?那我们封州是欢迎之至啊!” 周进文也笑著答道:“二郎君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想来刘镇使也是英雄人物。” “进文倒真是想多多和二位亲近了。” 说完,周进文起身来到书案前,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写完盖上印章,略吹了吹墨,將纸张递给刘台道: “二郎君可让我的贴身亲卫周兴去送此信,他乃是我家部曲,不会乱来。” 刘台点点头表示听到,伸手接过纸张,读了一遍,见没有问题,隨手交给了苏成。 接著,又从怀里掏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信封上书“桂管经略观察使周君元静亲启”。 刘台將信递给周进文,说道:“这信就交给明府了。你亲自转交或转託他人,均可。” 周进文接过信件,端详了一阵后,纳入怀中,看著刘台郑重说道: “若此信果真如二郎君所说有大用,那二郎君对我周家就有大恩。周家当何以为报?” 刘台心想,那当然是要拿桂管作为交换啊! 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如今谈回报为时尚早,且待验证后再说吧!刘台告退!” 言罢转身离去。 周进文送到门口,送別道:“二郎君慢走。” 看著刘台离去的身影,想到怀中的信件和贺州发生的事情,陷入了沉思。 刘台回到军营,来到苏章营房,將周进文的手令拿给苏章看过后,商量起派谁去接管富川。 “都候,要不我亲自跑一趟,你意下如何?”刘台当先问道。 “元达,贺州初定,眾多头绪纷繁复杂,你还是留在临贺为好。至於富川,遣庞纶率二百人去即可。” 苏章却是不同意。 有周进文手令,又是他的贴身亲卫传的命令,富川城里的州兵必然不虞有诈。 拿下富川定然是轻而易举,没必要让刘台跑一趟。 贺州城里贺州兵的操练整编、派驻各县联络处的建立等等事宜,苏章都还需要和刘台商议。 这一路看来,苏章对刘台的才能是进一步认可,他可不想自己一个人整这贺州的摊子。 “那就听都候的。”刘台也没有坚持,他也认为富川不是个问题。 “那富川县令,都候可有人选?”刘台又问道。 “元达觉得王传清此人如何?” “都候是想让王传清移镇富川?” “不错。封阳如今乃是沟通贺州封州的关键节点,还是要掌控在自己手中为好。” “王传清乃是蒋琪嫡系,放到盪山怕是会让蒋琪多想,乾脆放到富川,一举两得!” 刘台听了苏章构想,也是颇为认同,说道:“都候此举甚好,我附议。” 接著又问道:“那段如崇呢?也一併放到富川吗?只怕是有些不妥。” “段如崇不放到富川,不如就下放到贺州兵里做个队正吧。” 苏章对他没什么印象,乾脆扔去加强贺州兵的骨架得了。 刘台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段如崇虽说是副將,但手下也不过百多军士,做个队正也不算太委屈他了。 若真是有才能,自然有机会再晋升上去。 “元达方才和周进文谈了让他送信给周元静之事了?”苏章换了个话题问道。 “不错,谈过了。” “可还顺利?” “顺利。周进文虽然有诸多疑问,但还是接下了此事。” “別说周进文了,我也有很多疑问啊。”苏章笑著道。 “都候眼下不必深究,不出今年,事情就能见分晓。” “左右不过是一步閒棋,能不能有好的结果,尚未可知也。”刘台认真解释道。 刘台给周元静的信,只是写了让他提防北方来的威胁。 虽然点了家晟和刘士政之名,但是没有写明时间,刘台不確定周元静能不能因此扭转乾坤。 不是刘台不愿意写清楚时间,实在是史书上也没有写明白,总不能自己瞎写一个时间吧。 说起来,家晟、刘士政袭杀周元静之事,真说得上是一个迷案了! 史载,家晟乃是安州防御使,刘士政则是安州指挥使。 因为家晟得罪了朱温身边人,怕因此被祸害,所以和刘士政將兵三千袭击桂州。 问题是,安州在湖北啊! 家晟、刘士政二人就这样穿过湖南全境,杀奔桂州,斩杀周元静,取而代之占有桂管。 安州到桂州足足有1800多里的距离啊,实在是离谱到不行! 若不是史书上言之凿凿,刘台真是不敢相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已落子,元达不必太过介怀成败。” 苏章还以为是刘台太在意这步棋的结果,反过来安慰他不必患得患失。 刘台听出来苏章误会了,但也不说穿,本来这件事就难以解释清楚的。 “都候放心。”刘台应了一句,接著也转换话题道: “都候,接管各县和设立联络处之事,是否现在报我兄长知晓?” 联络处的文武官员,以及驻点的一队军士,具体如何调派,这些都要刘隱来最后决定。 虽说时间並不紧迫,但让刘隱早知道一天,兴许就能早一天把这些事情定下来,也好早日稳定贺州局面。 苏章也是这么认为,故而让刘台抓紧写封信给刘隱。 除了联络处之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谁来镇守贺州? 如今贺州这种特殊情况,肯定是要在此长期驻军的,而且得是信得过的人。 苏章作为封州兵都虞候,原本就没法在贺州长待,抓紧定下来人选,抓紧交接贺州事务,也好早日回到封州。 就在二人商议不停之时,一条来自封州的船只,正在贺水上穿行,船上的信使则是苏章刘台的老熟人——韦寻。 韦寻此行带来了封州最新的命令。 初五眾官员回衙门復工的第一天,刘隱就召集了卢映祥、韦寻、刘崢、陈璫等一眾封州文武议事。 主题就是谁来镇守、怎么镇守贺州。 兴师动眾一场,好不容易拿下了,自然也要想著好好守住。 眾人集思广益,討论热烈,最终议定了方案: 將陆东升的第五营和贺州兵打散重组,成立贺州经略军,由陆东升任经略使,镇守贺州! 经略军军额暂定一千五百,现下先按一千整编,后续再增加一个水军营。 经略军一应粮餉供给,由贺州承担。 原本贺州上交给桂管的赋税,正好拿来养经略军,也能减轻封州的军费负担。 苏章和刘台在协助陆东升理顺贺州头绪后,即率庞纶的第六营和水军前营返回封州。 陆东升和刘隱关係莫逆,有他镇守贺州,刘隱心里踏实。 歷史上,陆东升曾镇守端州,累官至南汉兵部侍郎。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为刘崢年纪大不想折腾,经略使之位非刘崢莫属,毕竟沾亲带故。 议定结果后,韦寻隨即奉命前去宣布任命,並与大军一同返回。 韦寻深知此项决定事关重大,因而一路基本都在赶路,也没有停靠开建和封阳的打算。 他现在只想儘快將命令送进贺州城。 044 交接 初七中午刚过,庞纶带著二百人以及周进文亲信,出了贺州城,朝富川前进。 不比信使单人匹马可以兼程赶路,庞纶这二百人可走不了多快。 贺州城到富川县约摸一百里路,不过都是官道,走起路来没那么费劲。 初七还能走两三个时辰,剩下的赶赶路,初九晚上估摸著可以在富川县郊区宿营了。 信使当夜入城,最快富川的州兵会在初十齣城。 有这一晚上休息,加上有心算无心,足够庞纶收拾这些人了。 且说韦寻这边一路紧赶慢赶,终於在初八进了贺州城。 很快,苏章刘台就从守门军士那得知了韦寻来了的消息。 二人匆匆来到城门,將韦寻迎进了军营。 苏章营房里,三人坐定用过茶后,苏章问起了韦寻来意。 “韦司马怎的突然来此?” “某此来,是奉了镇使之命,前来宣读有关贺州的安排。” 听到此处,苏章刘台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昨日下午,刘台的信才刚刚发出,信中还在询问此事。 刘台更是对这消息不及时感到无可奈何,真是怀念后世的即时通信啊! 看来要儘早搭建起贺州和封州之间的信鸽系统才行。 不过韦寻带来的命令毕竟重要,就算有信鸽,估计还是会派信使亲自传递吧! 韦寻说完,从怀里掏出刘隱的亲笔信,递给苏章。 苏章拆开信件,读了一遍后,转给刘台。 看到任命陆东升为贺州经略使,刘台想起史书上关於陆东升的记载,不禁想到,兄长用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稳健。 这时苏章开口问道:“韦司马,陆將军可知道此项任命了?” “陆將军尚不知晓。某来时急著赶路,不曾停靠封阳。” “既如此,我即刻让人去將陆將军请来。”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言罢,唤来营房外执勤军士,吩咐下去,自有人前去操办。 苏章又將昨日收服贺州四县之事说出,引得韦寻讚不绝口。 对於联络处的想法,韦寻也是赞同,认为这是当前比较合適的掌控几县的方式,刘隱也定会支持。 聊完正事,三人开始閒聊。 “韦司马,近来我母亲和大兄、三弟可好?” 从去年腊月二十八出兵,到现在,前后十一日,刘台掛念起家人了。 “二郎君勿忧,大娘子和镇使、少郎君都好,就是念叨二郎君得紧。”韦寻宽慰道。 “元日,刘伯深遣使前来,言道广帅已让他著手擬奏章,替镇使求取封州刺史之位。” “镇使喜悦之余,恨不能亲自与二郎君分享也。” 听到这个好消息,苏章刘台二人对视一眼,均感到兴奋。 刘台虽然知道此事迟早会来,但也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看来刘濬回广州后,没少向刘崇龟说项,这个人情倒是不可忘了。 “前有贺州之捷,今有镇將之喜,先使君在天有灵,必然也是欣慰不已。”苏章感慨道。 韦寻也附和道:“都候说的不错,镇將和二郎君年轻有为,实乃我封州之幸也。” 刘台谦虚道:“韦司马过奖了,封州还要诸位鼎力相助也。” 韦、苏二人自然是说责无旁贷,气氛愉悦。 一个团体,当团体內的人都看到团体行驶在正確的轨道时,眾人心中自然而然就会想努力去维护好这个团体。 因为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眼前的封州就处於这么一个状態。 而刘隱刘台兄弟要做的,就是带领大家不断取得新的胜利,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这个团体。 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终有一日,会形成席捲天下的大势! 三人又心情放鬆地閒聊了一阵。 隨后苏章刘台二人带著韦寻在城里转了转后,来到了州衙,给蒋琪等人互相引荐一番。 韦寻借著昨日收服各县之事,一顿夸讚蒋琪,把蒋琪捧得飘飘然,大感韦寻这人可交。 寒暄过后,苏章和蒋琪等人说了成立贺州经略军之事。 蒋琪等人对此並没有多少意外,对封州驻军早有心理准备。 只是对陆东升担任经略使这个任命感到有些突然。 毕竟这几日和苏章刘台相处融洽,而陆东升却是没有接触过,难免心中有些忐忑。 苏章看出眾人心思,安抚道: “诸位无需担心,陆將军为人耿直,素有忠义,不是乱来之人,日后相处了诸位自当知晓。” 有了苏章的话,眾人稍稍放宽了心。蒋琪岔开话题,和韦寻介绍起贺州风土,谈笑甚欢。 下午,蒋琪在州衙设宴为韦寻接风。眾人觥筹交错,谈笑晏晏,尽兴而归。 初九,陆东升到了。 宣布完任命,陆东升本人却有些意外,没想到出战一次,短期出差变成长期驻外了。 不过陆东升对刘隱的信任还是很感激,表示一定会守好贺州,让刘隱放心。 李冲虽然对刘台这么快就要离开有些不舍,这些天在刘台身边著实学到了不少。 但也表態会好好服从陆东升命令,一起守好贺州。 陆东升自然也是一番好话,毕竟以后还需要李冲这个土著多多配合。 接著苏章又带著陆东升和蒋琪、徐瑞峰等贺州的行政班子见面,交谈一番。 好在双方都对彼此的初印象感到满意,表態会好好合作。 这让苏章三人都有鬆了口气的感觉,苏章刘台是怕二人不对付,毁了当前贺州的良好局面。 韦寻则担心完不成任务,回去不好交代。 当日,蒋琪又再次在州衙设宴,既是欢迎陆东升到来,也是恭贺陆东升经略使的任命。 宴会在蒋琪、陆东升二人带点客气又带点恭维又带著期盼的愉快氛围中结束,总的来看应该是皆大欢喜。 第二日,苏章召集了一眾將士,宣布了陆东升的任命。 打散重组贺州经略军的命令,引起了贺州兵小小的骚动,但有刘台在场,眾军士还是很快平復下来。 都是职业军人,这点事都不算事。 眾人回到苏章营房,议论起了一些细节。 “陆经略使,封阳五百人马,我看还是儘早调入贺州城为好。”苏章当先说道。 “都候说的是,陆某亦有此意。不过封阳城防交给谁接管呢?”陆东升问道。 苏章略一沉吟,说道:“等庞將军从富川回来,封阳城就暂时交给第六营接守吧。不过还得等几日才行。” “那就再等几日,刚好我也能先行熟悉一下贺州城。”陆东升应道。 其实现在封阳驻不驻守都无关紧要,关键是陆东升第五营五百人进了贺州城,这营房就不够用了啊! 所以明面上是庞纶第六营去接防,实际上是给陆东升人马腾房子。 哦,对了,陆东升第五营整编成贺州经略军后,庞纶的第六营就改称第五营了。 刘台这边又还要留下配合陆东升整编贺州兵,不然让刘台带水军前营南下也未尝不可。 “元达,你这可有何要与陆经略使说的?”苏章看向刘台问道。 “都候、经略使,这几日贺州兵操练都还顺利,李副將亦配合默契,操练这块,暂时未有需要操心之处。” 刘台顿了顿,接著说道:“整编之事,元达也会全力配合经略使”。 045 准备 “元达,说起整编,如今贺州兵是个什么情况?”陆东升问道。 “如今贺州兵共有五百八十余人,这几日操练下来,我感觉都算得上是老卒,多加训练,当可成敢战之兵。”刘台答道。 陆东升点点头,老卒好啊,可以省很多气力。接著又问道:“元达对整编之事可有何建议?” 贺州一役,陆东升一路上看下来,觉得刘台在军事上实有才学,故而有此问。 “经略使既见问,元达就谈谈浅见。”刘台说道。 “我以为整编时,可將封阳和富川二县州兵一起纳入。如此人数將在一千四百左右。” “可拣选驍勇之士设两个营,经略使兼领前营,后营则可交由副將李冲。经略使还可置一队亲卫。” “余下军士则充作州兵,留下一百作守卫临贺城门及州衙之用,其余则以一心腹领之派驻富川。” “如此安排,经略使以为如何?” “元达如此安排,倒是不失稳健。”陆东升中肯道。 整编嘛,当然是追求稳健第一,別整编不成,反而闹出事来,就操蛋了。 其实刘台的主要安排和他自己的设想差不了太多,所差的就是没把封阳、富川两地州兵考虑进去。 陆东升毕竟初来乍到,之前也没有心理准备要接这么一个摊子,仓促之间想不了那么全面。 一旁苏章也是点头认可刘台的安排,原本就没有多少选择。只是这样一来,庞纶他们就要在富川多呆几天了。 届时整个回师的时间也要往后推。人吃马嚼的,大军在外一天,就多加不少消耗。 想到此处,苏章对陆东升道:“陆经略使,我看不如就按元达建议来吧。” 如今陆东升脱离原来序列,苏章不再是他上级,故而只能建议不能命令了。 好在陆东升也不是那种一朝得志就猖狂之人,对苏章还是有足够的尊重,闻言便道:“都候,陆某亦作如此想。” “既如此,那就等富川来消息后,即安排封阳换防之事。”苏章决定道。 “为免迁延时日,第五营到临贺之时,我即率水军前营同步开往封阳,先行接管城防。” “元达留下协助陆经略使整编,待庞纶率兵返回临贺后,一同拔营回师。” “韦司马亦留下一同襄助整编,如何?”苏章一口气说完,看向眾人。 “元达遵命!”刘台当先应道。 “某亦无异议。”韦寻、陆东升同声说道。 事情议定,陆东升和李冲联袂离去,前去安排相关事宜。 尔后,苏章带著刘台、韦寻来到州衙,和蒋琪商议起联络处和封阳、富川人事安排等具体事宜。 昨日,冯乘、桂岭、盪山三县来人已陆续返程,先行回去筹备联络处办公场所。 王传清则还在贺州城等待安排。 听到把王传清安排到富川,蒋琪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封州方面只会在州里安排一个閒职给他,却没想到会把如此重要的县给他。 虽然县令的任命最终还要朝廷许可,但是岭南偏远地方的县令,中央还真是不怎么在意。 要不盪山也不会至今也没县令到任了。 蒋琪心中再一次被封州的行事触动。封州方面有格局啊!自己这改换门庭,至少眼下看是不亏的! 所谓投桃报李,封州竟然做得如此熨帖,那他蒋琪自然也不能马虎。 所以后续事宜都沟通得十分畅快,州衙不过问联络处工作,封阳和盪山的县令也都由封州派人担任,同时封阳不再设州兵。 对蒋琪的另一个嫡系,段如崇的安排,封州方面也作了调整,虽然仍然是掌管一队人,却负责蒋琪和州衙的守卫。 可谓是充分照顾了蒋琪的面子。 商议结束,双方满意而归。 苏章这边连忙再派出信使,將这一应安排报予刘隱,並请指派封阳和盪山的县令人选。 因为在朝廷层面,贺州仍然在桂管管辖范围,因而这些任命需要桂管上报朝廷。 因此刘台又去驛馆找了一回周进文,让他促成此事。 周进文被晾在驛馆两三天,还以为人家忘了他了。 如今人在屋檐下,对刘台提出的要求,他也没法回绝。 而且说起来,贺州地界,原本就只有富川一县算是周元静有插手的,其余地方,本来也和周家关係不深。 所以要换县令就换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不是基本盘。 刘台对周进文如此合作,大为高兴。直言要不是还有事情未完成,现下就想放周进文回去桂州。 就算周进文自己现在想留下,他也不会同意。让周进文回去桂州多好啊,有他在,以后也好和桂州打交道啊。 一番话搞得周进文哭笑不得。不过却也就此熄了他留在贺州的心思。安心在驛馆等待回桂州吧! 十一日,贺州城收到了庞纶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信,言道富川县已顺利拿下,一应州兵也已经被俘虏,看押了起来。 周进文家属庞纶也已派人保护,未有被滋扰,让州衙快点派县令前来接手。 苏章隨即告知蒋琪。 蒋琪也不耽搁,唤来王传清交代一番后,当日下午,王传清就出城赴任去了。 而陆东升派去封阳的信使,更早时候就已经出了东门南下了。 十二日,第五营留下一百人等待和水军前营交接,其余带著封阳州兵和王传清、段如崇家属,乘船北上。 当天下午,船队抵达贺州城,眾人陆陆续续下船。 一时间,码头上人声鼎沸,人头耸动。 水军前营则登上早已备好的船只,准备放船南下。 刘台、陆东升、韦寻和蒋琪等人,一同到码头给苏章送行。 刘台又再次叮嘱各队队正,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別落下了操练。 “诸位请回吧!蒋使君,苏某期待与你在封州相会!”苏章登上船,朝眾人挥挥手,隨船远去。 安排好第五营將士的营房,天色已晚。 用过晚饭,陆东升和刘台、韦寻、李冲又参详起了具体的人员安排,夜深方散。 隨后数天,刘台或操练士卒,或协助整编,或安排联络处事宜,为最后的班师做准备。 十六日,封州信使带来了刘隱的覆信,之前稟报的事宜一应得到了批准。 同信使一同到来的,还有新任命的封阳、盪山二县县令,以及联络处的负责人、文职人员、骨干武官和信鸽驯养人员。 刘台隨即將人名告知了周进文,派人护送周进文一行离开。至於他亲卫的装备,自然是被留了下来。 临別之际,刘台意味深长地对周进文说:“周兄,今日一別,希望还有再见之日。也希望再见之时,你我能成朋友。” 周进文虽不知刘台话里暗含的深意,却也觉得刘台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真诚回应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送走周进文,刘台又了一天时间,和联络处的负责人讲述了相关制度,交代相应的联络方式和暗语。 约定儘快建立情报网络,在信鸽系统建立起来前,每月一报。建立后,则是半月一报。 隱秘战线的工作,刘台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能从后世看到的书本和纪录片上汲取营养,边做边学边完善。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一个人肯定是做不来的,必须要多培养些人才! 十八日,庞纶带著二百士卒和俘虏的州兵,回到州城。 在简要的了解和拣选后,整编正式开始。 046 回师 由於前期工作做得较为细致,整编进行的很是顺利。 这让初任经略使陆东升鬆了口气,也让刘台和韦寻鬆了口气。 同日,驻五县的联络处人员离开州城。临贺县的联络处则掛名在经略使府邸,不对外公开,已经进入工作状態。 一切进展顺利,刘台和眾人商议过后,决定十九日和庞纶的第五营撤回封州。 当晚,蒋琪设宴为刘台饯行。 宴会上,蒋琪颇有些感慨。 经过这將近二十天的接触,蒋琪对刘台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越是了解,就越是禁不住对刘台佩服。 有这样的英雄俊才,封州何愁不兴?贺州作为第一个融入封州集团的州,自然也会有光明的前景。 若干年后,焉知自己这个元从不能成为从龙之臣呢? 蒋琪拉著刘台一杯接一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边的李冲也是好不容易抢到机会和刘台敘怀。 相比蒋琪,李冲感慨之余更是感激刘台。自己一介醉酒误事的武夫,刘台却能人尽其用,让自己重振旗鼓。 可惜自己只是个武夫,嘴笨,说出的话不能表达自己的內心之十一。只好把感激埋在心里,多饮几杯。 日后在经略使手下也要多多爭气,不能丟了二郎君的脸面! 刘台自然也不放过这个进一步和贺州人等拉近关係的机会,发挥后世经验,面面俱到地与眾人攀谈,让与会眾人都如沐春风。 宴会宾主尽欢,深夜方散。 十九日巳时,陆东升、蒋琪等一眾文武前来码头送別。 依依惜別一阵,留下下次再会的期许,刘台和第五营顺流南下。 刘台站在甲板上,看著贺州城在视野中渐去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 贺州这个城市,作为自己功业的第一站,从此在自己的心中將有不同的意义。 若干年后,自己是不是还会想起这冬日晨光映照下的贺水与贺州?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有最初的初心和愿景? 但往前行! 刘台迎著河风呼出一口气,收拾心情,转身进了船舱。 趁著这个閒暇,刘台找到韦寻,问起了养猪场的事。 这事可是个要紧的事,离开封州前,刘隱已经將此事交给了韦寻。 “二郎君勿忧,此事我不曾忘记,已將养猪场选址之事吩咐下去。同时按照图形,发散农场人手搜寻马齿莧。我来贺州之前,已有发现。” 听到韦寻说找到了马齿莧,刘台不由高兴问道:“当真找到了?” “当真。” “甚好甚好!看来是我之前派出寻找的人不通农事,才会没有发现。”刘台说道。 不怪刘台有此想法,实在是马齿莧太普遍了,说到处都是都不夸张。 唐代时,百姓更是常把马齿莧做为一种蔬菜食用。 唐末诗人吕从庆曾有一首诗就写到了马齿莧: “村妇坐畦挑马齿,野童蹲涧采鸡头。娱閒不觉忘中饭,一点斜阳射竹楼。” 大诗人杜甫亦曾在《园官送菜》中有“马齿叶亦繁”之句。 所以刘台在前期没有找到时,一度怀疑是不是天冷都冻死了。 今日听到韦寻说的好消息,是著实高兴。 “应是如此。”韦寻说道:“只是早年我读书时,只听闻马齿莧可供食用,或供入药,倒不曾听闻可用来养猪。” “我亦是从古本之中偶然看到。既有记载,不如就姑且试试看。”刘台敷衍道。 “对了,养猪场地址,宜放在郁水下游,以免污染水源。” “若能寻到下风向、近水源、通道路的向阳山谷盆地,则为最佳。”刘台补充道。 “我记下了,待回去封州,再重新安排。”韦寻应道,接著夸讚道:“不成想二郎君对农事亦颇有研究,真是多才也!” 刘台打个哈哈,没多做解释。 一路舟行顺利,申时前后,船队抵达封阳,停靠在了码头。今夜就在封阳停留。 刘台带著韦寻、庞纶进城与苏章匯合,將整编之事说与苏章听。 苏章亦將新任县令和联络处进驻工作简要告知眾人。 一夜无话。 正月二十,船队再次从封阳启航,往开建而去。 当船队进入封州地界时,刘台看著周边景色,却有种久违的感觉。 前后不过二十余日,就有这种感觉,刘台不禁想到,史书上看到的那些旷日持久的出征,又该有多难挨? 刘台不由想起李白的战城南: 万里长征战,三军尽衰老。 …… 士卒涂草莽,將军空尔为。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唉,可惜这才只是个开始。 中午时分,船队停靠开建码头。 时间尚早,船上的军士纷纷下船活动筋骨,晒晒太阳。 活动一番后,各队队正约束军士回船。码头上还要做生意呢。 和出发时一样,苏章刘台他们依然夜宿船上。 二十一日卯时,船队再次解缆起航。 刘台坐在房间里,正在思索一会怎么和张平说,他之前所谓的张平没听过见过的医术。 其实刘台对医学可以说一窍不通,他当然没办法传给张平什么高明的医术,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在后世看起来是常识的医学理念。 当然,后世是常识,在现在就很可能是新奇的、先进的,或许就能促进医学的进步,挽救更多的生命。 乱世之中,虽然命如草芥,但兴许今日种下的医学种子,他日能开结果、造福世人呢? 刘台思虑再三,唤人叫来了张平。 张平作为军医,自然是优先跟隨主官,故而与刘台在同一艘船上。 没多久,张平就来到了房间。 “张平见过阿郎。”张平行礼道。 “不必多礼,坐吧。” 张平如今已经知道刘台是个不爱虚礼的人,故而依言坐下。 “之前我与你说要传你医术,如今正好有暇,便说与你听。”刘台开门见山说道。 张平一听,高兴得离座跪下磕头道:“多谢阿郎!”照著拜师得样子磕了三次头方才起身坐回去。 刘台也没有阻拦,毕竟对於张平来说,这就是传道授业了。 斟酌了一阵,刘台开口问道:“你学医这几年,可曾听过解剖?” 张平点点头道:“张平曾在《黄帝內经》看到过。《灵枢·经水篇》有言,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 “那你可曾亲自解剖过?”刘台继续问道。 张平嚇了一跳,慌忙跪下回道:“张平不曾为此悖逆不道之事!” “你无需紧张,起来说话。”刘台先安抚了一下,接著肯定地道:“虽说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但解剖並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张平站起身,听著刘台如此说,眼中仍然带有惶恐,却也有求知的欲望。 “当今医工所行之事,无非望闻问切四法。诚然此四法活人无数,但你可曾想到,身体之內部是否果真如这四法所断?”刘台循循善诱道。 张平想了想,抬起头辩道:“先贤既已著书立说,传世至今,当非誆骗世人。” “先贤当然非誆骗世人,但圣人尚有不知之处,医道先贤又岂能全知全晓?你就不想验证一番?”刘台反问道。 047 种子 船舱里,张平听了刘台所说,不由心中有异。 这么些年的学医生涯,师傅陈元方从未有任何逾越的教授,一切都依照先贤所传学习。 自己认真学习,以此也救了不少病人。 但刘台所说,还是击中了他。 张平本就是对医术颇为痴迷,否则那日也不会巴巴地跑去问刘台说话是否算数。 如今被刘台所说所触动,不由捫心自问。医学一道,难道就可以不重实证吗?我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诊断是正確的? 张平此刻內心爭斗不已。 一边是师傅教授的歷代先贤成法,一边是自己的探究欲望。 孰轻孰重?是耶非耶? 刘台看出张平的挣扎,继续引导道:“你既知《黄帝內经》已有记载,那当明白解剖亦是先贤所认可之法。只可惜后人未能发扬光大。” 刘台直视张平双眼,一字一句问道:“如今给你机会,你是否愿成为將先贤之法发扬光大之人?” 张平脸色变幻一阵,直到眼睛里不再犹豫,坚定道:“张平愿意!请阿郎赐法!” 刘台暗吁一口气,拍拍他肩膀,展顏道:“善哉!我没看错人!坐下吧!” 张平重新坐下,刘台开始讲述他所知道的解剖对医学的作用。 解剖学作为医学的基础学科之一,是了解、熟悉正常人体结构的最直观的方式,对查清病因和有效治疗以及促进医学发展有重要作用。 刘台引导张平做的看似很超前,实际上再过一百五十多年,北宋就有解剖人体的《欧希范五臟图》出现。 再往后五六十年,更有更详细、正確的《存真图》问世,对后世医学的发展影响很大。 可惜这两张图,都没有直接和医学掛鉤,后世也都失传。 刘台现在做的就是將解剖直接和医学联合起来,试图直接推动医学的进步。 至於有了解剖会不会推动外科手术的进步,那就不得而知了。 播下了种子,再细细呵护,总会有收穫的一天吧! 刘台希望,张平这颗种子,能带动更多的种子。他当然也希望,在各行各业都能有种子涌现。 只是他也明白,这种事,只能因势利导,难以刻意而为。毕竟受时代和时事所限制。 刘台说完后,张平又提出了许多问题,奈何刘台並不是专业的医生,难以回答,只好说让张平自己去实践中寻找答案。 而这也是刘台能够为张平提供的机会,刘台可以用手中的权力,为他输送供解剖的人体,诸如囚犯、战死的军士,等等。 也能为他提供隱秘的解剖场所,让他不被世俗观念所影响、绑架。 张平意犹未尽的离去,心中求知的火焰已经燃起,恨不得马上就动手。 刘台见状也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技术的进步都需要一些执著的人啊!” 船队一路不停,约酉时末,停靠在了军营码头。 天色已经擦黑,但码头却燃起了眾多的火把,明亮如昼。 码头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刘隱带著一眾文武,正在迎接封州勇士的回来。 看到这一幕,刘台不禁心中惊嘆,自家大兄真是厉害! 苏章带著刘台、庞纶、韦寻下船,来到高台下。 等到一眾军士列队完毕后,苏章对著刘隱行礼,高声道:“镇將,苏章等率眾將士前来復命!贺州之战,幸不辱命!” “好!”刘隱站起身大声回道:“好儿郎!能拥有诸位壮士,是刘隱的荣幸!” “去年腊月二十八,我在这里为儿郎们壮行,今日我在这里迎接你们凯旋!军中最重赏罚分明,现在就发下赏赐!” “把赏赐推上来!” 刘隱话音落下,就传来车轮的嘎吱声,隨即一辆辆装满钱幣的大车,在烈烈的火把声中被推了出来。 火光映照下,那一车车钱幣闪闪发光,直要闪进人的心里。 在场的军士全都不自觉呼吸变粗,不住吞咽口水,实在是这场面太震撼了! 还有什么比现场发钱更能验证赏罚分明、振奋士气吗? “誓死效忠镇將!”刘台见气氛到了,適时喊了起来。 “誓死效忠镇將!”“誓死效忠镇將!” 军士们齐声呼喝,震盪贺水两岸。 高台上,刘隱也是心潮澎湃。 “各军士列队登记领赏!”待得呼声渐弱,几个书记官坐在书案后叫道。 在队正指挥下,军士们有序领赏。 只是赏赐的太多了,每人四緡钱,折合重量超三十斤了!一千人那就是三万斤! 到后来,只好按队用车推走,到了军营眾人再去分。 等到领赏完毕回到营房,已经快要戌时末了。 刘隱、刘台兄弟二人阔別二十余日,此番再见,双方都心情有些激动。 不过刘台拒绝了和刘隱一起入城,简短交谈后,隨苏章回了军营。 刘隱也不勉强,带著韦寻等一眾文武自回城去。 回城路上,韦寻向刘隱匯报了贺州之行的见闻和感受。 “郎君,在下虽在贺州时间不长,但依我看来,贺州上下文武已然归心矣。”韦寻先是说了一句自己的判断。 接著说道:“在下连日观察,贺州刺史蒋琪其人,腹有谋略,亦颇得贺州一应佐官、县令拥戴。蒋琪则对二郎君甚是讚赏、认可。” “贺州兵则为二郎君武艺所慑服,对二郎君颇为敬畏。收服的李冲更是对二郎君顶礼膜拜。故而此次整编极为顺利。” “占城之后,在苏都候、二郎君约束下,我封州兵军纪严明,未有扰民之举,故而百姓心安。” “此政军民三者皆入封州彀中矣!此役,二郎君居功闕伟!” 韦寻侃侃而谈,刘隱则是听得心怀大慰,笑容满面,不住点头。这真是刘家麒麟初长成,小试锋芒便惊人啊! 一行人討论著进了城。 次日,苏章按昨夜刘隱吩咐,给出征的將士放三天假。 一来让他们回家和亲人团聚,没出正月就还是年嘛。 二来呢,让他们把赏赐带回家,让军士们和家人分享,提升他们的获得感、归属感。 出征的將士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喜笑顏开,內心很是感激,直要把刘隱夸到天上去了。 一个赏罚分明、把將士们放心上的统帅,將士们怎么能不愿意为他衝锋陷阵效死命呢? 接著,苏章又派人落实刘隱交代的抚恤伤亡士卒之事,务必將抚恤送到其家人手中,將优待政策落实好。 这些事情其实並不是多难,难的在于坚持做下去。 武夫当然爱钱、爱赏赐,但是也不能缺了荣誉、关怀。 否则终有一日,会变成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戮机器,带来极大的反噬。 刘隱现在做的,就是在物质和精神方面,双管齐下,让封州军效忠於他,努力打造成一支敢战能胜、又有荣誉感的铁军。 假以时日,这些铁军也將成为种子,支撑起更多的军队。 诸事安排妥当后,苏章进城面见刘台,稟告贺州一战的种种事宜 048 打算 忙完军营中的事情,刘台进了城,回到了府里。 回府第一件事,是给刘谦的灵位上香。接著,则是去向母亲韦氏请安问好。 这么久没见,韦氏自然是甚是想念刘台,抓著他的手,一顿嘘寒问暖。 刘台感受著韦氏的关心,心中也是暖融融的。 家人之间的亲情,不论在何处,都是给人以安慰和动力。 拜別韦氏,刘台来到了书房。昔日刘谦的书房,如今已经正式成了刘隱所用。 刘隱倒也没有对书房布局进行大的改动,只不过增添些自己喜爱之物。 “大兄!”刘台微笑著喊道。 刘隱绕过书案,走到刘台身前,好生端量起来。 良久,伸手替刘台理了理衣服,拍了拍肩膀,发自肺腑说道:“二弟辛苦了!” 接著,又笑著道:“此次出去快一个月,二弟受累了,却也锻炼了,成长了! “为兄既是思念,又甚是欣慰!父亲在天之灵,必然也是欣慰之至!” “弟在外,亦甚是想念兄长!”刘台说道:“好在不辱使命,未曾坠了家声!” “誒,二弟谦虚了!”刘台挥了挥手道:“二弟此行,又岂止是不坠家声!” “此次立下大功,更是大大扬了我封州之威,长了我刘家之望啊!” “大兄过奖了。”刘台张嘴道:“这都是……” 眼看刘台又要谦虚,刘隱打断道:“誒,二弟,你如今正值年少,不可过于谦虚!” “要有当仁不让的勇气,捨我其谁的锐气!” “大兄金玉良言,弟受教了!”刘台认真道。 刘台曾经也看到过,一个人的势是慢慢养成的。 谦逊当然是一个好品质,但自己作为一名將军,將来甚至还要做统帅,確实需要一种霸气,需要一种势。 两人坐定后,边喝茶边谈论起贺州一役。 “方才苏章来过,谈了不少贺州之事,言语间颇有收穫。此次拿下贺州,不知二弟可有何收穫?”刘隱问道。 刘台略一思索,便道:“此战最大之收穫,乃是对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知之更深矣。” “哦?是哪句?”刘隱好奇追问道。 “孙子兵法谋攻篇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刘台脱口答道。 刘隱看著刘台,饶有兴趣地道:“二弟不妨详细说说。” “此次贺州之役,奇袭而得封阳,乔装破袭而占临贺,此间皆有流血牺牲,冒险逞凶,一著不慎虽不至於满盘皆输,却代价倍之。” 刘台接著道:“反观贺州城中设宴用谋而获四县,兵不血刃,非攻而拔城,岂不美哉?” “故而若两军对垒沙场,自当奋勇破军以求胜。” “若为降敌获城,则当以精兵为后盾,以不战而胜之为最佳,此之谓上兵伐谋是也!” “啪啪啪!” 刘台话音刚落,刘隱就鼓掌道:“贺州一行,二弟获益匪浅啊,有此良思,著实可喜可贺!” 拥有武力而不滥用武力,能战敢战善战而不好战,不沉迷於以暴制暴,在此时代,殊为不易。 接著,刘隱又问起刘台对贺州诸位文武官员的看法,刘台也一一作答,总体上和韦寻、苏章的看法差相仿佛。 刘隱听了也对贺州文武有了初步印象。 期间,刘台建议刘隱適时赴贺州一趟,与蒋琪会晤,以便进一步促使两州的融合,从而將贺水流域打造成大后方、总基地。 刘隱同意刘台的看法,表示会好好考虑会面的时机。 接著刘隱又问起周进文和周元静之事。 苏章在匯报贺州之行时,自然不会漏了这件事。 刘隱听了也是颇为好奇,故此专门问刘台为何会想布置这么一手棋。 刘台对此也有心理准备,知道肯定需要给个解释,於是反覆思索怎么解释。 最终,刘台决定用庞勛之乱来搪塞。 表示信中只是模糊提醒周元静,以此来获得周元静的好感,消除因为爭夺贺州而来的敌意。 “若將来周元静果真因为此信而躲过一劫,或许我们能不攻而有桂州甚至桂管之地!” 刘台將自己的希望一併说了出来。 刘隱听了,也觉得刘台所说有道理,遂不再追问,说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已落子,安心等待便是。” 刘台见刘隱被说服,也是暗舒一口气,否则他也不知道怎么进一步解释了。 刘台喝一口茶,转移话题道:“之前听韦司马所说,广帅愿向朝廷替大兄求取封州刺史之位,不知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刘隱摇了摇头道:“尚未有消息。不过广帅既已表態,那此事就也不必著急。” “况且广州到长安山高路远,消息传递也是需要时日。” “兄长所言极是。”刘台附和道。 原本刘台还担心刘隱会患得患失,想著劝劝他,但如今见他心態好得很,完全不需要自己开导。 不过想想也是,刘隱一代梟雄,自然非常人可及,倒是自己多虑了。 “相比此事,我更在意的是,刘伯深何时能引荐英才来封州。”刘隱说道,语气里充满期待。 人才啊!封州实在是太需要了! “大兄放心,依我看,伯深兄长对此事颇为上心,必不会让大兄失望。”刘台说道,他还记得那日刘濬那认真承诺的样子。 “唉,先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此次二弟回来后,除了操练士卒,不知可还有其他打算?”刘隱岔开话题,又问起了刘台。 在刘隱看来,操练士卒自然是不能放下。 他可是从苏章嘴里听说了,此次水军前营表现抢眼,刘台的新式操练成果斐然。 “心中倒是想了有几件事,正要向大兄稟告。”就算刘隱不问,刘台自己也要说的。 “这一呢,是此前和兄长提过的,我想在营里新设连长一职,探行军制改革。” “唔,此事我记得。你自去办便是。”刘隱回应道。 “多谢兄长!这二呢,则是养猪场一事。”刘台继续说道。 “回来路上,我已和韦司马交谈过,让他儘快让人选好场址,早日將养猪场建起来,好儘快在军中推广水军前营的训练。” “嗯,此事是个要事,你和韦司马多多联络,儘快办成。若有需要我之处,二弟儘管说便是,为兄无不允许。” 刘隱对此也是很积极。 “有兄长此言,养猪场无忧矣!”刘台先是赞了一句,接著说道:“第三呢,我想去牛头岭赴黄岩峒峒主依布之约!” 当日依布率峒兵攻打封州城,被刘台击退,杀死杀伤不少峒兵,惹的依布大怒。 结果刘台在城墙上將依布驳得无言以对,並言道封州想要和黄岩峒交朋友,自己也想和依布交朋友。 依布倒也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答道在牛头岭上等他。 结果事后提起此事时,州里眾人都持反对意见,刘台只好暂时作罢。 此次刘台从贺州凯旋而归,想去牛头岭赴约的想法再次在心中燃起。 049 黄岩峒 听到刘台又说要去黄岩峒,刘隱微微皱起了眉头。 刘隱也还记得年前刘台就提过此事,只不过並没有得到州里眾人的支持。 没想到今日又重提旧事。 “二弟,缘何对黄岩峒念念不忘?这其中的考量,可否告知为兄?”刘台较为委婉地问道。 “大兄,我是这么想的。”刘台耐心解释道:“峒僚乃是封州甚至岭南的一大势力,若能得到峒僚的支持,则局面当大不一样!” “当日我与黄岩峒依布峒主对话时,其並未断然拒绝我两家修好之提议,並言道在牛头岭等我。” “故我以为,此乃两家结好之重要时机。” “依布所言,或是考验我封州与之修好的诚意与决心。” “若我不敢前去,恐难以打消其疑虑。而我亲自赴约,则能充分展示封州的诚意。” “如此,或能將其变为封州盟友!” “有了这一先例,则或可推而广之,让岭南眾峒僚归心!如此我封州后方无忧,且可获得一大助力也!” 刘台一口气將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说白了,岭南的峒僚是不可迴避的一个问题。解决得好,问题就能变成助力。 这里外里,差距可太大了!毕竟峒僚的人口和战力都相当可观! 而峒僚一般来说都比较讲信义,要收服他们也只能通过信义。 以武力压制,或能收服一时,却终归会有反覆。这在歷史上屡见不鲜。 这也是刘台为什么一直將和依布的约定放在心上的原因。 听了刘台的解释,刘隱心中也是很是触动。 岭南自歷史上纳入中原大一统王朝以来,一直都是汉人和峒僚杂处。 除了一些重要的城市,汉人聚集多,在许多地方,都是峒僚占据优势。 若是真能和峒僚结成联盟,得到他们的真心归附和支持,那將是多么大的好事啊! 远的不说,至少在岭南开发和建设上,就能得到巨大的好处。 在这个问题上,谁能不动心呢? 刘隱自然也是心动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担忧自家兄弟的安危。 “二弟所言,为兄深以为然。” “只是前脚刚与黄岩峒大战一场,你这后脚就去,会不会有些过於冒险?”刘隱慎重问道。 “大兄,若说一点风险也无,那自然是自欺欺人。但我以为,风险可控。”刘台坦诚答道。 “二弟你以为,有几成把握?”刘隱追问道。 “至少七成。”刘台很肯定地道。 从那晚观察来看,刘台感觉依布不是个鲁莽暴躁的人。否则那晚他也不会半途而废离去。 拿得起放得下,有长远打算,这是刘台对依布的初步看法。 和这种人打交道,风险可控很多。 但是,估计少不了爭斗一场。 峒僚既可说民风淳朴,也可说民风彪悍。 之前已经结下了梁子,不在武力上较量一下就修好,哪怕依布答应,峒民们也不会答应。 不过刘台不惧就是了。个体武力,他自己还是颇为自信的。 而且他也挺期待和依布比试一下,纯粹是出於武夫的爱好。 刘隱思考良久,在屋里反覆踱步,终於呼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既如此,那就依二弟所言!不过得做万全准备!” “为表诚意,二弟上牛头岭时,可带足盐巴、茶叶等峒僚所需物资,作为礼品赠予黄岩峒。” “另外,在与之谈判中,二弟可全权代表封州,一切皆可谈!” 要么刘隱能成梟雄呢,行事前充分评估风险,不盲目下决定。 一旦下了决定,又能充分提供支持,全力推进,不瞻前顾后。 这种深思熟虑加认准猛干,在许多成大事者身上,都有体现。甚至可以说是共性了。 “多谢大兄!”刘台高兴地道。有了刘隱的承诺,他现在对说服依布,和黄岩峒结好更有信心了! “自家兄弟,为的还是州里,谢什么。”刘隱责怪一句。 接著说道:“具体如何行事,你也要好生计较,做好一应准备,有备方能无患。” “弟谨记於心!”刘台应道。 聊完此事,二人又閒话一阵。 刘台离去时,刘隱又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信给刘台,说道:“这是这月收到的邸报,二弟且拿去看看。” 刘台接过邸报,出了书房,回到自己房中看了起来。 “十月丁酉,上封皇子祤为棣王,禊为虔王,禋为沂王,禕为遂王。” “李克用攻邢州,应刘仁恭所请,分兵数千助仁恭取幽州,不克。幽州李匡筹骄甚,数侵河东之境。克用怒,议取幽州。” …… 刘台合上邸报,自言自语道:“李克用本钱就是多啊,可惜前期结下的人缘后面都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会会面,怎么说也是个英雄。” 接著刘台又苦笑著摇了摇头,这些都还太遥远了啊! 还是安心先把基本盘搞起来吧! 因为军士放假,一连数日,刘台都睡在州衙,让韦氏颇为高兴,著实慰藉了她对次子的思念。 刘台也好好享受了这几日的伙食,对比出征期间,好得不要太多。 期间,刘台也是和刘隱商议了好几次黄岩峒之行的具体细节。刘隱把韦寻也叫来一起议了议物资保障之事。 刘台自然不会错过机会追问养猪场的事,把韦寻追得差点不耐受。別驾当吉祥物,他这个司马可就得多累了! 特別是如今录事参军还空缺,更是少了一个分担活的人。 除了养猪场,刘台也在思索他麾下连长的职位。 之前说一月之后见分晓,如今早已超期,虽有中间夹了贺州之战,可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就要失信於军士了。 如今正是巩固信任阶段,可不能因此而破坏了氛围。 因此,正月二十五,军士休完假归营第一天,刘台就来到了营里,准备宣布任命。 刘台端坐营帐里,身后是苏成,黎国华等十个队正则分列两边。 刘台先是铺垫了一下,笑著说道:“怎么样,你们几个回家三天可舒坦了?” 眾人纷纷咧嘴笑道:“舒坦得很!” “镇將发下了这么多赏赐,回家可把家人高兴坏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著?扬什么眉什么气来著?” “扬眉吐气!嘿,老吴你还拽上文了!” 营帐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刘台笑著打断道:“打胜仗了,自然当赏赐到位。诸位在贺州一战中也是奋勇爭先,应得此赏!” “后续若再要开战,也会和现在这般,保证赏罚分明,不会寒了弟兄们的心!” 刘台掷地有声的话语,又让眾人满心欣喜,信心满满。 给刘家当兵卖命,不错! 接著,刘台话锋一转,说道:“虽说你们皆是表现不俗,但军中总有个高低之分。况且我之前有言在先,要选拔三个连长。” “如今得胜归来,正要落定此事!也好让大傢伙记住,我刘台说话算话,不会满嘴空话!” 刘台说完,气氛陡然变得凝固起来。 在场的十个队正各自互相打量起来。 050 依布 营帐里,刘台饶有兴致地看著十个队正。 十人里头,有好几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这个实力去爭夺连长这个位置的。 因此他们在打量之时,心中玩味的心態更多,属於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种。 顺便还在心中猜测,哪三个人可以坐上位置。 还有几个呢,则是觉得自己够格,也能够胜任,志在拿下职位,因而眼中是充满了警惕与挑战。 有竞爭才有压力和动力,才能进步!这就是刘台想要的。 刘台也不卖关子,直说道:“我也不让你们猜了,三个连长分別是:一连长邓博!二连长吴力雄!三连长梁克贞!” 刘台说完,三人出列,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多谢將军栽培!” 余下的七人中,黎国华和莫有新心中有些失落,甚至不忿,特別是黎国华。 一直以来,黎国华都以队正里的第一人自居,如今竟然一个没捞上,心里和脸上都不舒服。 是以他人向邓博三人祝贺时,黎国华也很是敷衍,满心抗拒。 黎国华这样,刘台自然也看在眼里。 不过他没打算专门安慰他。黎国华本身並不差,只是在这个考核周期比邓博三人有些不如。 可没办法啊,考核就是如此。如果心里不服,那就拿出本事来爭! 只听刘台接著说道:“军中重实力,你三人不可骄傲自夸,若是队伍带得不好,我自会將你等换掉!” “你等没当上的也不必气馁,只要做得好,日后自然有机会。” “也允许你们和他三人竞爭,但有一条,得是光明正大的竞爭!” “若是谁使小动作,用了盘外招,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眾人齐声答道。 刘台满意地点点头。 设了连长后,每连下辖三队一百五十人。 余下一队,给每个连长派十名亲卫,剩下二十人加强刘台的亲卫,正好够一个队。 刘台决定,把梁克贞那队人马拆分。 队伍整完后,还空缺两名队正,刘台发话让各队推荐。 说是推荐,其实刘台心中已有打算。 最终,黎国华和莫有新队里各一名火长脱颖而出。 总还是要安抚一下的嘛。 二人分別名唤高朗和李幼林,分別接管了吴力雄和邓博的队。 补上队正,算是完成整编了。 一连长邓博下辖黎国华队、李幼林队、孔德胜队。 二连长吴力雄下辖莫有新队、高朗队、聂大伟队。 三连长梁克贞下辖李永金队、黄平队、潘瑞队。 亲兵队自然还是苏成带领。 整编完后,刘台自觉比以前好了,一个人管十个队正,还是有些太糙了。 还是得善於用人才行! 不过这是一个新的尝试,还需要再观察观察成效如何。 “过几日,本將要带一个连去牛头岭会一会黄岩峒峒主依布,你们三个谁愿隨我同去?” 待帐內平息,刘台说出了第二件事。 “某愿往!” “某愿往!” “某愿往!” 刘台话音刚落,邓博、吴力雄和梁克贞就纷纷出列,大声应道。 黎国华本能地也要出列,好在迈出第一只脚后,及时醒悟,收回了脚。 只是心中却再次苦涩。 刘台自然看到了黎国华迈出的腿,但刻意忽略了。帐內其他几人亦是如此。 “很好!你们没有退缩,本將很是欣慰!不过此行不在人多,你们三个不然商量一下这次谁去?”刘台笑呵呵道。 邓博三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另外的两人眼中的斗志,都明白想要靠嘴皮子说服,是不可能了。 这时梁克贞开口道:“將军,为免伤了和气,不如抓鬮如何?” 邓博、吴力雄二人闻言,也附和道“將军,我等赞成梁连长提议,抓鬮决定吧!” 刘台点点头道:“如此也好,就让上天决定。” 不待刘台吩咐,苏成立即出了帐去安排。 不一会,苏成捧著一个碗回来,碗里放了三个折起来的纸条。 苏成將碗放在刘台面前案板上,自去刘台身后站定。 刘台环视一圈,笑著道:“来吧,你们各抓一个。” 三人又对视一眼,齐齐上前,各自抓取一个。 “既然都抓了,那就打开看看吧。”刘台也想到底谁会抓到。这次他是真的没有安排。 三人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打开手中纸条。 眾人眼光一同投射到纸条上,只见邓博、吴力雄二人手上的都写著“不去“,只有梁克贞手里的写著“去”。 梁克贞喜笑顏开,咧著嘴拱手向邓博、吴力雄说道:“二位兄长,承让承让!” 邓博也爽朗笑道:“梁兄弟手气好,没什么可说的!” 吴力雄也是笑著说道:“梁兄弟跟著將军立功回来了,千万別忘了请大伙儿喝酒啊!”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后日梁克贞带三连隨我去牛头岭。”刘台打断他们。 “我外出时,你们不能落下了操练。营里之事,邓博你和吴力雄要顾好。可以多和老黎老莫他们商量。” “是,將军!” “都散了吧。” 正月二十七一早,刘台拜別母亲和兄长,来到营里,率队登船,逆流北上。 两百多人,加上物资,共有大小船只十艘。 船舱里,刘台正坐著回忆起关於峒僚的信息。 峒僚是泛称,主要指两广、湘西、黔东南一带的少数民族,属於僚人分支系统中的南僚,是后世壮侗语系的先民。 峒僚,也称洞僚、峒人等。实际上古代文字记录上多称为“獠“,带有明显的歧视。 唐以来,岭南对峒僚採取分化政策,峒僚因而形成生峒、熟峒之分。 熟峒与汉人接触多,居住在靠近城市的边缘山区,主要靠替城里商人种植瓜果为生。 生峒则是在深山里出入,还维持著较为原始的生活方式。 依布的黄岩峒就偏向於生峒。之所以说是偏向而不是属於,是因为黄岩峒的外围,与熟峒相似。 从这也能看出,依布对与汉人合作,是有想法的。 而之前派往黄岩峒的使者,也是通过黄岩峒的外围传递的消息。 两日后中午时分,刘台一行来到了黄岩峒的外围。 出乎意外的是,依布竟然亲自到了峒口来。 其实那天晚上,刘台在城墙上並没有看真切依布的长相,但当刘台第一眼看到站在峒兵中间那个人时,就知道他就是依布。 当首领的人,自然而然有一种气势在。 刘台快步走上前,在十步外止步,拱手笑著朗声道:“依布峒主,刘台前来拜会!” 刘台边说边细细打量依布,只见依布身量不高却显得很有力量,整个人显得很协调。 一身古铜色皮肤,双眼炯炯有神,整个人站著不动,却有种野性和桀驁暗藏之意,看著就像爆发力很强。 刘台心中暗赞是个好汉子! 刘台打量依布时,依布亦在打量刘台。 那晚城墙上刘台杀神一般的身影,留给他深刻的印象。 如今近距离细看,却发现刘台外貌竟然颇为儒雅。 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恐怕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他的儒雅下面还潜藏著如此凶猛的一面。 所谓英雄相惜,此刻刘台、依布二人心中都对对方有了进一步的欣赏之意。 依布这时答话道:“刘二郎,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难道你就不怕吗?!” 说到“不怕吗”三个字时,依布驀地拔高音量,身后的峒兵也跟著喊道:“不怕吗?!” 一时间,声音在山坳里迴响不断。 051 比斗 “不怕吗?!” “不怕吗?!” “不怕吗?!” 群山迴荡,摄人心魄。 隨刘台而来的军士中,一些人面露惊惧之色,队伍为之也有些骚动。 苏成和梁克贞警戒之心陡然提高,就差挽弓拔刀了。 “哈哈哈哈哈!” 这时刘台放声大笑,一时间山间儘是刘台的笑声,压过了峒兵们的呼喊。 “你笑什么?”依布出言喝问道。 刘台闻言止住笑声,答道:“我笑方才依布峒主问得可笑。此次刘台是来会朋友的,有什么好怕的?” “难不成你们峒人还会害朋友不成?”刘台说完直视著依布。 来的时候,刘台特意强调了,不能称峒僚,只能叫他们峒人。 “对待朋友,我们自然是好酒好肉招待。但是不是朋友,可不是张张嘴就能確定的。”依布不动声色地说道。 “峒主说的极是。朋友二字,是信诺是託付,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是也!” 刘台接著道:“之前峒主邀我来牛头岭相会,刘台以峒主为朋友,这不就赴约来了。” “不过峒主难道就准备在这山坳口款待你邀来的朋友吗?”说完,刘台扭动头四处张望。 依布闻言哈哈笑道:“此不过是与你玩的小小游戏尔!若是连这点胆色都没有,是不配与我依布做朋友的!” “依布峒主说的是,英雄自然不会与狗熊为伍。”刘台点头认真道。 “朋友之事可容后再议,不过就冲你这份胆气,也值得我请你喝一杯酒。请!” 说罢,依布伸手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刘台毫不犹豫地迈动脚步,说道:“方才一番话,我早就口渴要討杯酒喝了!” 苏成和梁克贞带著身后的军士赶紧跟上。 待刘台走到面前,依布转过身往前带路,身后的峒兵自然而然分出一条道来。 刘台紧走两步,来到依布身侧,看著两边如狼似虎、瞪著眼盯著自己的峒兵,心动不已道:“峒主的这些兄弟真是雄壮啊!” 依布傲然道:“那是自然!我的兄弟们个个都是好汉子!” 多好的兵源啊!刘台心想。 但刘台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有多说什么。 刘台隨著依布往前走去,只见两边是一排排逐级而上的水稻田,田里的稻茬仍然可见。 再往山上延伸,也是一颗颗排列整齐的果树,在这冬季自然翠绿欲滴。 刘台离得远看不真切,依稀辨別出有荔枝树。果树间还有几间小屋子,估摸著是存到农具、供人休息用的。 继续往前走,拐过一道弯后,一片聚居区豁然出现在眼前,房屋错落有致。 和汉人房屋不同,这些房屋是底层架空的干栏式房屋,材料以木、竹为主。 在聚落的入口处,两边各建有一座高高的哨楼,各有两名哨兵在站岗,此刻正居高临下看著他。 刘台伸出手,朝他们挥了挥手,倒把哨兵整不会了。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阵,隨著山势逐渐攀升,眾人来到半山腰的一个开阔平地。 平地靠山壁处起了一间大屋,看著颇为宽敞。 和那些山脚处的房屋不同,大屋没有底层,但是整体地基高出平地不少。 看样子这就是他们的议事场所了。刘台心中暗道。 依布也没有介绍一下,当先直直走进了屋里。 刘台这一行二百多人自然是没法跟著进屋,刘台便让苏成选了十个亲卫跟著,其余人和物资都在外面侯著。 有梁克贞在,刘台倒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跨进大屋,只见依布已经在正对面坐定,还有些汉子和老者坐在两侧,此刻正看著刚刚进屋的刘台。 刘台一眼扫去,发现左侧上首还空著一座,便迈开步子走过去坐了下来。 苏成等人则站到了身后。 刘台刚刚坐定,就听依布用峒语说了一句什么。刘台还在猜测中,门口两侧就有人拿著酒罈子和碗上来了。 刘台这才明白刚才依布喊的估计就是“上酒!”之类的。 刘台不由想起后世和同学聚会时,上来就先喝几个的场景。果然源远流长啊! 不一会,各人面前的碗都被倒满了酒。 依布拿起酒碗,豪气道:“刘二郎,干!” 说罢端起碗一口气喝乾。 刘台自然不能弱了阵势,斗酒还没怕过!也是抬起手来咚咚咚往嘴里灌。 酒一入口,刘台酒差点喷了! 艹!什么破酒,难喝得一批! 刘台强忍著,眼角含泪、眉头紧皱地强行吞咽了下去。 刘台放下碗,哈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好!再来!” 依布紧接著就要再来一碗,刘台看得亡魂直冒。 主要是实在太难入口,他怕忍不住直接喷了,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刘台赶紧插话打断依布:“峒主,方才品尝了你们峒人的美酒,实在是劲道十足!” “不过也不能光喝你们的酒不是,此次前来,我亦带了些薄酒,不如现在请你们品尝品尝如何?” 依布闻言哦了一声,接著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换成你们的酒吧!” 刘台大喜,赶紧吩咐人去把酒给抬进来。 眾人满上后,又是一饮而尽。 这次刘台就十分从容了,淡定道:“峒主以为此酒如何?可还能饮?” “你们这酒不错,好酒!再来!”依布也是海量,紧接著就给自己满上又端起了碗。 刘台也不甘人后,哐哐倒上喝乾。 屋里其他峒人也是毫不客气,哐哐给自己倒上。他们也不傻,自然分得清什么酒好喝。只不过不能说出口而已。 一时间,大屋里酒香四溢。 又陪著依布连干两碗后,刘台適时提起话题道:“峒主,此次我前来,这酒共带了五车,够峒主喝一阵了。” “除此以外,还有盐巴五车,茶叶、药材等物资若干,皆为送给咱们黄岩峒的礼物,以表我封州诚意。” 依布打个酒嗝,红著脸说道:“刘二郎你酒量豪气,送的礼物也是豪气,不错!我依布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能与峒主交朋友,刘台喜悦之至!来,峒主,你我再痛饮三碗!”刘台趁热打铁道。 哐哐哐三碗下去,刘台的脸也红了。 依布平日里哪有这等好酒当水喝,一时间酒劲上来,已经有些晕乎了。 只见他离开座位,端著酒碗走到刘台面前,说道:“来,二郎,我与你介绍一下我的兄弟叔伯们!” 言罢,伸手搭著刘台的肩膀,走向屋里的其他人。 “这是我弟依达。” 依布先领著刘台来到依达处,刘台对依达还有印象,说了声“干!”,就端起碗和依达一干而尽。 依布也在边上陪了一碗。 “这是我叔依伦。” “干!” “这是我堂兄依猛。” “干!” …… 依布一路介绍过去,把屋里的十个人都介绍了一遍,刘台也就和他们连干了十碗。 前面依布还会陪著饮,到后边就不再陪了。 等到都介绍完了,看著连喝十碗的刘台还岿然不动、波澜不惊的样子,依布也是惊了。 其他十个峒人也是目瞪口呆,他们已经摇摇欲坠了! “二郎你真是海量!我不如你也!”依布喷著浓浓的酒气,捶著刘台胸口道。 刘台嘴上赶紧谦虚,顺便也夸了夸依布和其他峒人的酒量,实则心里在嘀咕,这才哪到哪呢! 052 打擂 大屋里,刘台看著酒劲上涌的依布,想著还有正事呢,就扶著有些一摇三晃的依布回到了座位。 刘台放下酒碗,说道:“峒主,为了今后能多和你们一起喝酒,有些事我们是不是还得议一议啊?” “嗯,你说的是何事?” “结盟之事。” “你说什么?” “我说,结盟!” 听到结盟二字,感觉依布瞬间清醒了好多,本来想抬手再来一碗酒的,也停下了。 依布用泛红的眼睛看著刘台,缓缓道:“刘二郎,那你说说,我们峒人为何要与你结盟?” 听到自家峒主和刘台谈起了正事,其他峒人汉子也停了下来,侧著半醉的脑袋听著。 “峒主,与其问为何要与我们结盟,不如让我先问问,为何不与我们结盟?”刘台不打算陷入他们的节奏。 依布显然是没想到刘台会反將一军,愣了会神,说道:“如今没与你们结盟,我们峒人照样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与你们结盟呢?” “峒主说得好!”刘台说著依布话头说道:“结盟的目的,是为了让峒人兄弟们过得更好!” “结盟后,黄岩峒可以通过我们將山中產出顺利外销,以此换得种种你们需要的物资。” “像今天我带来的酒水、盐巴、药材,等等。都能改善峒人兄弟们的日子。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依布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都没错。但是我和其他汉人结盟,一样可以获得这些好处。那为什么我非要选你们不可呢?” “这一呢,你们在封州境內,那自然是就近不就远,何必再远去找他人呢?” “这二呢,与我们结盟,我们可以保证最大的公平!就像今日这般,我们会保证我们的诚意。” “这三嘛,那就是因为,我们和峒主一样,都是眼光长远、有大志向之人!” “未来,並不局限於一城一州之地!我们想的,是整个岭南都实现汉、峒同盟!” 刘台侃侃而谈,和盘托出。 听著刘台所言,依布时而皱眉时而点头,当听到刘台最后一句时,不由出口嘲讽道:“你倒是想得真远!” “这岭南的主,轮得到你来做吗?” “时下自然是不能,但將来未可知也!”刘台自信道。 “现下,我家兄长已授权於我,可以做封州的主。但就不知,峒主是何意?又是否能做得了黄岩峒的主?” 说完,刘台目光灼灼地盯著依布。 “刘二郎莫小看人!黄岩峒之事,我家兄长一言可决之!” 那边依布尚未答话,对面的依达倒是先出了声。 “没错,我们都听峒主的!” “你这汉人休要玩弄口舌!” 其他人也纷纷出声附和。 依布伸出手示意眾人安静,接著道:“刘二郎,前次我在封州城下见识了你的武勇,今日又见识了你的巧辩。” “封州有你这般好汉,我依布是服气的,是愿与你交朋友的。” “但结盟之事,又与交朋友不同。事关我峒人兄弟切身利害,我需与眾人商议,不敢轻易下定论也。” “今日酒喝多了,暂且不议正事,你先下去休息,待明日再商谈如何?” “也是,兹事体大,是该从长计议。那就如峒主所言。” 刘台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不得。 反正来都来了,也不急於这一时了。 隨即,刘台带人出了屋,外头自有人安排。 屋里眾多峒人汉子则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他们中的生峒倾向於汉人不可信,不结盟也罢,留在山里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熟峒则是愿意合作,毕竟这些年与汉人接触多了,知道合作的好处。 眾人一直议论到入夜时分,最终依布一锤定音,定了调,眾人方散去,各自去做准备。 第二日一早,刘台便被外头的声音吵醒。 刘台起身往外一看,只见大屋前的空地上,一眾椎髻跣足的峒人汉子正在忙活著,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台子。 空地的远端,则立著几个木製的箭靶。 刘台心中瞭然,果然还是少不了这个流程。 刘台有备而来,自然不会惧怕。洗漱完毕后,一边悠然自得地喝著峒人奉上地白米粥,一边看著外头。 期间苏成和梁克贞也来到刘台屋里,原本想问什么的,看到刘台这么放鬆,就又憋回去了。 等到刘台用完餐,外头也忙活完了。 不一会,鼓声响起。 “咚咚咚!” 三声鼓响后,陆陆续续有峒人朝大屋走来。 当刘台看到依布也现身时,便是也起身带著眾人来到了依布边上。 “峒主这是要做什么?”刘台指著面前的台子,明知故问道。 “你真不知?”依布侧著脸审视道。 刘台笑了笑,没有回答。 依布也不需他回答,转过头自顾自地想事情。 “咚咚!” 又是两声鼓响,空地上顿时安静下来。 依布往前走了一步,跃上木台,用峒语朗声道:“弟兄们,昨日封州来了汉人,你们都看见了。” “他们带了大量礼物来,有盐巴,有茶叶,有酒,等等。” “他们说,想要和我们交朋友,和我们结盟,这些礼物是送给朋友的,是诚意。” “我们峒人是最讲朋友义气的!他们有诚意,我们也不拒绝。” “有人要说了,我们前面不是还和他们干过架吗?怎么又交朋友了呢?” “但这不是问题!亲兄弟还打架呢!不过心里如果有气,也不能憋著!” “”所以我们几个头人商议,以打擂台比试的方式来解决!你有气,你不服,就去和他们比试比试!” “比什么呢?当然是我们擅长的!我们都是天生的猎人,所以和他们比射箭,比力气,比拳脚!” “若是汉人贏了我们,我们就和他们结盟,你们说好不好?” “好!” 刘台边上,依达给翻译了一遍。 刘台听完,心想依布还是挺有脑子的,难怪能坐稳首领之位。早就料到了少不了动手,那就来吧! “刘二郎,你可有异议?”这时,站在台上的依布大声问道。 “我无异议,就依峒主所言!” “好!”依布应和一声,又用峒语说了一遍。 台下的峒人也是高声呼喝。 依布跳下木台,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眾人又安静了下来。 “第一轮比试,射箭!双方两两对决,胜者可继续守擂,共十局。” 充当主持人的依达,简单说了规则。 很快,峒人那边就有人被推选出来,上了台。 刘台则让梁克贞第一个上了场。第一场,可不能墮了士气! 比试也很简单,同样的距离同样的箭数,多中者胜。 比试的二人也都不多话,上去就挽弓开射。 嗖嗖嗖! 一阵箭矢破空声响起。 30支箭射毕,梁克贞以领先6箭的优势拿下首局! 峒人兄弟们不敢相信,鸦雀无声。封州兵们则喝彩声震天。 梁克贞也脸带微笑,走到木台边缘对刘台道:“將军,幸不辱命!” “很好!下来吧!”刘台哈哈大笑,示意梁克贞下场,別守擂了。他不想让依布太过失了脸面。 那边,依布则是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他也想和封州结盟,但也没想到第一局就输了。 依布侧头和依达说了几句,依达紧接著跑开,估计是去找帮手了。 刘台也不在意,反正有自己压阵,他就不信还会输给依布! 053 折服 第一轮的射箭比试不停进行,原本信心十足的峒人,渐渐失去信心,怎么汉人变得这么善射了? 自己可是山中猎户,射术相当厉害啊! 峒人难以理解。 刘台则是心中暗自庆幸。 若不是自己最近给他们加了操练,今日是贏是输还真不好说。 现在嘛,他还是挺有信心的。 比试完第五局,刘台这边只输了一把,4比1,优势明显。 依布那边坐不住了,再让刘台贏两两轮,这场射箭就要提前结束了。 这可和自己当初设想的己方领先或者两方比斗得难解难分不一样啊! 第六局,依布让依达上了场。 依达果然有两把刷子,连胜两局,追成了3比4。 第八局,刘台让苏成上场。依达连射两局,本就体力快不支了,但依布还是选择了让他守擂。 依布也是没法子,否则就要自己上场了。 结果不出所料。很快,苏成大比分贏了第八局,5比3。 刘台这边贏得了赛点。 封州兵自然是欢声雷动,自家的將军还没出场呢,胜券在握了,稳稳的。 与之相比,峒人则气氛凝重,都在看著峒主,想著峒主出马,保住平局。 依布则比他们考虑得更深一层,就算自己上场,保住了平局。 但对方首领还没出马,自己就忍不住出场了,无论如何,己方显然是要略输一筹了。 依布心念电转,最后还是呼出一口气,跃上了木台。 算了,先保住结果吧,面子什么的,先放放吧! 峒人看到自家峒主上场了,纷纷欢呼打气。 封州这边,眾人看著刘台,苏成也来到台边,用目光询问刘台,是否换人。 刘台对著苏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就让一场给依布,也算给他保全些面子。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啊。 苏成得了吩咐,正要往回走,这时依布突然出声了。 “刘二郎,你来!你我比试一番!我不占人便宜!” 刘台闻言,挑了挑眉,大声应道:“也好!” 隨即跃上木台。 “峒主,不如你我一局定胜负,如何?”刘台边走边道。 “那我岂不是占你们便宜了?”依布道。 “峒主无需在意,你我头领的比试,又岂能等同於一般人?” “好!刘二郎豪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哈哈,峒主可要小心,我可不会因为峒主喜欢我而手下留情的!” “彼此彼此!” “哈哈哈!”两人同声大笑。笑毕,两人各自站定,挽弓开射。 “嗖嗖嗖嗖!” 二人都膂力雄健之人,又都精於射箭,故而都出手很快,射速惊人。 不过片刻之间,二人便射空了三十支箭。 围观眾人见二人都如此厉害,忍不住齐声喝彩。 这时箭靶那边响起来唱数的声音。 “峒主,中靶二十七,中靶心二十!” “吼!吼!吼!”峒人们大声呼喊了三声。 刘台听到依布的成绩,心道也是很厉害了,於是微笑著对依布道:“峒主厉害,承让啦!” 依布听了刘台的前半句,下意识地就要谦虚几句,突然听到刘台说的后半句,顿时噎住。 依布正要说些什么反击刘台,那边唱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刘二郎,中靶三十,中靶心……” 还没报完数,峒人那边就起了骚动,全中?那岂不是贏了峒主? 峒人们一时有些懵。 依布也是同样。噎在喉咙的话,彻底说不出来,被吞进了肚里。 封州兵是知道刘台箭法通神的,但这是在比试啊,声威不能弱了,所以还是大声喝彩起鬨。 刘台稍等了几息的功夫,举起了右手,封州军顿时止住声音。 峒人那边骚动也平息了下去,堂堂正正比试,既然比不过別人,那也没法子。 这时有个峒人汉子大声道:“阿七,你还没报完数,中靶心多少啊?” 那个阿七听到声音,吞了口唾沫,艰难道:“中靶心,三十!” “轰!”峒人们顿时炸了。 “阿七,你是不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死阿七,你眼瞎了吗?!” “鬼阿七,大白天的你在说什么鬼话?!” 峒人们纷纷出声质疑。 台上,依布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转头看刘台,发现他却是云淡风轻。 依布朝台下的依达使了使眼色,依达会意,小跑著去到箭靶前检查起来。 少顷,依达声音响起:“刘二……刘將军確实中靶心三十!” 依达硬生生把二郎改成了將军,实在是被刘台的箭法折服。 “將军威武!!!”封州兵吶喊。 峒人们这下死心了,紧接著,讚嘆的声音响起。 “神射啊!” “这是箭神下凡啊!” “这是有神灵庇佑啊,我们不可与之为敌,还是结盟好啊!” …… 打不过就神化,打不过就加入。 峒人们对此很是熟练,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毕竟在山里这么多年,把无法理解的事情神化,已经成了习惯。 台上的依布,此刻也是心服口服,走到刘台身边道:“刘二郎,厉害!依布佩服!” 依布毕竟是头领,没有如依达一般,被惊得改口。 “峒主箭法也很强!”刘台挽尊道。 “与你相比,就不强了。”依布实事求是道。 “那第一场,就算我贏了?” “不是算,就是你贏了!” “那我们开始第二场?” “我看也没必要比了,你没看到我的兄弟们都已经服你了吗?” 刘台没想到依布这么干脆,一时不知说什么。 依布则走到峒人面前,大声说了起来。峒人也是七嘴八舌地回应他。 嘰里咕嚕一大堆,没有依达在身边翻译,他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不过倒是不担心,听刚才依布的意思,这次事成了! 过了一会,依布回到刘台身边,直视著刘台说道:“我的弟兄们都同意和你结盟了。” 刘台闻言,站直身体,拱手肃然道:“封州和刘台必不负峒人,不负依布峒主!” 接著又走到峒人面前,拱手鞠躬,重复了一遍。 依布跟在他身边,用峒语复述了一遍。 峒人们闻言,也回应了几句。 刘台听著语气,猜测是类似於“兄弟同心”“友谊长存”之类的意思。 果然,依布回过头来说:“峒人对朋友是全心全意的!” “我们亦是如此!”刘台认真道。 这时,依布低声问道:“刘二郎,若是继续比试,结果会如何?” 刘台微微一笑:“峒主想知道吗?” “想知道。” “那就如你所愿。” 刘台走到台上事先准备好的石锁前,问跟著过来的依布:“你们最大力气的能举起哪个?” 依布闻言,指向最大那个,道:“我们峒只有依猛一人能举起来。” 刘台点了点头,走到跟前,屈膝下腰,单手握住石锁,吐气开声:“起!” 就这样单手把石锁举了起来! 刘台举著走了几步,隨即扔下,“咚”得一声,台子被砸了一个大窟窿! 台下围观的峒人和封州兵,都被嚇了一跳。 “刘二郎,你真乃神人也!” 《汉书·太祖本纪》载:前唐乾寧二年,唐政不纲,战火四起。 太祖时年十六,孤身率英国公梁克贞、卫国公苏成等眾,赴约牛头岭会楚国公依布。 时楚国公乃峒人一峒主。及见,互动唇舌,继而斗酒,太祖量惊四座,眾峒头领弗敢与比。 翌日,楚国公设擂,太祖箭法无敌,更兼气力绝伦,峒人谓之为神,遂盟。 054 结盟 黄岩峒大屋里,眾人如昨日一般坐定。 黄岩峒已经决定与封州结盟,当下就是要坐下来敲定盟约了。 几经討论,盟约最终成型,依布和刘台各自代表己方签署。 盟约核心內容有这么几条: 一是黄岩峒遵奉封州號令,封州予以峒人与汉人平等之地位、权利。 二是黄岩峒选派青壮五百人组建一营峒兵,纳入封州军序列,平时由封州派人助训,战时峒兵需听令下山助战。 三是开互市,封州在黄岩峒外围设场,保证黄岩峒一应盐、铁、茶、酒等物资流入,並採买山中特產。 四是黄岩峒协助说服其他峒人部落与封州结盟,封州协助黄岩峒扩大在峒人中影响力,必要时可助战收服其他部落。 盟约的主要目的就是向峒人传递信號,儘可能地把峒人和封州绑在一起,消除隱患,並获取战力。 不管是短期还是长远,都是获益无穷的事。 盟约签署完,对於刘台来说,目標就算达成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但对峒人来说,盟约只是一纸文字,他们还有自己的流程要走,那就是举行结盟仪式。 依布领著眾人走出大屋,走上了大屋前的木台。 木台上,被石锁砸开的洞,已紧急修復完毕。 眾人在会商盟约时,黄岩峒经过一番筹备,此刻台上已经做好了峒人结盟仪式的一应准备。 为显庄重,依布选择了最高级別的盟誓载体——杀了一只牛。 刘台和依布肃立在香案前,再前方也是峒人的巫师正在跳大儺舞。 香案上,除了祭品和香炉,还摆放著两只酒碗,里面装满滴了牛血的酒。酒碗后,还搁著一支箭。 刘台和依布焚香祷告后,各伸手取过酒碗。 “天神在上,今日我依布与刘台结为兄弟,从此永为盟友!若有背叛,天神降罚,不得好死!” 依布先用峒语说了一遍,再用汉语说了一遍。说完,转头看著刘台。 刘台表情肃穆,也照著说了一遍。 说完,二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依布问过刘台年龄,说道:“我长你四岁,你称我为兄,我称你为弟!” “兄长!”刘台见礼道。 “二弟!”依布回礼。 接著,依布右手拿起箭,面对著刘台,示意刘台右手抓住箭杆,接著道:“过去仇怨,便如此箭!” 说罢,发力折断了箭杆。 扔下断箭,依布又执起刘台左手,来到香案前方,一张刚剥好的牛皮架在竹竿上。 “二弟,隨我一起钻过牛皮。” 言罢,二人一起从牛尾处钻进,从牛头处钻出。 牛皮上的血滴滴在二人衣服上、头髮上,给仪式更添了一种神秘感。 “好兄弟!从此你我同气连枝、团结一心,若有违背,便如此牛!”依布看著刘台道。 “若有违背,便如此牛!”刘台同样看著依布,复述了一遍。 接著,依布又引著刘台在前方下了木台,来到前面一个地坑处。 向著二人的坑的一面,放著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是事先刻好的用汉语和峒语表述的誓言。 “来,二弟,我们一起將这石头埋进坑里。” 依布带著刘台上前,一同搬起石头,將石头放入坑里,接著二人拿起铲子,將石头埋上。 “礼成!”等到最后一抔土被盖上填平,一个峒人老者高呼一声。 隨著这个呼声响起,峒人的鼓声也接著响起,再然后则是峒人们一起欢呼,拥向封州兵,手拉手转起圈来。 封州兵最开始被嚇一跳,要不是知道在举行结盟仪式,搞不好就要动武了。 等到反应过来,便也和峒人一般,开心的边跳边转起圈来。 圈里,依布也拉著刘台的手,又跳又叫。 接著依布又招了招手,从人群中唤出两个姑娘。 这两个姑娘都是小麦色皮肤,身著峒人服饰,裸露著手腕和双足,浑身散发著一股活力。 二人虽谈不上特別貌美,却也均是秀丽可人。 依布指著年纪大点的姑娘,对刘台说:“二弟,这是我女人,阿雅。” 又指著更小些、更白些的姑娘道:“这是我小妹,阿晨。” 刘台赶紧对阿雅见礼:“见过嫂嫂!” 又冲阿晨打招呼:“小妹好。” 二人笑著和刘台回礼。 阿晨年龄与刘台相仿,受依布的影响,近来读了不少汉人的书。 方才见刘台威风凛凛,不由心生爱慕,多看了两眼。 依布看著妹子眼里泛光,也不多说,只是招呼著二人加入,四人便手拉手一起唱跳了起来。 跳著跳著,眾人又喝起了酒,吃起了肉,又点起了篝火,一直闹腾到夜里方才散去。 刘台擂台上大发神威,让一眾峒人钦佩不已,不时有人上来敬酒。 饶是刘台酒量惊人,却也经不住无休止的车轮战,终是不支,被扶回房间休息。 在將彻底醉过去也就是断片前,刘台似乎觉得还发生了些什么,貌似还挺激烈的…… 只是酒劲上涌,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二月初一,刘台从沉沉睡眠中醒过来,刚要伸个懒腰,马上发觉不对劲。 怎么我床上还有一个人?! 刘台转过头一看,自己正搂著一个姑娘! 再定睛一看,这不是依布的小妹,阿晨吗? 怎么回事啊这?!刘台差点掀被而逃。 刘台稳住心神,赶紧回忆昨晚到底怎么了。可是只能记起晚上和眾人喝酒的事,然后喝晕了被人扶回房间。 后面回到房间具体怎么了,就想不太起来了,只有迷迷糊糊的一些片段。 该死,竟然断片了…… 难道昨晚是阿晨送我回来的?依布这傢伙,知道我我醉了,还让自己妹妹送我。真捨得啊! 刘台心中略显无奈,但也知道,对依布来说,这是极为正確的做法。 从古至今,联姻一直都是非常常见也十分有效的结盟手段。 刘台收束心神,不管昨晚到底如何,以自己的人品,都是不会不对阿晨负责的。 更何况,还要讲政治不是。刘台要是敢把阿晨推回去,估计依布立马就要暴走。 就当是为大业牺牲咯!刘台颇为渣男地想,好像自己吃亏了似的。 刘台看著怀里的阿晨,近距离看,姑娘更显可人了。 刘台一时心猿意马,左手不禁在阿晨身上抚摸,皮肤真滑!真有弹性! 055 下山 一阵云雨过后,刘台心满意足地瘫在床上。 阿晨趴在刘台胸口,待脸上的红晕退去,身体恢復些时,撑著身子下了床。 甫一著地,阿晨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阿晨迅速伸手扶住床边,稳住身子,穿戴齐衣裳后,拿起脸盆毛巾,出房间去了。 不一会,阿晨端著热水回来,服侍刘台下了床,给他洗脸,又给他擦拭起身体。 擦著擦著,阿晨突然又出声道:“郎君……”语气中求饶意味甚浓。 服侍刘台穿戴整齐后,阿晨端著脸盆走了出去。 刘台伸个懒腰,也走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明媚,空地上,昨晚狂欢的痕跡还在,酒罈子到处都是,烤肉架这一堆那一堆。 几个勤劳的峒人汉子女子,正在收拾残局。 刘台不由想到,要是昨晚有敌人夜袭,那真是要被一锅端了。 不过刘台转念又一想,依布不是雏儿。 相反,从那晚城头爭夺战依布颇为果断的表现来看,依布於军事一道是有浸淫的。 所以依布肯定是留有哨探来保证安全的。 倒是自己这边,因为峒人的欢庆活动来得突然,自己尚未来得及布置。 也不知梁克贞他们有没有安排,一会得好好问问才行。 刘台抬头望去,远处青山如黛,重峦叠翠,在冬日阳光下,煞是可爱。 “咕嚕嚕。” 一阵异响传来,沉迷美景的刘台顿感腹中飢饿。 昨夜光喝酒了,肉吃得不够,加上昨夜和刚才激烈运动,都消耗完了。 正待要喊人送吃的来,忽见阿晨端著食盘裊裊婷婷地从楼梯走了上来。 刘台对著阿晨露出开心的笑容,阿晨也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走了上来,进了屋。刘台紧跟著阿晨进了屋。 看著阿晨將一应食物摆放好,刘台从背后抱住阿晨,探头在她耳边道:“有劳阿晨了。” 阿晨脸上又飞上红霞,软糯地回道:“照顾郎君是阿晨的本分。” 接著轻轻挣开刘台怀抱,拉著刘台坐下道:“郎君快吃吧!” 刘台顺从地坐下,鼻尖还残留著少女令人陶醉的清香。 刘台拍拍自己屁股旁边的凳子,招呼道:“来,阿晨,坐下一块吃。” 阿晨也不扭捏,坐在旁边一起吃了起来。 刘台看著美人在侧,心中想到,对比昨日,今天这待遇真是天壤之別! 啊,这该死的温柔! 难怪古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呢! 不过,我还是想要这温柔乡。 快吃完时,苏成和梁克贞来到了房门口。 等到二人吃完,阿晨收拾好东西离去,苏成和梁克贞进了屋。 二人都是刘台迷弟,又都是年纪轻轻,对刘台昨晚夜宿美人之事,都绝口不提,没有调笑之心。 “你们吃过了?”刘台开口问道。 “吃过了。”二人同声答道。 “昨夜我吃酒吃多了,我要检討。毕竟在外,不该如此放鬆。你二人可有吃醉?”刘台问道。 “不曾。” “那你们可安排了值夜巡守之人?” “正要向二郎稟告,昨夜梁连长与我商议安排了巡哨,未发现异常。”苏成答道。 “你们做得很好!將兵之人就是要时刻保持警觉,以防不测。”刘台表扬道。 “梁连长还怕没经二郎同意就安排,一早就要来请罪呢。”苏成接著道。 “哎,何罪之有?不仅无罪,而且有功!克贞无需多虑,在我手下做事,就是要多点主动。” 刘台站起身,拍了拍了梁克贞和苏成肩膀,接著道:“你们日后都是要成长的,需要学会独立判断,將来才能更好带兵。” “谨遵教诲!”苏成和梁克贞拱手答道。 “此行事既已成,择日需下山回城了。你二人回去预做准备,以免临行前慌张。”刘台吩咐道。 “是。”二人领命离去。 刘台在房中思索一阵后,也下楼寻到了依布。 “兄长。” “二郎来了,坐吧。” “兄长,结盟之事已定,我有些事想和你说说。” “是什么事?你且说说看。” “首先是互市之事。不知兄长可有想过,要將市场设在何处?” “此事我也有想过。我准备设在黄岩溪边上,距离外寨五里处。” 黄岩溪是封溪水支流,发源於牛头岭。黄岩溪不大,如今枯水期更是无法通航。 不过市场设在溪岸边,且离寨子不远,倒是方便。 “兄长所选之地不错,回头我便让州里派人协助建立市场。早日完工,也好早日开张。” 刘台接著说道:“再就是编军训练一事,兄长以为何时开始为妥?” 刘台觉著,这事必须要办,但是並不著急。刘台不想让依布有被催逼的感觉。 依布沉吟了会,並没有直接说,而是反过来问道:“二郎是何想法?” 刘台答道:“如今尚在冬季,不若等到开春农忙之后,再行此事,以免耽误了农时,兄长意下如何?” “嗯,二郎说的不错,开春后寨子里要忙著播种插秧,等忙完再搞训练为好。”依布对刘台的建议很是满意。 峒人对耕种颇为重视,水稻种植是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渠道之一。 “对其他峒人,兄长准备何时去联繫?”刘台又提到一个问题。 “估计得到三月了。届时先与临近的峒沟通一番。” “兄长也不必急於一时,这是长久之计,相信峒人兄弟会感知我们的诚意的。” 依布点了点头。 依布正等著刘台问下一个问题呢,却没等到,於是问道:“没了?” “还有一事。”刘台有些艰难地道。 “你说。” “就是阿晨的事。”刘台呼出一口气道。 “怎么?你对阿晨有什么意见?”依布问道,言词间带著些许危险。 “没有没有,阿晨很好,我很喜欢。”刘台赶紧解释。 “哦,那是什么事?” “兄长,我很喜欢阿晨,准备明日带著回城里,不知兄长是否允许?” “你去问阿晨自己,看她意愿,我都行。” “好,我去问她。但是我恐怕不能让她做正妻。你知道,这种事由不得我。”刘台鼓起勇气道。 刘台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这是事实,所以还是趁早说出来为好,免得后续闹矛盾。 “哦,这个啊,我倒是理解。” 依布斜了一眼刘台,接著道:“只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给我们峒人和汉人一样的地位,就这样给吗?” “兄长,实话说,这需要时间。目前在封州范围內,我们可以保证。但外面么,还没办法。” 刘台停顿一下,续道:“我也给兄长透个底,我们迟早会走出封州的,届时我的婚配必然会是眾人焦点。” “若是我娶了一个峒女作正妻,会对长远有影响。” 听著刘台坦诚的分析,依布也是点头认可。他也明白刘台所说,大势如此,难以违逆。 之前他刺刘台那么一下,也就是过过嘴癮罢了。 “行了,我明白。但有一条,不得欺负阿晨,否则你走到哪,我都不会罢休!” “兄长放心!回头一应的礼节,我回去都会补上。” 看到刘台知情识趣,依布也是满意多了。 第二天,二月二,龙抬头。 刘台带著一眾人等告別依布,启程返回。 阿晨兄妹自然是依依惜別,阿雅等要好的姑娘也是垂泪不已,一直送到刘台来时与依布会面处。 害怕阿晨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他们还给阿晨准备了不少吃穿用度。 阿晨坐在马上一步三回头,美目含泪,消失在眾人的视线里。 056 选址 阿晨此次跟著刘台回去,原本刘台还担心她骑不了马,想与她同骑一马,没成想人家会骑。 阿晨虽说是女子,黄岩峒马也没几匹,但是阿晨在黄岩峒里属於有地位的,所以很早学会了骑马。 害得刘台心中很是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失落是失去了同乘的趣味,庆幸则是不用担心军中影响不好。 没有了诸多物资,一行人比来的时候走得快得多,一天半时间就回到了封州城。 中途换乘水路后,刘台和阿晨共享一间,刘台就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所以孔子说的,年少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不是没有道理啊。 刘台先將队伍带回军营,和苏章交过差后,带著阿晨回到了家。 刘台先是带著阿晨给刘谦灵位上了香,接著来到母亲韦氏院里请安。 韦氏得知儿子回来自然是高兴得很。 等到刘台把阿晨叫进来介绍给她时,韦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阿晨长得颇为秀丽,也是心生喜欢。 “晨娘你来。”韦氏招手叫阿晨上前,抓著她的手,亲切道:“以后二郎就要你多照顾了。” 阿晨没说话,点了点头。原本担心韦氏会不待见自己,没想到如此隨和,也是让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其实刘台也是担心母亲会因为阿晨的峒人身份而不高兴,毕竟母亲出身大族。 但没想到母亲表现得毫不在意,心里也是鬆口气。也许是在岭南生活多年,见多了峒人,习惯了吧! 韦氏抬手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插到阿晨头上,笑著道:“二郎没事先说,我也没准备礼物,这把簪子就送给你做见面礼了,你別嫌弃。” “谢谢阿家。”阿晨大方地接受,內心欢喜地道。 “好,好,你俩还没见过大郎吧?那这就去吧。路途辛苦,你俩早点歇著,明日咱们再来商討礼节。”韦氏笑呵呵地道。 刘台二人告別韦氏,往见刘隱。 刘隱这会已经知道刘台带了个姑娘回来,所以提前叫人把刘岩也叫了过来,好让阿晨把家人都认全了。 刘隱自己还没婚配,也没想到刘台出去一趟就带了一个姑娘回来。 虽然二弟年纪尚小,不过这样一来,也能减轻一点自己的压力,母亲可是对他的婚配很是上心。 四人见了面,依然是氛围亲切轻鬆,刘隱也对阿晨到来表示了欢迎。 阿晨见刘台家人都很和气,也是心生欢喜。 见完面,刘台將阿晨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后,来到了刘隱书房。 刘台先是將盟约文本拿给刘隱看,接著又说起了此行的详细情况。 刘隱听完,赞道:“二弟此事干得漂亮!而且还带得美人归,此行不虚啊!哈哈哈!” “大兄休要取笑我!阿晨的事纯属意外!”刘台笑著回了一句。 接著道:“不过从这事也能看出来,依布確实早有心与我们接近,否则此行也不会如此顺利。” 刘隱点点头表示认可:“盟约既已成,接下来就是要维护好了。市场一事,回头还得和韦寻交代,让他派得力人手前去协助。” 接著问道:“操练峒兵一事,二弟可有人选?” 刘台摇摇头道:“眼下我还没有合適人选。” “嗯,那就暂且先放下,容后续再议,左右还有段时间。” “兄长说的是,操之过急只怕反而不美。” 接著又道:“大兄,如今州中事务渐多,我怕韦司马会应付不过来,还是得给他增加帮手才好。” 刘隱嘆一口气:“我又岂能不知?韦寻本人也与我说过。奈何州里堪用之人就这些,著实没法。” “伯深兄长那边可有消息?”刘台问道。当日刘濬可是说会替封州招揽人才的。 刘隱摇摇头:“至今尚未有音讯,我亦在等待。” 人才一事,对现在的封州来说,確实无解。 岭南本就僻处一方,就算中原人士想来岭南谋差事,首选也是广州,再者是桂州。 封州现在还是没有入他们的眼。此事强求不得。 “兄长不必著急,自会有具有慧眼的有缘人到来的。”刘台安慰道。 刘台这也不是胡说,而是歷史记载,只是可惜没法剧透给刘隱听。 刘隱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了。 “对了。”刘隱岔开话题道:“养猪场一事,韦寻已经找好地址了,哪天你去看看。” “真的吗?韦司马效率够高的!”刘台高兴道:“那就明日去看看好了!” “这么急?”刘隱微皱了皱眉,“你不先带著阿晨在州里转转吗?” “来日方长,什么时候都可以转嘛。”刘台不以为然,养猪场是大事。 “你自己看著办吧。”刘隱也不多说。 “不过阿晨的礼节,倒是得抓紧补上,免得依布说我们不懂礼数。”刘隱又说道。 刘台点头同意道:“这些事就要麻烦大兄与母亲多费心张罗了!” “说什么呢,这本就是我这兄长该做的。行了,你赶紧回去陪阿晨吧,到时间记得带上她来吃饭。母亲估计这会正操持著呢。” 申时中,刘台一家齐聚一堂,其乐融融。 家宴结束,刘台阿晨回到屋里。 刘台说起明日要去看养猪场选址的时候,阿晨竟然说她也要去。 “郎君,我以前在寨子里就负责饲养猪牛,我可以给你参考。”阿晨解释道。 “是吗?”刘台有些意外,他正苦於找不到放心的人来盯著这个事,若是阿晨真如她所说,那交给她是个好选择! “嗯!”阿晨点点头,肯定道。 “好!那明日你和我同去!” 二月初四,用过朝食,刘台带上阿晨苏成,和几个亲卫,先寻到韦寻,隨后一同出了南城门,沿著郁水而下。 约摸走了五里路,折向北行,经过一处村庄后,渐渐进入一片小山丘中。 大约又三里路后,来到一处向阳山谷。 山谷西侧有一片开阔林地,足以开闢出来做猪场。 最佳的是,山谷靠里的半山腰处,有一处天然水池,水源不成问题了! 水池顺著山谷往外流,形成一个小小溪。溪畔既可种植些马齿莧等猪草充当饲料,也可充当放牧的场所。 简直就是天选之地! 刘台当即就决定在这里建养猪场。 阿晨也表示此地绝佳,比起黄岩峒寨子里还要开阔得多。 刘台不吝夸讚对韦寻道:“多谢韦司马!刘台代替封州將士们感谢你!” 韦寻忙不叠摇手:“二郎折煞我也!此乃我本分也!” 话虽如此,脸上却是笑容绽放。想来確实是了一番功夫,如今得到夸讚才会一脸开心。 谁不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得到认可呢! 地址定下,刘台当即和韦寻商议起建设之事。 朝向如何、建多大面积、如何取水、如何利用猪粪,甚至边上种植何种果树,刘台都一一和韦寻议论起来。 韦寻没想到刘台说起来头头是道,显然也是在脑海里打了很久草稿了,忙拉过身边小吏一一记下。 回去后好交代给负责工程营造的士曹参军,抓紧落实。 阿晨在旁边也从自己经验出发,提供了一些建议,刘台听著確实有理,就也听从修改。 韦寻为此刮目相看,没想到二郎身边的姑娘也是个行家。 韦寻事务繁忙,刘台打发他先行回城,自己带著小吏详细勘察,记录在案。 一行人忙到申时方回到城里。 057 来客 虽然忙了一天,刘台和阿晨却还是谈兴甚浓。 吃完饭,还一直討论养猪场的事到夜里。 这让刘台深刻觉得捡到宝了。 当刘台把心里想的让她负责养猪场时,阿晨也很是高兴。 既为刘台信任她,把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做而高兴,也为自己能有事做,而不用天天守在院子里而高兴。 毕竟她从小就自由在山间。 二月初五,韦氏將刘隱刘台拉到屋里,將昨日和刘隱商议的礼节说与刘台听。 刘台听后,发现根本就不用自己补充什么,当下就表示没有意见。 韦氏又说叫人选了日子,初八是个吉日,让刘台押著礼仪前去黄岩峒,並於今日先行派人前去报信。 刘台悉数应下,与兄长一起拜別母亲,自去操办。 下午,刘台去了一趟军营。见自己不在,营中眾人操练也没有偷懒,也是少怀大慰。 看著手下的將士慢慢成长,应该也是练兵的乐趣之一。 当夜,刘台夜宿军营。 初六,刘台本想带著阿晨出城玩一玩,结果不小心又走到养猪场来了。 二人在现场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在劳作,看来士曹参军的动作也很快。 刘台对此很是满意。 阿晨看得也很认真,刘台和她说过让她掌管后,她是一直都放在心上,已经在想去哪里找猪崽了。 初七,新一期的邸报又送到了。 “十一月,李克用大起兵马攻幽州李匡筹,拔武州,进围新州。” “朱全忠遣使之泗州,使者高傲,陵慢泗州刺史张諫。諫怒,举州降杨行密。” “杨行密遣押牙唐令回运茶万余斤往汴宋贸易,朱全忠执令回,尽收其茶。” …… 初八,刘台携阿晨和一应聘礼前往黄岩峒,苏成带著亲卫队隨行。 依布已提前得知消息,这次派依达前出到市场迎候。 是日,黄岩峒载歌载舞以庆祝阿晨大婚,刘台又和眾人痛饮达旦,大醉两天后带著眾人和黄岩峒礼物而归。 路过市场时,发现也已动工。二月十三中午,刘台等人回到封州。 刘台刚进府门,管家刘贵就上来告知,前日有桂州来的客人上门寻他,已住在府里等候多时了。 刘台听到桂州,心想难不成是周进文? 刘台安顿好阿晨后,匆匆忙忙去了刘隱书房。 一问,果然是周进文! “大兄,周进文可有说是何事?”刘台问道。他现在迫切想知道是不是他的那封信起作用了。 刘隱看著刘台道:“详情他並没有说,只说和你给周元静的信有关,说要等你回来再说。” 刘台一听,果然!不由高兴道:“嘿嘿,没想到当日一手閒棋还真起作用了!” “是啊,为兄现在也是好奇得很啊!” “大兄且再少待,我这就去会周进文,看他怎么说。”说完不待刘隱回復,匆匆离去。 不一会,刘台来到客房见到了周进文。 “周兄,贺州一別,已近一月,近来可好?”刘台坐下寒暄道。 “托二郎君的福,周某安好。”见到刘台,周进文也是颇为高兴,可算等到了! “周兄在封州可还住得习惯?实在不巧得很,我近日刚好外出,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周兄多多担待!” “二郎君言重了,令兄刘镇使安排得甚好!周某几日在封州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不知周兄此次自何处来?” “周某此次奉了家叔之命,顺桂江而下,过梧州而来。” 刘台心想,难怪贺州没有消息传来,原来周进文没有走贺州。 “听闻周兄此来,与我前次托周兄给令叔的信有关?” “不错。家叔见信后,思虑多日,时而脸色凝重,时而戏謔笑谈,把我都搞蒙了。” 周进文一脸不可思议:“周某实在好奇,二郎君可否告知,信里究竟说了什么?” “令叔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其实內容很简单,就是提醒令叔,当心来自桂州北边的威胁。”刘台说了个大概。 “北边的威胁?”周进文皱眉思索。 他想起来,收到信后,周元静也曾派人北去打探消息。但並未和他说详情。 桂州的北边是湖南观察使、武安军的地盘,难道是他们要来攻打桂州? 不对,刘建锋不是才入主湖南吗?各地都还没摆平呢,哪有余力来打桂州。 那就是哪个州的军头?也没听说谁有这个实力和野心啊。 周进文想不明白。 “周兄別猜了,你猜不到的。”刘台劝道。 开玩笑,这都要是能被猜到那才是咄咄怪事了! 周进文苦笑道:“真是好奇二郎君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哈哈,你就安心等著揭晓不就好了。届时你也可以到处宣扬,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不是嘛?” 周进文笑著摇了摇头道:“那就听二郎君的。” 说罢,起身去床头一个木盒里取出来一封信,递给刘台。 刘台接过,见信上封口完好,封面上写著“刘二郎君亲启”几个字。 刘台看了眼周进文,见周进文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便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信不长,刘台很快就看完了。但是內容却很有分量,刘台来回看了三遍,才把信收起来。 刘台呼出一口气,道:“周兄,令叔真是有魄力啊!” 信里竟然邀请刘台率兵前去协助守桂州! 刘台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本以为做个提醒,结个善缘就好了,没想到却直接就给了福报。 周元静也是胆大,就不怕重演刘璋旧事? 刘台一时也搞不懂周元静是咋想,但没有关係,既然送上来了机会,岂能让它就这么溜走? 不管事后能不能將桂州揽入怀中,怎么著也是个不会亏本的买卖。 嗯,得赶紧把兄长说服。 周进文见刘台说了一句后就没有下文,也是著急:“二郎君,家叔信中说了些什么?” 你快告诉我啊,別自己一个人在那沉思啊! 周进文心中吐槽,家人们谁懂啊!我一个送信的,却不知道自己送的是什么信! 刘台抬头看了眼周进文,缓缓道:“令叔让封州派兵北上,协助守卫桂州!” “当真?!”周进文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封州兵前脚刚占了贺州,怎么叔叔反而邀请封州兵去桂州呢? 咋?嫌自己干得太久了? 周进文一脸问號。 刘台看周进文一脸不可思议样,认真道:“当真。说实话,周兄,我也没有料到。” 周进文重重吐出一口气,道:“既是家叔已有安排,那不知二郎君是何想法?” 反正自己就是个传信的,干好自己的额活就是了,不操那么多心! “我自是无异议。”刘台道:“但还得报家兄定夺!” 兹事体大,自己可不能擅自主张。 “那我等二郎君消息。”周进文也明白,刘台说了还不算。 “周兄且稍待,明日,明日给周兄准话,如何?” “那周某恭候佳音!” 刘台便也不再閒聊,匆匆告別,去找刘隱。 058 决定 刘台来到刘隱书房,將事情告知刘隱。 刘隱听了也是难以置信,问道:“这会不会是周元静的计谋?引诱我们前去,好报贺州之仇?” 也不怪刘隱腹黑,正常人都会这么想。 好傢伙,前脚我把你產业吃了一部分,反过头来,你还邀请我去你家做客。 任谁来,也得掂量掂量啊! 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只有刘台这种,才会想是不是刘璋第二。 不过现下多说无益,到底出不出兵才是眼下需要决断的事情。 在刘台来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然是应允出兵为上。 从记载来看,周元静也不是一个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兵败身死。 但是刘隱难念经就会想得多,犯嘀咕。 “二弟,你意下如何?”刘隱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不如听听刘台的主意,反正这些都是因他而起。 “大兄,我认为应当答应周元静,出兵!”刘台肯定道。 “二弟你是从哪些方面考虑的?” “首先是我对自己写给周元静的信有信心,信件必然是触动了他,让他心中產生了惶惑。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其次,退一步讲,桂州实力有限,就算是周元静心怀不轨、包藏祸心,也是有心无力、难以实现。” “从地理上讲,桂州扼守沟通南北之咽喉,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兵家必爭之地。” “我们藉助此次机会,渗透进桂州,为后续行动打下基础、摸清情况,以便实现拒北统南之目的。” “凭藉桂州、贺州直至连州,构建一线防线,防止域外势力干涉岭南,让我们有充足的机会,摆平岭南。” 刘台眼睛发亮地侃侃而谈,充分显示了自己內心的野望。 刘隱静静听著,眼神却越来越亮。自家兄弟的野心,和自己的內心想法,不谋而合! 大丈夫身处乱世,又岂能辜负时代!当携三尺青锋,匡扶天下! “好!二弟说得好!”刘隱大喝一声,“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周元静之请求,正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 “我意已决,兵发桂州!” “弟愿率兵前往!”刘台慷慨请命。 事因自己而起,自己当然要衝在前面。 “二弟以为,一营兵马是否够用?”刘隱在房中踱步,问道。 “若为万无一失计,遣二营兵马为上。”刘台斟酌道。 史载,家晟、刘士政不过有兵三千,桂州原有一千多人,加上封州这一千奇兵,足矣! 刘隱点点头道:“確实二营兵马较为稳妥。就是不知,周元静对粮餉一事作何安排?” 自己出兵了,不说基本粮餉,肯定还要给些额外的才行啊,不然就亏大了! 这年头,粮餉和军队,才是实力的象徵。 有粮有军,才能是一方势力。 像周元静这般,占著桂管地盘,却没有足够力量守卫,就会被人覬覦,以致性命不保。 “此事尚未与之细谈。我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誒,二弟有话儘管说,何必顾虑重重?” “为免周元静心生疑惑,我意,若我军前去没起作用,则支付正常粮餉即可。” “若是我军替他守住了桂州,则需支付两倍粮餉,外加击败来犯之敌之物资人员处置权!” “若是可能,则最好能有桂州驻军权!或者建立桂州封州协作之制。” “二弟,你这够敢想啊!”刘隱忍不住笑道。真按刘台所说,这桂州差不多就也落入自己之手了。 周元静堂堂桂管经略使,又岂能同意? 正所谓,臥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过刘台的提议对周元静吸引力很大的一点在於,如果没起作用,就只要正常支付粮餉。 相当於租借封州兵用一阵,只要付工资,不用额外的租借费。 这无疑是相当的经济实惠了。 至於起作用后的双倍粮餉加战利品处置,这都是应有之义了。 封州兵去了也不是做慈善的不是。 这就相当於降低了周元静要付出的直观成本,而潜在的成本对於地盘被抢,那也是不值一提。 若是下蛋的鸡都被人抓了,捂著几个蛋有什么意义? 至於驻军权,这个估计才是最大问题,最大障碍。 刘台也是笑了笑,道:“兄长,咱们可以漫天要价,周元静可以就地还钱嘛,哈哈。”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二弟你这句话说得有理!”刘隱被刘台出的新词逗乐。 “那兄长意思是?”刘台询问道。 “就按二弟提议来试试!”刘隱果然道。 “好嘞!那我这就去和周进文商议去!”刘台说完就要走。 “二弟。”刘隱出言唤住刘台,“不必著急,此事急的该是他们,否则倒显得我们別有所图一般。” 刘台闻言停住脚步,想了想,也是,便道:“还是兄长想得周全。” 反正自己承诺周进文的是明日给答覆,也不必急於一时。自己这是一时兴起,忘了其中玄机了。 下次类似情形,可得注意了。刘台在心中暗道。 刘隱让刘台坐下,喝了一口茶,问道:“二弟,桂州就还是你跑一趟如何?” 刘台慨然应诺道:“此事因我而起,弟自然责无旁贷!” 刘隱点点头,又问:“那另一营兵马,你属意何人?” “谁人都行,听凭兄长定夺。”自己又不是去拉山头的,和谁搭档都一样。 “那这次便让钟云祥的第三营与你同行。”刘隱下决定道。 “遵命!” 上次封州守卫战,刘台曾与钟云祥並肩作战,对这个话不多的將军印象也很不错。 而且钟云祥是五营步兵中最年轻的副將了,想必刘隱也是有想到这一点,毕竟还是要有主次之分的。 果然,刘隱接著道:“此次桂州之行,以二弟为主,钟云祥为辅。” “二弟谨记,此行以保存实力为主。若事不可为,则及时退回即可。” “弟谨记在心。” 刘台也赞同刘隱的看法,如今多事之秋,每一分实力都要好好对待。 桂州之行,有点类似於投资,得先確保保本,再说收益。 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本钱亏进去,就太得不偿失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出兵路线,对走水路还是陆路,一时也没想清楚。 水路自然是舒服些,沿著郁水、桂江而上,可直达桂州。 缺点就是容易暴露行踪,毕竟运输一千大军,船队规模不会小。 而这次封州兵要起作用,关键正在於隱匿行踪,以收出其不意之效。 陆路正好相反,行踪是隱秘了,但是消耗更大。 总之各有利弊。 二人也没有仓促下决定,说好等明天周进文那边的反应再说。事关一千人马,慎重些不会有错。 二月十四,刘台用过早饭后,就来到了周进文住处。 059 条件 周进文热情迎接了刘台的到来。 算上今天,周进文已经在封州呆了七天了,加上来的时间,周进文离开桂州已近十天。 想到叔父周元静给的任务,周进文那是真著急啊。 周进文还记得他临出发前,周元静送他时的场景。 周元静脸上凝重不已,拍著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五郎,此去务必要达成目的,不论对方开出何种要求,均可先答应,切记切记!” 原本周元静对刘台的警告是一会信一会不信的,但北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匯报后,周元静是信了,也著急了。 同时也对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刘台能预警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几经考虑,才决定让周进文携带任务去封州。 周进文的心被拍得一颤一颤的,叔父这么看重封州之行,想必信中所言极是重要。 自从自己从贺州狼狈而归,一直都在寻找机会,一个重新证明自己、为叔父、为桂州立功的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 只是没想到,仍然和封州脱不开关係。自己这是要和封州绑定了? 他不由想起在贺州时,自己真的曾经动心投向封州。 若是此去能推动封州桂州结好,以自己和封州的渊源,必然是占有先机。 想到这里,周进文心里有些热起来。 既能达成叔父的期盼,为桂州出力,又能完成自己的心愿,扭转评价。机不可失也! “叔父放心,进文定不负所托!”周进文暗暗握拳,慨然道。 “好!好!”周元静內心欣慰,刘台既然让周进文送信来,那必然也是留有后手。 现在自己又让周进文前去商议,也是先从刘台入手,想必应有所得。 “五郎此去,定要寻到刘台刘二郎,面交此信。信中內容,届时你自当知晓。”周元静嘱咐道。 周进文点头应下,他也正有此意。上次他在贺州时,便对刘台印象深刻。 回到桂州交信时,也曾向周元静好好介绍过刘台。 只可惜此次来的时间不凑巧,拖了好些天才见到刘台。 “二郎君可有好消息给进文?”周进文很是急切地问道。 刘台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好整以暇道:“周兄勿忧。”喝了一口水,续道:“大事已成一半矣!” 周进文听到刘台说勿忧,心中一喜,听到成了一半,心中又一紧,连忙问道:“二郎君此言何意?” “昨日我力劝家兄,家兄已答应我的请求,出兵北上桂州。”刘台看著周进文道:“但是家兄提了几个条件。” 周进文鬆了一口气:“二郎君请明示!”有条件那才正常,要是说没条件那自己才要疑神疑鬼了。 “第一自然是粮餉。兴师动眾,所费不少,得桂州先预付一半粮餉也。” 周进文点点头,这不算过分,正要答应,又听刘台接著说道。 “不过为表诚意,家兄出於两家结好考虑,表示如封州出兵並未起到作用,只要正常粮餉,不要额外费用。” 周进文一听,封州竟如此好心?只好说道:“刘镇使真有古人仁义之风也!” “不过若是封州助桂州杀敌解围了,则需要桂州提供双倍粮餉,战利品优先处置权,以及驻军权!” 周进文听著刘台口中接连说出来的条件,不由嗓子发紧。 周元静虽说不论封州提出何等要求皆可先行答应,但自己若是答应这驻军权,真不会被叔父打死吗? 周进文艰难开口道:“二郎君,这……这条件……我……” 看著周进文如此,刘台有种梦回满清的感觉,只不过位置换了。 弱国无外交啊! “周兄,这条件不算为难吧?驻军也是为了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否则每次都要长途跋涉,未免太过劳心劳力。你说是吧,周兄?” “是,是,二郎君所言不无道理。”周进文嚅囁道。驻军桂州,你们封州是方便了,我们桂州怎么办? 可惜周进文不敢说。 周进文横下一条心道:“二郎君,条件我可先替家叔应允下来,但到底如何还得家叔决定。” “这是自然。”刘台道:“还有一事,我们封州儿郎的驻地不知家叔是否有想好?” “出兵一事若要收奇效,则必须隱秘,驻地一事干係甚大!” “的確如此,不过此事进文尚不知也,待我回去一併请示家叔,如何?”周进文斟酌道。 “自然没问题。不过,如若可能,我想亲自去桂州看看,择一驻地。” “二郎君若是愿意前往,家叔必定无任欢迎!” 周进文没想到刘台会提出这要求,但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刘台和叔父自己谈了,自己压力就小好多了。 因此他心里是感激刘台有这么个要求的。 “此事是否需周兄先行询问令叔?” “不用不用,此事我可以做主。” “那我们何日出发?” “若二郎君方便,今日便可!”周进文急切道。 “唔,今日么?且待我向家兄稟告,再行决定。”刘台没有直接答应。 前去桂州一事,自己也没有提前和刘隱说,还是得商量商量。 “那进文恭候二郎君消息!” 离了周进文住处,刘台直接来到了刘隱书房,將方才情况一一告知刘隱。 刘隱对周进文的反应早有预料,但是周进文没有直接拒绝驻军要求,令他有些意外。 看来周元静应该是授予他极大权限了。 对刘台提出的前去桂州选取驻地,刘隱也十分支持,就是担心自家弟弟会不会太过劳累。 刚从黄岩峒回来,就又要远去桂州,自己是不是使唤弟弟太过了? “兄长不必担忧,我这身体好著呢!”刘台拍著胸脯保证道。 “唉,那就辛苦二弟了!”刘隱搭著刘台肩膀道:“如今事业初创,万事开头难啊。得亏有二弟,让为兄得以从容应对!” “兄长见外了,这些都是我的本分。” “今日太过匆忙,明日你再隨周进文去桂州吧。” 刘台应下,又匆匆离去做准备。苏成则第一时间去整备亲卫队。 刘台先去告诉了周进文明日出发,又找到韦寻,让把士曹参军姚贇叫来,当著二人面言道自己有任务要外出。 养猪场一事,请韦寻务必亲自过问,姚贇亲自督办。自己不在封州时,一应事务交由阿晨负责。 韦寻、姚贇自然是忙不叠应下。 刘台又去到营中,向苏章稟告,自己离开封州期间,请苏章代为带领自己的部下。 苏章昨日已收到刘隱命令,知道要发兵桂州,自然也没多问。 接著刘台又找到邓博三个交代了一番,嘱咐不可落下操练,而后匆匆回城。 结果还没进府门,就又被张平拦下,张平都要成刘台回家的拦路虎了。 儘管刘台著急,也还是让他进府,毕竟是自己播的种子。 刘台耐心地听他讲了讲他最近的心得,就是一个困难,找不到尸体做解剖。 这个刘台一时也没办法,最近没打仗,也没有处决犯人,只好让张平先再回去加强学习,拿小动物练练手。 打发走了张平,刘台又去告知母亲韦氏。 其实吃饭的时候也可以说,但刘台想早点说,也好让韦氏知道自己是眼里有这个老娘。 最后,终於回到自己院子,和阿晨说了。 060 桂州 阿晨听完刘台所说,自然是很捨不得,毕竟整个州城,也就和刘台最亲密最熟悉。 刘台一走,她就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但是阿晨也知道没办法。 刘台见阿晨鬱鬱不乐,就又说起要她好好给他盯著养猪场一事。 这招果然奏效,阿晨的事业心一下子盖过了离別的伤感,让刘台放心去出任务。 用过饭,刘台跟著刘隱来到了书房,接著苏章、钟云祥也来了。 四人谈起出兵路线问题。 四人一直谈到夜里,最终议定走水路入桂。 刘台到桂州后,先向周元静提出,提供桂管旗帜、船只等物,偽装成桂管採买的船队运输封州兵马。 为免规模太大引起注意,分两批运送,刘台部先走,钟云祥部后走。 四人又商议了如何与贺州经略军保持联络等事后,各自散去。 刘台回到屋里,发现阿晨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显然是在等著自己回来。 刘台心下一暖,轻鬆关上门,放轻脚步来到桌子边,伸手抱起阿晨。 阿晨惊醒过来,睁著惺忪双眼,发现是刘台后,甜甜一笑,伸手搂著刘台脖子道:“郎君回来得这么晚。” 刘台也笑著道:“以后天晚就別等我,自己先睡下。” 阿晨摇摇头,眼睛看著刘台,没有说话。 刘台也不多说,吹灭灯火,抱著阿晨走向床榻,战斗隨即打响。 二月十五一早,刘台带著偽装成船员的苏成亲卫队,登上了周进文的船只。 未免人多被码头来往之人关注,州里无人相送。 一路船行顺利,周进文也赶著时间,二月二十日中午时分,船只便抵达桂州。 桂州,因桂江而得名。桂江也叫灕水,也就是现在的灕江。 桂州早年是岭南五个都督府之一,后来改成经略使,咸通年间又改成观察使,光化三年(900年)改为静江军节度使。 桂州在唐代最著名的,应该就是庞勛起义了。 庞勛领著八百戍卒起自桂州,一路北上,搅动风云,歷时一年有余,给唐王朝带来了沉重打击。 新唐书作者宋祁评价“唐亡於黄巢,而祸基於桂林”,说的便是庞勛起义的影响。 刘台下了船,站在码头上双眼放光地看著桂州城,內心心潮起伏,充斥著对桂州的渴望。 且不说桂州户口殷实,单就地理位置来说,就是个宝地。 顺著桂江入郁水,可直通广州,真正意义上的利尽南海。 通过灵渠,还能与湘江水系连接,进而北上饮马长江,窥伺中原。 当年黄巢自广州北返,就是走的这条路。 所以据有桂州,对於割据岭南来说,十分重要。进可攻退可守,是必爭之地。 可惜周元静守不住,既然如此,我就不可客气了!用隆中对里的话说,就是“此殆天所以资將军也”! “二郎君觉得我桂州城如何?”周进文见刘台看著城池发呆,以为是被桂州城震撼到了,笑吟吟问道。 刘台还过神来,收拾心情答道:“桂州城自然是极好,封州不如也!” 刘台倒不是敷衍周进文,桂州城的码头確实比封州繁华,毕竟人口在这摆著呢。人口多就是生產力强。 周进文听得心里骄傲,美滋滋地在前引路,朝东门走去。苏成等一眾亲卫扮作挑夫,一同前行。 进了城,刘台发现里头也是比封州繁忙,这让他对桂州更加垂涎欲滴。 有周进文带路,一行人很顺利地入了桂管经略使的官署。 周进文又带著把刘台等人安顿好之后,匆匆离去。周元静则全程都没有露面。 不过也能理解,人家毕竟是观察使呢! 舟行劳顿,刘台让大傢伙都好好休息,自己也准备沐浴后好好躺一躺。 约摸一个时辰后,躺在床上的刘台被叫了起来。周进文去而復返了。 看样子,周进文也是沐浴过了。 二人在屋里坐下,周进文开门见山道:“二郎君,我方才已见过叔父,著我来请你赴宴,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周使君!”刘台先客气了下,接著问道:“只是现下时辰是不是尚早?”这才申时过一会呢。 周进文呵呵笑道:“宴会前叔父想和二郎君先在偏厅小敘片刻。” 刘台点点头,站起来道:“那就请周兄带路吧。”接著吩咐闻声赶来的苏成去取礼物跟上。 礼多人不怪嘛,毕竟周元静也算一方大员,必要的尊重还是要的。 官署颇大,几人穿庭过院,来到了正院偏厅,见到了此间的主人,桂管观察使兼桂州刺史周元静。 “岭南东道右都押牙、贺水镇遏使刘隱麾下副將刘台,见过周使君!”刘台一边趋前朝周元静行礼,一边打量周元静。 只见周元静和周进文有五分相似,留著几缕鬍鬚,面容清癯,不怒自威。 “刘將军不必多礼。进文与我说將军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周元静也是一边答话一边打量。 见刘台年纪虽轻,却气宇轩昂,风度过人,不由心生喜欢。 “周使君过奖了。”刘台谦虚一句,从苏成手中取过木匣子,对周元静道:“家兄让我向使君问好。区区薄礼,望请笑纳!” “刘镇使有心了。烦劳二郎君替我谢过令兄。”周元静取过匣子放在案几上,对刘台道:“请落座。” 刘台谢过,二人分宾主坐定。周进文在下首作陪,苏成则站在刘台身后。 两人用过茶后,又客气寒暄一阵,进入正题。 “前番元达来信提醒之德,我尚未回报。今次又劳元达促成封州出兵,实不知何以言表內心之谢。”周元静语气诚恳道。 “使君客气了,封州桂州同处岭南,自当同气连枝,守望互助。”刘台回了个漂亮话。 “元达所言不错。”周元静点点头道:“方今天下动乱频仍,岭南各州应同心协力,共保太平。” “进文之前已將封州要求转告於我,粮餉与战利品处置一事,我都无异议。”周元静看著刘台道。 “只是,驻军一事,是否……” 周元静没有把话说透,但意思就是是不是太过分了。 “使君,其实驻军对桂州来说不是坏事。庞勛之乱想必桂州不想再来第二次吧?”刘台反问道。 “而封州与桂州来往不过旬日,我封州儿郎也不会如岭外人一般,动輒作乱。此间关节,还请使君多加考虑。” 听到庞勛之乱,周元静內心漏了一拍,在他而言,最怕的莫过於乱这个字了,否则也不会想把封州兵请来。 自古以来,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周元静又岂能不知?只不过一来是心存侥倖,二来则是担心身家性命。 与失去身家性命相比,让封州驻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贺州那边,蒋琪不也还是当著刺史吗?周元静自我安慰道。 刘台静静等著周元静思考,也不出声。周进文则是坐著颇为煎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良久,周元静打破沉默道:“那驻军多少,期限多长呢?” 周元静还想再给自己爭取一下。 061 驻地 在周元静看来,如果人数不多、时间不长,对桂州不会有实质影响。 自己也可以利用封州驻军的时间里,训练自己的兵马。如此既不用担心远来的戍卒,也不用再看他人眼色。 “驻军一千。期限的话,使君觉得多长为好呢?”刘台又將时间问题踢了回来,想先看看周元静出什么牌。 周元静见刘台不接招,只好自己道:“外来戍卒通常三年为限,不如封州也以三年为期,如何?” “三年么?”刘台假意思索,实则这个时间已经超出他预期,毕竟明年重心要转去广州了。 “那就遵从使君之意,就三年!”刘台话说得好像是委曲求全一般。 “好!”周元静见刘台答应,也是展顏应道。 一旁周进文也是鬆了一口气,他也怕谈崩了,自己的功劳就没了。 谈完了条件,屋里氛围为之一松。开始商议一些细节。 周元静喝了一口茶,主动道:“驻地一事,不如就由进文陪著元达,实地去察看,如何?” “如此甚好!”刘台欣然道。 “那不知封州那边打算何时启程,又如何前来呢?”周元静问道。 “使君,待我选定驻地后,我即刻返回,准备一番即可走水路前来,预计下月中旬左右到达。” “届时还要烦劳使君准备船只旗帜粮餉等物资,隨我一同到封州。为免招人耳目,封州人马会分成两批前来。” 周元静见刘台脱口而出,显然是封州那边已经商量好了,故而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周进文全权配合。 事情聊完,总算可以进餐了。餐桌上,宾主尽欢,气氛融洽。 原本刘台以为宴席上,周元静会问他怎么得到的消息,但出乎意料,周元静只字未提刘台消息来源。 倒不是周元静不想问,只是周元静揣测此等事必然涉及机密,刘台轻易不会说出来,既如此,又何必再问。 宴会直至夜里方散。 第二天,刘台便拉著周进文出了城,选址去了。 因为家晟、刘士政是自北而来,所以刘台他们也是在城北附近寻找可能的驻地。 这个驻地现下只是作为临时营地,至於击退家晟、刘士政后,是把临时营地变成永久营地,还是另建新营地,就只能等后面再说了。 桂州乃是喀斯特地貌,山普遍不高。刘台在北边转悠了一天,也没有寻到合適的地方。 要么山势太陡不適合扎营,要么远离水源,取水不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转了一圈后,刘台对家晟、刘士政为什么能成功,有了大致看法。 桂州北边实在是防无可防,突然袭击下,估计桂州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陷落。 二月二十二日,刘台又把选址范围扩大到城西和城东。 勘察一番后,城西的侯山和城东的七星山成为了备选目標。 侯山是个石山,是桂州城附近的制高点,但是距离桂州城稍远,且饮水不是很便利。 七星山则在桂江对岸,与桂州城隔江相望,山势不高,但是需要渡船才能来往。 刘台思虑一番,最终决定把临时营地建在七星山下,选了一个向阳的山谷平地。 选好地址,周进文很快就安排夫子伐木立营,开工建设。 那边,桂州城也调集好了船队。船上已备好了供封州兵来桂州路上的粮餉、旗帜等物。 刘台也不耽搁,二十三日上午,和周元静打过招呼后,就带著船队南下。 因为装著物资,船队走得比较慢,二十六日中午方停靠在封州码头。 刘台回到府里,將桂州之行告知刘隱。刘隱听过后大感意外,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但这是好事,刘隱也不深究。 刘台本来打算明天就启程返回桂州,但刘隱阻止了他,让他先歇两日再去不迟。 刘台算了算时间,也还来得及。同时也怕自己去早了,营地还没建好,就也没再坚持。 回到自己院子,却没见到阿晨,问过才知道,阿晨去养猪场工地了。 等到快到吃饭时间了,阿晨。看到刘台回家了,阿晨欣喜万分,扑到他怀里,笑出了声。 所谓小別胜新婚,当晚二人又是好一顿缠绵。 第二天,刘台去了军营,告知了眾人要出行。谈到时间可能要半年甚至更久时,军士们有些譁然。 刘台不由感慨,还是练得不够到位啊,还不够有职业精神。 但当刘台说此次有双倍粮餉时,武夫们又不吱声了。就是这么现实! 虽然贺州之役,检验了前期肉体训练的结果,但精神上,显然还要好好改造。 考虑到离家时间久,刘台当天给了两天天假,让武夫们回家团聚。 刘台自己则趁著这两天,去了养猪场。 养猪场如今已经初具雏形,瓦舍快建好了,外面也正在搭建中,想来月底之时就能投入使用了。 第一期的猪崽数量不多,到处购买收集后,也才不到两百头。 正好前期也没经验,太多了也怕搞不过来。到时要是因为照料不好,引发个猪瘟什么的,就要亏死了。 所以在建猪舍的时候,刘台就让撒了些生石灰在地下,预做消毒。 见养猪场有条不紊,刘台心里也是安心。 二月二十九,水军前营启程出发,前往桂州。 三月初七,船队抵达了桂州。 將士们没有入城,而是等到了夜里,又把船停靠到了七星山下,连夜进了营地。 前后十四天,周进文倒是督促得紧,营地建设的很不错,粮食草料也已备齐。 將士们在船上窝了这么久,都迫不及待进了营房,对桂州的准备很是满意。 刘台也很满意,对著周进文夸了一顿。 周进文也很高兴,这件事到现在才算是真的办漂亮了,自己在叔父面前也能更挺直腰板了。 第二天,船队再次南下,去接钟云祥的人马。刘台则再次操练起了前营。 反正现在消耗由桂州买单,正好可以敞开了练。 这种用別人的田种自己的庄稼的感觉,著实不错! 前营军士得了双倍粮餉的允诺,此刻也是闭住了嘴巴,认命接受摩擦摩擦再摩擦。 三月十八,钟云祥的第三营人马也进了营地,隨即也加入了被摩擦的行列。 钟云祥早就听说了刘台的新式训练法,也早想和刘台请教,正好趁著这个机会,也在第三营里推行起来。 周元静也来到营里观摩过封州兵的操练,见军士精神抖擞,阵型严密,儼然一副精锐的样子。 周元静看了后,对贺州为什么会丟了,就有了很直观的认识了。 別说贺州,就是自己桂州这一千戍卒,也是没法子挡住封州这些如狼似虎的人马的。 自己能不能也练出这样的人马来呢?周元静陷入了沉思。 062 动向 操练无日月,日子在平凡枯燥中度过,转眼已经是六月下旬了。 三个月里,两营人马有合练,有对抗,有单项竞技,朝夕相处下来,配合变得越发熟练。 这三个月练下来,刘台很满意,武夫们技艺水平稳定上升。 钟云祥很满意,第三营也算吃上了细糠,水平也是水涨船高。 武夫们也满意,强度虽然大,但架不住给的多啊。 唯独周元静,心里有些矛盾。他对自己现在的安全水平是很满意的,但却有些感到吃不消了。 无他,消耗太大了! 如果练精兵就是这种消耗,他都不太敢自己搞一支了。 短时间內消耗都如此大,长期以往,岂不是要被吃得底朝天? 周元静不知道的是,平时在封州也没有那么大强度。 利用这三个月,刘台和贺州建立起了联繫,毕竟如有突发情况,贺州是可以提供支援的最近的地方。 封州也来过三次信件,得知养猪场已经正式投產,目前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黄岩峒那边的市场也已经正式运营,刘隱命名为“和合市”,每逢二、七有大市,平时里则有小市。 和合市不仅吸引了封州本地的商人,甚至逐渐有贺州、康州的商人前来,繁荣市场的同时也给封州贡献了利税。 黄岩峒峒人也从中得到了好处,越来越多峒人前去市场交易,就连还住山里的生峒也忍不住前往。 融合就这样在潜移默化中发生、加强。 黄岩峒的峒兵营也建立起来了。依布依达依猛等眾多头领带著峒里精壮悉数入营,丝毫没有糊弄封州的意思。 刘隱也投桃报李,不仅派出刘錚亲自前往协助练兵,甚至还拔了一部分装备给黄岩峒。 总而言之,封州和黄岩峒现在是处於蜜月期。 封州人事方面,最大的变动是新来了一个人,周鼎,接了以前刘隱录事参军的活。 周鼎是自己来到封州求取职位的,一开始並未言道何人推荐而来,只说奉家兄司农少卿周杰之命南下。 刘隱正是缺人用的时候,难得中原有人来投奔,自是喜出望外。 交谈一番后,刘隱对周鼎才学颇为满意,便授予录事参军之职。 授职后,周鼎才拿出刘濬的介绍信,刘隱才知刘濬亦有推荐,当下更是信任有加。 而周鼎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测试刘隱是否真的礼贤下士、求贤若渴。 一番测试下来,周鼎对刘隱也是甚为敬佩,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 据刘隱信中所言,周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一应事务打理得很是分明,给韦寻大大分担了压力。 隔著信件,刘台都能感受到刘隱发自內心的高兴,实在是人才难求啊。 眾多好消息中,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是,刘濬来信告知,朝廷没有同意刘崇龟举荐刘隱接任封州刺史的奏章。 不过刘濬同时也说朝廷並没有委派新的刺史前来,让刘隱稍安勿躁,刘崇龟会再次上表。 刘台是知道这段歷史的,便回信让兄长勿忧,並断言年內必会有喜讯传来。 刘台一直想著,刘隱来信里会不会提到阿晨怀孕的事,却都没有提及。这让刘台不禁暗自怀疑自己。 刘隱还將邸报一併抄送了过来,方便刘台了解天下大事。 乾寧元年的最后一个月到乾寧二年的头三个月,热闹非常。 元年十二月,李克用连破新州、媯州,杀获数万。幽州李匡筹携亲族逃奔沧州,为义昌节度使卢彦威所杀。 李克用遂得幽州。 二年正月,护国节度使王重盈卒,军中推王珂为留后,王重盈另外两个儿子王珙、王瑶不服,起兵攻王珂。 朱温遣朱友恭进围朱瑾於兗州,朱瑄携粮餉救之,兵败,粮餉被夺。 杨行密再表朱温罪恶,请会诸镇兵合攻之。 二月,李克用表刘仁恭卢龙镇留后,还师晋阳。 义胜节度使董昌称帝,钱繆引军临越州,董昌惧而请罪。 三月,杨行密拔濠州。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整个天下,乱成一锅粥。 除了操练,刘台还趁著三个月训练间隙,北边的灵川、全义以及临桂左近的阳朔、永福走了个遍,並绘了大致的地形图。 察看过周边地形条件后,一个想法在心里萌生:刘台决定在理定至灵川的路上,伏击家晟的人马。 相比於之前在桂州城下攻击家晟侧翼,伏击更为主动,能最大程度利用记性,也更少一些不可控因素。 刘台与钟云祥商议过后,钟云祥也表示同意,並对刘台绘的等高线地形图颇为喜爱。 刘台便將其中诀窍告知钟云祥,算是推广等高线地形图的第一步。 不过刘台也告诫钟云祥,现下只能他自己知晓,不能示於他人,否则將很快为別人学走,自己就失去一个优势了。 钟云祥自然感激不已,不住口答应会严守这个秘密。 这东西相比现在的平面图,对將领决策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统一了內部意见,刘台便去找周元静晓以利害。 周元静对此十分赞同,与其让人打到城下,不如主动出击,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少桂州的损失。 毕竟破坏容易建设难。 万一虽然击溃了来犯之敌,却让溃兵四散为害乡里,那就头疼了。 达成了一致,刘台便发散人手,沿著湘水布置,在家晟可能前来的路线上,探听消息。 对於家晟、刘士政的老巢安州,刘台则早早派出了一火人前去打探,务必及时掌握他们的出兵时间。 没有即时通讯,没有信鸽,只好靠人力接力传递消息。 刘台再次感觉到隱秘战线的重要性和建立的迫切感。 史书上虽然没有记载家晟什么时候杀入桂州,但刘台觉得应该也不远了。 三月到六月是桂州的雨季,如今雨季將要结束,是適合动手的时候了。 安州距离桂州近2000里,长途行军还会碰到各种问题。 虽说有水路可走,时间可以缩短些,但刘台估计没有一个月,家晟是没法从安州到桂州的。 所以算算时间,家晟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果不其然,七月十一,刘台收到快马传递的消息,十天前,家晟已率军乘船南下。 按照时间算,估计这会已经快到岳州。 至於家晟刘士政是靠什么通关,刘台猜测无非就是偽造文书之类。 沿途的各州也不想多生是非,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朝廷命令在身,反正別来招惹我就行。 一些弱一点的州镇也许还会送点粮食礼送出境。这年头,都怕武夫。 一开始刘台也还在想,家晟到底是走水路经鄂州岳州潭州还是先走陆路到江陵再顺流到岳州。 现在想来,许是同在鄂岳观察使麾下较为好说话,或是惧怕荆南节度使干涉,最终还是选了鄂州岳州一路。 潭州那边,孙儒部將刘建锋、马殷入主刚一年多,估计也不会阻拦家晟。 细算路程,刘台估计还有三四十天可以备战。 刘台一边將消息通报周元静,一边抓紧做准备。 从永州到桂州,特別是进入桂州后的地段,是刘台重点勘察的地方。 家晟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进入桂州地界后,难免会鬆懈,刘台就准备在此时给他致命一击! 周元静收到消息后,及时將刘台请到了官署,询问刘台的对敌之策。 063 夜袭 官署里,刘台正在和周元静分析家晟、刘士政可能的行动。 “使君,我估计,家晟会在进入桂州前,將偽造的文书送到使君手中,以此麻痹桂州。” “使君则可將计就计,遣使在全义县附近假意慰劳家晟,使其鬆懈。” “我等则看时机,或是当夜劫营,或是在全义往灵川路上伏击他们。” “有心算无心之下,我以为当可大获成功!使君意下如何?” “就依元达之计行事!”周元静於军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听了刘台分析,感觉很可行。 接著,周元静恨声道:“家晟贼子实为可恨!我与他素不相识,毫无恩怨,他竟穿州过府前来打杀!” “可恨!可恨至极!” 又感谢道:“今次若不是元达相助,猝不及防之下,恐怕真会这贼子得逞!老夫实在不知如何感谢元达!” “使君乃是仁人君子,自然不知此辈之狼子野心。此事既已被我所知,自然是不能视若不见。” 刘台接著道:“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感谢之事,还是待刘台破贼之后再说吧!” 周元静此时对刘台所说,自然也不会有何异议,连连讚赏刘台有仁义之心。 对於三个多月来的消耗,此刻也不再心疼。 人就是这样,当危险还没降临之时,总会有侥倖,觉得所做的准备浪费了。 等真的危险在路上来了,又该著急担心,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有准备了。 隨后的日子里,刘台每日接收最新消息,在地图上更新家晟兵动向。 又带著钟云祥一起,多次亲身勘察地形,选取可能的伏击地点。 此次乃是以少击多,虽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先手,却也不能掉以轻心。 渐渐的,两个方案开始浮现在刘台心头。 一个是由全义到灵川的路上。 因为灵渠现在已经无法通船,家晟兵只能沿著灵渠谷地前进。 灵渠谷地相比来说,地形没有那么险恶,家晟兵能更放鬆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刘台没有选更险恶的永州进入全义的路上的原因。 但凡知兵的人,在翻越如此险恶地形时,都会打起十分精神,有心防范下,刘台担心伏击效果不会很好。 特別是自己兵力不如人,若伏击內没能重创家晟兵,那些溃兵,后续会是个大麻烦。 灵渠谷地虽然道路没有那么狭窄,但也是两侧高山,提前安排下,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再一个是出了灵渠谷地到灵川的路上。 届时安排家晟他们换乘船只,走桂江,在桂江上伏击他们。 水上伏击,好处是都被装在船里,容易一网打尽。 坏处是一个是要损失不少船只,代价不小。 再有就是万一没有拦住,被家晟衝过伏击圈,那顺流而下,很快就到桂州城下了,显得有些冒险。 刘台一时犹豫不决。 七月二十六日,家晟兵至潭州。 八月十三日,家晟兵至永州,离全义不到二百里,行军不过七天即可到达。 刘台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八月十八。 此时他已秘密带著封州一千人和桂州五百人,到了灵渠与桂江的匯合处——秦城。 刘台最终还是决定,在灵渠谷地伏击家晟。 而家晟果然也不出所料,提前遣人到桂州送信,言道奉命率兵前往交州戍守,请桂州提供粮餉。 周元静按照刘台计策,派人送上酒肉粮草,在全义县城外劳军,並明言在桂江派船接应。 家晟不虞有诈,欣喜接受。麾下军士此时经过长途行军,也已劳累不堪,家晟乾脆下令在全义休整两日。 刘台按原计划,到达灵渠谷地中段、故秦严关遗址南侧的摩天岭余脉,和北侧秦岭余脉。 到达后,精心准备好劫营需要的各种物资。 八月二十三,家晟带著休整过的军士,启程前往灵渠谷地。 武夫们经过两天休整,体力有所恢復。 但精气神却有所下降,都在盼著赶紧穿过谷地,再享受一遍犒劳,因而走得又急又没有队形。 兵马监押陈可墦上前提醒家晟,欲整备队形,却被家晟拦住:“儿郎们远来辛苦,待出了谷地再整不迟。” 陈可墦还待言语,被家晟拦住,只好退去,看著谷地两侧山岭而暗暗担忧。 然而大军走了一日,无事发生,陈可墦便也渐渐放鬆。当晚,家晟兵在严关遗址附近的灵渠北侧宿营。 严关遗址原本有人居住,伴隨著灵渠荒废,早已人去楼空。 是夜,月隱星稀,黑沉沉一片。 二十四日丑时,山间响起一长一短两声猫头鹰叫,两侧山峰冒起影影绰绰的人头,悄悄往谷地摸去。 刘台在南侧摩天岭,钟云祥在北侧秦岭,缓缓朝安州兵营地运动。 安州兵远道而来,人困马乏,加上桂州的热情犒劳,一时间警惕性下降得厉害,几个值夜的哨兵都打起了盹。 刘台先到达灵渠边上,指挥军士用木板搭在灵渠上,方便后续衝击营地。 八月的夜里,暑热退去,刘台却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他知道,这是自己在兴奋之中。 谷地里又响起一短一长两声猫头鹰叫声。 苏成伏在刘台身边,压低声音道:“二郎,钟副將也准备好了。” 刘台缓缓頷首,感觉身体越发燥热。隨即,高高伸起右手,猛然下劈,如同拿著陌刀劈向敌人。 接著,刘台口中发出两长一短的猫头鹰叫声。这是攻击开始的信號。 猛然间,灵渠谷地里亮起火光。先是星星点点散布,接著火光便连成一片,將营地周围照得纤毫毕现。 “呼呼呼!” 封州兵和桂州兵奋力將几百只点燃的火把拋向天空。 火把划破沉凝的黑夜,带著拋物线,如同死神的镰刀,呼啸著落向安州兵的营地。 值夜的哨兵终於被惊醒,看著漫天的火光,正要发声示警,几只利箭便迅疾而来,精准地將呼叫声堵在喉咙里。 火把落地,一瞬间,安州兵营地里火光冲天,营帐、草料、輜重车等,纷纷被点燃。 与此同时,封州兵又点燃缠著火油布的箭矢,对著营地里猛射。 箭矢破空声接连响起,拖著幽蓝的焰光,纷纷落在营帐、粮草和枯草等可燃物上。 又有军士,將装满火油的罈子罐子等物扔向营地。 轰轰轰—— 火油遇过,猛烈爆燃。 一时间,营地里火光冲天,亮如白昼,轰然升起的火焰,照得人双目刺痛,映红了谷地的天空。 营地里烈焰熊熊,贪婪地吞噬著一切可燃物,浓烟滚滚衝上天际。 沉睡的安州兵,如同被突然投入沸水中,猛然惊醒。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走水了!走水了!”有那懵逼醒来的安州兵扯著嗓子喊道。 “敌袭!敌袭!有敌人偷营!”接著,有那更清醒的武夫钻出营帐后发觉不对劲,声嘶力竭喊了起来。 安州兵们衣冠不整头髮凌乱地从营帐衝出,见四处都是火光,惊慌失措,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盲目地乱冲乱撞。 刘台钟云祥又岂会眼睁睁错过如此大好良机,指挥眾军士不停射箭,收割人命,激起更大的混乱。 “不要乱!各自找到自己队伍,拿起兵器,整队向外冲!”有军官模样的汉子,大声指挥起来。 奈何局面混乱,呼声被安州兵的叫喊声掩盖,根本传不出去,安州兵们仍然自行其是。 那军官还不死心,集起亲兵,將附近盲目衝撞的安州兵砍死,一边收拢周边的军士。 眼见周边被他收拾得平静了些,那军官又要出声指挥,刷刷两箭,分从南北劲爆而来,一箭射中脖子一箭射中右臂,军官瞬间哑声倒地。 接著又是一蓬箭雨袭来,將其周边的军士放倒在地。 营地里更加混乱了。 064 全歼 安州兵营地里的,一片末日来临般的乱象。 刘台事先早有安排,让军士优先招呼任何试图组织反抗的人。因而只要有人露头,就会被立刻掐灭。 混乱就这样在营地里持续。 受惊的骡马挣脱了韁绳,鬃毛带著火星,嘶鸣著在营中疯狂衝撞,铁蹄无情地踏倒阻挡在身前的一切活物。 空气中瀰漫著皮肉焦糊的恶臭,混杂著箭矢钉在肉体上的闷响和安州兵绝望的哀嚎。 营地外的桂州兵,见此情形,不少人不停地口吞吐沫,手心出汗,双股战战,被这可怕的一幕所惊嚇。 封州兵则镇定许多,依然在射击眼中看到的任何活人。 “杀啊!” 刘台射空箭囊,纵声嘶喊,高高举起陌刀,冰冷的刀锋映照著狰狞跳动的火光。 体內的燥热仿佛变成了某种热流,涌向刘台四肢,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杀!”苏成带著刘台周边的亲兵,第一时间响应,呼喊了起来。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接著,各级军官也喊了起来。 “杀!”水军前营五百多人的怒吼匯集成一股震天动地声浪,衝击得火光为之晃动。 刘台带著身后的六百多人,跨过灵渠,带著冰冷的杀意如同洪流般衝击安州兵的营地。 与此同时,营地北面也响起震天响的杀声,显然钟云祥也开始冲营了。 刀光枪影中,武夫们毫不犹豫地將刀刃枪尖劈刺向那些惊魂未定的安州兵,瞬间溅起漫天血光。 刀锋入肉的沉闷声响、骨骼碎裂的刺耳声音、濒死的惨嚎,与燃烧的烈火声、马匹的悲鸣交织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死亡乐章。 火光摇曳,映照出安州兵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 偶有仓促间组织的零星抵抗,也在早有预谋的突袭和成建制的衝击面前,如同洪流中的小浪,转眼即逝。 一个安州兵校尉刚胡乱给身上套上铁甲,嘶吼著试图聚拢身边的溃兵。 刘台便如同神魔般从侧面扑上,手中沉重的陌刀带著风声狠狠砍去。 “噗”的一声响起,铁盔连同其下的头颅应声飞起。 血水如同喷泉一般,在火光中喷溅开来,那校尉哼都未及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刘台抹了抹脸上被溅上的血水,又走向下一个目標。 苏成则带著亲卫紧紧跟隨,砍翻溃兵,护卫左右。 从安州兵军官被一个个点杀时起,这场战斗就不再是廝杀,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收割。 封州兵带著部分桂州兵,以伍为单位,结成一个个小小的死亡漩涡,冷酷而高效地向前绞杀推进。 横刀劈砍,长枪攒刺,弩箭在极近的距离內呼啸著洞穿肉体。 安州兵早已失去建制,兵找不到將,將寻不著兵,乱成了一锅粥。 在並不宽阔的谷底营地里,互相推挤践踏,被分割、被包围、被无情地屠戮。 脚下的土地先是被节火炙烤,再又被流淌的鲜血浸透,一时间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步踩下,都带起粘稠而令人作呕的声响。 刘台挥刀格开一柄侧面刺来的长枪,顺势反手撩去,锋刃轻易地划开对方的喉咙,带起一蓬鲜血。 热血喷溅在脸上,鼻尖闻到一股腥热。 刘台来不及抹去鲜血,大踏步向前杀去,一路势不可挡,犹如一把尖刀,杀穿了营地。 刘台转身,见苏成为首的亲卫,个个都已经成了血人。 抬头看去,只见钟云祥也杀到了对面,其余人,正在有组织地消灭营地里的有生力量。 安州兵们残存的微弱抵抗已经被彻底粉碎,正丟盔弃甲、惊恐万状地朝著营地东西两个方向亡命奔逃。 然而刚出营地没一会,两边预先埋伏下的各百多名桂州兵突然现身,手中箭弩齐发。 箭矢破空的尖啸声后,奔逃的安州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扑倒,最后一点生路也被冰冷的箭矢彻底断绝。 绝望的哭喊在谷中迴荡,剩下的安州兵们颓然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祈求活命。 刘台適时爆喝:“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亲卫们跟著喊道,继而营地里也陆续响起呼应。 安州兵们见到活路,一个个忙不叠地就地跪下,高呼“投降!饶命!” 一时间,营地里涇渭分明,站著的封州兵桂州兵,跪著的安州兵,以及扑倒在地的尸体。 不用刘台再多吩咐,武夫们开始自行打扫战场,归拢俘虏。 谷地里顿时安静许多,只剩下还在燃烧的火焰声,受伤军士低低的呻吟声和武夫们的脚步声。 营地外又匆匆走进七八名戴著袖章的人,为首的赫然是军医张平。 刘台想到会有一场大战,便提前將张平的医疗组调了过来。 一方面方便及时救治己方军士,另一方面,也是给张平收集实验材料。 因而此时张平眼中暗藏著淡淡的兴奋,他早就解剖动物到烦躁了,迫切的需要解剖人体了。 不过医者的仁心仍然压住了他的现场解剖的欲望,指挥手下学徒赶紧开展临时救治。 天色將明未明,谷地的东边天际渐渐透出一抹惨澹的灰白。 营地里的烈焰也缓缓失去了先前的狂暴,化作一堆堆冒著浓烟的余烬,空气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焦臭与浓重的血腥味。 目之所及,营地里遍地狼藉,横七竖八地堆叠著安州兵的尸体,姿態扭曲,面容凝固著最后的恐惧。 偶有重伤未死的躯体在尸堆中抽搐蠕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但也无人在意——优先救治自己人再说。 刘台手扶著卷刃的陌刀,站在一处较为乾净的地方扫视著战场,兴奋过后的疲倦开始袭来。 钟云祥、梁克贞、邓博、吴力雄等人此刻聚拢到刘台身边,匯报战况。 不知何时起了风,略带凉意的晨风掠过谷地,吹走鼻尖瀰漫的焦味与血腥,带来一丝远处的新鲜味道。 “二郎君,此战我们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全歼三千安州兵,没让任何人走脱!跟著二郎君打仗,真痛快!” 钟云祥嘶哑的声音里,藏著兴奋、喜悦和佩服等情绪。 上次他在城墙上见识过了刘台的单体战力,此时则见识了刘台的军事谋略。 这个一向话不多的封州新锐將领,如今已经被刘台深深折服。 “此战我们以有心胜无心,加上地形优势、眾將士奋勇杀敌,方有此战果。”刘台简单分析道。 “日后你们带兵出征时,务必要多注意征途中的地形,多发散人手打探军情,避免被伏击。”刘台趁机教育道。 眾人刚亲身经歷过,深知地形的重要,因而都不住点头。 “我们大概抓了多少俘虏?”刘台问道。 “初略统计,在一千人左右。”钟云祥答道。 “好好看管,这些可都是我们的战利品。”刘台认真交代道。 “遵命!”几人同声应道。 “可惜,物资大多被烧毁了。”刘台有些遗憾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烈火焚烧之下,留不住什么东西。 “抓紧打扫战场,打扫完撤回秦城休整。阿成,先派人回去传信,好提前备好饭食。” “是!”苏成隨即交代下去。 几只漆黑的乌鸦不知何时已悄然飞落,一边发出嘶哑难听的“呱呱”鸣叫,一边享受著丰盛的“筵席”。 谷地上空,灰白的光正努力刺破浓厚的云层,天快亮了。 065 威望 太阳高照,刘台率著队伍已经撤离了一阵了。 阳光下,营地的残烟还在裊裊腾腾地飘著,地上依然还有残缺的兵器、旗帜、车辆等等物品,尸体则已经或掩埋或焚烧完毕。 张平用板车拉了好几个重伤垂死的安州兵,这些人,至於是痊癒还是成为张平的实验对象,就听天由命了。 路上,刘台得到了详细的战报。 此战己方损失很小,除了桂州兵几个倒霉蛋,没有死人。伤员有二十多,重伤的有四五个。 这年头,应对重伤,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消炎药就別想了,倒是土法製作大蒜素,还可以试试。 嗯,可以把法子教给张平,让他去试试,自己还是要专心在军政之事上。 刘台甩了甩脑袋,將这些想法暂时拋诸脑后。 此战,共俘虏(含伤员)一千二百六十八人,战兵辅兵比例约七比三。 辅兵在突袭的时候,更容易失去理智,因而死亡率更高很多。 搞不好还有些是因为被当做混乱源,被安州兵自己清理了。 共缴获马五十三匹,骡子二十四只,比例算高了。 还有死亡的骡马三十余头,悉数带回,这些都是肉食,不会丟弃。天气炎热没法久留,还可以製成醃肉。 草料基本都被烧毁,残存的也就够骡马吃个一天。 粮食抢救出来三分之一,有个一百石的样子。 还有一些弓弦、药材、刀枪等輜重,以及没被损毁的车辆。 这就是所有的战利品了。收穫不算太多,但也相当可观,特別是骡马,这些可是战略物资。 也就是安州靠近中原,这类物资会丰富些,不然也不会便宜了刘台。 安州兵一路有三分之二是水路,骡马带得没有很多,不然三千人出征,骡马肯定不止这个数的。 刘台还很关心安州兵的三个首脑下落。 经过俘虏辨认,第一个被点杀的军官就是兵马监押陈可墦。 至於家晟和刘士政,则是活不见人,尸体也没有辨认到,一半都是烧焦了。 但有俘虏供称目击二人在乱军丛中被杀。 至於是不是,现下也没法证实了。不过也无所谓了,没了军队,沦为孤魂野鬼,没人在意。 这算是刘台改变的第一个歷史了。一举改变了周元静、家晟、刘士政、陈可墦四人的命运。 不过这几个都不是歷史上的重要人物,还不至於改变歷史的走向。 这是刘台一直以来尽力避免的事,他想儘量延长自己的“外掛”有效期,以便让自己获得先手优势。 能维持多久就维持多久。 打了胜战,武夫们都士气高涨,一路上有说有笑。 参战的一营桂州兵也是,眼里有光,同时心里对带他们取胜的刘台满怀敬佩,走在后面不时行以注目礼。 刘台的威望就这样在他们心中滋长。 想要在武夫们心中树立威望,说难吧,確实不容易;说容易吧,也容易,那就是打几个胜仗。 桂州兵副將是周元静的远亲周凯,此时也是紧跟著刘台身边,和梁克贞等人谈天说地。 相比周元静、周进文,周凯是个职业军人,所以上了战场后,更能深刻认识到刘台的厉害。 现在他很想和刘台他们打好关係,这就是安全保证啊! 回去了得好好和表叔说道说道! 回到秦城,饭食已经准备完毕。临时营房里,一片米饭香味。 刘台又吩咐赶紧將骡马肉拿一部分来煮,好给军士们加餐。 武夫们又是打仗又是行军,著实饿了。安顿好俘虏物资,就忙不叠拿起饭食先吃了起来。 过了会,营地里飘起肉香味,武夫们直咽口水,望眼欲穿。 肉食煮好端上来,武夫们大快朵颐,吃得好不痛快! 刘台又抓住时机,端著和武夫们一样的饭食肉食,边穿梭在营地里,边和大傢伙说笑,夸讚他们打仗勇猛。 同生死过后,再来这么一出,感情想不好都不行。 吃完饭,刘台派一名军士前去桂州城送信,也好让周元静安心。 周凯这里也派了一个心腹前去,报告他的所见所得所思所感。 队伍在秦城歇了一晚,刘台又下令再休整了一天。 八月二十六日夜,人马乘船回到了营地。 看著营地里的马匹,刘台思索著是不是建立一支骑兵队。 只是这五十三匹马里,战马只有四十匹,剩下的都是驮马。 想要组建一队,还得再去找些战马。封州那边没办法支援,原本就没多少匹。 再就是还要找会骑兵战术的人,这个可能比战马还更稀缺。 刘台想著,是不是去俘虏堆里找找,中原会骑马的,肯定比较多些。 第二天,周元静派人来邀请刘台。 官署里,周元静热情接待了刘台的到来。 “严关一战,元达大发神威,全歼安州贼兵,实在是酣畅淋漓的大胜啊!自古英雄出少年,元达前途不可限量啊!” “使君谬讚,此战能胜,离不开將士们用命,更离不开使君的鼎力支持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况且这三个多月消耗也是实打实的。 儘管知道刘台说的是好话,周元静还是欣然纳之,笑著回道:“誒,元达休要给老夫贴金。”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將难求,还是元达谋略得当,勇武过人,才是取胜关键。” “我那远房表侄周凯,可是把你好一顿夸,说满营將士都对你佩服得紧!” “那改日见到了周將军,我可得好好谢谢他的美言。”刘台笑著道。 “你们都是年轻人,可以多亲近亲近。”周元静说著话头道,接著又问道:“不知元达下一步有何打算?” “正要向使君稟告,安排好俘虏后,我准备回一趟封州。出来也有日子了,准备回家看看家人。” “嗯,確实是。人在异乡,容易思念亲人。那驻军一事,元达可有想好要怎么付诸实施?” “此事我也正要回去和家兄商量,届时再返回桂州向使君稟告。” 刘台说的是实话,到底是怎么个驻军法,还要细细谋划。 “老夫这几日思索,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请元达带回去和刘镇使商议商议。”周元静斟酌地道。 “使君请讲,刘台一定带到!” “不怕元达笑话,经过这么安州兵一事,我在想,桂管军事,我到底还要不要抓?” “是不是把军事都託付於贤昆仲,而我专注於政事会更好呢?” 刘台心头大震,实在没想到周元静会说出这话来! 这是要主动放弃军权,如同贺州一般,和封州成共同体了? “首先感谢使君的信任,能得使君信任,实是我兄弟的莫大荣幸!” 刘台郑重回答道:“我也向使君说句心底话,如果使君真的愿意將军事託付,我兄弟必也不会辜负使君。” “只不过兹事体大,刘台还是希望使君能三思而后行。” 刘台也分不清周元静是不是在试探,但刘台就当做他是说的真话,也把自己的內心想法告知了周元静。 从这几个月接触来看,周元静不是个野心家,更像是个儒者,一个想名留后世的好官。 他若真能就此投向封州的怀抱,刘台也吝投桃报李,毕竟封州阵营现在缺的就是这种地方主官。 且再听听他如何说! 066 骑兵(求追读求月票……) 官署里,周元静定定看著刘台,刚才他的所言,一半试探一半真心。 但他能感觉到刘台所言应是发自肺腑。 既不掩饰对桂管军权的渴望,又透露出一股克制,显然是不想破坏现下的良好关係。 这少年真不得了! 既有少年人的勇猛精进,又不缺心思谋略。 胸有城府还能知晓人心,这些特质竟然会集中在一个少年人身上。 果然是乱世出英雄啊! 可惜自己没有女儿…… 周元静吁出一口气,收起胡思乱想,缓缓道:“元达大可回去与令兄商议,老夫並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刘台点了点头:“方才刘台所说,亦是真情实意。” 刘台心里其实在想,若此事成真,这或许会给周元静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成就。 当然,对他来说,也是意想不到的帮助。 二人又聊了一会时局,刘台起身告辞。 回到营地,刘台就让把俘虏集合起来。 俘虏人数不少,刘台不可能一直养著,儘管已经控制了俘虏的饭食,但也还是消耗不少。 关键是光消耗、不產出,谁愿意干这赔本买卖呢! 一眾俘虏精神有些萎靡地站在空地,目视著前方站立的刘台。 刘台也不废话,直接大声问道:“你们中可有骑兵?有的话,出列!” 俘虏中起了一点波澜,紧接著有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刘台数了数,只有十来人,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其他都被弄死了吧? “还有没有?放心,不是坏事!本將要组建骑兵队,这可是你们的大好机会!” 俘虏中的波澜明显大了些,还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 眼看又有人走了出来,刘台又补充道:“不过你们千万別冒充,否则被揭穿后,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这么说也是为了防止滥竽充数者。 话音落下过后,还是有人走了出来,刘台再一数,总数有三十三人,这个数就比较接近了。 从缴获的马匹(死的活的都算上)来看,安州兵估计也就只有一个骑兵队,其他估计就是军官坐骑。 毕竟骑兵这玩意儿,可是烧钱货。 三十三人,现在也够用了。 “你们当中可有领头的?”刘台对著他们问道。 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鬍子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声若洪钟道:“某是队正方德昌。” 刘台记得他是方才第二批靠后出列的,上下打量了一阵,是个雄壮的汉子!不由暗暗点头,有心招揽。 刘台直接问道:“方德昌,你可愿意跟著我干?本將可以让你接著干队正!” 方德昌没有过多犹豫,拖著伤腿半跪行礼道:“方德昌拜见將军!” “哈哈哈!好!”刘台开怀大笑,上前扶起了方德昌,接著转头吩咐道:“快去把张军医请来,给我的壮士好好医治!” 刘台上前拍了拍方德昌身上的土,指著剩下的三十二人道:“德昌你替我去挑选挑选,看看是否不相符的。” 方德昌应了一声,转身进人群中揪了两个人出来。 那二人被揪出来后,表现各异。 一个委顿在地,涕泗横流地討饶,一个麵皮颇为白净的青年则兀自站著,睥睨著没有说话。 “嘿,没想到还真有胆大的。”刘台冷笑著道。 “这二人都是冒充的?”看著那个没说话的,刘台有些疑问,问方德昌。 “稟將军,此二人均不是我队中军士。但军中除我队外,还有其他骑兵。”方德昌如实回答道。 “哦?还有哪些骑兵?”刘台好奇问道。 “一是防御使麾下传令兵,二是防御使贴身骑兵护卫,约有十人。” 刘台点点头,这很合理。 刘台走到那个睥睨汉子前方,问道:“你是家晟贴身护卫?” “不错!” “那怎么家晟死了,你还活著?”刘台直戳心窝子,冷冷地道。 那人闻言,一下子就端不住了,脸色涨红辩驳道:“你们偷营时,我刚好起来去解手了,回来就找不到使君了,並非我临阵逃脱!” 刘台心里哼哼两声,小样,叫你给我装。 “既是贴身护卫,当时有些武艺在身,可敢展示一番?” “有何不敢!就怕你不敢!”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还挺有种。我喜欢!来人,给他牵马拿弓箭来!” 须臾,马牵过来了。 青年接过弓箭,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后,那股顾盼自豪的睥睨劲又来了。 “儘管將你的本事使出来,让我看看家晟选人的眼光到底如何。”刘台刺激道。 “那你看好了!”青年说完,勒紧韁绳,双腿发力一夹马腹,马儿吁律律地窜了出去。 跑出几十步远,青年张弓搭箭,连射三箭,俱都命中远端的箭靶。 刘台不由点点头,这骑射功夫不赖了。 跑到头后,青年调转马头,又跑起马来,先是左右开弓,接著又后仰身子演示躲闪,姿態颇为瀟洒从容。 更关键的是,射出的箭还都命中了箭靶! “好!”刘台忍不住喝彩。这难道是捡到宝了?刘台暗想。 青年驱马返回,跃下马来,衝著刘台嚷道:“如何?” “不错!不错!你的本事不错,家晟的眼光也不错!”刘台不吝夸讚。 青年听了,更加骄傲地挺起胸。 这人真的是家晟亲卫,不是乾儿子什么的吗?刘台暗暗吐槽,怎么搞得跟公鸡似的,老昂著头做什么? 看我来打压你! “你虽不错,但还是差点。你瞧好了!”刘台拿过弓箭,翻身上马,驱弛而去。 马儿奔跑中,刘台迅疾取出箭矢搭上,刷刷刷劲射而出。 全部命中靶心! 掉过头来,刘台也照著来了个左右开弓,依旧是全部命中靶心! 全程紧盯著刘台的青年,此刻微张著嘴,显然是被刘台震到了。 一眾俘虏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没完,刘台也后仰身子做起了躲闪动作,手中弓箭不停,刷刷刷,又是左右开弓几箭射出。 依然不例外,全部命中靶心! “吼!” 校场上响起一片喝彩声。 喝彩声中,刘台坐直身子,又演示了一个高难度动作——藏在马侧,更是引起一片惊嘆。 青年此时睥睨之色全然消失,有的只是掩盖不去的震惊和艷羡。 刘台回到起点,高踞马上,问青年道:“如何?” 青年回过神来,心悦诚服道:“真神技也!许澜佩服!” “你姓许?可是安州人?”刘台问道。 “安州安陆人。”许澜答道。 “譙国公许绍与你有何关係?”刘台追问道。 许绍是李渊少时的同窗,归顺大唐后,被授予硤州刺史、安陆郡公。 后因平定萧铣有功,进封譙国公。贞观年间,被追赠为荆州大都督。 如果许澜和许家有瓜葛,那他这个本事就有出处了。 “听家祖说,祖上曾经追隨过许公平定萧铣。” 刘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这一身骑射本事哪来的?” “一半家传一半自己琢磨。” “那今后就跟我了,给我训练骑兵。”刘台直接说道。 许澜虽然不是许家本家,但也算是有家学,勉强算个將门之后了。 这种人遇到了可不能错过了。 “愿为將军效劳!”许澜也学著方德昌单膝跪地行礼。 方才刘台演示后,许澜便已心生追隨之意,刘台提出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日之內连得两名骑兵人才,刘台十分高兴。 只有人才源源不断增加时,事业才能蒸蒸日上! 067 出奇(求追读……) 当日,刘台任命方德昌为骑兵指挥使,许澜为骑兵教练使。 虽说两人都带著“使”字,但其实也就是队正的待遇。 不过因为骑兵的特殊性,其地位自然不是一般的队正能比。 挑完骑兵,又从中挑了五百人,打散在一千人里。 因此多出来的五百人,则新建一营,交给吴力雄来统领。 吴力雄的位置则由黎国华接任。 剩下的七百多人里,又吸收了一百多辅兵,还剩六百人,则准备送回封州当劳力。 若是需要扩军时,这些也都是后备军源,总比那些临时徵召而来的土团乡夫要强上不少。 第二天,根据战前约定,周元静让人將另外一份粮餉押来。 刘台当即兑现承诺,给自己和钟云祥营中將士分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一眾武夫笑得合不拢嘴,虽然他们相信刘台的承诺,但也比不上看到实物强啊。 新入伙的安州兵,看得眼热不已,对刘台如何对待手下,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九月初三,刘台带著水军前营和亲卫队,押著六百俘虏和相当一部分粮餉,登上返回封州的船只。 粮餉是运往封州,给武夫们的家人的。不然大堆財物放在营地里,也不是个事。 留下的两营和骑兵队,则由钟云祥暂时统领。 本来刘台想把骑兵队也带回封州,但是又想到马匹要在船上窝这么久,不利於健康,又打消了念头。 临行前,密密嘱咐方德昌和许澜,务必照料好来,这可是刘台最新的宝贝疙瘩。 张平的军医队也跟著返回了封州。 这次来桂州,让张平遂了解剖的愿。这让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总是想找刘台討论。 可刘台能和张平说什么呢,只好搪塞张平他只负责传道,至於术,则要张平自己去悟。 张平对此深信不疑,为自己拿这么多琐碎问题去打扰刘台而愧疚不已。 刘台也只能自己背地里偷偷汗顏。 回船路上,刘台趁机把如何土法製作大蒜素告知张平。 告诉他这是良药中的良药,是能活人无数,让他青史留名的东西。 张平对刘台的相授感恩不已,不住向刘台保证自己一定好好把这东西搞出来。 但刘台自家知自家事,以现在这条件,几乎不可能实现大蒜素的製作。 但是能製作出含有大蒜素的混合物,对刘台来说也是好事,特別是对拯救老兵有利。 九月初九,重阳节,刘台一行人抵达了封州。 军士们得了两天假,回家与亲人团聚、过节。 六百俘虏,则被安置在了军营,下一步,准备让他们去开垦军农场,半农半军,与明代卫所制度类似。 刘台回到家,家人们自然都十分高兴,一家子其乐融融吃个饭。 刘台吃完饭本想就去和刘隱商议事情,却被刘隱打发回去陪阿晨。 一別半年多,自然又是一番恩爱。 恩爱完,阿晨很骄傲地向刘台报告养猪场的事,让他一定去现场看看。 刘台自己也是很想去看,一口答应后天和阿晨一起去看她的成果,毕竟这个可不是一件小事。 稳固的后勤太重要了! 第二日,刘台来到找到刘隱。 还不待刘台开口,刘隱先將七八九三个月收到的邸报递给了他:“二弟,你先看看。” 为了不影响刘台备战,七八两个月收到的邸报都没有再抄送给刘台。 九月的则是刚刚收到没多久。 了点时间看完,刘台感慨真是太热闹了。 杨行密拿下濠州后,又拿下寿州。朱温遣兵来攻,双方大战一场,杨行密部將朱延寿击退汴兵。 杨行密趁机拿下涟水。 朝廷认为董昌上贡勤快有功,称帝之事被朝廷赦免,纵归田里。 但钱鏐眼馋董昌地盘已久,上表朝廷董昌不可赦免,请以本部兵马討伐。 杨行密遣使到钱鏐那里说和,未成。 朝廷最终下詔削除董昌官爵,授钱鏐浙东招討使,发兵討伐董昌。 刘建锋如愿以偿被朝廷授予武安节度使,刘建锋委任马殷为內外马步军都指挥使。 王行瑜、李茂贞、韩建支持王珙和李克用女婿王珂爭河中,没得到朝廷支持,引以为耻。 王行瑜受王珙所请,让他弟弟匡国节度使王行约攻河中,王珂求救於李克用。 王行瑜、李茂贞、韩建又相约各带精兵数千人入朝,擅杀数名大臣,又图谋废立之事。 刘崇龟的弟弟,刘濬的父亲,太常卿刘崇望也受池鱼之累,被贬为昭州司马。 李克用以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人祸乱朝纲为由,上表传檄,大举南下。 此前,李克用还派万骑援救朱瑄於鄆州,朱友恭遂退兵换汴。 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不亦乐乎。 刘台也不评论,只是问道:“大兄,广帅之弟、刘伯深之父刘公被贬,我们有否致信广州表示一二?” 刘隱点点头道:“上月书信已经发出,此事还要多亏周鼎提醒。” 刘台闻言“哦?”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会是周鼎提醒的,不错。 刘台接著又將成立新的一营和骑兵队之事告知刘隱。 灵渠谷地的战报则是之前就已经发回封州。 刘隱也没意见,对组建骑兵队则也同样很是欣喜。 封州原本只有骑兵不到一队,如今有新的骑兵力量,那当然再好不过。 当刘台把周元静说的事说与刘隱听时,刘隱也是呆了一呆。 任谁人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想法,都会瞬间失神。 这相当於就是拱手相让,让自己活在別人的兵威之下,可是要冒相当大的风险。 儘管刘台表现得再无害,可这年头父子反目、兄弟鬩墙之事尚且屡见不鲜,又怎能保证他人不会举起屠刀呢? 刘隱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不停思索。 “二弟你觉得周元静是何意思?”刘隱发问道。 刘台斟酌道:“以我当日观之,周元静並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带有一定真心的。” “他如此做,所图为何呢?”刘隱继续问。 “我揣测,一则是看好封州,想提前交好,甚至入伙。二则是想图个青史留名,家族延续。” 刘台当日便对周元静意图有过思考,今日便说了出来,好帮刘隱搞清楚问题。 刘隱听了也没说话,依然在走来走去。 刘台知道他在思考,也默不出声,不打扰他。 刘隱终於停下走动,背对著刘台,手摸著书案上的龟钮印信。 沉声问道:“二弟,你说我亲自前去会一会周元静如何?” 刘台闻言吃了一惊,他著实没想到刘隱会有这个想法。 吃惊过后,认真一想,又觉得刘隱这个想法很有想法。 不仅对自己很有衝击力,对周元静更会如此。 你周元静出人意表提出放弃军权,那刘隱就出人意表亲自前去商谈。 怎么样,就来个王对王,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不得不说,很有点意思。 “大兄,我觉得此举甚妙!”刘台真诚道。 “既能体现我们对周元静的尊重,体现我们的诚意,也能更好弄明白彼此的想法。” “大兄,我赞成!” 068 商议 书房里,刘台看著刘隱,等待他下决定。 “二弟既然也支持,那就这么办!” 这次刘隱显得很是果断。 “那大兄准备明著去还是秘密前去?”刘台问道。 “不能明著去。”刘隱道:“明著去,周元静有所准备,就看不出他的真心实意了。” 至於封州,刘隱现在倒是不担心。 这九个月来,他已经牢牢掌控了封州,现在所缺的不过就是刺史的一个名號罢了。 刘台也赞同刘隱所想,问道:“那我们还要告诉谁这个决定?” 刘隱又走了几步,说道:“苏章肯定要告诉他,还得指望他镇住那些武夫。还有陈璫。” “另外要把七叔从黄岩峒召回来,正好让他休息一阵。” 七叔就是刘崢,之前被派去协助训练峒兵了。 “州衙嘛,韦寻和周鼎,可以告知。旁人就不必了。” “大兄很看重这个周鼎?”刘台问了一句。 刘隱点点头:“用人无疑、唯才所宜。这周鼎才学不错,又有刘伯深举荐,我自当重用之。” 本来也什么选择,难得一个有学识又有人背书的,岂能浪费了? “要是多来几个周鼎就好了。”刘台感慨道。 不过这个也急不来,再等等,等广州的人送风来,不会太远了。 到了广州,名气大了,来投效的自然就会多起来。 “二弟此去桂州可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材?”刘台坐到书案后,端起茶盏顺著话问道。 “政事方面未曾关注,暂未发现。倒是军旅之中,有二人值得关注。”刘台答道。 “此二人皆为安州旧部,如今都在我新组建的骑兵队任职。” “一曰方德昌,安州骑兵队正,我委任为骑兵指挥使。” “此人身材雄壮,膂力出眾,我观之乃是一员冲阵的猛將。” “一曰许澜,安州指挥使家晟贴身骑兵护卫,我委任为骑兵教练使。” “此人颇有家学,祖上乃譙国公许绍旧部,一身骑射功夫十分了得。” “兄长到桂州后,可亲自考察一二。” 刘隱点头道:“既是二弟认可之人,当不会差了,届时我再当面领略此二人风采。” “对了兄长,此次桂州带回来的六百俘虏,我想以此为基,设一军农场。”刘台又想起一事。 “二弟准备將军农场设在何处?如今周边可是没有多少空余粮地了。” 之前抄没的几大家土地,都已经充入官田。 “周边没有,那就让他们去新开畲田。”刘台不假思索道。 畲田,其实就是刀耕火种,放火烧山开垦农田。 这种农田產量不高,但持续耕作下去,也能提高土壤肥力,提高產量。 至於烧山毁坏环境,则不是当下要考虑的。 事实上,多多烧山毁林,对减少岭南的瘴气也是有帮助的。 “六百人,那还需要配不少人看管他们。”刘隱道。 “我意,调赵騫二百州兵看管足矣。兄长以为如何?” “嗯,这倒是可行。具体的你著人去和周鼎说,让他安排。”刘隱表示同意。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任何时候,都不会嫌弃粮食多。 更何况如今乱世,更是粮比命还金贵。 “我这就去安排。”刘台说完就要起身离去。 “二弟不急,为兄还要和你商议赴桂州一事呢。”刘隱出言制止了刘台。 刘台一拍脑袋,赧顏笑道:“竟然差点忘了正事,嘿嘿,我这是太想去看看周鼎了。” 刘隱也忍不住笑道:“周鼎又不会跑了,你著什么急。” 刘台重新坐定,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略一思索,刘台开口问道:“兄长,方才我想到,不如此去桂州走陆路如何?” “哦?你且说说你是如何考虑的?”刘隱好奇道。 这几次,刘台都是水路往返桂州,为何却叫他走陆路呢? “兄长,我是想,不如趁这次机会,顺便到黄岩峒和贺州走一遭,和依布、蒋琪都会个面!” “誒,二弟你这想法不错!”刘隱一听,也觉得挺有道理,颇为心动。 自己接任贺水镇遏使之后,接连收服贺州、黄岩峒,又在桂州打了大胜仗。 可自己都还没有见过新收服的属下。 要是这次趁机见上一面,也是不无裨益啊。 不仅可以增进了解和信任,而且还有巡边的意味在里头。 刘隱越想越心动:“二弟你详细说说你的计划。” 刘台道:“兄长,我当下也没有完整计划。” “不过从封州出发到黄岩峒,再到贺州、桂州走一遭,再水路返回封州,估计时间不会短。” “保守估计,需要二十来天,甚至一个月左右。” 其实到黄岩峒、贺州都近,不了几天。 主要是贺州去桂州的陆路耗时间,小五百里,需要走个十天以上。 这是按照一天行三十里的行军速度来算的。 若是乘坐马车,轻车简从,倒是可以再节省些时间。 但是人少了,又该担心安全问题了。 “將近一个月。”刘隱听了心里又有些嘀咕了。 “兄长是觉得时间有点长了?”刘台小声问道。 “不错。”刘隱頷首道。 “兄长,我倒是觉得,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再检验一下州里。”刘台还是想劝一把。 一方势力首领,和麾下小头领见见面,团结一致,他觉得挺好。 “唔,二弟所言也不无道理。”刘隱又站起来开始踱步了。 思索了一会,刘隱转过身对刘台道:“二弟,此事你先暗中筹备一番,待我再思考几日。” 刘台点头应下,对刘隱的决定也赞同,这事確实也不能太草率。 一来要保证刘隱安全,二来还要保证大本营的安全。 两人又閒聊一阵,刘台起身去找周鼎商议军农场一事。 两人见面,互相表达了久闻大名之意。 对刘台交代的军农场,周鼎也十分赞同,忙不叠答应,让刘台不必操心。 刘台很满意地离去,对周鼎的观感也极佳。 回到院子,刘台叫来苏成,將巡边一事悄悄交代给他,让他预作谋划。 九月十一,刘台守约,和阿晨一起来到了养猪场。 还没到达,就远远闻到一股猪粪猪骚味。 要搁后世,刘台肯定是捂著鼻子避之不及。 如今却是感觉大好,不由加快脚步想要早点到达。 可见,心境不同,看待一件事一个物品,也会大有不同。 不一会,到达目的地。 刘台看著眼前景象,心底高兴,当日的山谷已经大变样了。 一排排猪舍,一个个池塘,一颗颗果树,一片生机盎然。 “阿晨,你立大功了!”刘台忍不住抱起阿晨转起圈来。 阿晨咯咯直笑,对刘台认可自己的成绩很是开心。 一旁陪同而来的军士,自动转身观看风景,忽略了眼前。 “走,带我进去看看去。”刘台拉著阿晨的手,当先往里走去。 经过半年时间精心照顾,小猪崽都长成了小猪条,看到人来,哼哼不停。 这可都是没有投餵饲料的,生长速度自然是没法和后世相比,到时候吃起来口感自然也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刘台是多么渴望有饲料啊! 相比加快出栏出肉,口感算个屁问题啊! 当天,刘台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069 刺史(求追读……) 看到养猪场建设运营得这么好,刘台欣喜之余,自然是要赏赐一番的。 奖勤罚懒,才能更好调动积极性。 养猪场一眾人员得了赏赐,也是干劲更足。 至於阿晨,那当然是晚上好好奖赏了。 只是让刘台纳闷的是,怎么真枪实弹这么久了,阿晨肚子却没点反应呢? 刘台虽然没想这么早要个孩子,可是也还是有点受打击。 好在来日方长,刘台浅浅鬱闷下,就忘记了。 第二天,刘台回到军营,发现俘虏已经被拉走了。 周鼎办事效率不错,刘台当然更加满意了。 接下来几天,刘台重复起了以前的日子。 在军营则操练士卒,同吃同住。 有了美娇娘,也不能忘了兵兄弟啊。 武夫们对此自然是越发崇敬刘台。 操练之余,同时督促苏成推进筹备工作。 此事既要隱秘,又要周全。 在家的时候,则与刘隱细细商议巡边事项,然后回到自己院子与阿晨没羞没臊。 日子忽忽到了九月二十。 这一日,封州城来了广州的使者,这次却不是刘伯深亲自前来了。 使者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朝廷正式授予刘隱封州刺史! 这对封州集团来说,无疑是个大好消息。 儘管刘隱实际已经是在行使刺史职权,但终究缺了个名分。 如今名分到手,一切就更顺畅了。 使者还带来了刘濬的书信。 刘濬在信中言道,叔父刘崇龟患病,自己不能前来当面祝贺,深感歉意。 又说为了获取朝廷的任命,刘崇龟亲自写了奏表,殊为不易。 还提到周鼎值得重用,盼望与刘隱刘台再见面云云。 刘隱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很是承刘崇龟和刘濬的情,刘隱也回了一封亲笔信。 又托使者带上了药品补品等物给刘崇龟,聊表心意。 但刘台是知道的,刘崇龟命不久矣! 而刘崇龟的逝世,则会引发岭南一系列剧变,也给封州带来了最大的机遇! 当然,这是后话。 刘隱得了官职,照例又给大家赏赐了一番,封州上下其乐融融。 而就在这时,刘隱和刘台带著苏成一队亲卫,悄悄北上了。 军营有苏章和刘崢主持大局,衙门则交给了韦寻和周鼎,另有陈璫一旁制衡。 总的来讲,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为了隱匿行踪,刘台並没有提前告知黄岩峒、贺州和桂州几个地方刘隱会来。 只是模糊表示,將有封州代表前来。 桂州那边,则是说了会通过陆路前来。 九月二十三,刘隱刘台一行来到了和合市。 市场比之前又繁华了些,各种货物琳琅满目,人流量也不小,峒人居多。 刘隱又到市署查看了最近的交易额和税收,大为满意,把市令夸了一番。 盘桓了一阵,一行人继续启程往黄岩峒走去。 还是在上次刘台见到依布的地方,黄岩峒派来迎接的人,接到了一行人。 依布並不知道使者级別,却依然到此处迎接,没有任何怠慢。 刘隱对此也是感到欣慰。 前来迎接的人一看刘台也在人群里,顿时惊喜交加,连忙上前亲切招呼。 又赶紧遣人先行回去告知依布。 刘台与来人言笑晏晏,但也没有透露刘隱的身份。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行人穿过寨子,来到半山腰的大屋,依布已经在等候了。 刘台挥了挥手,喊了一声“兄长”,快步上前一个拥抱。 依布握拳锤了一下刘台胸口,问道:“怎么来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接著又边往人群里寻找,边问:“我小妹呢?她没来吗?” “阿晨没来。”刘台笑著回答一声,接著低声道:“此次前来事涉机密,兄长我们屋里说。” “好,来,进屋。”依布说完拉著刘台手,往大屋走去。 刘台回头朝刘隱笑了笑,刘隱会意跟上。 苏成则和亲卫留在了外面。 进屋坐下后,依布发话:“这里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二郎你有何事就直说吧。” 刘台当即站起来,来到刘隱座前,伸手介绍道:“兄长,这是我的阿兄,封州刺史、贺水镇遏使刘隱。” “今次特地前来,与兄长相会!” 依布听了,显然吃了一惊,接著站起身,朝刘隱走了几步,看著他抱拳行礼道:“不知使君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隱也快速站起来,来到依布跟前,扶住他道:“峒主见外了,你我乃是一家人,罪从何来?” “今次刘隱唐突前来,峒主不要见怪才是。” 依布顺势直起身子,看著刘隱,见他和刘台有五六分相似,儒雅亲切中又不失威严。 刘隱也近距离打量依布,见依布果然是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颇有英雄气概。 二人惺惺相惜,互相看得顺眼。 “使君……”依布刚要开口就被刘隱打断。 “峒主,你我乃是亲家,不若你隨阿晨唤我大郎,我隨元达与你兄弟相称,如何?” “使君既有命,那依布就从命了!”依布听出刘台的诚意,便顺水推舟应下。 两人互报年龄,发现刘隱大个一岁。 “不知大郎此次来黄岩峒,有何吩咐?”依布问道。 “誒,贤弟说的哪里话,哪来的吩咐一说!”刘隱先回了一句。 接著道:“我此来,纯粹就是想与贤弟相会,就是为了加深你我兄弟感情而已,別无他事!” “是啊兄长,我阿兄素闻兄长有英雄气概,早已和你神交已久,盼著与你相会呢!”刘台在一旁帮腔道。 “大郎身居要位,却仍有此纯真之心,弟弟我佩服!”依布讚嘆道。 依布个性率真,这种人反而更能看出人是否真心。 刘隱一点不摆架子,就这一点,就让依布对他另眼相看。 汉人峒人虽然杂处多年,但封州还从没有汉官亲入峒中,与峒人称兄道弟。 今日刘隱亲身前来,可谓是创造了歷史,也让一眾峒人头领心中感动。 “贤弟之言愚兄愧不敢当。本该早点前来,奈何州务缠身,不得脱身。” “你我既是亲家,又是兄弟,今后当多多走动多多亲近才是。”刘隱诚恳道。 於公於私,他都希望和峒人的良好关係能持续下去。 “大郎说的是,今后我们要常来常往!” “好兄弟!” “好兄弟!” 二人把臂言欢,状极亲热。 “今日得与大郎相会,小弟实是高兴,必须痛饮!”依布豪气干云道:“来人,取酒来!” “好,不醉不归!”刘隱也豪爽道。 不一会,酒即送到。 如今黄岩峒临著和合市,不缺好酒,寨子里酿的酒都快没人喝了。 屋里眾人,你敬我,我敬你,逸兴遄飞,气氛热烈。 把酒间,依布提到,已经向周边几个峒传递了消息,好些个峒都派人前来和合市现场看过。 最远的峒甚至出了封州地界,都到怀集县了。 建立市场的作用,在这边也起作用了。峒人们不会光听你说了什么,还要看你做了什么。 等到看到黄岩峒在和封州结盟后得到的好处,其態度自然而然就会发生转变。 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也是需要时间的事,急不来。 操之过急,峒人反而要起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在里面。 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对此,刘隱兄弟还能用什么感谢,那当然是找依布喝啊!都在酒里了! 酒到碗干,尽兴而散。 070 贺州 九月二十四一早,刘台从酒醉中醒来。 还好这一次自己提前和苏成说好了,床上除了自己,没有別人。 刘隱那边也是,刘台嘱咐苏成要安排人彻夜把守。 和黄岩峒联姻有自己就足够了,自己兄长还是留待其他势力。 刘隱酒量本就较刘台差,昨日又比刘台饮得还多,现在还在沉睡中。 刘台看了一眼,也不叫醒他,慰问了下值夜的卫兵,自顾自走下了楼。 此时已是深秋,儘管深处岭南,但山里的晨风吹在身上,还是带著一丝丝寒意。 刘台漫步寨子中,沿途碰到的峒人都亲切地和他打招呼,刘台也一一热情回应。 稻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了一部分,余下的也是稻穗饱满、色泽金黄,看著颇为喜人。 百姓所求,不就是吃得饱穿得暖,有一室遮风避雨,幼有所育老有所依吗? 只是在这个乱世,真是难啊。 还世间太平,任重而道远啊。 刘台停下脚步,暗嘆一口气,收拾心情往回走去。 回去发现刘隱已经起来,二人遂坐一块吃起了饭。 依布为了款待他们,特意下了新米,香气十足,宿醉之后吃得格外舒坦。 卫兵收拾完,二人閒聊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么放鬆过了。”刘隱感慨道。 自从去年刘谦去世,刘隱一直压力很重。 但在人前,却还要一副云淡风轻、智珠在握的样子,著实不轻鬆。 这次借著机会出来,倒是让他得到了久违的放鬆感。 “古人云,一张一弛,文武之道。阿兄还是要注意调节。”刘台劝说道。 “唉,为兄岂会不知?只是身不由己啊。” 接著也说起刘台:“二弟你休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阵子若不是你替我分担,为兄只怕要支应不过来了。为兄是从心底感谢你啊。” 说完拍了拍刘台肩膀。 “看阿兄说的,这都是我的本分,谢从何来。”刘台笑著道。 刘隱又拍了拍他肩膀,没有说话,负手走到大屋前的空地上。 刘台站著没有上前,谁都有需要独处的时候。 “咚咚咚!” 鼓声响起。 刘台想起来,昨日依布说今早要请他们兄弟检阅峒兵。 不到一炷香时间,峒兵营全部集合到了空地上。 依布全副武装,站在最前头。 依达、依猛、依伦等头领悉数在列。 经过几个月的操练,峒兵营气质变化不小。 假以时日,当峒兵的勇猛野性加上汉兵的组织制度,必能產生“1+1>2”的效果! 看到峒兵营风采,刘隱也是心怀大慰,当场宣布给赏赐不少財物。 峒兵营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等到日后需要的时候,就能成为一支奇兵,起到大作用! 检阅完队伍,刘隱又和依布交谈一阵,彼此都更加亲近了好多。 中午时分,刘隱一行离开黄岩峒。临行前,刘隱又一再邀请依布前去封州城。 依布也是爽快答应。 当日晚,刘隱一行夜宿开建县城。 九月二十五日,一行人启程前往贺州。当晚宿封阳。 贺州经略使陆东升已提前率水军营到此迎候。 贺州经略军这会已经是一千五百人满员了。 水军营副將暂时还空缺。 陆东升自去年底奔袭贺州以来,就没再回封州,而是把家小都接到了贺州。 因此刘隱兄弟和他都是许久未见,当下见面都別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畅敘別情,夜深方散。 九月二十六,船队出发前往贺州城。 路上,陆东升趁机將贺州的情况详细做了匯报。 总体上贺州这几个月都很平稳,蒋琪等一眾官员也很安分,没有非分之举。 从目前观察到的来看,他们是接受了现状。 酉时前后,船队抵达贺州。 蒋琪携主要官员到码头热情迎候,別驾徐瑞峰、司马范荷和录事参军张范悉数到场。 老熟人李冲自然也是在场。 刘隱蒋琪第一次会面,少不得寒暄一阵。 蒋琪上前抱拳行礼道:“贺州蒋琪,见过刘镇使。” “自从年初与元达一別后,蒋琪盼望与镇使见面已久,今日总算得偿所愿。” 蒋琪还不知道刘隱已经正式接任封州刺史,故而还是称他为镇使。 “刘隱见过蒋使君。”刘隱也不託大,他来这又不是为了摆谱的。 “常听我二弟提起使君风採过人,今日见面,果然如沐春风,更甚闻名也。” “镇使过誉了,镇使年轻有为,神采照人,才真是令某敬佩艷羡不已。”蒋琪说道。 “誒,还要靠蒋使君等诸位贤达多多支持啊。”刘隱朝著蒋琪为首的眾人团团作了个揖。 眾人连连回礼,口称“哪里”“岂敢”。 “镇使,我们进城再说吧。衙署已备下薄酒,为镇使接风洗尘。” “有劳使君了!” “本分之事,镇使请!” “使君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前往官署。 路上,陆东升寻个机会,告知蒋琪刘隱已接任封州刺史一事。 官署的宴席已经摆好,眾人到达后,隨即入座开席。 刘隱举起酒杯,环视一圈,开场道:“今日借蒋使君宝地,与诸位相会,甚是欣喜,诸位请满饮此杯!” 刘隱话音刚落,蒋琪就赶紧开口道:“使君谬矣!此间皆是使君麾下,非蒋某之地也。” 刘隱笑著道:“誒,蒋使君不必较真,来,饮胜!” “使君请!”眾人听到蒋琪改了称呼,也是一同改口齐呼,一起举杯饮尽。 蒋琪斟满酒杯,接著道:“方才得知刘使君已获朝廷任命,正式接掌封州。” “子承父业,实乃一段佳话,贺州诸位同僚一起敬刘使君一杯!为刘使君贺!” “为刘使君贺!”眾人一同举杯称贺。 刘隱也倒满酒,举杯道:“多谢诸位!”一饮而尽。 蒋琪又斟满酒杯,说道:“刘使君远道而来亲临贺州,足见对贺州的关爱,我们一起再敬一杯。” “敬使君!”眾人又齐声道。 刘隱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答谢道:“谢诸位!封、贺一家,自当相亲相爱,请!” 说完,当先饮尽。眾人同饮。 三杯酒下肚,气氛逐渐热烈,开始走动起来。 蒋琪、李冲之流,找到刘台又喝了几杯。 蒋琪他们还不知刘台在桂州干下的大事,只是畅敘旧情。 特別是李冲,这么久没见到刘台,恨不得把每件事都匯报给他。 酒宴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刘隱带著刘台、陆东升开始行主家礼,挨桌敬酒。 第一桌当然是蒋琪了。 敬完酒,刘隱对著蒋琪道:“贺州政事,一切託付使君了。” “使君放心,某定不负所托。”蒋琪一口应承。 刘隱又笑著道:“你我使君来使君去,颇为不便。” “不若我托个大,私底下我称你为兄,你唤我一声郎君如何?” “那就依郎君所言。”蒋琪也笑著答应。 “来,贤兄,你我再饮一杯。”刘隱又招呼著干了一杯。 要么说酒是男人之间感情的润滑剂呢,你来我往下,刘隱蒋琪感情增进不少。 敬完蒋琪,刘台又一一介绍徐瑞峰、范荷、张范等人。 到李冲那的时候,特意多介绍了几句。 刘隱也不吝夸讚,勉励李冲好好效力。 把李冲喜得又多饮了好多杯,更加坚定要抱紧刘台这根大腿。 一圈敬酒回来,宴会进入尾声。 与会的贺州官佐都是第一次直面新的领袖,却都感官不错。 刘隱来贺州的目的至此已经达到一大半,建立了初步的信任,为日后奠定了基础。 当封州集团不断壮大的时候,这些第一批自愿或不自愿加入的人,都会更加认可这个组织,並为维护这个组织出力。 而刘隱刘台们,就会成为他们心中不可动摇的领袖。 刘隱又举杯向全场说话后,宴会结束,各自散去。 071 归心 九月二十七,接连痛饮的刘隱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刘台则早早就在经略使府邸开始干活了——听取联络处的匯报。 相比於陆东升明面上的观察,联络处更为隱秘,兴许会有所收穫。 贺州联络处的负责人叫余成,一个貌不惊人却很精明的汉子。 以前负责过邸报的製作、传送,对情报工作不算陌生。 在余成带领下,联络处工作开展得很是顺利。 书房里,余成先是递上一本小册子,接著躬身道:“稟二郎君,这是近几个月联络处所得,请您过目。” 刘台没有说话,翻开小册子看了起来。 小册子不厚,刘台很快就看完。 里面记载的,其实没有多大的事。这样印证了陆东升所说总体平稳的说法。 特別是贺州刺史府的几位首脑,都没有因为本人的事被记录在册。 出现的几次,也都是因为家属亲戚或者下属之事。 而这些事也就是些欺压良善之类的恶行,没有触及到统治问题。 这些恶行,从刘台角度出发,肯定是要惩治的。 但是这些恶行,在封州就不会有吗?又是否得到了惩治?刘台没有底气。 若是就此惩罚这些贺州官吏,甚至牵连他人,恐怕他们会心中不服,滋生怨气。 这是不利於达成融合贺州的最终目的的。 但是若就这样不闻不问,刘台又担心小恶滋生大恶,最后民怨沸腾,反而给封州带来麻烦。 这是绝不允许的! 如何处置,需要好好权衡、思索。 “余成,你觉得该当如何处置这些人呢?”刘台试著问余成。 他没想余成能给这个问题提供什么好的答案,但是和人討论也有助於他决策。 余成小心翼翼道:“稟二郎君,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不处置这些人。” “哦?你是何考虑,说来听听。”刘台不置可否。 “贺州新附不久,这些人大都与州中人物有著瓜葛,贸然处置,恐引起猜疑和慌乱。” 说完,余成抬起眼看了看刘台。 刘台也没有发表意见,因为余成说的这些他本就想到过。 “还有吗?你接著说。”刘台有些心不在焉。 “但不处置不等於不敲打。”余成谨慎地说道。 “哦?那你说说,该如何敲打呢?”余成说出的话,引起了刘台的兴趣。 余成见刘台来了兴趣,信心增加,一股脑地將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职下以为,可召集贺州诸官佐於一堂,將这册子展示给他们看,却不让他们看其中详细。” “甚至可以將其中的一些事,隱去姓名,说与他们听。” “当事人听过后,就知道自己的不法勾当已被知晓。” “接著,当著所有官佐的面,將册子当场烧毁。” “明確告知所有人,既往不咎,但下不为例。” “如此既能起到敲打震慑之效果,又不虞引起贺州官佐的不安,可谓一举两得。” “啪啪啪!” 刘台一边鼓掌一边夸讚道:“不错不错不错!余成你这法子很是不错!” 刘台没想到这个余成,还这么有见地。 他都不用再修正,可以直接向刘隱匯报了。 无意间又发现一个人才,刘台著实高兴。 其实余成说完后,刘台就想起来,后世他在三国演义里看过这一段。 官渡之战曹操属下许多人担心曹操会战败,与袁绍暗通款曲。 结果书信战后到了的曹操手上。不少人要求查处,结果曹操看都不看留给烧了。 自己一时却没想起这个计策。而余成能想到这个,也是不容易的。 刘台站起身,拍著余成肩膀道:“好好干,將来还有更大的事交给你!” 余成欣喜莫名,连声回答:“职下一定不辜负二郎君!” 余成早有听说二郎君有识人之明,否则今日也不能大胆说出来。 今日见识之后,才发现流言非虚。二郎君识人果然是不拘一格! 跟著这样的人干,有前途!余成信心满满。 余成退下后,刘台等到刘隱起来,將这事说与刘隱听。 刘隱听了也是连声叫好,记住了余成这个人。 午后,刘隱在大堂召集了一应贺州官员。 除了昨夜宴会上的官员,还有其他不够格参加宴会的,这次都来了。 没参加宴会的也都听同僚说了,昨晚宴会其乐融融,刘使君平易近人,是个贤主。 因而今天大傢伙都在猜测,刘隱召集眾人是要做什么。 “依我看啊,刘使君应该是发赏赐的。”有那可观的人说。 “我看不然,使君新至,无凭无由发何赏赐?我看多半是商討时局、听取我等见解。”有人反驳道。 “兄台说的中肯,刘使君许是要听取州情,才好定下治理策略。” “是极是极,兄台说得有理。” 眾人谈得热烈,却无人说到会不会是训话。 眾官员都还沉浸在昨晚刘隱与眾同乐的场景。 倒是蒋琪等人,没有那么乐观,反而心里有些打鼓。 皆因刘隱事先没有透露任何口风,也没有任何徵兆。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时,刘隱刘台从后堂转了出来,大堂內討论的声音渐渐隱去,眾人注目於刘隱。 刘隱坐定后,开口问蒋琪道:“蒋使君,人都到齐了吧?” “都到齐了。” “让诸位久等了。大家估计都在想,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何事,对吧?” 见到堂下眾多人点头,刘隱接著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说著,扬起了手中的小册子,眾人这才发现原来刘隱不是空手而来。 堂下眾人面面相覷,也开始预感今天恐会不妙。 “诸位想必好奇这是什么吧?嗯,我给诸位念念。”刘隱说罢,打开其中一页,念了起来。 “乾寧二年三月,某县勾结税吏私设无名税,层层勒索,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 刘隱念完,堂下静得落针可闻。在场之人都明白了,今日不简单了。 刘隱瞅了一眼堂下,接著念道:“乾寧二年五月,某司收受贿赂,篡改案卷,助人脱罪。” “乾寧二年六月,某人外甥以其名义强占民田,致数家百姓流离失所。” “还要我接著念下去吗?”刘隱將册子重重拍在案上,怒声问道。 堂下鸦雀无声,唯有逐渐沉重的呼吸。 別人可以不说话,蒋琪作为主官,却不能不说。 当下出列,痛声道:“辖下出现如此不法行为,蒋某难辞其咎,请使君责罚!” “蒋使君虽有失察,但亦不必揽责。我今日也非是为了责罚。”刘隱先定了个调。 “方今天下四海如沸,百姓处境维艰。” “我等既为一方官吏,自当解百姓於倒悬,又岂能横加欺压,雪上加霜?实乃令我痛心也!” “黄巢之乱想必诸位记忆犹新,诸君就不怕激起民变,灾祸重演吗?” 刘隱停顿了一下,刘台则按之前商量好的,將一个火盆端了上来。 “圣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今日,我当著诸位的面,將这册子焚毁,以示既往不咎。” “盼诸君能知耻而后勇,从今往后恪尽职守,为民分忧。如此则百姓幸甚,社稷幸甚!” 说罢,將册子投入火盆中,火苗隨即舔起,將册子烧成了灰烬。 堂下诸官员始料未及,对刘隱所为,心下大为震动。 既有羞耻,又有庆幸,既而心有明悟,对刘隱大为倾心。 刘隱年纪虽轻,却有胸怀与手段,如此作为,已有明主之姿。 身处乱世,所求为何?眾人一时间,已有归心之感。 072 互保(求追读) 贺州官署里,眾人表现各异,心思却渐趋同。 蒋琪深吸一口气,再次出声道:“蒋琪代贺州诸同僚谢过使君。贺州得使君,幸甚!” “蒋使君不必言谢,今日之事未与使君商议,还请见谅。”刘隱先替蒋琪解释一遍。 接著朝著堂下诸人朗声道:“今后望诸位同僚共同襄助刘隱和蒋使君,治好贺州,以慰上苍和黎民。” 蒋琪见刘隱此时还不忘为他说话,心中好生感动,当下慷慨道:“请使君放心!” 堂下诸人也一起朗声道:“请使君放心!” “善哉!刘隱盼著异日在此为诸君庆功!” 一场潜在的风波,就此消弭。 刘台全程旁观,时刻观察著堂下眾人的反应。在他看来,今日这场集会,是大获成功的。 既告知他们,封州在看著他们,又给了他们新的机会,打消了他们顾虑,让他们能死心塌地为封州效力。 今后如若再有发现不轨之事,再行处置时,这些官员也不会再因此而生出不满。 至此,贺州之行,可谓圆满了。 午后,刘隱刘台兄弟又在住地和陆东升聊了聊。 讲到水军营还缺一个副將,刘隱问刘台有没有合適人选。 刘台本想推荐梁克贞,但又想把梁克贞放在自己身边。 思来想去,刘台决定推荐邓博。潜力大的刘台还是想自己带著。 刘隱也知道邓博是刘台营里三个连长之一,当下也表示同意。 这事就算定下了。 邓博空出的位置,正好让莫有新接任。 夜里,刘台又和余成交代了一番,刘隱则和蒋琪促膝长谈。 九月二十八,刘隱一行人离开贺州城。 昨夜刘台看舆图的时候,本来还想改行程的。 从贺州到钟山后,换水路,走富水顺流入富州,到龙平县再溯桂江北上桂州。 相比陆路,这个可以省很多时间。 但刘台犹豫过后,还是没有变更。 一来是出於陆路已经提前做过计划,不想太过打乱。 二来陆路也好考察沿途地形,特別是昭州,也是属於桂管的边州。 富州则在腹地,军事意义上差一筹。 刘隱一行沿著富川、永平、恭城前行,到阳朔后,换走最后一节水路。 前后用时十天,十月初七,一行人风尘僕僕抵达桂州城。 一行人没去驻地,直接进了城。 得知刘台进城的周进文匆匆赶到,赫然发现刘隱竟然也在,大吃一惊! 吃惊之余,等不及安顿他们,就又匆匆去告知周元静。这可是大事啊! 封州怎么老爱干大事?周进文边赶路边腹誹。 得知消息的周元静也是吃了一惊,既而又为刘隱的魄力所讚嘆,对与刘隱见面更加的期待。 刘隱亲至,和刘台代表,那可是有区別的,周元静也不好怠慢,带著周进文一起到了刘隱住地。 两人见面,热烈寒暄一阵。 接著周元静热情邀请刘隱住进官署,刘隱也恭敬不如从命答应下来。 当天夜里,周元静在官署为摆宴刘隱接风,还是在上次接待刘台的地方。 相同的地方,但不同的是彼此关係,以及交谈的对象。 上次是还没建立合作关係,所以是先谈,后吃饭。谈不拢,饭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这次则是已经有了合作基础,所以是先吃饭,礼节不能缺了不是。 吃完了,再谈怎么继续下一步合作。 席间,眾人觥筹交错,气氛融洽,周元静也得知刘隱已获朝廷授予了刺史之位。 周元静颇为感慨,很是夸讚了刘隱刘台兄弟,言语间十分艷羡刘谦有两个好儿子。 周进文在一旁听著,则忍不住想缩脖子。 周元静无儿无女,一直將周进文当做儿子看待、培养。 可惜自己確实缺了点啥,不是那块料。 两相对比下,周进文自然是有些尷尬。刘台一边看著,替周进文在心里唱起了阿杜的歌。 “我不应该在这里...” 好在宴席不长,因为双方都知道后面还有正事。 移步到书房喝过茶后,双方又东拉西扯,就是不进入正题。 互相都想让对方先开口,好让自己占有优势。 周元静刘隱你来我往,终於还是周元静心里暗嘆一口气,率先拉开了正式话题。 “老夫前次托元达转告昭贤之事,不知昭贤以为如何?”周元静缓缓说道。 方才席间,为了表示亲切,刘隱主动请周元静以表字称呼自己。 周元静也乐得如此,毕竟他岁数在这了。 “承蒙使君看重,昭贤很是感激。如使君不弃,昭贤必將守护桂管安寧!”刘隱诚恳道。 一旁周进文听得云里雾里,怎么要封州守护桂管安寧了?不是只是驻守桂州吗? 可惜没人替他解释。 周元静不置可否,问道:“昭贤欲如何守护呢?” 刘隱见问,不慌不忙把来时路上刘台献上的计策和盘托出。 刘台的计策也不是自己拍脑袋来的,而是借鑑了歷史的智慧——清末东南互保的改版! 所谓清末东南互保,指的是1900年,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侵华期间,东南督抚不奉清廷与外国开战的命令,与洋人合作保护地方秩序。 两江总督刘坤一和湖光总督张之洞是发起人,到最后两广、浙江相继加入。 还有其他自办“互保”和同情互保的省份,囊括半壁江山,影响深远。 晚唐这会,和晚清不一样的是,没有洋人。但刘台借鑑了“保护地方秩序”这个核心共同点。 地理板块上,岭南自成一体,天然具有合作保护地方秩序的基础。 刘台还给这个取了一个堂皇的名字“岭南自决”! 目的就是为了把岭南形成一个整体,捆在一起,变成一种共识。 只有这样才能统合岭南力量,一致对外,才有能与中原群雄掰手腕的本钱! 谁反对这个共识,谁就是和整个岭南作对,遭到大家的排斥。 当然,这个整体必须由发起者封州来主导! 现在这会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等到刘隱入主广州后,就不会是问题,就顺理成章了。 此事若成,第一个加入的周元静,毋庸置疑,也会在这种联盟中获得特殊地位。 这对想要青史留名的周元静来说,有著足够甚至致命的吸引力! “岭南自决?”周元静喃喃低语,神情忽明忽暗。 一方面为“岭南自决”所震撼、所吸引,这不就是自己所求的名吗? 但一方面,周元静又惧怕因此担上逆臣的骂名! 唐廷这些年虽然早已失去威严,但对他来说,直接对抗朝廷,依然是个禁区。 “使君,『岭南自决』並不是要与朝廷决裂,我们仍是国朝的臣子。” “但如今,外有藩镇作乱,內有阉宦为祸,朝廷的詔书是否真是圣人的意思尚不得知。” “对欲祸乱岭南的矫詔,我们又岂能就这么奉詔,让岭南就此生乱呢?” “岭南僻处一隅,向为中原人士所轻视,所以更应同声共气。” “惟有以岭南为一体,互保互助,才能让岭南大地安稳无事、岭南百姓安居乐业。” “此乃上慰苍天、下安黎民之良策也!还请使君明察!” 见周元静无法决断,刘台在一边分析,给周元静的已经热起来的心头再加一把火。 周进文在一边听得大气都不敢出,我是谁?我在哪?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支开我? 好在屋里其他三人都只是把他当空气,让他轻鬆了些。 刘隱静静等了一阵,见周元静还是沉凝不语,一字一句补刀道:“使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073 议定(求追读) 书房里,刘隱说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衝击著周元静最后的防线。 书房里静静地,周进文此刻更是屏住呼吸,耳边只有灯爆开的声音。 良久,周元静长长吁出一口气,打破沉默道:“你们兄弟真是做说客的好手啊。” 接著缓缓摇头,以自嘲的口吻说道:“老夫,被你们说服啦。” 闻言,刘隱刘台还没说话,倒是周进文先开口了:“叔父您再不出声,侄儿就要先憋死了。” 说完大口呼吸。 周元静哭笑不得,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但也没有真的动怒。 刘隱刘台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高兴。 总算让周元静答应了!这趟没有白来! 刘隱率先开口道:“並不是我们说服使君,而是使君认同了我们。” 刘台也帮腔道:“有使君支持,『岭南自决』大事济矣!” 周元静没好气地笑道:“打住打住,你们兄弟俩就不要再给老夫灌迷魂汤了!” 三人相视而笑。 周元静接著道:“老夫既然已做了决定,就不会反覆无常了,你二人倒也不必担心。” “不过眼下这『岭南自决』不过才你我两家,可还远远不够啊。得抓紧发展盟友才行啊。” 刘隱认同道:“使君说得不错。除了桂管,还有容管、邕管、交管,都是我们要爭取的目標。” 周元静听了,心有疑惑,问道:“怎么,昭贤没有把最大的岭南东道节度使算在內?” 岭南五管,广管最大。没有广管,这“岭南自决”可就有点徒有虚名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刘隱闻言,转头带著询问看了刘台一眼,刘台则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兄长所想。 刘隱於是对著周元静道:“不瞒使君,广帅刘崇龟已与我们建立有联繫。” 刘隱斟酌著没有马上就把全部真相告知周元静。 “当真?”周元静讶然反问道,显然是对此很有些意外。 “当真!”刘隱很肯定地说道。 “大善!”得到刘隱的確认,周元静很是高兴。 岭南东道节度使是岭南名义上最有权势之人,有他的加入,意义当然大为不同。 但他不知道的是,刘崇龟並没有加入,只不过是对封州暗中支持罢了。 此中关节,刘隱兄弟自然也不会非要去解释个一清二楚。 有些误会既然对双方都有利,那就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刘台对此就更没有负担了,因为不用再过多久,岭南东道节度使就会听他们兄弟的了。 聊完大事,双方都比较轻鬆了,也都没有急著要商议具体细节。 反正来日方才。 聊到夜深,四人各自散去。 十月初八,乃是立冬节气。 周元静又设宴席款待刘隱刘台兄弟,顺便把钟云祥、黎国华、周凯都请了过来。 席间热气蒸腾,羊肉、狗肉、热汤摆满食案,香气扑鼻。 一顿饭下来,眾人通体舒热,神完气足。 饭后僕人又奉上时令水果,眾人吃得甚是满足。 酒足饭饱,开始商谈些操作细节。 先是桂州驻军问题。 此前商议是驻军三年,如今既有互保之议,三年之期当即作废。 驻军数额维持不变,但不再叫驻军,而是与贺州相同,唤作桂昭经略军。 此处的昭指代的是昭州,桂州昭州防御一体化,一体经略。 桂昭经略军由封州的两营人马和桂州原有的一千戍卒组成,军力可观。 经略使由周元静兼领,设两员经略副使,分別由钟云祥和周凯提领。 周元静只是名义上领经略使,实际经略军的日常由钟云祥负责。 桂昭经略军和贺州经略军共同构成防御岭北的主力。 其余如富州、蒙州、柳州、梧州等腹內州所设军卒,一律罢遣。 省下来的军费用来养桂昭军和贺州军,集中力量练精兵。 还有就是桂州西边的融州与西南边的六个羈縻州,作为边州也设融州经略军。 但根本只是设个名头,不作具体经营,实在是人口太少了,不值当。 待后续把邕管併入后,再行统一安排。 周元静决定加入互保后,就彻底不管军权了,对这些调整都不反对。 往好了说,可以说他是很有魄力,眼光独到,看中了刘隱刘台兄弟就全部投入。 往坏了说,就是这人赌性很大,身家性命全都託付给刘隱兄弟俩了。 但能干到桂管观察使,周元静肯定不会是庸才。他这么做,自有其一套逻辑自洽的道理。 事情谈好,周元静邀请刘隱兄弟外出游玩去也。 “桂林山水甲天下”,这是我们耳熟能详的的说法。 今日我们说的溶洞,古时称为岩洞或岩穴,古人便觉奇伟非常。 宋朝撰有《桂海虞衡志》的范成大就曾有“桂山之奇,宜为天下第一”的评价。 唐朝大文豪韩愈也有诗描写桂州山水,曰:“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另一个与韩愈並称的大家柳宗元,则在《桂州裴中丞作訾家洲亭记》写下: “桂州多灵山,发地峭竖,林立四野。” 今日之谓桂林,或许还与柳大家之言有关。 这些岩洞远的离城不过七八里,近的则只有二三里,可以轻鬆览遍。 这些岩穴,光是纪录有名的便有三十余处,此外还有象山、独秀峰等奇秀山岭。 周元静带著兄弟二人游了个遍,让二人大呼桂州山水独步天下,此行不虚。 日子就这样忽忽到了十月十五,兄弟二人虽对桂州之美嘆不绝口,但心里也思归了。 周元静自知也不能久留二人,便道过了今夜,明日便放二人归去。 刘隱二人又哪能拒绝,遂定了下来。 当夜又是好一场宴会。 散席之后,周元静笑著嘱咐周进文带二人去领略一下夜景。 自己却推脱说不胜酒力,没有一起前去。 兄弟二人不虞有他,与周进文一起出了官署。 只见大街上,竟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不少瑶人的少男少女身著盛服,吹奏著笙笛互相召唤、邀请,在明月之下互相嬉戏。 刘隱刘台二人第一回见此场景,大感有趣。 周进文在一旁看著二人,露出迷之微笑,並没有告诉二人这是瑶人的称为“夜泊”的习俗。 每月中旬,瑶人都会搞这么一场。 等到二更天后,嬉戏时互相中意的男女便会成双成对离去,找个无人处相合,至天明则各自散去。 周进文鼓动二人道:“二位郎君恰逢此会,不如与进文一起置身其中,与民同乐啊。” 说完当先走进人群中,嬉戏起来。 刘隱刘台本就饮了酒,此刻酒意上涌,相视哈哈一笑后,也走去了人群。 二人都是风姿过人,进入人群后,立刻吸引了瑶女的目光,好几个人围过来,边吹奏边拥著二人前行。 二人一时也忘记身份,游玩起来。 人群中的周进文见状笑笑,自去寻找露水之缘去了。 同一时刻,街的斜对面,有两个身量颇高、貌极出眾的的瑶女,也被人群层层围著。 在二人面前,是一群孔雀开屏住呼吸显示自己的瑶人少男。 只可惜,二人压根没有看著他们,反而是美目流转,在人群中四处打量。 隨即二人看到被人群拥著的刘隱二人,瞬间美目一亮,手拉著手挤出人群,走到刘隱兄弟面前。 二人身材容顏俱佳,瞬间把两兄弟身边的其他瑶女比了下去。 两兄弟也被二女所吸引,站定欣赏著二女的表演,忍不住和著节奏打起了拍子。 二女见状,眼睛如同要滴出水来,边吹奏边舞动边媚眼如丝地看著二人。 一曲奏罢,在旁人的喝彩声中,二女上前各拉住刘隱刘台的手,消失在人群中。 074 綺梦(求追读求支持) 刘隱刘台兄弟二人,各被拉著挤出人群,朝著无人处而去。二女期间对话一句后,各自分开。 拉著刘隱的瑶女皮肤较黑,但胸前伟岸,声若鶯啼。 拉著刘台的则是瑶女中少见的白皙皮肤,小蛮腰盈盈一握,声音软糯。 刘隱刘台二人此刻是醉意渐浓,循著本能跟著瑶女而去。 刘台被拉著来到的一处水边,见岸边无人,那瑶女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瑶女看著刘台,轻启朱唇道:“我叫黄雅,郎君可以叫我阿雅。方才另一个是我阿姊黄婷。” 竟然汉语说得颇为流利。 刘台下意识回道:“我叫刘台。唔……” 话还未说完,嘴便被黄雅的嘴唇堵住。 黄雅双手环绕刘台脖子,香舌暗吐,甜津相渡,很是热烈。 刘台本就血气方刚,更何况还有酒精作祟,哪受得了这个,瞬间全身燥热。 当即反客为主,鼻尖闻著阿雅的体香,三下五除二,就地与阿雅缠绵起来。 水边一时间旖旎非常。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另一边,刘隱也是沉浸在香艷氛围中。 …… 十月的晨风已经带著冷意,水边更是如此。 刘台打了个寒颤,缓缓醒了过来。 入目却不是熟悉的帐顶。 刘台一惊,猛然坐了起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室外。 刘台先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自己衣衫完整,先舒了一口气。 接著又扭头四处张望,认出来之前来过此处,却是在东门外的一处凉亭里。 “我怎么会睡在这呢?昨夜不是在周元静官署里饮酒吗?阿兄呢?” 刘台有些摸不著头脑,依稀记得自己吃完酒,还出门加入了瑶人的夜游。 似乎,似乎还有个瑶女带走了自己? 刘台想著,想要要站起来,却差点一个趔趄倒地,好在手迅疾扶住了亭子的柱子,这才稳住身形。 刘台感受著发软的双腿,愈发疑惑。 刘台深吸一口水边的冷气,脑袋清醒了些。接著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曾相识的味道。 刘台抽动著鼻子嗅嗅,发觉香味源似乎是自己的胸口,遂伸手掏去。 还真摸到一块东西! 刘台掏出一看,却是一张手绢,不,是半张手绢。 刘台拿到鼻子前闻了闻,確定了就是手绢散发的香味。 但这个手绢確实不是自己的,为何会在自己怀里?香味又为何会似曾相识呢? 刘台展开手绢看去,一角绣著一个清秀的“雅”字。 “阿雅?”刘台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接著浮现起一张脸。 接著记起自己似乎好像確实与叫阿雅的瑶女发生了亲密关係。 但她人呢?綺梦一场? 刘台思索不得,又闻了闻手绢的清香,而后放入怀里,迈动双腿出了亭子,往城里走去。 走到官署门口,恰巧碰上刘隱,二人尷尬一笑,默默地走进了官署。 回到房间,让人送来热水,泡了个澡又吃了点东西后,整个人舒爽了很多。 刘台看著手绢,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巳时前后,苏成前来报告,已准备就绪,可以启行了。 刘台又去將刘隱请了出来,二人向周元静作別。 周元静带著周进文等人送一行人到东门外码头,钟云祥、黎国华等人早已等候在此。 与眾人一一话別后,刘隱刘台登上船,解缆南下。 十月二十,一行人回到封州。算算时间,此行刚好一个月。 时间虽然不短,但好在一路都很是顺利,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接下来,就是要做好准备迎接剧变了。 苏章、刘崢、陈璫和韦寻、周鼎一起將这一个月的事情匯报了一遍。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匯报的,一切都很正常,一个词概括:按部就班。 匯报的眾多內部事情中,在刘台看来,最大的事就是养猪场的猪出栏了! 有了这次的经验,就可以慢慢扩大规模。有了肉食的保证,操练强度才能有所上升。 这份功劳可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在阿晨头上。 刘台自然是好生感谢了一番。 外部则依然是纷爭不休。 同州王行实伙同他人祸乱京师,唐昭宗出奔,京师从幸者数十万,竟中暑而死三分之一,可谓惨酷。 李克用在河中逡巡不进,昭宗被困南山半月有余,遣延王召李克用速来护驾。 这其中而与岭南最为相关的是,岭南东道节度使被赐號为清海军节度使。 接下来的时间里,刘台又回到以前军营和家两点一线的生活。 第一营的军士也开始按照刘台设计的方式进行训练。 一个月后,十一月二十,封州收到广州来的飞鸽传书,刘崇龟病逝! 刘隱第一时间把刘台叫到了书房。 二人商议一阵,决定刘台亲自前往广州弔唁,並设法把刘濬劝到封州,保证人身安全。 刘台第二天一早便带著苏成启程,十一月二十七,抵达广州。 没时间欣赏广州城的市容,第一时间寻到了刘濬。 “兄长节哀!刘台代阿兄前来弔唁广帅。阿兄未能亲自前来,他嘱咐我向兄长致歉。” “元达一路辛苦,昭贤有心了!” 刘濬对刘台来得如此之快也是有些讶然,同时心中有些感动,自己和大阿耶总算没看错人。 简短寒暄,刘台被刘濬领到灵堂,按规矩上香祭拜。 一套流程下来后,刘台被刘濬引到一处房间,二人分宾主坐了下来。 刘台看著很是憔悴的刘濬,再次开导道:“所谓生死有命,兄长还是要看开些,保重身体啊!” 刘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回道:“元达不必担心。我只是近日常想起以往和大阿耶相处的日子,有些伤怀而已。” 刘濬这么些年託庇在刘崇龟麾下,感情可想而知有多深厚。 而今刘崇龟撒手人寰,刘濬又岂能无感。 刘台情知如此,便不再劝导,又就刘濬父亲刘崇望遭贬謫一事再次慰问。 刘濬虽然忧心京师,但山水迢迢,却也没法。 刘台又没法剧透告诉刘濬,他父亲已经被李克用平反,並已经升任吏部尚书。 刘台只好岔开话题问道:“广帅猝然离去,这广州城可还安稳?” 问到这,刘濬明显来了精神,答道:“这几日尚好。” “大阿耶在世之时,待诸將士颇厚,如今倒是没有人跳出来横生枝节。” “如此甚好。”刘台接著说道:“只不过,若接任者迟迟不来,时间一长,恐怕没事也会生出事来。” “元达所虑不无道理,只是这些都是要朝廷考虑,我们却是无能无力。”刘濬有些无奈道。 所谓权力最怕真空,空出来了位置没人坐,下面的人就要蠢蠢欲动了。 届时少不得要动盪一番,搞不好还要流血。 刘濬自己一家人还在广州城,他当然是不希望出乱子的。 但就像他自己所说,这是无能为力的事。 “兄长,待广帅丧事了后,不如隨我到封州去如何?待时局稳定,再返回广州不迟。”刘台问出了此行的关键。 “去封州吗?”刘濬皱了皱眉。 不错,自己確实是很看好刘隱兄弟,否则也不会力劝大阿耶帮助刘隱接任封州刺史。 可彼时自己怎么也没料到大阿耶会猝然离世,还以为可以借著节度使的名义多扶持封州,好让刘隱能更快发展。 可如今计划已经被打乱,没了大阿耶的支持,自己要怎么才能更好帮到刘隱他们呢? 况且自己在广州年岁也不短了,就这么离去吗? 刘濬心中纠结。 075 广州 刘台看著刘濬犹豫不决,开口道:“兄长,如今广帅不在,兄长留在广州也无用武之地。” “而阿兄和我却是日盼夜盼,盼望兄长能到封州去,如此我们兄弟也能每日早晚得以向兄长请教。” “有兄长指点,封州才能有更广阔的前景。” 听著刘台情真意切的话,刘濬也有所触动,他也没忘记当日与刘隱一见如故的场景。 他相信,自己若去了封州,刘隱必然会待之以上宾之礼。 但自己能安之若素吗? 而广州不管怎么说,都是岭南的政治中心。 就算没了大阿耶,也还有其他共事多年的同僚,人脉还在,关係还在。 只有在这里,自己才能更好发挥作用,更好地帮到刘隱。 想明白此处,刘濬摇了摇头道:“元达,你们二人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很感激。” “但我还是要留在广州。” “留在广州,不管是对我自己还是对封州,都是更好的选择。” 刘台听了,著急道:“可是兄长,我和阿兄都不想你冒险!” 刘濬闻言开心笑了笑:“元达放心,为兄在广州也不是毫无倚仗,轻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万一发生军乱呢?”刘台追问道。 这可不是万一,而是確凿无疑的事。 乱军作乱起来,可不管你是谁,是何身份。 就算事后將作乱的人处置,可自己已经一命呜呼,又有何用? 保全有用之身,以待来日。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刘濬见刘台问得如此具体,为了让他安心,便决定透露更多点,好让他们放心。 於是说道:“元达不必担心,就算发生军乱,军中也有人可以庇护为兄。” 刘台一听,马上就明白了,然后也觉得该是如此。 刘崇龟镇守广州多年,又岂会在军中毫无作为,有些心腹再正常不过了。 接著又想深一层,如果刘濬留在广州,等到封州攻打广州的时候,是不是还可以起到里应外合的作用? 这样一来,是不是比让他去封州还要好? 再多想一层,是不是可以利用他给乱军主角卢琚、谭弘玘吹点风,確保他们依照歷史本来发展行事? 想到这里,刘台想要劝说刘濬去封州的心思就淡了很多。 接著又一惊,自己是不是太现实了,就把刘濬当工具人,不考虑人家的安全了? 但现实就是逼著人现实,不现实不行啊! 嗯,反正这也是刘濬自己的想法,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趁风借力罢了。 无妨无妨! 於是刘台开口道:“既如此,小弟也不勉强兄长了,只是兄长千万千万要保重自己!” “若事有不谐,可隨时来封州,我们翘首以盼!” “为兄省得。” 谈过这件事,刘台又问起了当下广州军中的情况。 “广州原有经略军五千四百人,黄巢来袭后,经略军名存实亡,遂新建牙军。” “大阿耶五年前到任后,亦大气力治军,到今日共有牙军一万二千五百人。” 刘濬將广州军中情况娓娓道来。 清海军牙军共有四军,每军三千人。另置节度使亲军五百人。 马步军都指挥使冯銓乃刘崇龟亲信,兼领左一军指挥使。 左二军指挥使陈阳,是军中老人,乃是前任节度使陈佩所提。 右一军指挥使卢琚,兼领马步军都虞候。右二军指挥使谭弘玘。 卢、谭二人常聚在一起,同声共气。 亲军副將则是刘家自己人,刘锦。 刘濬口中的倚仗,就是刘锦和冯銓。当然,刘锦的五百亲卫才是最让他心安的倚仗。 不过在刘台看来,刘锦这五百人还是不够保险的。 军乱之时,一营主將能否让麾下武夫听使唤,还要两说呢。 好在歷史上刘濬也没发生什么事。 四个指挥使中,卢、谭二人,自己是没有什么想法。 这两个工具人,起到祸乱广州的作用后,按照歷史弄死就得了。 倒是冯銓和陈阳,可以筹划一下,看是否可以倒戈。 只是两人军力加起来有六千之眾,超过封州现有军力,还是得留心提防才是。 广州另有水军两千人,大小船只三百余艘。 水军指挥使暨宏景乃是广州土人,据说是三国时吴国名臣暨艷之后,颇擅水战。 暨宏景之子暨彦贇在南汉官至巨舰指挥使。 刘台从此倒推,暨宏景后来说来当是归顺了刘隱,如此则也可运作一番。 大致摸清了广州军中势力,刘台心中算是比较有底了。 不然光靠自己脑中的那点歷史记载,怕是不够用。更別说岭南歷史记载本就多有佚失。 “兄长,不知可否安排我与冯都將、陈军使见上一面?”刘台斟酌著问道。 “元达欲见两位將军?所为何事?”刘濬犹疑问道。 “弟欲劝说冯都將、陈军使在广州军乱时,能约束麾下军士,维持中立。”刘台没有隱瞒。 刘濬讶然道:“元达何以篤定广州一定生乱?” “弟並非篤定,而是想未雨绸繆,预做准备。”刘台只好找了个理由搪塞刘濬。 刘濬闻言,先夸讚道:“古人云,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元达所虑深远,愚兄佩服。” 接著又道:“冯都將,择日我可引元达见上一见。至於陈军使,我只能试一试了。” 刘台起身谢道:“有劳兄长!弟在驛舍恭候兄长召唤。”隨即行礼告別。 刘濬一路將刘台送出了府衙。 离了府衙,刘台並未返回驛舍,而是跟著苏成七转八转来到了一处商铺——祥瑞发。 此处商铺乃是封州在广州的大本营,刘台祭拜刘崇龟时,便先遣苏成去探了路。 商铺负责人名唤谢清林,从封州到此多年。见刘台到来,忙引进后院,带家人行礼奉茶。 刘台称谢,见谢清林儿子长得颇为雄伟,目光大胆,不与寻常少年同,甚是奇之。 遂问谢清林道:“老谢,你这儿子取了什么名?今年多大了?” 谢清林答道:“回二郎君,小儿名唤谢贯,今年刚十岁。”又对谢贯道:“快见过二郎君。” 谢贯上前朗声道:“小子谢贯拜见二郎君!”举止落落大方。 刘台上下打量,暗暗称嘆。忽得又想起,莫非就是那个谢贯? 据《南汉书》载,谢贯少有胆勇,喜鏖战,颇有战功。 还有一个叫吴珣的,为人有勇略,善出奇计,战功胜於谢贯。二人皆以善战称於时。 刘台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谢贯,喜出望外。 当下对谢清林道:“老谢,你这孩子不简单,可要好生教导!” “等谢贯再长大些,让他跟我入军中歷练一番,將来必成大器。” 谢清林见儿子得到刘台赏识,喜滋滋道:“多谢二郎君赏识,清林谨记二郎君之语。” 谢清林转过头,正要叫儿子也道谢,没想到谢贯自己就开口了。 只听他慨然道:“谢贯谢过二郎君,谢贯愿追隨二郎君左右!” 刘台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好!好!我等著你!你先下去吧。” 屏退了谢清林家人,刘台开始作安排。 076 现实 祥瑞发后院。 刘台坐在主位,对著谢清林吩咐道:“老谢,广帅新丧,城中无主,这段时间你们要密切关注城中动向。” “一有风吹草动,务必及时报回封州。你们也要注意隱蔽,保证安全。” 谢清林答应道:“二郎君放心,弟兄们都已经发散出去,一有异常,隨时回报。” 刘台点点头,这么些年,广州这里都没有出过差错,是值得放心的。 “让弟兄们將重点放在几个军使那里,特別是卢琚、谭弘玘二人。”刘台继续吩咐道。 “清林谨记!正要向二郎君稟告,近日几位军使府邸皆有许多人进进出出。” 刘台说的几个军使原本就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多年情报生涯,谢清林也知道,值此大帅归天的时刻,城中必然暗流涌动。 因而早有准备。 “可有探查清楚都有哪些人?”刘台追问道。 “这,暂时还没有。”谢清林有些惭愧道。 自己虽有准备,但军使府邸守卫向来较为森严,弟兄们不敢过分探听,以免被察觉,引来麻烦。 “嗯,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儘可能打探清楚。但安全第一。” 刘台也知道现下打探几个军使比较冒险,所以也不强求,反正自己也不是非要搞清楚。 “清林明白。”谢清林感激道。 “我还会在驛舍待几天,若有要事,可隨时来报。”说完,刘台起身准备离去。 虽说自己不为人瞩目,但也担心待在这里时间长了,会有麻烦。 “清林明白。”谢清林重重点头,当先引路,送刘台出去。 回到驛舍,刘台又捋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再三確认后,躺下休息。 这几日,也著实是累著了。上床不久,便沉沉睡去。 接下来,刘台就在驛舍等待刘濬消息。间或出去转转,看看广州的风土人情。 自己两世为人,却是离不开广州了。 和后世一样,广州城草繁盛。 椰树、榕树、木、紫荆,还有梔子、桂、梅,满城皆是。 更有爬藤蔓延墙上,哪怕值此冬日,依然满眼青翠。 刘台一直觉得,后世与其称广州为“妖都”,倒不如称为“都”贴切。 只不过,春城昆明或许会有不同意见。 广州不仅是唐朝岭南的政治中心,还是贸易中心,特別是海外贸易,相当繁华。 广州不仅是当时唐朝海运的大港,也是海外诸国航行必到的大港口。 唐朝因此专门设立押番舶使,以收“蛮舶之利”。 对此韩、柳皆有文章记载。 如柳宗元《岭南节度使饗军堂记》载:“其外大海多蛮夷,由琉球訶陵,西抵大夏康居,环水而国以百数,则统於押番舶使焉。” 韩愈《送郑尚书序》载:“其海外杂国,若耽浮罗、琉球、毛人、夷亶之州,林邑、扶南、真腊干陀利之属,东南际天地以万数。或时候风潮朝贡,蛮胡贾人,舶交海中。” 足见当时广州与海外贸易之频繁。 当时外国商人来广州只要遵守唐纪唐法,贸易往来,完全自由。 因而城中外国人眾多,甚至广州建有专门供外国人居住的“番坊”。 外国人中又以阿拉伯人居多,以至於有传闻当年黄巢剽掠广州时,杀了十几万阿拉伯人。 在刘台的计划里,充分利用广州的海贸优势来壮大实力,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城中转了转,又加剧了刘台对广州城的垂涎。 如此宝地,必须落入我手中! 十二月初四,刘濬遣人相召,刘台遂来到刘濬府中。 几日未见,刘濬又显消瘦,刘台又劝说刘濬保重身体。 刘濬回答说不碍事,接著有些难以启齿地说起了上次刘台拜託他的事。 “元达,上次你所说之事,愚兄隨即遣人询问冯都將和陈军使,二人皆答应不日给愚兄回话,不料却迟迟未有音讯反馈。” “愚兄近日又再遣人去询,却,却连人都没见到。” “陈军使也就罢了,冯都將是大阿耶一手提拔,不料竟也如此,实令我难以接受。” 刘台联想到谢清林说的,军使府人来人往,对此结果却不是那么意外。 人走茶凉嘛! 但刘濬作为当事人,特別是还曾將冯銓当做倚仗,这落差属实会令他难受。 於是出言安慰道:“兄长不必如此,或许冯都將的確不在府中。况且弟也不是非见二位將军不可。” 刘濬嘆一口气,略显颓然道:“元达不必安慰我,是愚兄识人不明了。” “那兄长还要继续留在广州么?”刘台试探道。 “留!”刘濬斩钉截铁道:“这几日我思索颇多,决意留在广州,元达不必再劝!” 原本刘濬没有那么担心广州会生乱,但冯銓的態度却让他產生了怀疑。 如果真要生乱,刘濬想留在广州为平乱出一份力,他不想刘崇龟五年心血毁於一旦! 与其將广州拱手让给这些人,倒不如送给刘隱刘台兄弟! 刘台倒不知刘濬想的这些,不然肯定很感激。 他现在想的是,回头还要和谢清林交代一下,让弟兄们多多照顾刘濬,保证人身安全。 “兄长既然决心已定,弟就不再多言。”刘台起身说道。 “弟明日即启程返回封州,唯愿兄长千万保全有用之身,以待將来相会!” “元达放心,愚兄省的。我们来日再会!” 刘濬一路送刘台到门口,刘台道別离去。 刘台径直来到祥瑞发,找到谢清林,告知他自己明日就要返回,让他暗中保护刘濬。 谢清林一口应下,让刘台不必担心。 十二月初五,刘台和苏成乘船返回封州。 此次广州之行,没能劝说刘濬到封州,也没能见到冯銓和陈阳,若不是发现了谢贯,可说是一事无成。 但刘台倒也没有沮丧,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就像后世人们常说的,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刘台忽然想到,从刘谦逝世到今天,正正好一年。 回顾过去这一年,刘台可以说收穫满满。 解封州之围、袭取贺州、与依布结盟、伏击安州兵、推动周元静入伙、筹建养猪场、军农场等等。 自己谋划或参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很是顺利,这就已经很让自己知足了。 越往后,自己作为穿越者的“福利”会越少。而隨著疆域的扩大,面临的难题將可见得变多。 难道都要怨天尤人?当然是不行! 刘台站在船头,感受著寒风扑面而来,船只在逆风逆水中前行。 自己要做的,便如这行舟一般,顺风顺水时把稳方向,逆风逆水时保持镇定。 戒骄戒躁,步步为营,终有一日,能到达终点。 刘台深深吸了一口河风,又重重呼出一口气,排空思绪,转身回舱。 077 巡江 腊月十八,刘台回到封州,向刘隱报告了广州之行所见所得。 刘台掐指算了算,又是离开了將近一个月。 交通不便啊,真是怀念后世的飞机高铁!这一世是无望了。 年关已近,许多事都要留待明年了。 刘台抽空去看了一眼军农场,这才知道,军农场就在养猪场边上。 俘虏们见封州没有虐待他们,倒也是安分守己,种田不比打战安生么。 华夏百姓是很好的,但凡能种田好好活下去,都不会起来造反。 刘台又向他们承诺,做满一年便可以还他们自由身。想接著在军农场乾的,当然也欢迎。 如果谁有一技之长的,如铁匠、石匠、木匠等等,或者自詡技击之术过人,都可以说出来。 只要证明確实如此,便可脱离农场,安排到別处。 势力扩充时期,急缺各种人才。只不过这些俘虏里已经淘换过好几波了,估计没有遗漏了。 刘台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有枣没枣打三桿子。有当然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腊月二十三,刘台带著阿晨回到黄岩峒。 这还是阿晨年初隨刘台下山后第一回回来。 兄妹、姑嫂相见,分外高兴,阿晨也埋怨依布、阿雅不去封州看她。 依布只好允诺明年和阿雅一定去看她。 刘台听到阿雅的名字,则有些异常。暗自腹誹,峒人瑶人姑娘是都爱取这样的名字吗? 在黄岩峒住了两天,刘台喝了两天的酒,著实喝够了。 腊月二十五,刘台阿晨下山回封州。 阿晨依依不捨,但也知道要是再晚点回封州,刘台该不好交代了。 临行前,一再和依布撒娇,要他一定带阿雅去看她。 依布再三承诺,阿晨才破涕为笑隨刘台而去。 回到封州已经是腊月二十七,距离过年只有两天了,官员们也都放假了。 放假前一天,该发的赏赐也都在韦寻和周鼎的操持下发下去了。 刘隱刘台也都回归家庭,准备过年。 韦氏这几天是最开心的,难得一家人能一整天聚在一起。 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到了除夕,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地团圆守岁。 今年过年多了一个成员,韦氏高兴之余,又明里暗里让刘台二人抓紧给她生个孙子。 刘台只好满口应下,可是自己没有怠工啊,还能怎么抓紧。 日升月落,乾寧三年就这么来了。 元日,刘隱一整个上午都在拜年和被拜年中度过。 下午,刘隱带著刘台出门,来到了周鼎家里慰问。 这是周鼎在岭南过的第一个春节,两兄弟害怕周鼎家冷清没有年味,因而特来拜会。 周鼎对此感激莫名,大感投对了主君,想著什么时候把兄长周杰也叫过来。 走亲访友,郊外游玩,春节假期就这么过去了。 正月初四,官员们上班了,刘台也回到了军营里。 营里的將士们因为桂州之行,今年都过了个肥年,对刘台都十分感激。 而且有邓博和吴力雄的例子,武夫们都知道跟著刘台有前途,因而开年的第一练也都很卖力。 骏马自知前程远,无须扬鞭自奋蹄。 刘台给自己定了两个开年的重要事项,一个是推广新式操练法,再一个就是巡江。 新式操练的推广,在后勤有保障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了阻碍。 而这也不需要刘台自己专门推进,苏章自会找人安排。 其他几个营都观摩过,也都知道怎么个流程,按图作业即可,无需操心。 所以,巡江就成了当前的头等要事。 刘台想的巡江,主要是巡桂江—郁水一线,桂州到封州的水路。 这里头就包括了梧州。 自从上次庞纶临阵倒戈后,梧州一直没有吭声,封州也就没有收拾梧州。 但现在互保协议下,梧州作为內州,所设军卒全部罢免,这就提供了整顿梧州的机会。 而且是名正言顺的机会:为了保证桂州封州的联络、贸易畅通,就需要保证水路的安全,就需要巡江。 梧州既然已经罢免军卒,那当然是封州来巡了。 刘台初步计划,巡江分两段巡。 钟云翔的桂昭军负责上半段,即桂州城到昭州龙平段的桂江水路。 封州军则负责负责下半段,桂江龙平到梧州段,以及郁水梧州到封州段。 当天夜里,刘台按例宿在了军营。第二天一早,便进城將巡江的计划说与刘隱听。 刘隱对此大为支持,现今条件下,桂江和郁水对封州的重要性都在上升。 巡江不仅能保证水路安全、畅通商路,又还能操练队伍,磨礪水军。 岭南水道纵横,一个战力优秀的水军,將是手中一个极大的本钱。 得了刘隱的支持,刘台毫不耽搁,立即著信使將巡江计划送桂州给周元静过目。 周元静作为桂昭军经略使,这么重大的事,当然不能不让他知道。 除了巡江计划,信里还提到,希望周元静出一道命令,由封州派人去检查梧州罢遣士卒的具体情况。 嗯,妥妥的公报私仇。 信使一来一往又是半个月,在此间,新的一期邸报送来了近期的大事。 总结起来就是李克用成了大贏家。 先是在梨园击败王行瑜,俘虏其大將王令陶。 接著又被授邠寧四面行营都招討使,继而又改邠寧四面行营都统,进围王行瑜。 其麾下大將盖寓李存信等俱加官进爵。 后又发兵迎回唐昭宗,女婿王珂如愿承继护国军节度,推举的刘仁恭也顺理成章成了卢龙军节度。 还有情有义为已故的左军中尉杨復恭去的开府、魏国公的追授。 然后又是在梨园砦打破王行瑜,俘斩万计,王行瑜被困孤城,坐以待毙。 一句话总结起来就是,李克用贏麻了。 有人得力就有人倒霉:太子宾客崔昭纬责授梧州司马,水部郎中、知制誥刘崇鲁贬崖州司户。 嗯,都往岭南流放,谁让岭南偏远险恶呢。 崔昭纬嘛,之前和王行瑜相勾结,如今王行瑜既然朝不保夕,被清算也是理所当然了。 至於刘崇鲁嘛——没错,这个刘崇鲁也是刘崇龟的弟弟,是刘濬的叔父。 刘崇鲁和崔昭纬交好,虽然没有勾结王行瑜,但也跟著吃瓜落,只能说背时。 关於刘崇鲁,史书上还记载了个事跡。 这货不是“知制誥”嘛,也就是给皇帝写詔书的。 当时唐昭宗很礼遇李磎,想任命为宰相,崔昭纬怕被夺权,因而指使刘崇鲁阻挠。 於是刘崇鲁在昭宗面前上演“哭麻”——当时皇帝发出的任免宰相等其他重要詔令,用白麻纸书写,被称为“白麻”。 刘崇鲁抢了任命李磎的詔书,並哭诉李磎为奸邪,李磎因而没能做上宰相。 刘崇龟听闻此事后,气得吃不下饭,怒曰:“吾兄弟未始以声利败名,今不幸乃生是儿。“ 与李磎被杀於驛途相比,刘崇鲁下场算是好了。 只能说,刘崇龟兄弟太多(八兄弟),家大业大,沾上的事也就多。 正月二十,刘台收到周元静的回信,送信来的还是老熟人——周进文。 周元静在信中大力支持巡江,对刘台的分段计划也没有异议。 不仅如此,周元静还出乎意料地提议设立桂江郁水巡江使,使巡江更加合法化。 並推举刘台、钟云翔分任巡江正副使。 当然,刘台討要的用以公报私仇的命令,也如愿以偿拿到了。 周元静还很贴心给周进文安排了个巡防使,专门配合刘台去搞事。 只能说太贴心了! 两边既已敲定,事情很快就办了起来。 078 梧州 正月二十二,封州水军前营及庞纶的第四营浮舟启程。 钟云翔和陆东升的营改制后,庞纶的第六营就改为第四营了。 现在步军四个营分別是苏章的第一营、刘崢的第二营、高志行的第三营,以及庞纶的第四营。 梧州原本兵力就两个营,自从去年庞纶倒戈后,梧州就一直半死不活。 而今又有周元静的罢遣令,收拾梧州可以说是手拿把攥,毫无困难,出动一个水军前营就足够了。 而刘台还带上庞纶,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让第四营的弟兄们能回去耀武扬威。 当初庞纶投向封州,多少有些狼狈的意味。 如今刘台搞这么一出,就是希望让他们觉得投封州投对了,让他们以此为傲。 军伍建设,不仅仅需要物质层面的建设,精神层面的建设,也很有必要。 而且效果也很明显,刘台远远看著第四营军士在船上高兴的样,就觉得做对了。 梧州离封州近得很,当日下午就到了。 梧州,也就是后世的梧州,乃是桂江入郁水处。 梧州歷史悠久,秦灭亡后,赵佗在岭南建立南越,称“南越武王”。 赵佗又封赵光为苍梧王,建苍梧王城,这就是梧州建城之始。 其后歷汉、三国吴国等时期,到第二次交、广分治为止,梧州一直是岭南的首府。 梧州和封州一样,扼守进入岭南东道的通道,位置险要。 而且梧州离封州太近了,无论从哪方面看,刘台都绝不会让梧州在掌控之外。 船队一路上也没有遇到梧州方面的盘查阻拦。 当浩浩荡荡的船队出现在梧州水面,停靠在梧州码头时,不可避免的引发了骚动。 好在码头的商人、百姓们很快发现,船队没有展开攻击的意思,这才惊魂甫定。 码头的异动最终引起了梧州兵的注意,当两营人马在码头列队完毕时,一队梧州兵匆匆而来。 由此可见,梧州防备鬆懈到何种程度。 领头的梧州兵队正在安全距离外停下后,又小心翼翼靠近封州队伍。 鼓起勇气颤声问道:“敢问各位郎君从何而来?” 不等刘台这边发话,周进文的贴身亲卫周兴就走到队正面前,拿出文书给他。 大喇喇道:“这是桂管周使君签发的文书,快去把你们崔刺史叫来。” 这队正一听是自己人,顿时不那么害怕了,又一听是找刺史,又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周兴不耐烦道:“得了,毋庸多言,快去通报。” 那队正行了一礼,匆匆跑回城报信去了。 大约一刻钟后,梧州刺史崔景骑马赶到码头。 崔景看著码头上列队的大批人马,眉头直跳。扫过一眼,恍惚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人在內。 崔景疑惑不解,下马对著队伍拱手问道:“我乃梧州刺史崔景,敢问周巡访使何在?” 周进文下马,跨步出列,走到崔景面前。 回礼道:“周进文见过崔使君,有劳使君出迎,有罪有罪。” 崔景扯了一下嘴角,现在来说有罪,刚才不是你著我出迎的吗? 崔景心里不爽,嘴上却还是笑呵呵地道:“周巡访使言重了,大使到此,岂有不迎之理?此乃我之本分也。” 接著看了看大军,问出心中最著紧的话:“敢问周巡访使,不知这大军到梧州,所为何事呀?” 周进文答道:“好叫崔使君知晓,进文来此是督办此前观察使罢遣军士的政令的。” 说著指了指身后兵马道:“这大军不是进文所统,而是新任桂江郁水巡江使所统。” 又伸手朝向刘台,介绍道:“那位骑白马的少年將军,便是刘台刘巡江使。” 刘台听到周进文介绍,便打马上前,欠身道:“刘台见过崔使君。” 崔景先朝刘台回了一礼,接著思索起周进文所说,只觉信息量太大! 周元静此前颁下的罢遣军士令,他当然收到了,但他並没有当回事。 这个年头,手里没有点兵怎么行? 但他著实没想到,周元静竟然派个什么鬼扯的巡访使下来督查。 来就来吧,督查而已,怕什么。你督你的,我做我的,你能奈我何? 可谁知这个巡访使竟然还有大军相隨,这可就不是能隨便敷衍过去的了。 然后那个桂江郁水巡江使又是个什么鬼? 自己这梧州也就靠著桂江郁水水运贸易了,搞这么个巡江使,是不给我活路了? 再有那个刘台,怎么名字听著这么耳熟? 崔景又想到,队伍里还有自己似曾相识的熟面孔,一时间,他真是满脸问號。 崔景搞不明白,只好道:“今日二位大使蒞临梧州,实乃崔某之幸。” “码头风大,两位大使不如先入城再说,如何?” 周进文看向刘台,刘台先是点了点头,接著问崔景道:“崔使君,那城中可有地方安置大军?” 崔景心中当然一百个不愿意这些武夫进城,进了城,这梧州城还能姓崔吗? 於是崔景推脱道:“刘大使,这大军贸然进城,恐会惊到城中百姓,不如就在城外驻扎如何?” “崔使君此言何意?我这兄弟都是护卫商旅的巡江勇士,何以会惊到百姓?”刘台挑眉问道。 “这天寒地冻的,让弟兄们在城外驻扎,是想冻杀他们吗?” 开玩笑,自己带这些人来,不就是为了解除你梧州武装吗,还想不让我进城?呵呵! 崔景见刘台咄咄逼人,心中痛骂不已,但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如今大军在前,他又哪有底气抗衡? 崔景只好妥协道:“刘大使不必动怒,既如此,那就请大军一併入城吧。” 崔景心里安慰自己,且先这么著吧,进了城再说如何周旋。 “那就请崔使君带路吧。”刘台毫不客气地说道。 “两位大使请!”崔景说完,骑上马,当先往前走去。 刘台暗想,这崔景倒也算个人物,如此场面也能拿得起放得下。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能当一州刺史的,又岂能没个三板斧。 刘台收起心中不知不觉滋长的小覷之心,暗暗告诫自己,骄兵必败! 刘台轻夹马腹,让身后人马跟上,往梧州城走去。 码头往城门路上,崔景故意放慢马速,想著和周进文套套话。 结果周进文只说自己是周元静的侄子,此行是以刘台为主后,就闭口不言了。 崔景无奈,只好又和刘台套话。 刘台倒没有拒绝,反而笑吟吟问道:“崔使君不觉得刘台名字耳熟吗?” 崔景闻言,心里一跳,方才他就有此感觉,难道是哪位故人之子? 崔景皱著眉思索未得,摇头道:“不瞒大使,崔某確实觉得耳熟,却著实想不起来,不如大使提示一二?” 也不怪崔景记不住刘台的身份,皆因当初谋划封州之事时,只关注到了刘隱身上。 刘台一来年纪尚轻,二来又未在州中、军中任职,只是在刘谦家人信息中有过体现。 故而崔景对他印象並不深刻。 刘台也不卖关子,看著崔景微笑道:“我来自封州?” “封州?!”崔景闻言,脑中电光石火闪过刘台的信息:刘台,刘谦次子! 这是来算帐来了?!崔景惊诧非常。 079 罢遣 “封州?!” 崔景这一惊非同小可,差点从马上坠下。 刘台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崔景,咧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使君想起来了?” 殊不知,他的笑容落在崔景眼里,反而是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继而又想起队伍中那些自己觉得脸熟的面孔,那不就是自己派去偷袭封州的庞纶吗? 原来是投向了封州,难怪音讯全无! 尔母婢! 再又想到,封州怎么和桂州搅在一起了?这一天给崔景的衝击实在太多了。 崔景强自稳住心神,强笑道:“想起来了,二郎君少年英雄,威名远播,崔某自然是知道的。” 刘台听了就乐了,这崔景口中说的,估计也就是少年两字是他確切知道的。 其他的,贺州桂州的事,他多半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却也能张嘴就来。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本事。 “崔使君过誉了,刘台年纪尚轻,还要向使君多学一学。” 刘台倒是没说谎,就崔景这个功夫,他確实得学。 崔景不知道刘台说和他学一学是什么意思,乾笑一声,没有回答。 穿过门洞,刘台对崔景道:“崔使君,劳烦先带我们去营房吧。” 刘台想著先把正事办了要紧,办完正事再来和崔景斗法不迟。 其实办完正事,崔景也就没本钱来斗法了。 只不过刘台想著崔景治理梧州多年,也算不错,还是想把他招揽过来。 但是崔景这种人,想要归心恐怕比较困难,还是得恩威並济、软硬兼施才行。 崔景听刘台现在就要去营房,脸皮抖动,挣扎道:“二郎君不妨先去州衙稍作休息,再往营房去?” 崔景想著能拖延就拖延,万一拖延出了什么好的应对之策呢。 但刘台岂会如他愿? 好不容易借著周进文巡访使身份將崔景赚了出来,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给崔景布置的机会。 於是施压道:“崔使君,天气寒冷,还是先安顿好弟兄们再说。不然恼了他们,怕是不好办。” 崔景闻言,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队伍,黑压压的一大片。 虽然知道刘台多半是在嚇唬他,但他也著实害怕这些武夫闹將起来。 话说这年头,又有谁不怕武夫作乱呢?不怕被人笑,就怕武夫闹! 话说到这个份上,崔景也想不出办法拖延了,只好认命,带头引路去往营房。 没用多久,就到了营房门口。结果偌大的营房,大白天的竟然十分冷清,大门口更是连个岗哨都没在。 崔景脸色发黑,正要高声怒喝,却被刘台伸手止住。 没岗哨更好,方便行动。 刘台和身后几人吩咐一声,庞纶和梁克贞等人隨即迅速带人衝进了营房。 这时,营中才响起喝问声。“什么人?”“干什么的?”接连响起。 封州兵没有理会,而是成建制四散开来,將营房团团围了起来。 封州兵如此作为,立马让梧州兵骚乱起来,不断有人衝出营房。 有与庞纶相识的,竟然认出了他,出声问道:“那不是庞副將吗?他怎么在这?” “崔使君,一起进去看看吧。”刘台招呼一声,当先策马进了营房。 崔景铁青著脸紧跟其后。 崔景露面后,很快被梧州兵认出。刺史既在,想来不是敌人来袭,梧州兵的骚乱也就慢慢平息。 崔景缓缓来到前面,扫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找的人。 於是怒声问道:“崔瑋人呢?” 崔瑋乃是梧州兵副將,与崔景沾亲带故。 见崔景怒气勃发,有军士在人群中答道:“崔副將今日未到营中。” “混帐!”崔景怒骂一声。自己將州兵交给他,他却不管不顾。 “快去把他喊来!”崔景怒喝道。 “誒,不急。崔使君,有你在就好了。”刘台却阻止了想要去叫崔瑋的人。 刘台向周进文使个眼色,周进文这个工具人又出来说话了。 “桂管观察使周使君年前有命,著梧州罢遣州兵,我今日来此,就是来督促此命。” “从现在起,你们就不是州兵了,该去哪去哪。” 说完,周进文又赶紧走回队伍中。他可害怕自己在前面成为靶子! “什么?!”梧州兵一下炸了。 “凭什么说罢遣就罢遣,我们不走!” “管你什么周使君,管得著老子么?崔使君还没发话呢,我们不走!” “就是,三言两语就想罢遣老子们,休想。崔使君呢,你倒是说句话啊!” 闹哄哄的,颇有点炸营的意思。 “肃静!”刘台高声喊道。 “吼!”一千军士闻言齐声怒吼,武器齐齐著地,发出“砰”的一声响。 梧州兵猝不及防,一时间都被嚇住,营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崔使君,你来说说吧。”刘台看著崔景,没安好心道。 你们梧州兵不是要你说句话嘛,那就你来做这个恶人,宣布罢遣命令吧。 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就是! 崔景內心苦涩,艰难的张开口。 “诸位,罢遣令属实,今日起,就没有梧州营了,大伙儿散了,该哪去哪去吧。” 梧州兵一听,心道完了,刺史都放弃了,彻底没戏了。 一时间,人人面如死灰。 有个別凶悍的,咬牙切齿还想要闹事,可再一看周围全副武装的封州兵,气焰顿时又下去了。 对他们来说,州兵是个不赖的活。 梧州地处腹心,不需要上战场,最多偶尔出去剿剿匪。 又靠著郁水、桂江两条大江,孝敬不少。 而今被罢遣,却是不好找活计了。 “诸位。”这时,刘台出来当好人了。 见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刘台接著开口道:“州兵营虽然不设了,但会新设巡防营。人数暂定二百。” “有愿意去巡防营的,可以报名。” “这位是庞將军,相信你们中应该有不少人都认识吧?巡防营人选,具体由庞將军负责。” 刘台说著,伸手指向左边侧后方的庞纶。 庞纶正在旁边看戏呢,没想到竟然看到自己身上来了。刘台事先可没有和他说过这茬啊! 庞纶一脸愕然,驱马往前,凑身过去低声问道:“二郎君,这是?” 刘台转过头,解释道:“庞將军,这些军士都是青壮,五百人贸然放出去,我怕惹起事来。” “你和他们过去有同僚之谊,由你来挑巡防营人选,更能安抚人心。挑够二百人就行。” 刘台这么一说,庞纶便明白了。 自己和这些人有旧,刘台这么做,是既想收买梧州兵人心,又想卖自己一个人情。 庞纶心下感激。从归顺封州到现在,庞纶发觉刘台总能出人意料又和风沐雨地照顾到人。 衝著这份关照,庞纶对更加刘台更加死心塌地了。 080 崔景 营房里,庞纶心潮起伏,神色却没有多露什么变化,只是重重点头道:“庞纶晓得了,二郎君放心!” 说罢,朗声对著梧州兵道:“二郎君仁义,给眾位兄弟留了巡防营的差事。想要这份差事的便来找我庞纶吧!” “庞某是什么样的人,知道的兄弟自然是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庞纶刚说完,当即就有人响应了。 “庞將军待人不错,信得过,我马壮飞报名!” “我高老三报名!” “我也报名!” 庞纶见状,连忙安排一队军士维持秩序,自己下马找了个会写字的人,又让梧州兵搬来案几,就地书写姓名。 刘台见没有发生什么乱子,便转过头对崔景道:“崔使君,你我寻一地,坐下说话?” 崔景还过神来,连连答应:“自然自然,两位大使请到州衙一敘。” 刘台朝周进文点点头,带著苏成的亲卫队,前往州衙。 其余人等,则留在军营,等庞纶事了,就地安顿。 ----------------- 刘台几人进了州衙,崔景执意將刘台奉上了上座,自己则在下首相陪。 刘台推辞不过,只好坐下。 “崔使君,今日之事,想必你有很多疑问,不妨一一说出,咱们坦诚交流一番如何?”刘台问道。 “实不相瞒,崔某確实满腹疑问。二郎君既然见问,崔某也就直说了。” 崔景也不假意推搪,直接將心中疑问一一问了出来。 封州如何与桂州走在一块了? 此来是来报復前次封州之事? 巡防营是个什么? 崔某还能留在梧州否? 刘台见崔景如此,反而更加欣赏他了。 崔景这人,难能可贵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就这一点,就强过很多了。 刘台於是將问题一一给予解答。 当然,核心其实就是一个,那就是岭南互保。 听了刘台所说,崔景暂时放下心了,因为刘台不是来报復的,这样身家性命就暂时无忧了。 对於岭南互保,崔景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桿很有召唤力的大旗!必然能有力帮助整合岭南! 当得知这是刘台提出时,崔景不由对眼前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至於巡防营,说白了就还是原来的州兵,只是消减了名额。 平日里的城门把守、巡逻等活,都交给巡防营。 刘台还告诉崔景,他可以继续放心地做他的刺史,封州只管兵权,不过问政事。 前提是崔景別胡来,別把梧州搞乱搞烂了。 崔景当场慷慨表態,一定不会给刘台、给封州拖后腿。 如此一来,崔景彻底放下了心。虽然有所失,但崔景觉得,前程反而更广了。 以前是局限於梧州一隅之地,现在则是整个岭南都有可能! 崔景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抱住封州这只大腿。 什么?死去的儿子就这么白死了?那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了啊。反正又不止一个儿子。 双方各取所需,可谓是皆大欢喜。 崔景换去脸上的阴霾,欣喜地吩咐僕人赶紧是治宴,要好好宴请一番刘台他们。 周进文全程参与,当下更知道岭南互保的威力,也更知道刘台的威力。 没说的,继续跟著刘台干! 宴会开始前,庞纶也来復命了。 报名巡防营的人,足足有四百多人。 以至於后面庞纶都没有再书写名字,而是直接拿来梧州兵的名册,直接在名册上打鉤。 没报名的几十號人,庞纶让他们当场散去。又在四百多人里,精挑细选了二百人。 入选的人对庞纶感恩戴德,没入选的也只好慨嘆与庞纶关係不好。 刘台象徵性看了眼名单便罢,让庞纶先入席吃饭。 崔景没了心理包袱,充分展现出长袖善舞的本事,把宴会氛围搞得十分融洽。 酒足饭饱,离去之前,刘台假意问了问崔景对巡防营营使人选的意见。 崔景又哪能看不出这是试探,连声道巡防营非政事,自己绝不会插手过问。 几人回到营房,周进文自去休息,刘台则和庞纶再商议了一阵巡防营营使之事。 原本刘台想让庞纶从第四营中挑选一人,但庞纶力辞不允。 刘台知道庞纶是为了避免猜忌,也不强求,遂问道:“那个马壮飞为人如何?” 庞纶答道:“马壮飞任队头多年,但因为为人耿直,故而不见喜於上官。” “倘若让马壮飞任这个营使,你以为如何?” 庞纶略想了想,道:“依我浅见,足可胜任。” “那就他了。”刘台也懒得多想。 二百人的巡防营,翻不起什么水,况且自己又不是没有制衡之术。 倒是那另外的二百多人,如何处置,刘台还没有想好。 一夜无事。 正月二十三,刘台召集原梧州兵,宣布任命马壮飞为巡防营营使,队正则由马壮飞自行选择。 马壮飞没想到还能掉下来个馅饼在他头上,当下感激莫名地表態效忠。 刘台又好生勉励一番。 又对没入选巡防营的人说,如果愿意,可以给予预备役的身份,后续可优先递补巡防营或招入军伍。 这是刘台几经思考的方案,这些人怎么著也是经过操练的武夫,比临时召集的乌合之眾还是要强一些的。 搞个预备役,万一后面需要扩充兵员,也不至於临时抓瞎。 同时万一这些人还想从军,也是给他们一个念想,省的他们出去生事。 宣布完毕,刘台就著手准备撤离事项。 这时崔景却找了过来,带著刘台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崔使君,这是做什么?”刘台不知道崔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崔景满脸笑容的道:“这是崔某为二郎君准备的官署。” “我的官署?” “正是!二郎君堂堂巡江使,焉能没个官署?”崔景义正辞严道。 “梧州地处桂江郁水交匯处,巡江使官署设在这里再合適不过了。” 不等刘台反应,崔景又拉著刘台入內道:“走,二郎君进去看看,是否还合意?” 刘台跟著进去,发现官署颇大,造景也颇下了几分气力,也不知道崔景一时半会是从哪里搞来的。 一个自己临时私设的巡江使,哪里需要这么大的办公场所? 刘台这会还不知道的是,后来巡江使成了炙手可热的实权官职。当然,这是后话。 看完前院,崔景又领著刘台去后院看了看,没想到崔景竟然连僕人都置办好了! 而且婢女都还很清秀可人! 刘台想起来后世的一句话,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吗? 这崔景看来没少干这事啊,一夜之间就办了这么多事,简直轻车熟路啊! 回到前院,刘台本想拒绝这个官署,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拒绝,恐怕崔景又该多想。 再说崔景说的巡江使衙门设在梧州正合適,也是不无道理。 索性收下算了! 刘台於是开口感谢道:“这官署我就收下了,崔使君用心了啊!” 崔景见刘台收下,心下欢喜,喜笑顏开道:“这都是崔某本分,郎君官署在此,日后老崔也方便与郎君亲近。” 崔景打蛇隨棍上,都开始自称老崔了。 这个人,有意思! 081 任命(求追读求月票求推荐票) 从巡江使官署出来,刘台便顺便与崔景道別。 换了昨日,崔景当然盼著刘台和他的大军赶紧走,恨不得敲锣打鼓欢送。 但今日崔景却是想多和刘台接触交流一番,因而盛情挽留刘台再多留几日。 刘台推脱还要巡江,允诺日后再与崔景多多来往后,径直回了营房。 刘台之前有过交代,因而大军很快收拾完毕起行。 临行前,刘台又把马壮飞叫到屋里,单独交流了一阵。 到了码头,发现崔景竟然在码头等候了。 嘖,他这刺史是不是太閒了?刘台心想,不过他这人做人,確实到位。 两人又在码头嘰歪一阵,刘台则顺便透露过几日巡江使官署会来一些属官,让崔景帮忙安置好。 崔景满口答应。 其实刘台说的属官,实际是联络处的人员。这也是刘台收下官署的考虑之一。 贺州的经验,让刘台对联络处有了更多想法。巡防营在明,联络处在暗。 再有自己这个巡江使,梧州也差不多了。 登船完毕,船队先顺流而下,到了桂江交匯处,逆流而上,前往此行的目的地——龙平。 船队渐渐离开梧州,刘台站在船尾,眺望著滨水的梧州城。 自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虽然达到了预期,但自己对梧州的期望远不止此。 作为离封州最近的州城,它的作用还有很多。 且待日后慢慢开发吧! 正月二十七,船队一路顺利地到达了龙平。 一路顺水的钟云祥已经先一步到达,正在码头等候。 一同等候的还有黎国华、方德昌和许澜,以及富州刺史郭通明。 黎国华的营当下正在改造为水军,以后桂州到龙平这一段的巡江,主要交给他来负责。 方德昌和许澜,以及那一队骑兵,也是刘台专门吩咐带来的。 之前担心水路顛簸影响马匹,现在分成两段甚至三段走,就会好一些。 广州方向的战爭就快要来了,骑兵队虽然人不多,但有这么一支机动力量在,胜算更高一些。 几人人自桂州一別,也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刘台问了几句桂州近况,得知一切都走在正轨。 简单聊了两句,一行人进了城。 富州离桂州很近,原本就是周元静的自留地。 因而罢遣令下来后,郭通明很快就把本就不多的州兵遣散了。 周进文这个巡访使在这儿就没什么事可做了。 郭通明对巡江计划也是全力配合,营房粮草都早早备好。 郭通明如此给面子,刘台也不吝献上马屁,二人商业互吹一番,一同进了州衙。 刘台到富州,除了接走骑兵队外,就没什么別的事。 至於和钟云祥商议巡江计划,也就是他做主,钟云祥点头,不存在爭议。 所以也很快就定下,每月开展两次巡江。 月中和月末,封州水军和桂州水军在龙平相会,而后各自返回。 三下五除二商议完,郭通明给刘台办接风宴。 因为没有什么任务,故而大家都很放鬆,一醉方休。 第二天,刘台醒来后,先观摩了一下骑兵队的操练。 见眾人没有耽误骑射功夫,暗自点头满意,专门还夸讚了一下方德昌和许澜,让他们务必保持骑兵队的水平。 第三天,刘台又在龙平逗留了一日。见马匹都恢復精神了,便决定返回封州。 正月三十,桂州和封州的船队分別启程,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二月初二,又是龙抬头的日子,刘台回到封州。 不过这次刘台不是在南门码头登岸,而是在贺水河口登岸。 隨他一同提前登岸的还有骑兵队。 现下知道骑兵队的人还不多,刘台想儘量保密。 故而在贺水入水口远离人群的山谷里搞了个营地,专门安置骑兵。 刚回到府里,便被刘贵截住,让刘台直接去刘隱书房。 什么事这么急?刘台快步走向书房。 “阿兄,我回来了。”人还没进房,声音先传进去了。 “二弟回来了?快进来!”门內传来刘隱高兴的声音。 “阿兄何事这么急著找我?”刘颱风尘僕僕地进了书房。 “昨日收到广州的飞鸽传书,圣人拜薛王李知柔为清海军节度使了!” 哦,原来是这个事啊。刘台心不慌了。 不过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到这了?看来重要的消息还是比邸报要快得多啊。 薛王李知柔乃是唐睿宗李旦五世孙,惠宣太子李业玄孙。 歷任宗正卿、京兆尹、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判度支、诸道盐铁转运使。 素有贤名,《新唐书》称“个性俭约”,“常为宗室冠军”。 去年唐昭宗出逃长安的时候,李知柔一直隨驾,“乘舆器用庖顿皆主之,大细毕给。” 昭宗因而任他为检校司徒,兼广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清海军节度、岭南东道观察处置等使。 李知柔可以说是刘隱的贵人,正是因为他要来,卢琚、谭弘玘才兴兵作乱,才有了刘隱进广州的机会。 刘台恶趣味想到,李知柔从名字就註定要来岭南。 为何?李知柔,荔枝肉也!不来岭南去哪里? 与任命一同到来的,还有最新的大事。 去年十一月,王行瑜再败於龙泉,突围而走,到庆州为部下所杀,並执王行瑜家小向李克用请降。 李克用传首京师,昭宗进封李克用为晋王,赐號“忠贞平难功臣”,麾下大將盖寓领容管观察使。 好傢伙,都封到岭南来了。 朱温继续围攻朱瑾,朱瑾日渐窘迫。 王建则在川中称王称霸,连下诸州。 钱鏐终於还是发兵进击董昌,如此扩充地盘的大好机会,钱鏐又岂会就这么放过。 桂州也有信到,言道湖南也起兵乱。 邵州指挥使蒋勛向刘建锋求为邵州刺史,未得,遂起兵进犯湘潭,屯军定胜镇。 说起来,这件事是刘建锋不够地道。 当初刘建锋能袭取潭州(今长沙),蒋勛是有功的。 要不是蒋勛放开把守的龙回关,刘建锋岂能如此轻易得潭州。 如今却论功不行赏,怪不得蒋勛心怀不满、兴兵作乱。 只可惜蒋勛手下太废物,被刘建锋麾下马殷轻鬆击破定胜镇,战火直接烧到邵州。 好在蒋勛在邵州经营有年,双方僵持不下。这是后话。 对了,既然节度使的任命都到了广州,想必刘濬的家书也该送到了。 这会刘濬估计知道自家父亲被平反、升职的消息了。 刘台收束心神,对刘隱说道:“薛王前来就镇,乃是好事。” “哦,二弟何以下此定论?”刘隱奇怪道。 原本自己和刘崇龟打好了关係,可还没好好利用这关係,他就撒手人寰。 如今新来的大帅还是宗室亲王,自己只怕是更难搭上关係,又怎么会成好事呢? 082 乱起(求追读求月票求推荐票) 书房里,刘隱疑惑地看著刘台,等待刘台解释。 “阿兄,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是担心薛王不好打交道,从而失去广州的支持,是吧?” 刘隱点了点头,没说话。 “但阿兄,迄今为止,封州也未有获得广州的支持啊。” “周鼎之事,亦为刘伯深个人所为。以我观之,伯深兄亦不会因薛王到来而改弦更张。” “故弟以为,此不必担忧也。” “二弟之言有理。但若只此,亦只非坏事,好事何来呢?”刘隱又问道。 “长安至广州,山重水隔,我料薛王必不能速至。”刘台接著解释道。 “一旦迁延日久,广州的各位军使,难保不会发难。” “届时,阿兄或可藉此机会,进入广州。” “此为我所说好事也。阿兄以为如何?” 刘台说完,看著刘隱。 刘隱也看了看刘台,接著在书房里踱步思索起来。 刘隱想起刘台从广州回来时,曾说道冯銓、卢琚、谭弘玘皆很活跃,或是不甘於人下。 如今李知柔从天而降,这几人不知作何感想。 刘隱停下脚步,看著刘台道:“二弟所言,为兄以为大有可能。” “为防备可能的乱局,我们得做好准备才是。” “阿兄英明!请阿兄下令,即日起,各营加强操练、整军备战,並著广州谢清林隨时报送异动。” “好!”刘隱重重点头。 命令下去,各营都开始紧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乱,但得提前准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刘台比之前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骑兵队。 日子从原来的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偶尔还要去看一看养猪场和军农场,日子很是充实。 四月,得到喜讯,阿晨有了身孕。 全家上下都高兴不已,刘台也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韦氏更是大喜过望,从此不再让阿晨染指养猪场一事。 六月初六,收到广州飞鸽传书,卢琚、谭弘玘刺杀冯銓,並起本部兵马占据广州城! 卢、谭二人隨即大开府库收买军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陈阳被困府中,动弹不得。暨宏景则据水军中立。 好在卢琚、谭弘玘没有衝击刘濬府中,刘锦所部五百人也没有趁机鼓譟,还算安全。 卢琚、谭弘玘二人素闻刘濬之名,遂请刘濬出面稳定局势。 刘濬不料刘台所言果真应验,但没想到冯銓竟然被杀。 刘濬也不敢拒绝卢、谭二人邀请,只好虚与委蛇与之周旋。 收到传书,刘隱即刻叫来刘台商议对策。 “二弟,广州局面果真被你言中矣!”刘台刚坐下,刘隱便迫不及待地说。 刘台接过传书仔细看了看,见冯銓被杀也是吃了一惊,卢、谭二人果然是果断狠辣之辈。 “广州生变的消息相信很快会传播出去,想必薛王暂时不会来了。” 刘台说道:“所幸伯深兄没事。” “岭南乃是朝廷有数几个能掌控之藩镇,又有市舶之利,消息必然已经散去。” 刘隱沉吟分析道。 “如今局面,我意我们还是暂时先静观其变,以待时机为好。二弟以为呢?” “理当如此!” 刘台表態赞成,接著又道:“阿兄,你看是否也致函桂州、贺州,请其注意薛王行踪?” “嗯,二弟提醒的是,薛王行踪也很是关键,二弟去办吧!”刘隱也同意刘台所说。 ----------------- 六月初八,收到新的邸报。湖南军乱,刘建锋被杀,推举行军司马张佶为留后。 张佶入府之时,左髀忽为马所伤,张佶以为不祥,遂不就任。 推举正率兵久攻邵州不下的马殷接任。 马殷遂自称武安军留后,张佶復为行军司马。 李克用起大军找罗弘信莘县报仇,在洹水大败罗弘信,杀魏博兵过万,进围魏州。 杨行密出兵援救董昌,与钱鏐大战於黄天盪。钱鏐的镇海军不敌,杨行密进围苏州。 钱鏐、钟传、杜洪畏惧杨行密兵锋,俱求援於朱温。 朱温意图火中取粟,遂遣许州刺史朱友恭率兵万人渡过淮河,听以便宜从事。 ----------------- 六月十六,收到贺州飞鸽传书,言道薛王李知柔一行得知广州兵变,停在了道州。 看来李知柔原本准备走瀟贺古道,想更快到达广州。 六月二十,广州来信,言道卢琚和谭弘玘商议决定分兵把守。 卢琚继续在广州,谭弘玘则率兵据守端州,今日大军已出城。 谭弘玘麾下原有本部人马三千人,又兼併了冯銓和陈阳的一部分,又临时招募了市井之徒。 故而隨谭弘玘到端州的人马,估计已膨胀到七八千人左右。 端州(今肇庆)位於郁水下游北岸,位置大概在封州和广州中间偏广州处,素为广州西面屏障。 谭弘玘分兵把守端州后,广州西面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端州以西,清海军比较有实力的就是封州了。 所以卢、谭二人此举实际是忌惮刘隱会干涉广州局势,故先下手堵住封州东进的必经之地。 收到消息后,刘隱立即主持召开军士会议,除了一眾武將,卢映祥、韦寻、周鼎也都参加。 刘隱將消息说与眾人听后,眾人反应不一。 刘隱环视一圈,问道:“眾位且说说,谭弘玘屯兵端州,会否对封州有所图谋?” 不怪刘隱会有这个想法,实在是端州封州离得不远。 封州到端州,走水路大约有三百里航程。 值此雨季,郁水流速加快,从封州昼夜不停顺流而下,最快两日內即可到达端州。 反之,端州溯流而上,不体恤人力,三日左右也可到达。最慢五天也能到。 三五天这个时间,对封州来说,就是在需要注意的攻击范围內了。 这时,苏章率先开口道:“卢、谭二人既得广州,兵力增长下,难保野心膨胀,不可不防。” “都候说的是。”刘崢也道:“不管谭弘玘是否有图谋封州之意,我们都需做好防备才是。” 黄岩峒的峒兵营训练有时,已经步入正轨,刘崢便也结束派遣,回到了封州。 卢映祥、韦寻等人也都出言附和。其余人等则没有发言。 “元达,你怎么看?”刘隱见刘台没有发表看法,点名问道。 “兄长,方才几位言之有理,我亦赞成。但恐引发误会。”刘台斟酌道。 “什么误会?”刘隱追问。 “谭弘玘既起乱兵,自然担心遭到討伐。” “如若我们防备过甚,让其误以为將要攻击他,恐另生事端也。” 刘台说完,周鼎也出言附和道:“二郎君所言不无道理,谭弘玘此刻必然杯弓蛇影。” 刘隱沉吟一会,问道:“那二弟以为当如何做,方不至於让谭弘玘误会呢?” 083 招婿(求推荐票求月票求追读) 书房里,军议正在进行。 刘隱询问刘台当如何做,方不至於引起谭弘玘误会,进而开战。 又不会因事发突然而反应不及。 “我以为,当此之时,当內紧外松。”刘台答道。 “军中操练一切如常,亦不调动战船军卒,示外之以松,不虞谭弘玘误会。” “实则暗地清点粮草兵杖等物,以备隨时出征。” “另需派出斥候时刻盯紧端州动作、打探消息,以便迅速反应谭弘玘异动。” “如此,应足矣。” 刘隱听完,觉得甚是有理,遂问道:“眾位以为如何?” 还是苏章率先表態道:“苏章附议。” “附议。”“附议。” 在场眾人纷纷出声。 “既如此,那就这么办。探听之事,苏都候与元达商议,派人执行。”刘隱定调道。 “在座诸位需提高警惕,切不可给贼子可乘之机!” “遵命!”眾人轰然应诺。 军事会议散场后,苏章刘台又加议了一阵。 二人最终决定由梁克贞带水军和步军各一队斥候前出打探消息。 梁克贞为人谨慎又机智,派他去,刘台更放心。 当日,梁克贞即带队出发。 临行前,刘台又交代梁克贞,让他在康州设立前进据点,无须太过深入端州,以免不测。 这可是自己要用好多年的,可別前期浪死了。 梁克贞对刘台的关心很是感激,充满斗志地出发了。 其余个人也是各自忙活起来,特別是韦寻和周鼎,做好出征前的各项检查和准备。 得亏有周鼎在,否则韦寻真要累死。 纷纷扰扰中,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刘台更多地往骑兵队跑了,想著儘可能在战前提升战力。 这些骑兵都是头一回到岭南,气候什么的都还需要適应。 不管是战马还是军士。 在战爭焦灼时,自己这一队骑兵,或许能起到奇兵一击制胜的作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因而再多用点心也不为过。 好在方德昌和许澜都是骑兵老手,兼且骑兵新人也不多、彼此配合默契,所以调教得很是不错。 端州州衙,谭弘玘正在和几个谋士、武將一起议事。 和封州担心端州来袭一样,端州也担心封州会杀来。 而且是封州顺流而下,占有水战优势。 谭弘玘年方四旬,生得方面阔耳,很有几分威严。 只见他將手中刘隱的信息丟在案上,开口道:“眾位都说说吧,该如何处置与封州的关係。” 堂下诸人见问,互相看了看彼此。 接著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道:“都候,依末將说,直接杀过去便是!” 说话的乃是坐得最靠近谭弘玘的將领。 卢琚、谭弘玘二人袭杀冯銓后,卢琚占了冯銓都指挥使的职位,谭弘玘则接了卢琚都虞候的位置。 “杀杀杀,就知道杀,万一没杀过呢?”谭弘玘瞪了那个武將一眼。 这帮杀才,如今自己大权在握,正是享受的时候,岂能再隨便就打打杀杀的。 那武將咧嘴嘿嘿笑了两声,也不顶嘴。 谭弘玘知道问这帮杀才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於是转过头问军中判官道:“黄判官何以教我?” 黄判官眼睛一转,答道:“都候,这刘隱尚未婚配,不如都候与他结个姻亲?” “唔,黄判官这个法子听著不错。”谭弘玘认可道。 刘隱年少有为,与他结亲倒也不会落了自己面子。 封州实力不弱,要是能拉拢过来,这清海军就能都摆平了。 谭弘玘越想越觉得不错。 但转念一想,又发现一个问题。 “可本將家中没有合適的女眷啊!”谭弘玘道。 “都候,这有何难!” 黄判官接著献计道:“都候大可在城中择一妙龄女子,收为义女,再招刘隱为婿即可。” “妙啊!”谭弘玘一拍大腿赞道:“黄判官,还是你们读书人鬼点子多啊!哈哈哈!” 堂中武將一起跟著哈哈大笑,黄判官也跟著一起陪笑。 “这事既然是黄判官提出,那就交由你去办吧。”谭弘玘止住笑声道。 “遵命!” “本將可有言在先啊,办事过程中可別给我生乱子出来,本將可还要在这端州城扎根的。” 谭弘玘叮嘱道。 “都候放心,职下明白!”黄判官赶紧表態。 “事成之后,记你一功。去办去吧!” “谢都候,职下这就去办。”说完,黄判官兴冲衝出门去了。 黄判官领了任务,想著立功,风风火火地就办起来了。 黄判官优先从端州城中的几大家族找起。 毕竟要许配给刺史的,得有一定的家教才行。 如今谭弘玘占了端州,几个家族又哪敢忤逆谭弘玘的决定。 加上听黄判官所说,这还是个好事。 自家女眷要是被谭弘玘收为义女了,以后在端州就有大靠山了。 更別说还可能会有一个刺史女婿了。 於是各家都极为配合黄判官,还给黄判官送礼,盼望著自己女眷能入选。 黄判官礼物虽然收下,但標准还是把得很严,否则回头谭弘玘要是不满意,那就坏事了。 三天后,黄判官来交差了。 “都候,职下共挑选出来六名適龄女子,请都候挑选。”黄判官殷勤道。 谭弘玘看著面前的六名女子,点了点头,挑得都不错,很是拿得出手。 “你先给本將介绍一下吧。” “遵命。” 黄判官走到女子面前,挨个介绍起来。 很快,黄判官介绍完毕。 谭弘玘站起身,走到女子跟前,来回走了两遍,边走边打量。 “就她了。”谭弘玘停下脚步,指著左边第二个女子说道。 此女名唤蔡玲玉,现年十八岁,面貌姣好,亭亭玉立,气质颇佳。 蔡玲玉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蔡家是端州的大家族,家中世代制砚,手艺精湛。 蔡玲玉也是个伶俐之人,闻言当即轻启朱唇,盈盈下拜道:“玲玉拜见父亲。” “好孩子,以后你就叫谭玲玉了,起来吧。”谭弘玘高兴地扶起蔡玲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女儿,而今收个义女,倒真让他心头喜悦。 “都候,那其他人?”黄判官諂媚问道。 “都好好地送回各家吧!”谭弘玘心情好,竟然没想把这些女子收归己有。 黄判官显然也有些意外。 当时好几个家主可是暗中和他说过,就算当不成义女,给谭弘玘当个侍妾也不错。 不成想自家將军今日竟然转了性子。 “都候不留下几个吗?”黄判官小心翼翼问道。 自己收了人家好处,还是得儘儘心不是。 “不了。”谭弘玘摆了摆手,道:“今日本將得一女儿,足矣。你快將人送回去吧。” “遵命!”黄判官见状,心知谭弘玘今天是不会收下了。 而且自己已经提醒过了,也对得起那几个家主了。 当下不再多言,领著五名女子退了下去。 084 定计(求追读求月票求推荐票) 六月二十六,黄判官作为谭弘玘使者到达封州,正式向刘隱表达姻亲之意。 刘隱大为错愕,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暂时將黄判官送去驛馆。 又赶紧把刘台叫过来商量。 刘台得知消息后则是暗自窃喜,心中的石头终於落地! 歷史没有改变,进广州的机会终於来了! 刘隱看著刘台压不住的高兴,疑惑问道:“二弟,你为何如此喜悦?” 谭弘玘想招我当女婿,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刘台不好意思道:“阿兄,我这么明显吗?看来我还得修炼,努力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才行。” “別打岔,你还没说为何如此喜悦呢!”刘隱继续问道。 “额,阿兄这是好事啊,难道不应当喜悦吗?”刘台眨眨眼装作无辜道。 “二弟休要玩闹,快说!”刘隱催促道。自己都著急了,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刘台见状,认真道:“阿兄,我得先问问你,你会去做谭弘玘女婿么?” “这还用问?谭弘玘杀官占城,乃一作乱贼子,我焉能认贼作父?”刘隱义正辞严道。 “阿兄说的是,谭弘玘招阿兄做女婿,我料必也是为了笼络阿兄。” 刘隱顿了顿,接著道:“既如此,我们可趁此机会,拿下此贼!” 刘隱听了,来了精神,问道:“计將安出?” 刘台心中暗暗向某无名氏道一声抱歉,我要抢走你的主意了。 “阿兄可假意答应与谭家的亲事,以此麻痹谭弘玘。” “而后借娶亲之机,暗藏甲兵於船上,突入端州,斩杀此贼!” “端州既已拿下,或乘胜追击,或固守待变,我皆立於不败之地矣!” 刘台慷慨激昂道。 刘隱听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二弟此计,我看颇有可行之处!我即刻唤人前来,咱们细细商议一番!” 半个时辰后,苏章、刘崢、陈璫和韦寻、周鼎齐聚书房。 刘隱先是將谭弘玘来使之事说与眾人听。眾人听了,反应不一。 按理说,这是刘隱的家事,用不著和他们商量。 但又涉及到谭弘玘,一个作乱的军头、可能的敌人,又確实不能当做普通亲事看待。 几人沉吟未语。 刘隱也没急著把刘台的计策说出,在此之前,还是要先统一思想。 於是试探问道:“诸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为好?” 刘崢乃是亲族,於是先开口道:“谭弘玘兴兵作乱,其女似非郎君良配。” 刘崢还不知道刘隱自己是什么想法,因而只是委婉地表达意见。 韦寻作为外戚,也会考虑宗族得失,便开口附和道:“刘將军所言不错。” “谭弘玘一介乱臣贼子,郎君若与之结亲,得不偿失。” 其他几人没有说话,但是都没有出言反对,其实就是赞成的意思了。 “这么说,你们都是这般想法了?”刘隱环视一圈问道。 眾人点了点头。 “好!”刘隱忽然加大声量道:“我也与诸位一个意思。” “既然大伙意见统一,那就能说说下面的事了。” “二弟,你来说吧!” 刘台应了声是,站起身来把刚才说与刘隱的计策和盘托出。 刘台讲完后,刘隱问道:“元达之计,诸位以为如何?” 聊到军事,苏章就不藏著掖著了,第一个发言道:“镇將,我以为此计大妙!” 其他人也都点头认可。 周鼎还多看了刘台几眼,心想二郎君怎么和我的想法撞上了? 一时间有引为知己的感觉。 “好!那就按此计行事!”刘隱见眾人没有意见,便做了决定。 话音刚落,苏章站起身来,慨然请战道:“某愿率死士藏在舟中,替全军打头阵!” “某也愿往!”陈璫也不甘人后,站起来道。 过去一年,好几个同僚都参战了,陈璫却没捞著,可把他憋坏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亲军副將呢!刘隱没出战,他就没法出战。 这次好了,刘隱要出去,他陈璫理所当然要跟著去,不愁没机会参战了! 所以这个打头阵,他要和苏章爭上一爭! 结果刘隱还没说话呢,苏章先一步说了。 “陈將军,进了端州城,你要时刻贴身护卫镇將,这打头阵,你就別爭了。” 额,陈璫瞬间哑火了! 苏章说得对啊,他要是跑了,谁去保护刘隱? 陈璫僵在那里,站著不是,坐下也不是。 这时,刘台出来打圆场道:“二位將军先坐下吧,少不了有二位上阵杀敌的机会。” “元达说的是,你二人稍安勿躁,坐下说话。”刘隱也开口了。 苏章、陈璫二人遂一起坐了回去。 “此次行动,还有细节之处需大伙好好商议商议。” “一个是日子,选在何时更为合適。” “一个是人数,需要出动多少兵马。” “再有就是,需要封锁消息,不让广州方面知晓。” “大伙一起说说吧。” “大兄,日子的话,是否还得看双方的生辰八字才能定?”刘台问道。 做戏就要做真,以免被谭弘玘察觉异常。 “二郎君说的是,日子恐怕非我们所能选定。”韦寻赞同道。 “可否如此?”周鼎这时开口道:“按照双方生辰,先预选几个日子,再让谭弘玘选定?” “如此一来,不论最终谭弘玘选哪一日,我们都不至於毫无准备。” “周参军这话不错,我赞同。”刘台说道。 “可以,那日子就这么办。”刘隱说道:“再说说兵马之数。” “人多了,船队庞大,太过惹眼,恐引起谭弘玘警觉。” “人少了,就怕应付不了局面。” 刘隱有些犯难。 “大兄,能否分批呢?”刘台说道。 “迎亲队伍中只藏二百勇士,目標是袭杀谭弘玘、控制南城门。” “大队人马则在你们入城之后,再悄悄靠岸,提供后续支援,並控制码头。” “主打一个以快制慢!为了保证出其不意,最好在入夜时分入城。” “同时,提前设一支伏兵,藏在端州北面山林里。” “等到迎亲那日,则快速迂迴至城东,堵截溃兵,以防走漏消息。” “按照如此算来,需出动两营水军、两营步军,外加骑兵队,应该足够。” 刘台侃侃而谈,这些已经在他脑海里思索过多遍。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二百人够不够? 但是如果再多点人,迎亲队伍就太过庞大,有些奇怪了。 听完刘台所说,苏章首先应道:“末將同意二郎君的计划。” “计划的关键处,一是二百人需是精挑细选的军中猛士。” “再一就是后续支援要快速跟上。” “二者如有其一达不到,则风险会大上许多。” 刘崢、陈璫等人纷纷点头,大体上就只能如此行事。 书房里,一时有些安静,在等待刘隱的决定。 刘隱则又习惯性地在房里踱起步来。 良久,刘隱下定决心,果断道:“就按元达所说!” 085 战备(求追读求月票求推荐票) 书房里,刘隱所说在眾人耳旁迴荡。 眾人能感觉到,刘隱下定决心后,整个人又变得果敢、乾脆,开始具体安排起来。 “此次由水军前营、后营,步军第三、第四营及骑兵队出战。” “刘崢將军,你率一营二营留守封州。” “刘崢领命!” “苏都候,你明日开始在军中仔细挑选猛士,包括我的亲卫。” “务必要选出近战、远射俱佳,胆气粗豪有勇力之人。” “我对封州儿郎有信心,此点应不足为虑。” “末將领命!”苏章慨然应诺。 “迂迴截击交给庞纶的四营,苏都候明日一併交代下去。” “苏章明白!” “明日起,水军及第三营开展夜间演练登岸,儘可能加快登岸速度,以便快速支援。” “骑兵队单独一船,元达你亲自盯著,务求最快速度登岸、出击。” “为兄和入城的二百人,都需要你骑兵队的支援!另外告知钟云祥,这段时间巡江由他负责。” “刘台领命!” “韦司马、周参军,你二人负责筹备一应出征所用物资,隨时满足出征需要。” “韦寻(周鼎)领命!” “明日我將召见谭弘玘使者,答应这门亲事,並请卢別驾前去提亲。” “诸位,明日开始进入战备状態,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领命!”眾人轰然应道。 “镇將,那我呢?”陈璫没听到给自己安排任务,有点急了,出声问道。 刘隱哑然笑道:“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在保证安全前提下,许你便宜行事之权。” “都下去各自准备吧!” 六月二十七,刘隱召见黄判官,卢映祥一同参与会见。 黄判官听到刘隱答应亲事后,喜笑顏开,自己的功劳就要到手了! 隨即將蔡玲玉的生辰奉上。 卢映祥乍闻此事,有些吃惊,眼神透露些怀疑,但没有出声。 当刘隱请他去作为使者明日隨黄判官前去提亲时,卢映祥也是一口应下。 刘隱又对黄判官言道,今日將请人选出几个迎亲的黄道吉日,明日请他带回去供谭都候挑选。 黄判官喜滋滋应下,自回驛馆。 黄判官下去后,卢映祥终究没忍住,问刘隱道:“郎君果真要做谭弘玘女婿?” “卢別驾以为不妥吗?”刘隱反问道。 “在老夫看来,自然是不妥的。不过此乃郎君家事,老夫就不多嘴了。” 卢映祥虽然有怀疑,但也没想要问到底。 “卢別驾不必多想,只需促成此桩婚事便可。”刘隱最终还是决定瞒著他。 倒不是不信任,而是担心他知道这是演戏后,在谭弘玘面前露出马脚。 卢映祥也果真不再多说,跟刘隱討要了生辰后,自去准备提亲事宜去了。 六月二十八午时,卢映祥和黄判官启程前往端州。 刘隱亲自到码头送別,把黄判官感动得不行。 刘隱拉著黄判官的手,情真意切道:“尊使回去务必多替我在都候面前美言几句啊!” “请转告都候,隱愿替都候把稳清海军的西大门,使都候高枕无忧也!” 黄判官心怒放,此事若成,不仅在谭弘玘那里是大功一件,在刘隱这里也是一个大人情啊。 刘使君真是我的贵人啊! 黄判官十分动情道:“使君放心,某一定带到!” “能得使君这样的青年才俊为婿,都候必也是喜不自胜!此乃端州之幸、清海军之幸也!” “使君就安坐封州等喜讯传来吧!” 刘隱晃著黄判官的手道:“有劳尊使!有劳尊使!尊使此去一路平安。” 热情地將黄判官送上了船。 接著刘隱又向卢映祥拱手道:“此行就有劳卢別驾了,隱在封州恭候別驾携喜讯返回。” 卢映祥意味深长道:“郎君见外了。依我看,郎君必能如愿以偿入端州啊,哈哈哈。” 说完拱手一礼,上了船。 刘隱想著卢映祥的话,心道难道他猜到了什么? 船只启航,刘隱挥手作別。 黄判官在船上热情挥手作答,还不忘与卢映祥道:“刘使君真是平易近人啊!” 卢映祥笑著应是,看著码头热情作別的刘隱,没有出声。 送別二人后,刘隱亲自去了趟军营。 他要亲眼看看一应的准备工作,才能更加心安。 军营里,几位副將都在忙活。 苏章一早就安排了,先让各营预先猛士,而后他再筛选。 除了骑兵队,其余都要推选。 苏章专门强调,各营务必要挑出有真本事的,若有敷衍,定惩不饶! 苏章自己则率先垂范,在第一营里开展筛选。 因而当刘隱进入军营时,看到的就是热火朝天的筛选现场。 身高、膂力、刀法、箭术、奔跑、体力...... 苏章设置了详细的考察项目,一个个的过。 经过一个上午的考察,现在已经进入奔跑的考察。 光著膀子的第一营將士正在跑著。 此时天气甚热,將士们被晒得汗流浹背。 “快,跑起来!跑快点!加快加快!” 苏章在一旁大声忘我喊道,並没有察觉到刘隱等人的到来。 其余各营的营地里,也是人声喧譁,显然也都正在进行考察筛选中。 有亲卫想上前去通知苏章,被刘隱拦下,他不想打乱他们的考察节奏。 到各个营地绕了一遍后,刘隱又去到了骑兵队的临时营地。 此时气温是一天中最高的时候,刘台担心损伤马匹,这时都把马放到了阴凉的地方。 刘台则和方德昌、许澜席地而坐,周围除了其他骑兵,还有操舟的水手。 他们正在刘台的安排下,集体討论如何加快骑兵的登岸时间,特別是马儿。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刘台自己以前没干过骑兵,也不好拍脑袋瞎搞。 头脑风暴一下,挺好。 刘隱还是和刚才一样,不让哨兵和亲卫通报,站在外面远远听著。 见大家发言还挺踊跃,不由暗自点头,而后又悄悄离去。 回到城里,刘隱又找见韦寻、周鼎,询问物资筹备之事。 还嘱咐二人多备些防中暑的药材,並给军营多烧些凉茶给军士们喝。 二人应下又匆匆去办。 这一圈看下来,刘隱心中已经有谱。 封州整个集团都进入了战备状態,运转良好。 现在,就是等待了。 刘隱站在舆图前,眼睛直勾勾盯著端州,神情平静。 ----------------- 闰六月初二,卢映祥和黄判官到达了端州。 卢映祥在岭南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端州。 以前都是在船上隔著郁水远远观望,要么就是在岸边宿夜。 只是还不待卢映祥好好欣赏一下端州,黄判官就领著他匆匆进了城。 人黄判官著急去表功呢! 二人一路十分顺利地见到了谭弘玘。 上架感言 终於,要上架了。 从签约到上架,一个月零二天。 若是算上发出的第一天,则是一个月零十二天。 从发书到签约的十天,是十分煎熬的十天。 从发出之前信心满满,到中间的度日如年,到最后的差点绝望,箇中滋味真是十分酸爽。 坦白说,发书之前也曾幻想过一书成神。 但现在,只有个卑微的愿望:书能有人读,儘量不扑街。 而我也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標:不太监。 这既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代,也是给各位书友的一个承诺。 上架后,起点给了试水推,当时书的成绩还不错,最高衝到了歷史类新书榜单的第24名左右。 这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和信心。 可惜试水推之后,期待中的放量包没有来,起点只是给了扶持包。 估计是成绩不算好吧。 不管如何,萝卜在此还是非常感谢各位书友的大力支持。 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本书的现在。 萝卜也希望各位书友能一直支持下去。 萝卜第一次在起点写书,肯定有不足之处,也感谢各位书友的指正。 萝卜也会在大家的批评和建议中,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爭取越写越好。 若果真有一天,本书能出成绩,那一定是因为书友们的厚爱和支持。 再次感谢大家! 此外,萝卜也十分感谢蓬莱编辑,要不是他捞我,本书的命运会如何,我是真的不知道。 初次写书,好多问题都不懂,蓬莱大大也是不厌其烦的解答,萝卜对此也是十分感激。 最后的最后,萝卜厚顏求书友们的订阅、月票、推荐票,请大家多多支持!!! 感谢!!! 第87章 日子 第87章 日子 端州州衙里,黄判官先向谭弘玘介绍了卢映祥。 谭弘玘对著卢映祥点头示意,道:“卢別驾一路辛苦了,请坐下说话。” 卢映祥谢过,坐在了一边。 黄盼管则接著详细地向谭弘玘匯报封州之行。 末了,黄判官赞道:“都候,封州刘使君真是当世少有的才俊。” “年纪轻轻却镇守一方。都候得此佳婿,清海军西部门户稳固矣!职下真替都候高兴!” 听著黄判官奉承,谭弘玘也是高兴。 “此事既是你提出来的,也是你办的,黄判官你功劳甚大啊!”谭弘玘也欣喜地道。 特別是黄判官转告的,刘隱愿意替他把稳清海军西大门,让他十分满意。 当初不就是为了拉拢刘隱吗?没想到刘隱也是个识时务的,很好。 黄判官心里美滋滋,嘴上却还是谦虚道:“一切都是都候统领有方,职下不过是跑跑腿罢了。” 谭弘玘听了笑而不语,心想,还是读书人会说话啊。 嗯,还有外人在,不能太那啥了。 谭弘玘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探过头对著卢映祥道:“卢別驾,不知刘使君可有说何时前来迎亲?” 卢映祥答道:“我来之前,我家使君再三向我嘱附,说迎亲之事一切听从都候安排。 “不过我家使君亦请人看了生辰,择了几个吉日供都候挑选。” 说罢,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红纸,起身递给了谭弘玘。 谭弘记接过,只见上头写了男女二人的生辰,和据此推算的几个吉日。 分別是七月十二、七月十七、七月二十六和八月初四、八月初七五个日子。 谭弘玘心下满意,刘隱做得很到位嘛,口中说道:“刘使君用心了啊。” 思忖片刻,谭弘玘说道:“结亲此乃喜事,依我看,越早越好。” “不如就定在七月十二这日,你们以为如何啊?” 黄判官自然是希望越早越好,这样自己的功劳也更快到手。 於是附和道:“职下以为甚好,喜事宜早不宜晚。” 卢映祥当然也不会拒绝,刘隱还在等著他回去呢。 於是也赞同道:“黄判官此言在理,卢某附议。古人云:『喜事宜早,添福进宝。” “抓紧把这喜事办了,正是皆大欢喜。” “喜事宜早,添福进宝?好好好!”谭弘玘闻言大喜,乐呵呵道:“那就这么定了!” “一应迎嫁事宜,就劳烦卢別驾和黄判官操持了,本將就坐等喝喜酒了,呵呵!” “职下遵命!都候放心,定办得妥妥噹噹!”黄判官赶紧应下。 卢映祥也答道:“都候勿忧,卢某必和黄判官打理好一切。” “我家使君也盼望著早日迎娶都候爱女呢!”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卢映祥和黄判官自下去仔细商议具体细节不提。 七月初四,二人商討完,定下刘隱迎亲队伍在十一那日到达等一系列事项。 当日,卢映祥乘船返回封州。 一路紧赶慢赶,初七午后,卢映祥回到封州。 卢映祥记得刘隱的嘱託,下了船便马不停蹄地进了州衙。 刘隱得知定在七月十二迎亲后,先是大喜,接著是紧张,因为时间很紧张了。 卢映祥看著刘隱的异常,更是感觉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对了。 刘隱隨即也反应过来,於是道歉道:“卢別驾,我要先向你表示一下款意。”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与谭家结亲是假,有所图谋才是真。”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你计划,乃是担心你知情后去端州,会被端州看出端倪。” “並非不信任你。” 卢映祥没想到刘隱会直接挑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连忙表態道:“郎君无需抱歉,卢某心里並无丝毫不满。” 本来他自己定位自己就是吉祥物,很少主动参与州中之事。 “多谢卢別驾理解。”刘隱道:“別驾舟船劳顿,且先去休息一会。” “申时前后,再请你来议事。” 卢映祥站起告退。 刘隱又走到舆图前,看著端州心潮起伏。 前面对贺州、桂州用兵,都可说是对较为弱小的势力下手,过程较为顺利,结果也让人满意。 但此次端州不同,谭弘记拥兵七千余,己方才是弱势一方。 藉助迎亲发动袭击,虽然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但仍然是一种冒险。 好在各项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推进。 刘隱重重呼出一口长气,排除那些无用的情绪。 端州!必將成为我刘隱迈向成功的一块踏脚石! 阴影下,刘隱的脸庞透露著坚毅。 申时三刻,参与端州行动的头目齐聚刘隱书房。 卢映祥、韦寻、周鼎。 刘台、苏章、陈璫、刘崢、高志行、庞纶、吴榕。 眾人坐著,目光都投向刘隱身上。 “诸位,卢別驾带回来了迎亲的日子,七月十二!迎亲队伍十一日到端州,只有五天了!” 刘隱开场道。 眾人得知时间,也是齐齐动容,时间確实很紧了! “大兄,你就下命令吧!”刘台站起来鏗鏘道。 “使君(镇將)下命令吧!”眾人齐齐站起道。 “好!”刘隱也站起身道。 “庞纶!” “末將在!”庞纶走到中间慨然道。 “你部今日连夜出发,船过乐城县后,寻一隱蔽处靠岸。” “晓宿夜行,务必在十一日前抵达端州北面山区!” “十一日晚,迂迴到端州东侧,阻截可能东逃的溃兵。” 乐城县是康州下面的县,处在康州与端州的交界处。 庞纶部在此处登岸,以免被端州水面船只发现。 “末將领命!” “高志行、刘台、吴榕!”刘隱接著点名。 “末將在!” “你三人率部於初八日登船,紧跟迎亲船只。” “迎亲队伍靠岸进端州城后,你们分批靠岸,待夜深无人之时悄然登岸。” “除吴榕率水军后营一部留守码头外,见端州南门火起,即刻衝击城门,不得有误! “末將领命!”三人应声道。 “苏章!” “末將在!” “你率二百勇士偽装为迎亲队伍,兵甲藏在娉礼中,由你们抬著,隨我一同入城。” “你我也是初八登船,需小心控制船速,十一日申时左右到达即可。” “入城后,谭弘玘必然设宴款待,你等切不可多饮。” “待夜深时,一部袭占南城门接应城外人马。” “一部直捣谭弘玘后院,活捉或者斩杀俱可!” “末將领命!” “陈璫!” “末將在!” “仔细挑选二十人,护卫左右,必要时一同杀赴谭弘玘后院!” “末將领命!” “刘崢!” “末將在!” “守好大本营,隨时注意支援前方!” “领命!” “卢別驾、韦司马、周参军!” “职下在!” “你等做好一应船只、器械等物资保障,务必保证將士所需!” “迎亲一应物品也仔细挑选,不可漏了端倪。” “职下明白!” 眾人一一领命完毕。 > 第88章 意外(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88章 意外(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书房里,刘隱看著领命完毕的眾人,大声鼓劲道:“此战,以义胜不义,吾等必胜! “必胜!”屋里诸人一同喝道,士气昂扬。 刘隱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说道:“都去准备吧!” “是!”眾人轰然应声,鱼贯而出。 当夜,庞纶第四营当先出发。 刘隱刘台等人又亲临码头给武夫们打气,发下赏赐。 为了不惹眼,此去端州都乘坐民船。 也就是封州水运发达,否则韦寻、周鼎短时间內也不容易徵集到这么多船只。 船队逐渐远去,船上悬掛的灯火缓缓消失在夜色中,正式拉开端州之战的序幕。 刘台送完第四营回到家里,发现阿晨又趴在桌上睡著了。 刘台心底掀起波澜,关上房门想悄悄过去近距离看看她。 没想到才刚走到她身边,阿晨就醒了过来,抬起了头。 “吵到你了?”刘台温柔问道。 阿晨摇摇头,伸手搂住刘台的腰,把头贴著刘台,也不说话。 刘台爱怜地抚著阿晨脸庞。 这段日子,阿晨孕反的厉害,整个人都更憔悴了。 “阿晨—” 刘台想著自己又要出征,正准备出言安慰一下她,就马上被阿晨打断。 “郎君不必多说,阿晨和腹中的孩子一起,在家等著郎君凯旋归来!” 阿晨本能地不想听刘台说別的,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刘台平安回来。 “放心,你郎君肯定完好归来。”刘台的心暖暖的。 儿女情长,但我刘台英雄不气短! 二人度过了温馨的一夜。 七月初八一早,刘隱刘台拜別母亲,前往军营。 辰时,全体出征军士登船完毕。 苏章和二百勇士则是穿著大红袍,与藏著武器的娉礼一同藏在舱里。 这二百名勇士乃是贺水镇兵的精英,人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这里面也包括梁克贞等人在內。 一点不夸张地说,这二百人若损失殆尽,贺水镇將遭遇重创。 明面上,刘隱只带了陈璫的二十名亲卫,以免人多引起谭弘玘怀疑。 船队迤邐启航,沿江而下。 初九夜,先行出发的庞纶船队昼夜航行,船队在乐城县下游五十里处靠岸。 此处离端州城不过五十多里。 按照刘隱要求,今夜走一夜,十日再走一夜,即可到达端州北郊,不会误期。 五百名军士悄然涉水登岸,船队则调头返航。 前期隨梁克贞打探消息的斥候,此刻则化身为嚮导,当先引路。 借著夜色,人影逐渐消失在岸边。 初十夜,没有赶时间的刘隱船队到达乐城县。 按计划船队將在此停留一宿,十一日卯时左右再出发。 否则顺流而下,十一日早早就將到达端州,太早了。 刘隱想要儘可能控制入城后的时长,时间越短,越不容易被察觉到异常。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有不测风云。 当天半夜,丑时刚过半,老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雷鸣电闪,兼且狂风肆虐,郁水中湍急浪涌! 刘隱被雷电惊醒,继而被摇晃得从床上爬起。 刘隱披上衣服走下床,听得船外可怕的风雨声,刘隱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这雨多下会,自己只怕是没法按计划时间抵达端州了! 刘隱走出船舱,正要去敲同船的苏章和陈璫的房门,发现二人几乎同时打开了门。 显然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所惊醒,也想到了刘隱担心的问题。 三人来到刘隱的舱室,刘隱拨亮油灯,发愁道:“这雨,来得不是时候啊。” “镇將,要不要把二郎君他们都叫过来商议一下?”苏章出声问道。 “是啊镇將,这雨恐怕要打乱计划了。”陈璫也开口了。 刘隱不喜欢这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这让他有种失去掌控的不安全感。 但人算不如天算,如之奈何! 刘隱无奈开口道:“派人去把他们请来吧!” 陈璫隨即出去,吩咐人赶紧去叫人。 其他人此时也醒转了过来,匆忙將刘隱舱室的其他油灯和船舱通道里的油灯点亮。 水浪將船只不停地摇晃,刘隱和苏章、陈璫都沉默著没说话,思索著对策。 过了大概一刻多钟,刘台一个人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二弟怎么来得这么快?其他人呢?”刘隱一边说话,一边上前给刘台递了块干毛巾。 刘台接过擦了擦,说道:“我是半道上碰到大兄亲卫的。” “我被这雨惊醒后,便想著赶快过来与大兄商量对策。” “这雨下得可真够大的!” 刘隱心道,原来如此。 许是来得太急,刘台身上被淋了个透。 刘隱见状,赶紧拿了自己的乾衣裳,让刘台先去换一身再说。 同时又吩附咐亲卫赶紧去煮点热汤,一会別人过来,估计也是要浑身湿透。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钟,其他人全都湿噠噠地进来了。 几人先换上苏章、陈璫和其他亲卫的乾衣裳,接著又喝了碗热汤,身子这才暖和起来。 外面,风雨依然大作。 舱內的油灯被风狼晃得飘忽不定,带得眾人的影子也在舱壁上来回跳动。 眼见眾人差不多了,刘隱开口道:“诸位都看到了,这天气,只怕是没法按时行船了。” 大雨还好,关键是风还这么大,冒险起航,只怕有翻船的危险。 刘隱环视一圈,继续说道:“诸位都说说吧,有何对策。” 刘台当先发言道:“阿兄,方才我在来的路上发现雨大得让人几看不清路。” “遂想到,若是要十一日入夜后方能到达,何不乾脆趁著夜色直接抢占南门?” “直接抢占南门?”刘隱问道。 “不错!”刘台接著说道:“为防端州误会,可先派人走陆路前去报信。” “告知端州那边,因大雨无法行船,我等恐要入夜方到,请守城军卒记得为我等留门“谭弘玘得了信,必然会让守军放我等入城。我等则趁守军麻痹之时,一举夺门!” “而后迅速控制其他城门,攻打州衙!如被谭弘玘察觉,则强攻州衙!” 强攻自然是伤亡会增大,对封州来说是大为不利的。 但没办法! 既然赶上了意外,只能这样办了! 再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十全十美的计划呢! 刘台说完,看著刘隱,希望刘隱能快点下决心。 舱室里灯火摇曳,照得刘隱脸上明暗不定,一如刘隱此刻的心情。 其他人此刻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等待刘隱的决定。 方才刘台所说,已经是他们觉得的当下最佳选择了。 突袭不得已要变强攻,却也別无他法。 刘隱又如往常遇到难题般,在舱室里踱起了步。 终於,刘隱停下了脚步。 第89章 送信(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89章 送信(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乐城县,郁水边,风雨正在肆虐。 封州的船队在雨夜里若隱若现,若不是依稀能分辨出风灯,根本无法寻到船队。 舱室里,刘隱抬起头,扫视了一遍眾人,缓慢但坚定地开口道:“就按元达所说办!” “遵命!” 舱里眾人呼出一口气,齐声应道。 打仗不怕有意外,就怕没决断! 刘隱既然定下了,眾人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陈璫当即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送信之人,即刻出发。” “不急。”刘隱却阻拦道:“看看风雨会否小些再去不迟。” “此地到端州快马过去不过两个时辰,来得及。” 又交代道:“记得挑选机灵点的,別误了事。” “是。”陈璫应道。 “另外再派人去寻到庞纶的人马,告知他计划有变,让他也率部进城。”刘隱又道。 既然可能变成强攻,那就人手要备足一点。 只要控制了城门,溃兵也逃不出去,届时再劝降他们就是。 谭弘玘当初为了全面控制端州,把麾下七千余人全都临时安置在了城里。 如今倒是方便了刘隱他们。 否则城外还有军营的话,刘隱他们就没招了。 安排完毕,舱里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眾人耳畔只余下舱外的风雨声。 计划被打乱,大家都有点心情低落、迷惘,害怕功亏一簣。 “诸位不必如此消沉。”刘台笑著道:“这风雨於我们是不利,於守城方也一样不利。” “同等条件,难不成诸位还会怕了谭弘玘的乌合之眾不成!” 刘台適时站出来鼓舞士气,接著道:“诸位想必在想,为何谭弘记麾下会是乌合之眾呢?” “谭弘玘原本的三千牙兵,应当原本颇为精锐。” “但军乱后,他吸收了左军的一部,又招募了些市井之徒,陡然间膨胀到七八千之眾“兵力虽然强大了,但彼此之间的配合、將官的指挥,只怕反而不如人意。” “刘台因此断定,谭弘玘所部战力比之前肯定是下降不少!” “加之谭弘玘所部皆知封州要来迎亲,想必盼著赏赐呢,守备必然有些鬆懈。” “如此种种,皆为我等之优势。” 最后,刘台提高音量,斩钉截铁道:“只需击破城门处防御,此战,必然一战功成!” 刘台合情合理的分析再加上肯定的口吻,仿佛一只大手,拂开了眾人头上的迷雾。 眾人精神为之一振,不再迷惘,重振斗志。 “二郎君说的不错!”苏章也站起来道:“只要我等坚定信心,必定一战功成!” “一战功成!”几人齐齐站起,同声喝道。 “好!”刘隱也大喝一声,道:“本將有诸位勇士,何愁不胜!” “各位返回各船好好休息,准备今晚的战斗!” “遵命!”各人行礼退去,冒雨返回。 船舱外,风雨依旧肆虐不止。 端州城北山区,庞纶也在看著这风雨发愁。 相比大部队还有船只避雨,他们就比较狼狈了。 虽然他们带了营帐,但这雨下得著实太大,帐內几乎都漫水了。 好在身子没被淋湿。 加之此处地形较高,积水都会很快流走,才没有造成大麻烦。 只是军士们却是没法好好休息了。 不知道镇將和二郎君他们怎么样了?庞纶心里担心。 卯时,大雨总算变小了,最重要的是狂风停了,船队可以起航了。 陈璫当即派出两人,一个前往端州报信,一个前去寻找庞纶。 刘隱所在的船率先解缆离岸,往下游而去。 其余船只紧隨其后。 已时三刻,信使到达端州,一路寻到州衙,道明来意。 值守的卫兵,一听是新姑爷的信使,不敢怠慢,赶紧通传。 黄判官接报,不惧地上湿滑,三步並两步跑到门口。 黄判官对著信使著急问道:“刘使君让你前来为何?” 不怪他著急,这大风大雨的,他是真担心刘隱没法及时到达,误了婚期。 所以听到有信使来,赶紧来问个清楚。 信使答道:“我家使君在乐城为大雨所阻,恐要在入夜后方能到达。” “使君担心都候和判官著急,故特先遣仆快马前来报信,以安都候和判官之心。” “因大雨失期,我家使君再三向都候致歉!” 黄判官听完,心落回肚子里去了。 只是要晚点到,不碍事。 黄判官看信使浑身湿透,颇为狼狈,便闻言道:“刘使君有心了。” “天有不测风云,此难免也。本官自会向都候解释,嘱咐守门军士留门,无须担心。” “你一路辛苦了,且先去换身衣裳休息休息。” 信使谢过,並告诉黄判官自己略作休息后还要赶回去復命,希望州衙能给自己换一匹马。 黄判官点点头表示知道,吩附卫兵记得给他备马后,信使隨著卫兵离去。 黄判官隨即也返回內衙,向谭弘纪匯报消息。 谭弘记听了,也不以为意,还对刘隱的细心讚嘆了一番,心道这女婿真是不错。 黄判官在一旁见不需自己解释,也是没再多言,只是顺著谭弘玘也夸讚了刘隱一番。 另一边,寻找庞纶的信使进了山区。 下雨山路泥泞难走,信使小心翼翼地控制马匹。 一边在马上四处张望,寻找第四营踪跡,一边嘬起嘴唇,发出“啾啾啾”的声音。 这是贺水镇斥候联络专用,如有同儕(chái)听见,自会呼应。 山区一路走来,信使脸颊都要发酸了。 信使见一直没有呼应,暗自著急,深怕完成不了任务。 就在这时,左前方传来了呼应的声音。 信使大喜过望,加大声音与之回应,驱马前去。 草丛里的哨探见是自己人,隨即站起迎了上来。 “庞將军何在?某奉镇將之令,有急命要面见庞將军。”信使著急说道。 “隨我来!”哨探当先领路。 不多时,信使在营地见到了庞纶,遂將让庞纶酉时前后率部抵达端州北城门的命令传达给他。 在营地换过衣服,喝过热汤,换过马儿后,信使也返程前去復命。 未时前后,船行过半的刘隱,得到两名信使回报,心中大定。 隨即命令旗手將消息传递给后续船只,让眾人按计划行事。 船队继续前行。 酉时初刻前后,船队已经抵达端州近郊,甚至能看到雨中端州城的轮廓了。 刘隱传令让各船做好准备。 苏章也最后一次检查起舟中眾人的准备。 船队缓缓靠向岸边,准备停靠在端州南门码头。 就在这时,天空一道长长的闪电闪过,把眾人闪得睁目如盲。 紧接著,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眾人耳边响起。 “轰隆隆隆!” 伴隨著雷电,空中雨势忽然加大。 本就灰濛濛的天空更是乌云聚拢,变得黑压压一片。 狂暴的雨水打下,让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大雨中,刚刚出舱的刘隱稳住心神,大喝道:“不要乱,快速泊岸!传令下去,码头集结!” 甲板上顿时忙乱呼喝起来。 这段航行终於到了最后一刻了。 第90章 入城(第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第90章 入城(第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端州城南门码头,刘隱船队冒著瓢泼大雨艰难泊岸。 雨下得又大又密,船上的风灯和码头的灯都摇晃不定,难以照亮码头区域。 好在船工们惯常跑郁水,熟悉端州码头附近的水道。 在他们艰难操舟下,船只终於还是一艘艘缓缓地靠上了码头。 “快,登岸!” 船只刚靠稳,苏章、梁克贞等人就抢先铺上船板,招呼眾人登岸。 二人身后,担当打头阵任务的勇士默然不语,在雨幕下一个接一个快速登岸。 苏章、陈档陪著刘隱最后登岸。 几人直趋队前,见码头不见人影,多半都是被突然加大的暴雨赶走了。 倒是免了他们解释的麻烦。 刘隱转身看去,见各船都正在紧张登岸。 刘台所在的船,骑兵们正牵著马儿下船。 雨实在太大,马儿有些不安的扬头甩尾,更有马儿晞律律叫唤, 好在被雨幕阻隔,传不出多远。骑士们则抓紧抚慰马儿。 马儿到了岸上,终於不用在船上摇晃,一时情绪也安定了许多。 刘隱转过身朝前望去,几百步外,依稀还能看到雨幕中黑的端州城墙。 城头上的灯光则似有似无,看不真切。 雨势过大,刘隱见眾人才这一会,都已经浑身浇透,当下不再耽搁。 “出发!”刘隱挥挥手,带著陈等人当先开路。 苏章、梁克贞则隱入偽装的迎亲队伍,抬起箱子跟著走去。 其他船只见刘隱已经开始往前走,都著急地指挥军士再抓紧点登岸。 刘台没有去管水军前营,那里暂时交给黎国华和莫有新二人了。 他和方德昌、许澜正在紧张的让骑兵队列队。 苏成带著几个配有战马的亲卫,也跟在身边。 几百步的距离,对於骑兵来说,也就一个衝锋的事。 他们將会是第一批入城支援前锋的力量,责任重大。 很快,骑兵队列队整装完毕,骑兵们驱马缓缓朝城门移动。 在骑兵队之后,其他准备完毕的队伍,也开始跟著移动。 同一时刻,端州北城门外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 那是庞纶的第四营正在朝城门移动。 这突如其来的的大暴雨,给封州兵的行动带来了诸多困难,却也让城头的守军看不清局势。 可说是有利有弊。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却是考虑不得这么多了。 刘隱的迎亲队伍终於来到了南门外,城门紧闭。 陈档朝前走出队伍几步,抬头朝城头看去,只见暗淡的灯火下,却见不到守卫的身影。 “城墙上的兄弟,封州刘使君前来端州迎亲来啦,请快快开门放我等进城!” 陈扯著嗓子喊道。 “城墙上的兄弟,有听见吗?我等是来迎亲的队伍!”陈档继续大声喊道。 “城墙上的兄弟!有..... ” “別喊了,听见了!”城头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陈鐺的继续呼喊。 紧接著,城头探出一个脑袋,朝著城下仔细打量。 可惜雨太大,看不真切。 “刘使君何在?”守军发问道。 “兄弟辛苦了,刘隱在此!”刘隱答著往前走了两步,又朝城头挥了挥手。 城头的守军睁大双眼,依稀看到一个穿著大红袍的青年在朝他挥手。 想起上岗前黄判官派人过来的交代,守军不敢怠慢,连忙道:“使君稍候!” 接著守军跑进城楼,向领班的队头报告。 队头听了,匆匆来到城墙上,又察看了下,可惜也是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当先的青年,和他身后一个个抬著箱子的人影。 这又是红袍又是整整齐齐的礼物的,又是约定的时间节点,除了迎亲队伍,还能有谁? 队头再无疑惑,先招呼一声:“使君稍待,这就开门!” 然后转过头大吼道:“还愣著做什么,还不快去开门!” 他可是听说了,都候对自家女婿看重得很,可千万不能得罪了人家。 想到此处,自己也转身匆匆下了城楼,准备去迎接刘隱进城。 “岐一—嘎一一木製的城门被雨水打湿,开门时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但在此刻的刘隱听来,却是如闻仙乐。 守军把门打开了一条够两人通过的缝后,就停了下来,朝外喊道:“使君进来吧!” 刘隱看著这门缝,暗道不妙,却也没办法,正要迈步往前走,门里传来队头的骂声。 “混帐东西!还不快大开城门迎使君进来?找死吗?” “哎一—嘎一一原本停止打开的大门又接著打开,一个队头打扮的人,衝到门口,朝著刘隱行礼。 “见过刘使君!”队头討好道。 “使君莫往心里去,都是一些醃货色,不知礼数,千万別与他们一般见识!” 刘隱心中大喜,恨不得抓住这个队头转两圈。 口中连忙答道:“哪里哪里,是刘隱来迟,给兄弟们添麻烦了!” 队头一听,心道难怪都候对自己女婿喜欢得紧,果然不一般!人家什么身份,竟然还给我们道歉! 当下姿態更加恭敬道:“使君快请进!” 刘隱那还会再跟他客气,当先往里走去。 城门洞里火把熊熊燃烧,照亮了入城的一行人。 队头和守军看去,见刘隱果然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身后跟隨的亲兵和迎亲队伍也是个个人高马大,气態非凡。 又看后续队伍抬著一箱箱沉甸甸的聘礼,不禁暗暗吞口水,这得是多少钱財啊! 希望明日都候一高兴能给弟兄们多多发些赏赐! 想到这里,队头心里火热,又屁顛屁顛地跟上刘隱。 城门洞不长,刘隱一下就走了出来。 眼前的长街,不见人影,临街店铺叶门窗紧闭。 如此天气,没人在街上停留。 看著陪著笑脸跟著身旁的队头,刘隱好言问道:“这位兄弟,不知州衙怎么走?” 队头一边暗骂那些原本来迎接刘隱的王八蛋此时不见踪影,一边答殷勤道: “州衙靠近城北,使君沿著这条街一直往前,在第三个街口右转,再前行约百步即可到达。” 刘隱心中对这个殷勤过分的队头那是一个感激啊!好人啊! 面上却诚恳问道:“不知兄弟可否领著我等前去?天黑下雨,我等怕错过了州衙。”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塞到队头手中。 那队头只是犹豫了一瞬,隨即收起玉佩道:“使君客气了,请隨我来。” 接著队头转身朝手下喊道:“我送使君去见都候!” “你等等迎亲队伍都进来了,记得关好城门,好生看守!” 言罢当先前行。 什么?守城门?让手下人守去吧!我还是先抱紧大腿要紧! 刘隱领著陈档等二十名亲卫隨著队头往城里走去,此时,二百人的迎亲队伍才走了不到一半。 走进雨中,雨声又充盈双耳,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仿佛身后的人失去了影踪一般。 当刘隱他们走到距离第一个街口还有小半距离时,迎亲队伍才全部进城, 守军见迎亲队伍进城完毕,正准备要关起城门。 就在这时,隱藏在后半个队伍里苏章、梁克贞等人,突然暴起! 第91章 战起(求月票求订阅) 第91章 战起(求月票求订阅) 端州城南门城门洞里,靠著城门的四名守军,转过身正要把城门关上。 说时迟,那时快! 最后一排进城的苏章、梁克贞四人,迅速抽出箱子里的刀。 跃向守军,一手捂住守军嘴巴,一手发力將刀刃狼狼插进了守军后心! 四名守军闷哼一声,挣扎两下,委顿在地, 城门洞里的另外六名守军见状大骇,哪还不知道这迎亲队伍有诈!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早有迎亲队伍的其他人扑向他们。 猝不及防又寡不敌眾,这六人水都没有掀起,就这样无声无息倒下。 而此时正在前头领路的队头,却还丝毫没有察觉,也没有发现身后只跟了一半的迎亲队伍。 城门洞里,梁克贞迅速拿起插在墙上的火把,按约定给城外的大部队发出信號。 苏章则立即指挥其他人,取出箱子里的其他武器,兵分两路,沿著城门两侧的马道往城楼攻去。 苏章手持陌刀,一马当先,快速登上了城墙,迁回到城楼处为了防止风雨吹入,城楼的门本是关上的。 但是队头带人下去开门后还没回来,因而此时门是虚掩著的。 苏章靠在门边墙上,待两边上来的人多了起来,隨即一脚端开楼门,当先冲了进去。 身后眾人紧隨而上。 门楼里的守军正聚做几团,有些正在吹牛打屁,有些则在赌钱耍乐。 忽觉楼门突然大开,风雨侵袭而入,还以为是大风颳开了门。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数个身影快速闪入,手中陌刀寒光闪闪! “啊!”最靠近门边的守军正要出声喝问,就被当先的苏章,一刀劈为两段! 守军死前的惨叫声,让门楼里更多的守军惊醒过来,纷纷愣然朝门口看来。 迎向他们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弩箭! 如此近距离下,弩箭威力得到完全释放,守军成片倒下。 一波弩箭射出,封州兵开始寻找地上还在动弹的活口,挨个补刀。 前头的人,则在苏章带领下,冲向楼上。 方才被杀的守军,加上城门洞里的守军,不到五十人,还有人在楼上! 果不其然,苏章还没衝出楼梯口,就感觉头上劲风袭来! 苏章身后是紧跟著的其他人,导致他无法后退。 危急时刻,苏章强行扭转身子,“篤”的一声,楼梯口的刀刃砍在了楼梯上! 那人发力过猛,刀刃卡住了,一时拔不出来。 苏章哪还会再给他机会,反手一刀撩出,那人当即身首异处,喷了苏章一身血! 苏章顾不得擦拭,一个箭步跃出楼梯口,见楼里的一名守军正要跑去敲报警的铜钟! 苏章来不及阻拦,大喝一声,用力掷出手中陌刀! “噗!”刀刃入体的声音传来,那守军颓然倒下,手中击槌掉落在地。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进入二楼,三下五除二,把楼里的另外八个人砍翻在地。 至此,南门的守军,全军覆没! 这时,在街上领路的队头,迟迟没有听到城门关起的声音,感觉不妥。 遂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但隔著这么远,黑天雨中的又哪看得清楚? 队头心中不安更加泛起,正想要跑回去看个究竟,后心忽然一凉! 队头艰难转过头,只见陈档正从他身后抽出横刀。 队头倒在街上,恍然间,仿佛听到了轰鸣的马蹄声。 他使劲抬眼往城门看去,却终究没有看个明白。 陈档示意亲卫將倒在雨中的队头挪到边上后,大伙继续朝著州衙而去。 这时,刘台率著骑兵队已经进了城。 马蹄声轰然响过,骑兵队没有在南门停留,径直沿著长街衝去。 很快,骑兵队超过了刘隱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朝北门而去。 他们的目標是给庞纶打开北门,接引他们进城! 马蹄声淹没在暴雨声中,骑兵队迅速远去, 当刘隱等人在第三个街口右转时,南门外的大部队也终於跑了进来。 苏章等人迅速移交城防,大踏步跑入雨中。 他们要去追上刘隱的步伐,前往州衙! 高志行的第三营进城后一分为二,沿著城墙根快步跑向东西二门。 水军前营则是紧隨苏章脚步,跑入长街,他们的任务也是攻陷州衙! 水军后营的三百人,一部分就地留下关闭、把守城门,一部分爬上城头警戒。 “轰隆隆隆一一” 天际又有惊雷响起,仿佛为封州军的行动增加了雄浑的背景乐。 百步距离很快就到,刘隱等人来到了州衙门口。 陈身上的鲜血早已被大雨冲刷乾净。 门口大门紧闭,刘隱示意陈上前敲门,自己和眾人则在屋檐下一字排开。 “嗒嗒嗒!” 许是雨声掩盖,陈档敲了三四遍后,门后才传来了声响。 “谁啊?” “封州刺史刘隱前来迎亲,劳烦开门、通稟!”陈档大声道。 门內的门信吃了一惊,他记得有人去城门口迎接啊,怎么喊话的却是別人? 莫非那些人见雨大,没在等候? 门信想起黄判官的密密吩咐,不敢怠慢,赶紧打开了大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风採过人却浑身湿透有些狼狐的红袍青年,哪还不知道这就是新姑爷? 当下赶紧迈出门槛,来到跟前躬身告罪道:“见过使君,有失远迎,祈望恕罪!” 刘隱温言答之无妨。 门信直起身,忍不住问道:“使君在门口未曾碰见州衙迎接之人吗?” 刘隱暗道一声好险,不动神色摇头道:“某未曾看见。” 门信如那南门队头一般,心底暗骂,想著定要在黄判官面前狼狼状告一番。 一边解释道:“黄判官今日得知使君或会迟来后,特遣人在南门恭候。” “许是雨势过大,这会往他处避雨去了,这才错过了使君进城。使君莫怪!莫怪!” 刘隱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心底则在暗自感谢老天相助,招来这场暴雨。 门信也不敢多在门口多留刘隱,特別是刘隱一行人都是湿噠噠的,赶紧招呼眾人入內。 “使君请隨小的来,黄判官早有吩咐,让小的及时引诸位前去。” 黄判官今日当值结束后,没有回家,就是为了留下来等候刘隱。 故而门信想赶紧带眾人去找黄判官,免得耽搁了惹来黄判官的不快。 黄判官今日可是在都候面前正当红,可万万开罪不起。 “这位郎君,你看这样如何?”刘隱可不想全部人去,接著道: “某带几个亲卫前去见黄判官,其余人则留在此处等候安排,以免人多脏了地方。” 门信没想到刘隱这么讲究,当下也不强求,从门房里拿了雨伞给刘隱,当先领路而行。 刘隱转过头与迎亲队伍里的人使了个眼色后,带著陈档一眾亲卫跟上门信。 第92章 混战 第92章 混战 迎亲队里其他人见门信走远,迅速派人出了门,前去接引苏章他们和水军前营。 其余人则把守大门,神色警惕。 接引的人走出不远,就发现苏章等人已经出现在了街口,身后还有黑压压一眾人员。 那人赶紧挥了挥手,招呼苏章等人跟上,自己则转身往州衙走去。 苏章等人也默不作声,紧紧跟上。 而此时,刘台的骑兵也来到了北门前。 城门洞里四五个值守的守军察觉到异常,正要往前几步察看,几道利箭已迎面呼啸而来! 箭矢穿胸而过,带起一篷血水,几人仰天倒下。 马背上的刘台收起手中的弓,勒马衝进城门洞。 马未停稳,便迅疾跳下马,冲向大门。 苏成和另外四名亲卫迅速跟上,想要帮忙, 结果他们刚下马,就发现刘台一个人就把沉重的大门给打开了! 几人这才如梦初醒,自家郎君可是个大力士! 几人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上前时,刘台喝道:“还不快上来把门彻底打开!” 五人这才醒悟过来,一拥而上,合力把大门完全打开。 留下一人发信號后,刘台又带著几人翻身上马,沿著马道衝上城墙。 此时方德昌和许澜早已率其他骑兵衝上了城墙,正在攻打城门楼。 刘台摘下马侧悬掛的陌刀,加入战局。 城门楼的首层,顿时有如一头苍龙入海,被搅起满屋的残肢断体。 正在鹰战的方德昌、许澜等人都被刘台的狂暴惊到,这还是他们首次见识刘台的近战, 刘台顾不得他们的惊骇,杀穿首层,吩附他们赶紧去放下吊桥,自己则往二层杀去。 就在这时,二层响起了“咚咚咚”的告警铜钟声! 所幸此时雷声轰隆,隱隱压住了钟声。 刘台心底“咯瞪”一声,脸色一变,略停顿一瞬后,大踏步跃上了二层,执刀杀去! 正在操作机纽的方德昌顿时大急,大吼一声:“拿斧头来!” 方德昌准备直接破坏机纽,以便让吊桥快速落下。 此刻城外正在等待吊桥放下的庞纶,听到钟声,也是神色著急。 不停抬头看著吊在半空中的吊桥,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苏成则领著几人,紧跟著刘台登上了二层,加入战局。 州衙,正在往见黄判官路上的刘隱、陈档等人,也听到了隱隱约约穿透雨幕传来的钟声。 几人心下一漂,脚步差点停下,陈档甚至伸手就要拔刀。 结果旁边的门信仿若未闻,继续往前走去。 刘隱也没有犹豫,快速对著陈档摇了摇头,继续跟上门信。 只要没有被发觉,刘隱就不想自己暴露,能多矇骗一会是一会! 自己多矇骗一会,州衙落入控制就多一点。 为了避免钟声持续,终被门信察觉,刘隱便大声问道:“这位郎君,敢问黄判官人在何处?” 刘隱成功吸引了门信的注意力,心道姑爷这是怕下雨我听不见,才这么大声么? 门信回过头来道:“穿过右边的院门就是黄判官当直的所在。” “若是在那寻不到他,就要去內院寻他了。” 刘隱不敢放鬆,东拉西扯地和门信攀谈, 其实刘隱有些多虑了。 他们之所以会听到隱隱约约的钟声,实际上是和他们心虚有关。 人在高度警觉下,就容易捕捉到一些不易察觉的动静。 此时,刚刚衝进州衙门口的苏章、梁克贞等人也是如此。 听到钟声,心底发急。 来不及思考別的,苏、梁二人留下几人和后续的水军前营接头,自己则带人往州衙內院而去。 苏章不知道谭弘人在何方,但端州州衙的格局、规模和封州相仿。 凭著自己的直觉,一路深入, 跨入第二进院落没多久,无人领路的苏章一行人,便被州衙的卫兵所阻拦。 战斗顷刻间便爆发了。 卫兵的呼叫声远远传出去,终是唤醒了麻痹大意的州衙防卫。 越来越多的卫兵来到第二进,加入到了战斗之中,混战就这样在府中展开。 前院的骚动,终於也传到了谭弘耳中。 谭弘匆匆来到內院大堂,让亲將赶紧出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黄判官也跟在谭弘身边,心里有些揣不安。 近日他在谭弘面前当红,谭弘得知他还在府里等待刘隱时,便让他进了內院閒聊。 “是要闹赏赐吗?本將也不曾短缺了他们啊!这帮杀才!” 谭弘仍然以为是魔下將士鼓譟闹餉,根本没想到会是刘隱杀来了。 州衙混战开始时,北门的吊桥终於放下。 早已心急不已的庞纶立即率部一拥而进放下吊桥的方德昌等人也立即衝上二层,想要帮助刘台、苏成他们。 结果出现在方德昌眼前的只是浑身浴血的刘台,和把刘台护在中间的亲卫。 以及地上死状各异的户首。 方德昌不由吞了口睡沫。 刘台撩起衣摆擦了擦脸上的血跡,扔掉手中卷刃的陌刀,又从地上捡起一把。 “走,分头去东西二门看看情况!”刘台说完,穿过发呆的方德昌等人,下了楼。 方德昌等人赶紧跟上。 刘台走出城门楼时,撞见了匆匆奔上来的庞纶。 庞纶见刘台浑身是血,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关心道:“二郎君没事吧?” “没事。”刘台摇摇头道:“庞將军你留下二百人守卫城门,其余往城中心去。” “我料州衙应已交战了。” “我这就去。”庞纶也不拖泥带水,拱手后下了城楼,简单分派后,率部衝进城中。 “老方你和许澜率一半往西门,我率一半往东门。”刘台下令道。 “拿下城门后,往城中心匯合。” “领命!” 须臾,城墙上响起马蹄声,迅速往两边远去。 州衙,隨著封州军力量的不断加入,第二进院落的战斗逐渐呈现一边倒態势。 原本苏章筛选出来的二百人就比谭弘的亲卫要精锐,水军前营涌入后,更是人数大大占优。 谭弘的亲卫也算可以了,顶住了前面几波的攻击,死伤已经超过了一成。 院落里,大雨冲刷下,真正是血水横流內院大堂,谭弘亲將跟跎跑入,口中大喊:“都候,大事不好!” 谭弘上前扶住浑身湿透的亲將,沉声道:“休要慌乱,到底发生了何事?!” 亲將站直身子,快速道:“前院非是我们兄弟闹事,而是另有一股人在攻打州衙!” “可有看清是何人?”谭弘追问道。 谭弘想不通,好端端的,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敌人? “来人未打旗號,雨又大,看不真切。末將只看到来人皆身穿红袍。” “红袍?!”谭弘和黄判官同时失声叫道。 第93章 斩杀(求支持) 第93章 斩杀(求支持) 端州州衙內院大堂,谭弘和黄判官听到来人身穿红袍,皆是一惊。 这个时间节点,穿红袍的,除了来迎亲的,还会是谁? 谭弘转过头对黄判官怒目相向,恨声道:“都是你献的好计策!” 那亲將也是怒喝道:“都候,请让末將先斩了此獠!” 黄判官此时双股战战,心乱如麻,但眼看杀身之祸就在眼前,元自强撑著辩白道: “都候,如今都只是猜测,没见到人之前,焉知不会猜错?” 谭弘用吃人的眼神定定看著他,冷笑道: “那就暂且寄下你的狗头,用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能不能留住狗命吧!” 一旁的亲將也是狩笑著看著黄判官,仿若欲择人而噬。 黄判官还能怎么办,只好在心里把诸位天尊、道君、大帝和祖宗十八代,甚至九天神佛都求了个遍。 只可惜,他的祈求註定要没有结果的。 前院右跨院,门信还在敬业的引导刘隱等人去找黄判官。 只是还没找到,就听到了內院传来的打斗怒喝声。 刘隱知道肯定是其他人被发觉了,当下也没心情陪著门信继续下去了。 “別伤他性命。”刘隱丟下一句话,转身朝內院走去。 门信愣在当场,不知刘隱为何离去,说的“別伤他性命”又是何意。 但门信也没有巴巴上前去拉回刘隱,看著一行人出了右院门,消失在雨里。 门信不知道自己已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也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骑兵队赶到东西二门时,战斗已经结束,高志行的第三营顺利占据了城门。 刘台在东门城楼处见到了高志行,问道:“高將军,东门可还顺利?” 高志行点头道:“还算顺利,这大雨给我们掩护得很好!” 刘台又问:“方才高將军可有听到示警的锣声?” 高志行摇头表示並未听见,反问道:“二郎君在北门遇见麻烦了?” “一点点小麻烦,有人敲响了城楼二楼里示警的锣。”刘台如实说道。 “那估计是被这雨阻隔了,没传出多远。”高志行分析道。 刘台点点头,与高志行告別道:“东门就交给高將军了,我去州衙看看!” 说罢,翻身上马,下了城楼,朝城中心跑去。 州衙內院大堂,谭弘看了败退而入的亲卫,神情阴狠又颓败。 进入內院的亲卫几乎人人带伤,顶到这个时候才溃退,已经是够对得起谭弘了。 若不是封州兵堵住了往外逃的路,只怕早已夺路而逃,不会再退往这內院来了。 亲卫退入后,来袭的敌人却没有跟著现身。 倒不是苏章故弄玄虚,而是他听到右边有人叫著“使君来了”,便前去迎接刘隱了。 几人匯合后,朝著院门而来, 谭弘怒喝道:“何方宵小,为何还不现身?” 能当上军头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人。如此绝境,谭弘却依然胆色过人。 这是,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著红袍的青年人影,紧接著,大队人马涌出,团团围住了內院大堂。 刘隱在护卫下,朗声道:“封州刺史刘隱奉薛王、清海军李大帅之令,剿灭乱贼谭弘!” “无关人等速速放下武器,降者不杀!若是冥顽不灵,格杀勿论!” 內院里,刘隱的声音在雨中迴荡。 黄判官听到刘隱自报家门,早已如一滩烂泥般委顿在地,绝望不已。 听到降者不杀,又激起他求生的欲望,一边手脚並用往外跑,一边高声道:“我愿降!我愿降!” “使君別杀我,我有功啊,我有功啊!” 黄判官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挣扎求存以致昏了头,浑然忘了自已是和谭弘在一个大堂里。 谭弘怒极反笑,迅疾抢过亲將手中的刀,含怒劈出! 一道刀光闪过,黄判官身首异处,脖颈处喷出一道血泉。 黄判官的头颅咕嚕嚕在地上转了几圈,最终面部朝上停下,脸色依然带著惊恐惶然的表情。 谭弘犹不解恨,继续劈刀,直到黄判官尸身血肉模糊,方才作罢。 谭弘喘著粗气,一手拄著横刀,一手抹了抹脸上溅到的血水,恨恨开口。 “刘隱小儿!本將好心招你做婿,想和你共享富贵,你却包藏祸心,如此歹毒!” “本將恨不得生啖汝肉也!” “今日是你占了上风,但就算本將丧命於此,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哈!” 谭弘自知自己凶多吉少,已是状若癲狂。 刘隱冷冷答道:“都候此言差矣,刘隱所为非为自己,而是秉承朝廷旨意行事,都候起兵作乱时,就没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遭吗?” “刘隱奉劝都候免做困兽之斗,还能留有全尸。都候九泉之下,勿要怪某也!” 嗯,大义必须立住了。 “想要本將乖乖束手?你想得美!本將偏不如你愿!” 谭弘大喊道:“儿郎们,隨本將杀啊!” 说完就要衝出大堂,杀奔刘隱。 好些个铁桿亲卫,也是神情狞地扬起手中刀,准备跟著衝锋。 刘隱举起右手,身后眾人缓缓抬起弩箭, 对面想要拼命,但己方占据优势,又何必与之相拼,弩箭射之! 刘隱就要挥下右手时,异变陡生! 谭弘亲將抢过一名亲卫手中的刀,一刀將谭弘捅了个对穿! 谭弘口吐鲜血,艰难回过头看著亲將,一脸难以置信。 “请都候上路!”亲將咬牙切齿,抽出刀刃,又连续捅了几刀,谭弘一脸不甘地倒下。 “狗贼!”那些铁桿亲卫转过身,大骂著衝著亲將杀来。 “杀了他们!”亲將看著亲卫命令道。 变故来得太突然,亲卫们都无所適从,不知道该帮谁。 铁桿亲卫凶猛地衝上,与亲將战作一团。 亲將寡不敌眾,连受数创,忍痛號叫道:“你等不想活命吗?速速与我一起杀了他们!” 与亲將交好的亲卫们顿时回过神来,手执兵器上前加入了战团。 人多势眾下,铁桿亲卫很快被屠戮殆尽, 亲將喘著粗气,也不处理伤口,扔掉手中刀,走入雨中,双膝跪地,高呼道:“我等愿降!” “愿降!愿降!”其他亲卫也有样学样,纷纷丟掉兵器,走到院子里跪地高呼。 原本这些人就是从前院溃退到此处的,斗志早已不足。 刚才仅剩的铁桿亲卫也已被杀,此刻见有亲將带头,眾人哪还有抵抗之心,纷纷求饶。 刘隱示意封州军上前围住他们,自己则走到亲將面前。 那亲將抬起头想要討好,却只见劲风袭来,转眼间已是人肉落地! “以下犯上之辈,留你不得!”刘隱面无表情地道。 其余亲卫吃了一惊,以为难逃一死,隱隱有暴动跡象。 “你等不必担心!本使只是见不得他刺杀上官而已。”刘隱大声安抚道。 “只要你等真心投降,自然性命无忧!” 眾亲卫这才定下心来。 刘隱穿过眾人,来到了大堂里。 第94章 袭营 第94章 袭营 大堂里,刘隱看著身首异处的黄判官和浑身血肉模糊的谭弘,心里忍不住有些嘘。 方才这二人还在与自己说话呢! 这就是乱世!人命如草芥! 这就是爭斗!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刘隱不禁有些心潮起伏。 “大兄!”不知何时,刘台已经来到了刘隱身后。 “二弟来了。”刘隱转过身,上下打量著刘台道。 刘台身上的血跡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因而不再那么嚇人。 见刘台没事,刘隱没再多言,收拾心情,走到大堂边,还有好多事情等待他决断。 刘隱先是指著俘虏,下令道:“把他们看管起来,讯问其他將官居所后,立即派人前往监视。 又交代道:“眾军切记,不得衝击谭弘家卷,不得伤及无辜!违者,斩!” “遵令!” 暴雨终於渐渐地小了。 刘隱又转过头,对著跟到大堂边上的刘台道:“二弟,营房位置可有探查明白?” “已探查清楚。”刘台答道:“方才高志行的第三营在去往西门的过程中,发现了军营。” “可有惊动他们?”刘隱连忙追问。 “不曾。”刘台摇摇头。 “好!”刘隱握拳道:“苏都候,留下三百人好生把守州衙,不得让人走漏了消息。” “四门各留一百人守卫,其余人等隨我前往军营!” “派人告知城外的吴榕,让他率留守军士速速入城,营房匯合。” “遵令!” 苏章立即安排起来。 对刘隱的部署,刘台没有异议。营房还有眾多武夫,必须迅速处置,否则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眾人快速行动,一灶香后,都已到达营房门口。 端州城的营房位於城中西南角,原本只能容纳千余人。 谭弘入驻后,將营房周边居民迁走,大力扩建营房,勉强將魔下將士塞了进去。 营房设有东、北二门,此时,刘隱刘台庞纶等人在北,苏章高志行吴榕等人在东。 营门口和哨塔上原本的守卫不翼而飞,多半也是去躲雨去了。门口照明用的火盆也被大雨浇灭巡逻的巡兵也跟著消失不见。 谭弘部进驻端州不到一月,军纪就败坏至如此,实在可嘆。 刘隱一挥手,“砰”的一声响,梁克贞带著人破门而入,后续眾人迅速涌入。 骑兵队则在外面等待时机。 其实梁克贞他们本可以翻墙毫无声息地进入军营,但刘台言道,军营內人多,必须要製造出混乱才行。 有了混乱,才更有利於他们行事。 东门苏章处也是依法炮製。 此时雨势更小些了,封州军破门和进门踏水的声响,惊动了在里头营房躲雨的守卫。 守卫出来一看,黑压压的人影正衝进营区,看数量在千人左右,顿时大惊,大呼道:“敌袭! 不待他第二声呼出口,刘台一箭將他倒。 守卫身后的营房里顿时喧譁起来。 “快去看看!”一个声音响起。 接著衝出来好几个全副武装的军士,看来是巡兵和卫兵都猫在一起了! 先出来的军士见状也是大惊,更加大声喊起来。 迎接他们的当然也是呼啸而来的箭矢,纷纷倒下。 后面的巡兵见状不敢出来了,拼命吹响隨身携带的哨子。 “哗——哗— 尖锐的哨声响起,营区深处开始泛起骚动。询问声、喝叫声接连响起。 视线所及之处,不断有人钻出营房。 製造混乱的目標,初步达到。下一步就是放大混乱。 封州军开始散开阵型,用手中的箭、弩、枪、刀等武器攻击视线中的敌人,製造杀伤。 刘台领著苏成等一火人,站在阵型的最前面,不停朝前压迫而去。 在封州军的突然袭击下,外围营区混乱加剧。 刘台有些奇怪,就算遭遇突袭,按道理牙军也应该组织反击才是。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如此不堪,就知道抱头鼠窜呢? 战后刘台才知道,营区的外围都是广州新募的市井之徒,迄今为止,也没有几次像样的操练。 指望他们反击,怎么可能呢? 很快,两个方向的封州军在营区东北角匯合了。 东北营区里,被围的新兵衣衫不整、头髮凌乱地挤在一起,狼狐不堪。 坠在队尾的刘隱见状,命令军士们放开一条道,把这些溃兵往营区中间赶! 溃兵不明就里,见前面没有阻拦,后面又还有封州兵驱赶,顿时狼奔豕突般往营区中央奔去。 身后的封州兵则不紧不慢地跟著,阵型变成偃月阵,逐渐朝营区中间推进。 中间位置原属於谭弘右军魔下的军士,原本正在组织有效的反击。 结果被溃兵们迎面衝击给扰乱了阵脚。 有將官军校们高声呼喝弹压,妄图指挥溃兵从两边退去,却毫无作用。 溃兵们此刻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 將官军校们心头火起,拿起刀连续砍翻几个溃兵,並指挥手下远射近砍斩杀溃兵。 一时间,溃兵们后面有封州兵驱赶,前面有牙军阻拦,乱成一团。 后面的溃兵不知道前面有人拦截,还在一个劲地往前冲,互相踩踏,死伤无数。 溃兵们虽然抵抗的意志薄弱,逃生的意念却很坚挺, 当发现前路被挡后,一排排奋不顾身地往前衝击。 牙军们本就措手不及,一时间被冲乱了阵脚。 在阵后看得分明的刘台、苏章等人,见机不可失,迅速射出一波箭雨。 前排则是施加更多的压力。 就在这时,骑兵队进场了。 营区內营房林立,骑兵没法驱驰加速,於是就在阵型后面来回跑马。 骑士则在马上居高临下射杀敌人。 前排的牙军们也终於顶不住了,纷纷朝后跑去。 原本的人数优势,却因为地形局限和溃兵衝击,反而成了劣势。 一时间人挤人,湟论反击,站都不容易站稳。 这是,营区最里头也突然起了骚乱。 只听得“为冯都將报仇!”的喊声隱约传来,隨即是更加嘈杂的打斗、喊杀声。 这是內订了?刘台有些不解,转身出了阵型,登上了马匹,想居高看个究竟。 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奔逃的人流似乎撞上了水中的礁石一般,激起阵阵水。 只不过这水是血色的! “为冯都將报仇!”的喊声愈发响亮。 这时刘台已经听清了喊声,他也是没想到,冯銓人都死了,还能起到作用。 眼看被逼入营区的人逐渐倒下,刘台下马来到刘隱身边。 “大兄,要不要试著劝降他们?”刘台问道。 里面毕竟有一多半的牙军,虽然近来军纪不行了,但原本的底子还在,战力是没问题的。 要是能吸收进来,倒是对封州军极好的补充。不然纯靠自己练,怕是不知道耗时多久。 刘隱也知道刘台的考虑,他自己原本也有此打算,遂道:“再让他们廝杀一会。” 等他们杀累了再来劝降不迟,反正他们也跑不了! 第95章 收拾(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 第95章 收拾(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 端州城军营里,踩踏和廝杀在夜色中进行著。 如此密集的人群,只怕踩踏而死的要远多於被杀的。 封州兵在后围继续缓缓跟进,时不时射出一波箭雨,保持压迫。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刘台不由想起肥水之战中坚的前秦军,同样是恐慌和溃兵的受害者。 此时雨终於停下,笼罩天空的乌云也渐渐散去。 月光洒下地面,照见的却是如修罗场般的营区。 潮湿的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血腥气。 “大兄?”刘台又问了一遍刘隱。 刘隱这时点点头,示意可以了。 刘台便赶紧传令让封州兵停止进逼。 溃兵们等了一阵才发觉身后没有人在追赶,一时间总算停了下来,没再往前挤。 后方的喊声也逐渐低下去,毕竟左军人数不多,想为冯銓报仇的更是少数。 营区里,渐渐安静下来,倖存者都在月光下看著封州兵。 刘隱见状,翻身上马,朗声道:“我乃封州刺史刘隱,奉命剿杀乱贼谭弘。 “今谭贼业已伏诛,本官不欲牵连你等,速速丟下兵器投降,可免一死!” “速速丟下兵器投降,可免一死!”封州兵一齐重复了一遍,声震营区。 到这会了,谭弘的军卒们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更没想到自家都候已经先他们身死。 这些倖存者哪还有什么斗志,纷纷丟下兵器,就地坐倒,大口喘气。 也不管地上是雨水还是血水,对身边的尸体或受伤的同伴更是如同未见。 这些人,实在是逃得脱力了。 刘台见状,心里直打鼓,这些人还能用吗? 夫战,勇气也! 要是这些人真被嚇破了胆,就算还有廝杀技艺在身,也难堪大用,难以成为精锐了! 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先收拾残局吧! “都听好了!原本是左军的,靠南城墙站在一块!”刘台高声指挥道。 “右军的靠西城墙站在一块!新募的,一块站在中央!快点!” “十息內没有站好的,视作不愿降服,就地格杀!” 有了最后一句恐嚇,这些人纷纷行动起来。 刚逃得一命,自然倍加珍惜。 很快,这些人站成了大中小三坨。 刘台粗粗看过去,发现新募的人反而比左军还要少了!数不足千! 尼玛!这是刚才都被踩踏死了? 要不说,炮灰终究是炮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久清点完毕,原谭弘的嫡系右军还有一千八百余人,左军还有约千人,新募的则只有八百余人。 死伤大半!整个新募军彻底被打爆了。 刘台心里直摇头,这新募的他是不会要了,扔去做辅兵都还要考虑考虑。 刘台再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切记兵在精不在多!贪多嚼不烂,反而容易成累赘! 简单和俘虏训话后,便开始让俘虏中的新募兵打扫战场。地上的尸首就够他们拾一阵了。 挖坑掩埋是做不来了,死人太多,只能拉到城外堆一起焚烧了事。 营区也要好好清洗,撒上石灰消杀。 封州军又是坐船又是淋雨作战,此时也已疲劳,使唤这些俘虏正好。 只是现在还不是彻底休整的时候,城里还有些地方,如粮仓府库武库等要地需要赶紧去接收。 还有一些將官的府邸需要去解除武装。总之,还不得閒。 苏章和刘台等人商议后,决定留高志行在现场指挥,安排其他俘虏烧水。 封州军淋雨淋了这么久,得赶紧冲个热水澡。 苏章、刘台、庞纶、吴榕等人则去处置那些將官府邸。 刘隱则在陈的护卫下,返回州衙。 此时,已是戌时初。 州衙的一眾僕人婢女还在,虽然被限制自由,但封州兵在刘隱严令下,没有侵害他们。 陈档赶紧吩咐这些人干活,烧水的烧水,烧饭的烧饭。 没多久,刘隱换洗、进食完毕。 陈过来询问,如何处置谭弘家眷。 刘隱沉吟一会,问道:“都有哪些家眷?” 陈答道:“还有谭弘从广州带过来的两名侍妾,以及要许配给镇將的义女。” “义女?” “不错,据俘虏所说,此女本是端州蔡家孩子,刚被谭弘收为义女。” “那谭弘自己没孩子吗?” “据说,谭弘自带了长子隨军,有俘虏目睹前院打斗时已经被杀。” “次子尚年幼,与谭弘元配留在了广州。” “家眷现在何处?” “就在后院。” “带路。”刘隱决定还是去看看,特別是那个原定要许配给自己的女子。 后院,暴雨来袭的痕跡依然还在,想来是那些僕婢们没心思收拾这些断枝败叶。 谭弘的家眷则依然还住在自己房中。 刘隱先去看了那两个侍妾,许是发生了变故,心中慌乱,二人聚在了一间房里。 刘隱见二女皆是年轻貌美,姿色不俗,不由暗道难怪谭弘要带在身边。 继而又想起,自己在桂州的那一夜,思绪有些飘远。 二人看见刘隱前来,都是先神色闪过慌乱,继而又强自稳定心神过来见礼。 她二人已经知道谭弘伏诛,这府中上下人、財、物都归属眼前的青年了。 她们是侍妾出身,自然知道自己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 但见刘隱风度翩、器宇不凡,又暗自庆幸,总比那些粗鲁的廝杀汉强多了。 二女此刻心底倒是很希望刘隱能够夜宿房中,这样一来,她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了。 可惜刘隱未如她们所愿。 刘隱还过神来,只是在门口好言安抚了她们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刘隱接著又来到了蔡玲玉的房中。 蔡玲玉本在房中暗自垂泪,慨嘆自己的命运如此悲戚。 先被家中拿出来牺牲,再被许配给未曾谋面的人,继而又是义父惨死。 短短几日,却遭遇如此之多,让她心力交。 听闻房门被推开的声音,蔡玲玉仿若吃了一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上身微微往后躲,抬起头来看去。 而刘隱此时也恰好望向坐在桌旁的蔡玲玉,二人四目相对。 “这就是我原本要嫁的郎君吗?”蔡玲玉看著刘隱,不由有些恍然。 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儒雅的一个人!自己嫁与他,倒也不辱没了自己。 接著她又伤感地想到,自己此刻不过是他的战利品罢了! 而刘隱也是和她一般,心中有些感慨,这原本就是我要迎亲的娘子吗? 蔡玲玉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女子初长成的青涩,加上她现在我见犹怜的哀怨。 组合在一起,让刘隱颇为心动, 更別说二人之间本还有的婚约羈绊, 刘隱忍不住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身后的门自也被关了起来。 “他要做什么?” 蔡玲玉心中小鹿乱撞。 第96章 议取(求推荐票求月票) 第96章 议取(求推荐票求月票) 取消保存,可能是乱码,不包含预採集的预览文字:[“娘不必惊慌。”臥房,刘隱开安抚道:“刚才不曾有衝撞娘吧?”] “娘子不必惊慌。”臥房,刘隱开安抚道:“刚才不曾有衝撞娘吧?” “不曾。”蔡玲玉见刘隱如此,心下定了定,但却不知何故,心里又有些许失落。 蔡玲玉霞飞双颊,在心中暗暗骂自己一声。 刘隱却不曾识破蔡玲玉的小心思,看著她忽然泛红的脸庞,心中一热,开口道: “娘子与我本有婚约,不知现下可还愿意嫁与我?” 蔡玲玉闻言,心中的失落顿时飞走,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接著双手轻轻放在桌沿,看著刘隱轻启朱唇道:“郎君莫非在取笑妾身?” 刘隱摇摇头道:“娘子屈杀我也!我此话出自真心,天日可鑑!” 蔡玲玉心中触动,忍不住又要垂泪,忙抬起右手擦了擦。 蔡玲玉不想命运又来了如此大的转变,双眼动情地看著刘隱道:“蒙郎君不弃,妾愿服侍郎君终老!” 说罢站起身,对著刘隱盈盈拜倒。 刘隱上前,双手抓著蔡玲玉柔荑,將她扶起。又双手发力將她拥入怀中。 蔡玲玉也不抗拒,小猫一般伏在刘隱怀里。 这几日她几经波折,如今好容易有了依靠,她自是想好好抓住。 郎有情妾有意,一时之间,房中气氛有些旋二人越贴跃紧,刘隱终於抱起蔡玲玉,提前行使他的主权。 臥房顿时有娇喘细细传出。(此处省略五百字) 一番云雨过后,刘隱在床榻上拥著蔡玲玉问道:“玉娘,今日起你便姓回蔡。” 面色潮红、杏眼带春的蔡玲玉低低答道:“郎君都已经知道了吗?妾非故意隱瞒。” “我都已知道,改日我携玉娘一道登门去拜访你的父母。”刘隱道。 “妾多谢郎君!”蔡玲玉谢道:“妾家世代制砚,兴许可以助郎君一臂之力。” “那就多谢玉娘了。”刘隱道:“久闻端砚之名,日后倒是可以多多观摩制砚之术了。,,刘隱二人在你儂我儂之时,苏章刘台等人还在外面奔波。 所以知道为什么都想要当领导了吧?没人愿意做牛马! 残存的两个副將本就院中没几个守卫,加上封州军人多势眾,又告知谭弘玩败亡的消息,都没有负隅顽抗。 解除武装进行的很顺利。 府库等钱粮武器重地,也都顺利接手。 到此时,端州城算是彻底落入封州军手中了。 军营里饭食热水也准备好了,苏章刘台等人又安排好夜里巡哨等事宜后,方去洗漱休息。 这一战,虽有意外,但结果却是很好。 一夜无事。 第二日,有要出城的发现城门紧闭,再看了城门口张贴的告示,这才发现端州一夜之间变天了。 眾人议论纷纷,都在想这新来的又能待多久。 倒是对刘隱手下兵將的观感要比谭弘玩的好些,还没有发生抢夺等事件。 一应商铺也是正常营业,老百姓嘛,只要你破坏他们的生活,他们才不管刺史是谁。 倒是几个大家族,开始紧张起来。 之前的谭弘玘来了,就让他们出了不少血,这才没多久,就又换了个新的,不知道会不会再来吸血?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特別是蔡家,害怕因为和谭弘玘的瓜葛而被牵连,忧心忡忡。 有心想著赶紧去州衙解释一下,又害怕一去不回。 若是他们知道刘隱已经將蔡玲玉收入房中了,就知道什么叫虚惊一场了。 在外部纷纷扰扰之时,刘隱在州衙召集诸將议事,主题是俘虏处置以及下一步怎么办。 “诸位昨夜辛苦了,眾將士也是,回去告诉將士们,每人赏钱三緡。”刘隱说道。 冒这么大雨取城,必须要赏赐一下。这钱嘛,当然是出自端州府库了。 谭弘玘来了一个多月,没少搜刮,只是如今都便宜了刘隱了。 “镇將仁义!將士们领了赏赐,定然更加用命!”苏章表態道。 “营房里的诸多俘虏,你们以为当如何处理?”刘隱问道。 三千六百多人,比封州现有军力还要多,一下子还真没法全部吸收,不然封州军骨架都要散了。 但要白白放著,又很浪费。 刘台发言道:“大兄,那八百余谭弘玘新募的军士,我以为不堪大用,还是別留在军中为好。” “末將附议。”苏章道:“昨夜若不是这些新募军士溃败,衝散了后军的阵势,军营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 其余几人也点了点头,昨日新募军士那熊样,他们都是印象深刻,谁也不会想要这样的兵。 刘隱也同意,便道:“既如此,那便饿他们几天后,送去军农场劳作。” “剩下的左军、右军详加甄別,先把各营的缺额补上,再细细挑选,暂吸收二千人。”刘隱定了个数。 昨夜战斗,封州兵也有些伤亡,好在苏章选出来的二百人只有个別阵亡。 接下来打战,估计俘虏会越来越多,刘台暗暗想到,是否效仿后世建立政工队,专做俘虏工作? 吸收二千人,其实也很多了。打散到各营,新旧比都要到一比一了。 於是开口建议道:“大兄,二千人会否太多了些?不若暂吸纳一千人,余者先充作辅兵。” 刘隱想了想,感觉刘台的提议较为稳妥,便道:“嗯,元达此议可行,那就这么办。,刘隱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接著道:“如今这端州已取,诸位说说下一步该当如何?” 刘隱自己心里有个想法,但他想先听听眾人怎么说。 苏章想了想,开口道:“镇將,末將以为当稳固城防,防备卢琚从广州来攻。” 苏章这是老成持重之策,没毛病。 高志行、庞纶、吴榕也都点了点头,认可苏章的提议。 刘台在一边看著,本来想看看他们中会否有人提出进取广州的提议。 如今看来,趁机取广州搞不好本就是刘隱自己的想法! 那自己得助攻一把! 於是刘台站起来道:“大兄,趁著广州还不知端州已陷落,不如出其不意直取广州!” 刘台话出,眾人皆惊! 苏章等人是惊讶刘台提了这么大胆的计划,刘隱则是惊讶他们兄弟竞然不谋而合! 苏章当即问道:“元达,这是否太过冒险了?” 谭弘玩都有七八千人马,卢琚在广州想必只会更多。而且广州乃是首府,城防必然比端州要严很多。 如此大城,哪是说取就取的呢? 刘隱平復心中波澜,將诸將反应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道:“元达,你且將你的想法详细说说。” 第97章 奋威(求支持!) 第97章 奋威(求支持!) 端州州衙议事厅里,刘台见刘隱如此表现,哪还不知道自己猜对了! 自家兄长果然是梟雄本色啊! 刘台整理了下思路,说道:“大兄既然已经打出奉薛王之命平乱的名號,那自然还需要拿下广州。” “而此番我们占据端州的消息足够隱秘,卢琚肯定还蒙在鼓里。” “我们可偽装成谭弘之兵,偷袭广州!” “卢琚以乱兵据有广州,且时日尚短,必不得人心。” “只需斩杀卢琚,击破卢琚原有之右军,得广州无忧矣!” “说得好!”刘隱站起来大声道:“二弟分析合情合理,说出了为兄心中所想!” “將士们打下端州,士气正盛,当奋起余勇,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广州!” 刘隱背负双手,走到厅前,接著旋风般转过身来,对著眾人道: “我意已决!眾將听令!” 苏章等人呼得站起。 “兵贵神速,大军今日完成整编,明日休整一日,十四日发兵,一举拿下广州!” “是!”眾將轰然领命。 既然镇將下了决心,那我们就干他娘的! “苏都候,你派快马告知刘崢,命一营及本將亲卫接令后即刻出发,前来接防端州。” “整编完后,多出的两营,第五营由陈档任副將。亲兵副將由廖栋才接任。” “陈档领命!” 陈档喜滋滋地出列,大声答道。自领一营后,就有更多出战机会了! 新任亲兵副將廖栋才原是亲兵队正,擅使一把长斧,有几分程咬金的风采。 此次端州之战,被苏章选入二百人中,作战勇猛,斩获颇多。 “剩下的一营人马与水军、骑兵混编,组成奋威军,由刘台任指挥使。” “刘台领命!” 虽然知道自己早晚要单领一军,但刘台还是没想到刘隱会这么突然。 “广州之战,由苏章总领,刘台辅之,本將坐镇端州。” “遵命!”苏章、刘台二人答道。 刘隱走回座位坐下,接著吩咐道: “二弟,你派人快马传信与谢清林,著他暗中接触暨宏景,告知暨宏景封州奉命討贼。” “如能劝说他支持我们,一同反击卢琚,则为最佳。” “如若不然,至少也须劝说他保持中立。” “是!”刘台原本便有暗中分化广州势力的想法,没想到自家兄长也想到了。 刘台接著问道:“那陈阳是否需接触?” 卢琚作乱时,只是將陈阳围困府中,並未加害。 刘隱摇摇头道:“暂不接触。左军既已被吞併,陈阳也无多大作用了。” 刘台点头表示明白。 这年头,武夫们基本都这样,有奶便是娘,並不会多记掛军头的好。 像冯銓这样被杀了,还有人想替他报仇的,著实不多。 而且本身想替冯銓报仇的军士也是少数。 “刘伯深那边。”刘隱沉吟著道:“如果有机会,让谢清林登门一趟。” “將我等拿下端州、斩杀谭弘一事告知他,请他暗中联络州中同僚,配合我们拿下广州。” “明白!”刘台应下。 “诸位速速回去准备吧!” 眾將告退。 “二弟留下。”刘台正也要走,刘隱出言唤住了他。 “阿兄还有何吩咐?”刘台问道“今日本我与谭弘之女玉娘成婚之日,我昨日將她收入房中,方知她乃谭弘所收义女。” 刘隱说道:“玉娘本姓蔡,家中世代製作端砚。今日忙完后,你携礼代我先去走一趟蔡家。” “恭喜阿兄!”刘台先道贺一声,接著道:“阿兄放心,弟必然將礼节带到。” 刘隱点点头挥手道:“去忙吧。” 离了州衙,刘台赶紧来到军营,他怕自己再晚点,好的俘虏都要让人挑走了! 不过广州牙军的质量还真不赖,刘台算是挑得很认真了,结果还是大大超出数量。 没法子,那就优中选优吧! 最终选了二百八十余人,又从第三营、第四营了要来了二百多人,组成了一个步军营。 刘台亲自带步军营,水军前营则交给了梁克贞,梁克贞的位置则由李永金补上。 刘台本还想从前营里挑几个人过来当队正,终究还是觉得水军更金贵,没有调整。 编完后,还是老样子,刘台和眾人约法三章:忠诚、服从、守纪。 又再次展示自己的神射,压服眾人。 整顿完毕,刘台找来梁克贞单独聊聊。 “克贞,让你接掌前营,可有压力?”营房里,刘台问道。 “稟军使,压力不小。” “那你可有信心?” “有!” “很好!”刘台就是欣赏梁克贞这种谨慎但又不拘束的性格。 “兵圣有言,將者,智、信、仁、勇、严也。” 刘台接著说道:“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眾,勇能果断,严能立威。” “此五者,为將之本也。五者兼备,各適其用,方可为將帅。” “勇,你不缺,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这很好。 “严,我信你能做到。信与仁,则需时日方能让魔下將士真正感知。” “智,此最难者!” “贺州之战前,我观你与队中將士谈论战事,以眾人之智补个人之不足,实为善举。” “今后亦当如此。” “但凡事过犹不及。” “你需谨记,专任智则贼,遍施仁则懦,固守信则愚,恃勇力则暴,令过严则残。” 梁克贞乃是刘台著力培养的將领,是要当亲信的,故而给他开开小灶。 梁克贞认真听完,神色激动,跪地拜道:“末將谨记军使教诲,定不辜负军使厚望!” 刘台上前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干,我相信你。” 遣走梁克贞,刘台准备离营去办刘隱交代自己的事时,吴榕找了上来。 “吴將军找我有事?”刘台问道。 二人之前同为水军副將,有些来往,但並不多。 今日突然找上来,刘台有些不清楚吴榕的想法。 “並无他事。吴榕特来恭贺军使也!”吴榕说道“吴將军,你我同在奋威军中,即为手足也。將军有话但说无妨。”刘台认真道。 他还是想知道吴榕心中的想法。 吴榕想了想,拱手道:“封州之时,末將初观军使之新式操练法,即大为震撼。” “现如今,全军推广后,我后营亦是获益良多。” “今后若有战事,还请军使多多分派任务,末將定率后营將士奋勇达成,不坠奋威军之名!” 说到这,刘台就知道吴榕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来表忠心,纳投名状来了。 也难怪,自己现在当了军使,前营里也提拔了好几个副將,也不怪他这个后营副將著急了。 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军头,有哪个会不想进步呢? 第98章 奔走(求支持) 第98章 奔走(求支持) 营房里,刘台听出了吴榕的想法,因而对著吴榕诚恳道:“將军放心,刘台必会公平对待各营,以后有的是將军立功之处。” 吴榕也不扭捏,拱手谢道:“末將先行谢过军使。有军使这话,末將就放心了。” “军使请便,末將告退!” 刘台看著离去的吴榕,若有所思。 將將之术,自己以后还要多多学习啊。 离了营区,刘台带著苏成先去府库里挑了些礼物,隨即来到了蔡府。 蔡家家主蔡云松听说门口来了將官,吃了一惊,难不成就要来算帐了? 蔡云松心下懦不安,但也不敢怠慢,赶忙来到府门口迎接,看到刘台如此年轻,蔡云松先是一呆,继而称讚起来。 再看到刘台身后的亲兵手拿大包小包的礼品,悬著的心放下了一半。 既然是带著礼,那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蔡云松將刘台引进大堂,请刘台坐下后,站在了一边。 刘台见状,好说列说才把他劝坐下。 刘台感觉到蔡云松心里的不安后,怕自己再不说此行目的,恐怕要嚇坏他了,便开口道: “蔡家主不必担心。刘台此来,乃是有喜讯相告。” 蔡云松立马问道:“不知將军所说喜讯为何?” “我阿兄已將令爱蔡玲玉收为侧室,特命我前来相告,以安蔡家主之心。” “刘蔡两家既已结亲,日后当多多来往亲近才是。” 蔡云松听完,一脸不可置信,確认道:“將军所言当真?” “当真。” 蔡云松当即喜笑顏开地站起来道:“多谢將军!多谢使君!” “小女得蒙使君赏识,实乃蔡家之幸也!” 蔡云松此前有多担惊受怕,现下就有多幸福了。这种过山车一样的反转,实在让他难以平静。 “消息既已送到,刘台还有事,就先告退了。我阿兄言道择日还將再亲自登门拜访家主。” “岂敢有劳使君,自当是老夫前去拜访使君也。”蔡云松连称不敢,接著道: “將军既有公务,老夫不敢久留,我送你,请。” 说完热情地在前引路。 刘台本不欲如此,但见蔡云松兴致极高,便也就作罢。 回到州衙,和刘隱说过此事后,刘隱让蔡玲玉出来见了刘台一面,二人互相见礼。 刘台见蔡玲玉相貌气质俱佳,不由暗赞自家兄长眼光了得。 七月十三,虽说是大军休整日,但各营都没有放鬆,毕竟有新人入营,必要的磨合还是需要的,更別说副將们都知道打战在即,因而都绷得比较紧。 好在昨日赏赐发下后,武夫们士气保持得不错,没有什么怨言怪话。 刘台上午在步军营里呆过后,又去到了郁水边,查看起船只来。 之前封州军来时,乘坐的是民船。明日前往广州,打著谭弘的旗號,可不能再使民船了。 之前谭弘大军前来端州,带了不少战船和运兵船过来,明日倒是刚好用得上。 好在同属清海军,船只制式都是一样,倒免去了舵手们上手適应的时间。 刘台看到梁克贞和吴榕二人都在船上,觉得甚是满意。 梁克贞是新官上任,不想出错。吴榕则是昨日刚表了態,也不想弱了风头。 刘台也不打扰二人,悄悄回城,总结起此次端州之战的经验。 点滴匯流,方能成汪洋大海。 广州城,申时末。 昨日谢清林接到刘台派人快马传来的信后,就立即行动起来,但一直未寻得机会。 那暨宏景为了防止重演冯銓的悲剧,基本都宿营在船上,鲜少下船。 谢清林眼看今日又等了快一日,却依然没有所得,不由心下著急。 思来想去,谢清林决定先去找刘,或许刘能有办法见到暨宏景。 谢清林扮作送货的货郎,来到刘府门口,按照刘台所给的暗號,请门信前去通报。 不久,谢清林便见到了刘。 谢清林遂將封州已袭取端州、斩杀谭弘之事报与刘。 同时把刘隱兄弟请託刘之事一同转告刘。 刘听到刘隱兄弟竟然悄没声地就拿下了端州,不由大感振奋。 听到他们还要乘胜取广州,更是大感惊讶。 惊讶之余,却是对两兄弟越发佩服,就如同自己未料到一般,卢琚也完全不会想到,已经有一个大敌在暗中窥伺他了! 而且刘隱他们打著薛王的旗號平乱剿贼,更是一招好棋! 刘溶压下心中的激动,对谢清林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回去。” “告知你家使君,我会择机前去联繫暨军使等文武官员,助他一战功成!” 谢清林得了刘相助的承诺,大喜拜谢离开,火速让人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送信。 却说刘得知了消息,心潮起伏。 他虽然对刘隱兄弟寄予厚望,却也没想到他们能在广州生乱的急切间,就定下平乱的谋略。 自己还是小看了他们啊! 这广州城,该当由他们兄弟这般的英雄来主宰! 谢清林走后,刘见天色也不早了,便也不耽搁,略做准备,便带著贴身家僕出了门,直奔南门外水军营地而去。 卢琚、谭弘请刘出面后,对刘还算礼遇,故而刘睿现在比较自由。 况且当初卢、谭二人就是想让刘替他们联络眾官员,助他们稳定广州局面。 如今却是正好利用这个名义,替刘隱他们事先张罗一番。 来到水军营区外,家僕自去替刘上前通稟。 暨宏景素来尊重刘崇龟,见刘来访,也不託大,著人及时將刘请了进来。 暨宏景也不知刘这个点所来为何,之前他已来过一次,自己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如今再来,难道是卢琚那边想对我动手了? 暨宏景不动声色,缓缓开口问道:“伯深兄突然造访,敢问有何见教?” 刘笑著看了看周边,没有说话。 暨宏景会过意来,於是挥了挥手,让亲卫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他和刘二人。 “伯深兄,这会可能说了?”暨宏景抒著鬍子问道。 刘如此做派,暨宏景反而好奇了。 之前来替卢琚传话,可没有让我屏退左右啊。 “暨军使,伯深此来,特来告知喜讯也!” “哦?”暨宏景更加好奇了,问道:“敢问伯深兄,喜从何来?” “喜从西来!”刘振奋道。 “我刚刚得知,封州刺史刘隱,奉薛王李大帅之命起兵平乱!” “日前已陷端州、斩杀谭弘,不日即將兵临广州城下!” “为免广州兵祸连结,黎民百姓受苦,刘使君特让我前来劝军使,一同举兵共行大义。” “共平卢琚之乱,迎薛王入主广州!” 第99章 发兵(加更!求支持!) 第99章 发兵(加更!求支持!) 广州水军营地里,暨宏景听著刘所说,不由大为震撼! 谭弘七八千人西出端州,就这么兵败身死了?实在难以置信! 暨宏景虽然看不上卢琚、谭弘二人起兵作乱,但对二人的能力还是颇为认可的。 二人久在军中,战阵之事浸淫日久,颇有章法。 谭弘怎的就被年纪轻轻、初出茅?庐的刘隱打败了? 暨宏景艰难开口道:“伯深兄所言,玩笑乎?” 刘看著暨宏景大受震撼的样,心中畅快!自己怕是第一个领略刘隱兄弟厉害的人! 於是笑著摇摇头道:“兹事体大,再是顽愚,也不敢拿如此大事玩笑!” 得了刘確认,暨宏景才不得不接受谭弘败亡的事实。 暨宏景先是嘆了口气,接著道:“后生可畏啊!” 思索了一阵,继而慨然道:“伯深兄专程来告,暨某深感其德。” “先前卢、谭二人兴兵作乱,暨某便作壁上观,未与之同流合污。” “今既有大王之命,暨某自当奉命,与刘使君一道,平定卢贼之乱,还广州太平。” 刘睿没想到暨宏景这么容易就做了决定,欣喜道:“军使深明大义,广州之幸也!” “伯深兄言重,未知暨某当如何助刘使君呢?”暨宏景问道。 自己虽然有两千水军,但从未听闻用水军攻城之事啊。 “窃以为,军使有三处可助力也。”刘睿伸出三根手指道。 “一者,封州军必然浮船东来,军使勿拦阻示警也!” “二者,卢琚新建水军若有异动,军使可使人击之也!” “三者,封州军入广州后,军使可率先表態支持也!” 刘所说的新建水军,乃是卢琚兵变后,见暨宏景无法拉拢,遂新置一军,欲图与之抗衡。 暨宏景听了刘所言,沉吟不语。刘所说的一和三都不难。 他既就奉中立之名,刘隱来攻,他本就不会阻拦,至於刘隱入主后,主动支持,也不是问题。刘隱既有薛王之命,支持他就是支持薛王。 唯有第二条,出动水军,他还心有疑虑,有些为难。 一来,水军乃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本钱,轻易不想动用。 二来,若是刘隱败於卢琚之手,自己可就要受报復了。 刘也不逼迫,静静等待。 约莫半刻钟后,暨宏景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请伯深兄转告刘使君,暨某答应也!” 暨宏景方才想明白了,刘隱、卢琚相爭,无论谁取胜,都不会再放任自己坐拥水军了。 自己必须择一归顺。 想来想去,刘隱佔住了大义,又有占端州、斩弘先声夺人之效,暨宏景最终选择了刘隱。 “好!”刘激动道:“有军使相助,大事必成矣!伯深告退!” 刘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家中,七月十四一早,即遣心腹告知谢清林暨宏景一事。 谢清林不敢耽搁,又派人出城送信去也。 刘则奔走在信得过同僚之间,旁敲侧击探听口风,见多数人反对卢琚,心中更加安定。 端州这边,刘隱刘台则是昨晚就得到了刘將亲自去说服暨宏景的消息。 中午时分,日夜赶路的一营和刘隱亲卫到了端州。 谢清林派出的信使也將暨宏景支持刘隱的消息送到。 万事俱备矣! 苏章当即安排换防之事,刘台则安排起诸军登船一事。 好在已经提前做好一应准备,一切在忙而不乱中顺利完成。 未时左右,刘隱一声令下,船队起航,兵发广州! 刘隱看著逐渐远去的船队,心中既有豪情又有担心。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乃是人心! 贏了,则一片大好,自己將获得新的更大的空间。 输了,则一片惨澹,刘家两代人积赞的本钱,一把输掉一多半! 人心向背,胜败之势迥异,此之谓也! 七月十五日酉时中,昼夜航行的船队在故意压慢速度后,抵达广州水域。 暨宏景果然没有遣船只前来探查,儘管船队打的是谭弘的旗帜。 船队一分为二,一半靠向南门外靠上游的码头,一半则靠向靠下游的码头。 虽然时近傍晚,但广州码头依然繁华,许多船只都在抓紧卸货,好赶在关城门之前入城。 因而这十几艘船泊岸,並没有引起人注意,哪怕是战船。 担心什么,暨军使的水军每日巡检,有问题早就示警了。这是眾多商家的想法。 而此刻,他们心中的暨军使,正站在广州水军的帅舰上,看著那些打著谭弘旗號的船只。 嘴中喃喃自语道:“终於来了么?” 他前天做了决定后,就已告知魔下將土,近日谭都候有船队东来,让將士们勿要阻拦。 用的自然还是恪守中立的名义。 因而今日当船队出现在警戒水域时,他便早早得知了消息。 只是暨宏景现在还有些不明白。 就算自己没有在郁水上阻拦,让他们上了岸,他们又怎么进城呢? 就算是打著谭弘的旗號,城门的守卫也不可能把大军放进城中。 而寥寥一营人们进了广州城,又能济得了什么事呢? 在暨宏景的疑惑中,分成两半的人马都上了岸。 靠下游的是高志行、庞纶、吴榕三营人马,只见他们由苏章带著径直往城东而去。 方德昌和许澜带著骑兵队跟隨行动。 靠上游的则是刘台、陈挡、梁克贞的三营人们,登岸后直直朝南门而去。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城?暨宏景呆滯住了,是我傻了还是封州军疯了? 结果,封州军冒充的谭弘人马,真就这么进了城! 暨宏景终於反应过来,原来把南门守军也搞定了! “传令!前营和右营前出至新军营地,围困新军!” 暨宏景赶紧下令,他怕晚了,广州就易主了!到时候就怕人们嫌弃他投诚晚了! 封州军这么多人们进了城,卢琚命运基本上已经定了。 当日卢、谭二人刺杀冯銓,如今天道轮迴,到他们俩了。 暨宏景心情复杂地下了帅舰。 南城门,刘台刚出城门洞,与等候在一边的一名军官交谈了起来。 “是刘锦刘將军么?”刘台开口问道。 “正是末將,敢问是刘台刘军使么?”刘锦也问道。 “是我。”刘台答道。 “末將恭候多时了!请军使跟我来!”刘锦说完,当先而走。 原来卢琚把刘请出来后,刘顺势就把刘锦那五百人安插进了卢琚军中。 卢琚以为这是刘投效之举,不仅没有多想,反而更加器重刘。 刘锦也因此在卢琚军中颇得人缘,一番操作下来,刘锦替换到了今夜值守南门,助刘台入城! 夜色逐渐降临,刘台带著一半封州军,在刘锦引路下,来到了刘府。 第100章 杀卢(求支持!) 第100章 杀卢(求支持!) 刘府前,刘锦低声对下马的刘台道: “五郎正在府中前厅宴请卢贼,其亲卫皆在东偏厅饮酒。” “我先遣人进入前厅发出信號,待五郎退出前厅后,请军使速速率军入內!” 刘台点头,见刘锦进了前厅,挥手让诸军行动。 陈档一马当先,领著人马衝进了府门,直奔正厅而去。 梁克贞则带人冲向东偏厅。 刘台让奋威军步军营守在府外,自己跟著进入,只听得前厅隱隱传来劝酒吃喝的声音。 显然宴会正在热烈进行中。 刘台心中不由对刘大为感激。 不仅让自己的人们进了城,还干冒大险,请卢琚来府中赴宴,给自己瓮中捉鱉的机会。 刘真乃他们兄弟的贵人也! 此恩情,须仔细记在心中才是! 刘隱收拾心情,小跑著跟上了陈档人马的脚步。 城东,苏章带著人摸到了东校场边上的军营,隱伏在外。 他们的任务是盯紧军营,阻拦可能的传令使者,待卢据伏诛后,压服、劝降他们! 苏章看著广州城,心中默念,希望刘台他们顺利。 刘府前厅,刘看见腰上繫著红丝带的婢女端著菜餚入厅,瞳孔微缩。 这是时间已到、將要行动的信號! 刘心下震动,脸上却神色如常。 笑著端起酒杯敬了卢据一杯后,以如厕之名告罪一声,起身往厅外走去。 厅里则由其他文武继续陪著卢琚。这些都是与卢琚关係密切之人,乃是刘特意相邀而来。 刘睿刚闪出大厅,就听刘锦喊他:“五郎,这边。” 刘循声望去,刘锦正在朝他招手,忙快步走去。 院子里,已经有军士冲了进来,远远地看到了刘台。 刘还想和刘台打个招呼的,但刘锦拖著他迅疾离开了前厅,往西跨院而去。 刘睿的家人,已经提前安排在了那里,刘锦派兵保护著。 陈档在厅外停留了会,等待梁克贞的人衝进了东偏厅,这才冲了进去。 见有人闯入,当即有人醉喝问道:“你等何人?!擅闯宴会?!” 结果回答他的是一记巴掌,“啪!”酒都要醒了。 要不是陈档约束,估计就是刀刃而不是巴掌了。 其他人都被这清楚的巴掌声惊住了,这才发现厅里已经被包围了。 醉意瞬间就变成尿意了! 坐在主位的卢琚毕竟是见过了风浪,见状慢慢放下酒杯,问道:“你等是何人魔下?意欲何为?” 卢琚以为又是谁的兵想闹餉,没有往別处想去。 闹餉这事虽然麻烦,但不棘手,所以卢琚心里不慌。 给钱给物就是了。赏赐够了,这些人自然就退走了。自己依然是这广州城里的主宰者。 事后有的是方法收拾他们。 “奉薛王李知柔大帅令!卢琚、谭弘兴兵作乱,罪在不赦,著封州刺史、贺水镇遏使刘隱起兵討贼!” “谭弘今已伏诛,我等特来请卢都將上路!” 刘台边大声说边走进了正厅。 刘台所说太过震撼,厅內眾人乍闻之下被嚇得不轻,有人拿不住酒杯酒盅,叮之声接连响起。 这时,东偏厅传来喊杀声,显然梁克贞已经动手了。 卢琚被刘台所说和偏厅杀声震到了,虽然他表面上显得还很镇定,但案几上酒杯里波动的酒水,出卖了他的內心。 卢琚在心中痛骂谭弘废物,带这么多兵將还守不住端州! “眾將休要被这些狂悖之徒所逛骗!” 卢琚大声反驳道:“谭都候正在端州替我等把守广州西大门,这些贼子妄图扰乱我们心神,休要中计了!” 不管来人说的是真是假,现在都要当做是假的来驳斥,才能挽救厅內眾人的军心。 厅內之人闻言,有人立即起声附和:“都將说得不错,我等不要中计了!” 刘台也不再解释,刚才说那么一嗓子不过是为了解除他们的斗志罢了。 如他们冥顽不灵,那就一道送去归西吧。 “是真是假,你等留下小命后,自会知晓。本將懒得与你们多言。弟兄们,上,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见刘台下了命令,陈档等人不再犹豫,纷纷执刀向前。陈档更是直奔卢琚而去。 卢琚见来人要动武了,霍得站起身来,一脚踢翻面前的案几,拔刀大喊道:“诸將与我一同杀出去!” “城外还有眾多兄弟,出了城去,我等再杀回城中,斩杀这些逆贼!杀啊!” 有人听了卢琚之言,也是大喊著“杀啊”地拔刀,欲要反抗。 但他们本来就饮了不少酒,醉意熏熏,方才又被刘台的话惊嚇得斗志不足。 此刻强行反抗,又能掀起什么浪? 封州军如狼似虎般切入宴席,刷刷几刀,带走几个人头。 人头落地,其他人顿时清醒过来,纷纷转头朝主位看去,却没看到卢琚他人。 原来方才卢琚热血喊话后,即转身想跑,陈档为厅內打斗之人所阻,一时拦之不及。 卢琚转到背后,急忙想要打开通往后院的门,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卢琚恨恨咒骂刘,奋力一刀劈开门锁! 卢琚急忙打开门,却发现门外被柜子等重物堵死,怎么也推不开! 卢琚恨极,狂吼一声,合身发力撞去。 “咚!” 卢琚撞得头昏眼,那柜子却只是晃了一晃! 接著听到外面有人声响起:“顶住顶住!” 卢琚这才知道外面有人,自己一人如何得以撞动? 一时间,万念俱灰。 困境之下,反而激起卢琚凶性,只听他大吼道:“想要我死,那就拿命来换吧!”返身往大厅杀去。 一个封州兵此时恰好背朝卢琚打斗,卢琚狠狠一刀,顿时人首分离,血如泉涌! 卢琚被喷了一脸血,凶性大涨,又是接连几刀砍翻几人。 “哈哈哈哈!”卢琚纵声狂笑:“来啊!” 接著又砍出一刀,倒一人。 眼见卢琚状若疯魔,封州军一时不敢上前,陈档怒喝一声:“都给我闪开!”越过阻挡在前的军士,持刀朝卢琚杀去。 “当!” 两把刀重重磕在一起,二人都为之虎口震痛! 卢琚抬起血红的双眼看去,见是个副將,当即狂喝著再冲了上来。 陈档又岂会畏惧,也是吼叫著冲了上去,二人战作一团! 卢琚自知必死无疑,因而招招都是奔著同归於尽,陈档虽也勇猛,却一时被逼得有些慌了手脚,接连被创。 卢琚杀得兴起,边嘶吼边狂攻,陈一时危急! 又是噹噹两声,陈档跟跪后退。卢琚哈哈哈大笑,双手举起刀,就要怒劈而下! 危急时刻,“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疾驰而来,正中卢琚脖颈! 箭矢力道十足,带的卢琚连退两步。 卢琚双手一松,手中横刀当螂落地,继而双手捂住脖子,口吐鲜血,面色不甘地仰天倒下。 卢琚,命丧於此! > 第101章 夺城(求支持!) 第101章 夺城(求支持!) 卢琚既死,屋內其他人顿时纷纷不再挣扎。 不过话说回来,挣扎得厉害的人,反而死得更快,如今这些投降求饶的,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陈档鬼门关前走一遭,也是心魂甫定,转过身对著刘台行礼道:“多谢二郎君援手,救某一命! 》 方才正是刘台见陈档危急,一箭射出,定了二人生死。 刘台摆摆手道:“陈將军见外了,快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刘台来到卢琚身前,蹲下身在卢琚尸体上摸索一阵,从他怀里搜出了调兵令符。 站起身后,环视一圈,问道:“你等中间可还有副將以上之人?” 一人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带过来!”刘台道。 “走!”军士们拉起那人,推揉著到了刘台跟前。 “你叫何名?任何职?”刘台冷冷问道。 “回將军,小人贱名周永,泰为副將。”周永恭敬答道。 “周副將与卢琚关係如何?”刘台淡淡问道。 周永一惊,忙道:“將军明鑑,小人与卢贼不共戴天!” “既如此,留你何用?拖下去吧。” 左右正要动手,周永连忙补救道:“將军且慢!小人与卢贼关係尚好。” “营中將士可知?” “皆知。”周永低声道。 “那还有点用,一会隨本將走一趟。” 周永听到有用,心下大定,连忙称是。 刘台又问道:“今夜值守城门可有口令?” 周永摇了摇头道:“不曾听闻。” 刘台又让周永辨认了厅里战死的都是哪些人,这才知道卢琚的几个亲將和心腹副將都战死了。 这时陈包扎完回到厅里。 梁克贞也满身血跡地走了进来,对刘台道:“军使,东偏厅卢琚亲卫皆已伏诛!” 刘台点了点头,说道:“你二人赶紧遣人將两厅收拾一下,卢琚尸身暂时保全,我去去就回。” 说罢,出了大厅,往西跨院而去,他要去找刘。 守在西跨院门口的刘锦见刘台走来,紧走几步迎上前来,问道:“將军,一切可还顺利?” 刘台点点头道:“卢琚已经伏诛。” “太好了!五郎正在焦急等待,將军快去吧!”刘锦欣喜道,跨过院门,只见刘正背著双手在来回步,正满脸担忧地朝院门望来。 见到刘台进来,刘喜上眉梢,快步走上前,问刘台道:“元达,如何?” 其实见到刘台完好不损的那一刻,刘对结果就心有猜测,此刻不过是想要得到確认而已。 “托兄长的福,卢琚已伏诛!”刘台拱手道。 刘台说托刘的福,乃是真心实意的实话,没有刘的安排,过程绝不会如此顺利。 要知道广州“州城三重”,从南往北依次是南城门、子城门和官衙门。 子城门位於番山、禺山之间,平时並无军士把守,但官衙门却是留有守卫,若不是刘將卢据约出来,那就要强攻官衙门了。 所以可想而知刘帮了多大的忙。 “好好好!”刘心里激动,连声道:“如此,大事底定过半矣!” 冷静下来后,刘问道:“接下来需要愚兄如何配合?” 刘台道:“正要请兄长协助!” “明日已时,烦请兄长帮助將城中官员召集到都府,宣布卢、谭二人败亡之事!” 都府,就是节度使官署。 “此事易尔!元达放心,包在愚兄身上!”刘保证道。 “多谢兄长!” “另外,今日兄长府中既已见血,不如兄长暂居他处,待过几日再搬回来,如何?”刘台关心道。 大厅还好,死人不多。东偏厅那边可是杀了不少,血腥味瀰漫,府中这几日实在是不適宜住人“元达说得有理,愚兄就暂居別院两日。”刘道。 “还要请刘將军护卫好兄长,並守卫好南门。”刘台又朝著旁边的刘锦说道。 刘锦忙道:“此刘锦分內之事,当不得请。” “兄长,那我先去处置他事,明日与兄长在都府相会。”刘台道別道。 “元达一切小心!”刘瞩咐道回到大厅,刘台见都已收拾完毕,下令道:“陈將军留下几人看守卢琚尸体后,率部占领西城门。” “克贞,你带著那个周永,占领东门后,出城找到苏都候,让都候带上周永去劝降军营將士。” “你二人占领城门后,各遣一半军士前来官衙门匯合。” “得令!”陈、梁二人隨即行动起来。 刘隱自己则是率步兵营前往官衙门。 广州城布局和封州一般,只有东西南三门。 北边正中是都府,其他则是各个官署,功能类似於长安的宫城,用官衙门与子城和南城相隔。 除了城外军营里的军土,卢据在都府也必然还有军士驻扎。 刘台此去,就是要夺取官衙门! 此时天色已黑,街上行人都已回坊,大队人马行走在长街上,脚步声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广州城不大,南北长约七百米,东西长约六百米,不多时,刘台便带著先头部队五十人来到了官衙门外。 守在官衙门的军士看见大队人马逼近,不由喝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隨即门楼上也响起拉弓弦的声音,看得出来,守官衙门的军士警惕性还是比较高的。 刘台停在安全线外,朗声答道:“奉都將令,前来接防!”说罢,举起手中令符。 守卫听了,大感不解,哪有天黑了来换防的?自家都將这是搞什么名堂? 这时,门楼上带队的军校问道:“都將可有说为何现在让你等来接防?” “不曾。我等只是奉令行事。如有疑问,可验此令。” 那军校朝门前守卫说道:“去把令符取来。” 守卫上前,取走令符,將令符放入门楼上放下的吊篮里。 军校使人將吊篮提起,仔细验证令符,见果然是卢琚之令,心中已然信了。 便朝门內吩咐道:“快开门,都將体恤我等,让弟兄们来换防了。” 喳喳声中,官衙门缓缓打开。 刘台率部往前走去。 將要进入门洞时,门楼上的军校又发问道:“兄弟是哪个营的?看著面生啊!” “我此前在谭都候手下做事,近日才转投周永將军魔下,因而兄弟眼生。”刘台答道。 “哦,那难怪。”军校见刘台说出周永,遂不再询问。 今夜都將確实和周將军在一块,兴许有什么新的安排吧。军校招呼著门楼上的兄弟下楼交防。 刘台带著人来到城內时,那军校也將队伍集合完毕。 军校往前几步,將令符扔还给刘台后,转身带著队伍扬长而去。 刘台看著眾人在尽头右转,消失在视线中后,鬆了口气,赶紧上了门楼,招呼剩下的人马进门刘台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夺城变成了诈城! 第102章 定局(周末加更!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支持!) 第102章 定局(周末加更!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支持!) 刘台站在门楼上,看著大队人马进了官衙门,心中大定。 哪怕里头的武夫负隅顽抗,刘台也不惧了。 又过了会,陈档所在第五营和梁克贞所部部分人马也前来匯合。 刘台询问了一番,得知东西二门都十分顺利地拿下,几乎可说兵不血刃。 城门守卫提防著城外,却没想到敌人已经进了城,至此,广州城已落入封州军手中! 当然,城外还有西城外的蕃坊和东城外的军营需要掌控。 蕃坊虽然人多,但只是个商业场所,不会对封州军接管广州產生什么影响。 军营则是必须处置的不稳定因素,但刘台相信苏章会办好的! 刘台安排莫有新留守门楼,黎国华则和第五营部分人马往西,刘台率本部往东,搜索前进。 官衙门內都是官署居多,谢清林探听不到其中布局,如今只好自己找守卫所在之处了。 同一时间,城外的苏章接收到了梁克贞送来的周永,大队人马打起火把朝军营而去。 军营哨兵远远看见外头突然多出数不清的火把,大吃一惊,赶紧鸣笛示警。 军营顿时起了骚动,巡兵当先朝著营房门口跑去。 巡兵火长正要喝问哨兵发生了何事,便也见到了营房外的火把群,也是一惊。 这是大队人马前来袭营?可怎么还点起这么多火把,如此招摇地前来? 陆陆续续有军士来到门口附近,直到当夜值守的副將郭百盛前来。 有了军官到场,军营里暂时不再那么喧譁。 郭百盛看著外面的火把和军士,挑了挑眉,走到营门口,喊道:“营外是哪里的兄弟?可有何事?” 没摸清情况前,郭百盛不想贸然得罪他们。 苏章转头看了一眼周永,周永马上明白,走出队伍,高声回道:“郭將军,我是周永!” “原来是周將军。不知周將军前来所为何事啊?”郭百盛认出火把光下的周永,问道。 “郭將军,周某是救你和兄弟们来了!”周永大声道。 郭百盛摸不著头脑,继续问道:“周將军此话怎讲?” “好叫郭將军知道,我身后这位乃是贺水镇都候苏章苏將军!”周永侧身介绍道。 “奉薛王李大帅之令,封州刺史刘使君起兵平乱,卢琚、谭弘皆已伏诛,广州城现已易主!” “苏將军仁义,不想將军和兄弟们做无意义的爭斗、流血,特叫周某来劝降诸位!” “郭將军,你说我是不是在救你们?” 苏章听了,不得不讚嘆周永这人有些口才,刘台把他送来真是送对了。 营里眾军士听到周永说的炸裂消息,当即躁动起来! “什么?!卢都將和谭都候都已被杀?!这下完了!” “头都死了,还打什么,赶紧投降了是正事。” “就是,广州城都易主了,我家小还在城里,快降了吧。” 眾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道。原来属於左军系统的,更是鼓譟起来,要赶紧出降。 郭百盛听了周永所说,心里也是震动不已,尼玛,无声无息的就局势大变了? 吞了吞唾沫,郭百盛扯著嗓子道:“周將军,你所说的这些,可有何凭据啊?” “郭將军,我不就是最大的凭据吗?若非如此,我怎会出现在此处和你说话呢!” 郭百盛心中称是,这周永平日里就紧跟卢琚,除了一张嘴,別的本事不说没有,却也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苏章见郭百盛默不作声,以为他还在犹豫,遂也出声道:“郭將军,快开营门出降吧!” “莫不成还要让將士们无谓流血,顽抗到底吗?” 苏章话语远远传入营里,营里顿时躁动更甚,军士们高声催促道:“快开门,我等要降!” “谁反对就弄死谁!” “再不开门就打杀出去!” 纷纷攘攘,郭百盛哪还敢再拖延,赶紧高声道:“我等愿降!快快打开营门!” 守门军士连忙打开门,郭百盛当先走出,其他军士跟在身后。 苏章见状,吩附高志行等人赶紧指挥身后军士散开,做好准备。 好在郭百盛他们也没有要耍招的心思,陆陆续续走出,黑压压一大片。 之前刘台已经询问过周永,城外军营约有六千人,官衙门里头还有千人,郁水上新建水军约千人。 现在也就是军士们不想打了,否则军营这六千人,也够苏章刘台他们喝一壶了! 儘管这六千人里也有两千多是新募的。 等到营房里军士都走出后,苏章先命方德昌率骑兵入內巡逻一遍。 反馈没有问题后,方命吴榕率本部五百人前去接管辐重营。 营中的武器甲杖都在输重营中存放著,必须要牢牢掌握,这样就不虞这些降卒作乱。 赤手空拳和全副武装,那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等级,吴榕接管完毕后,苏章让降卒在各自军官带领下返回军营。 不过营房有所变动,让降卒们腾出了靠营门处的营房,由高志行和庞纶进驻。 许是因为长官都已伏诛,整个过程,降卒都颇为配合,没有起乱。 看著都入驻完毕,苏章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地了,遣人进城通报消息。 剩下的就是等待城里的消息了。 而此时,刘台带著队伍搜索来到了一处营房,远远看到,此前把守官衙门的军校还在门前与人攀谈。 那军校也看到了刘台的大队人马,出声喝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刘台带著人边往前走边说道:“卢琚已经伏诛,特来接管营房,不想死的就赶紧走开!” 说罢,抬手一箭射向那军校。 只听“嗖”一声,將军校夹在臂弯处的头盔带飞。 军校吃了一惊,连忙拉著与他攀谈的守卫一起闪身到门的一侧。 另一名守卫则被惊得连连后退,被门槛绊得仰天倒下。 还不待他起身,刘台魔下就踩著他衝进了院里,倒霉的守卫就此被活活踩死。 留下看守门口的一伍人,看著那军校和守卫,心道算你们命好。 军校二人也是胆战心惊,乖乖站在一旁不敢稍动。 这时,长街的另一边也起了喧譁声,显然是黎国华那边也干上了。 刘台所部衝进院里,几个靠近院门的军土见突然衝进来这么多人,还来不及出声便被灭口。 听到动静的军士陆续出来,迎接他们的则是箭雨和枪林。 刘台更是身先士卒,一把陌刀所向披靡。 没有军官有效组织,刘台他们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便將其余军士压在了院子里。 刘台適时喊话,武夫们听闻上头都已死,哪还有斗志,吵著投降。 刘台让部下严加看管,回到门口,没多久,就接到了黎国华和苏章遣人送来的消息。 城里城外全都拿下! 广州,这座大城,彻底落入封州集团手中! 刘台看著夜幕中的广州城,心潮起伏。新的阶段,新的挑战,新的机遇。 刘台目光坚定,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一卷《风起封州》结束,敬请阅读第二卷《五管归一》。) 第103章 带头(新的一卷,求支持!) 第103章 带头(新的一卷,求支持!) 乾寧三年七月十六日已时,日头高照,广州城,清海军节度使府衙。 得到刘消息的大小官员们齐聚门前,或交头接耳互通消息,或闭目凝神思索,都在等待著刘口中的大消息。 这其中,唯有暨宏景一人是知道事情前后,但也对封州来人颇为好奇。 不一会,刘、苏章、刘台三人联袂而至。 人群瞬间安静,一道道目光投在三人身上,都在思索另外二人的身份。 刘三人走到门前,迎上眾人的视线。 刘先扫视了一圈,朗声道:“有劳诸位等候,在宣布消息之前,请容许我先向诸位介绍两位英杰。” “这位是贺水镇都虞候苏章苏將军。”刘睿指著左边的苏章介绍道。 “封州苏章,见过诸位。某虽一介武夫,但某的利刃只对敌人,不对自己人,请诸位放心。”苏章拱手与眾人见礼道。 刘见苏章没有別的话要说,便接著指著右边的刘台道:“这位是封州刺史刘隱二弟、奋威军指挥使刘台刘將军。” “诸君想知道的消息,就请刘军使为大家揭晓。 刘台先是抱拳衝著眾人行了一礼,开口道:“刘台见过诸君!今日得见诸贤,幸何如之!” 接著冲西北边拱手,续道:“奉薛王李大帅之令,家兄刘隱起兵討伐卢琚、谭弘二贼。” “得上天眷顾,十一日,我军攻陷端州,斩杀谭贼。昨日,我军夜入广州,卢贼伏诛!” “卢、谭之乱,现已平定,还广州太平!” “不日將迎薛王入城,主持大局!” 刘台话音刚落,眾人就热议了起来。 “卢、谭二贼祸乱广州,如今伏诛,实在是大慰人心!” “刘封州再造之功,令人钦佩!” 不少人在看到刘台、苏章二人之时,便有所猜测。到刘台亲自揭晓,这才畅抒胸怀。 “卢、谭二人固然该杀,但如今去了旧军头,来了新军头,又有多大区別?” “是极是极,横竖不过是换了一个军头罢了,就能改弦更张吗?” 也有人对此不大认可,觉得不过是军头之间的互相征伐罢了。 “卢、谭二贼兴兵之时,纵兵劫掠,残害市民,而今封州军进城,却是悄无声息,未曾扰民。 北“单此观之,窃以为封州军胜於卢、谭二贼多矣。”也有人对封州军感观不错,出言维护。 “圣人言,听其言而观其行,我等且静观其行便是。”更多人则是抱著观望的心態。 反正他们也得罪不起这些一言不合就杀得人头滚滚的军头,顶多就是发发牢骚抱怨一番而已。 言辞喧譁中,暨宏景冷眼旁观。看著门前苏章沉稳毅勇,刘颱风姿过人,对封州的印象更加好了。 当下迈步而出,抱拳朗声道:“刘使君上奉王命,下安黎庶,暨某感佩之至,愿携水军与刘使君一同维护岭南太平!” 暨宏景站了出来,兑现当日刘溶对他所说的三条可助力之事。如此三事已毕,自己是彻底打上封州的標籤了。 眾人见暨宏景当眾表態支持,颇为讶异。 要知道,当初卢、谭二人可是多次邀请暨宏景一同掌管广州,暨宏景却都没有表態,恪守中立。 没想到,这新来的军头刚入城,暨宏景就著急投献了。 这是私底下已经招募过了?眾人心里嘀咕,不由对尚未露面的刘隱多了些遐想,“多谢暨军使!”刘台高声答道:“军使此前不与卢、谭二贼同流合污,今又不畏人言,坦然发声,实乃深明大义之典范!” “封州得军使支持,实乃岭南之幸也!” 对第一个表明立场支持自己的,当然是要不吝夸讚! 有了人带头,其他也纷纷表態,愿为重建广州太平出一份力。 对这些人而言,这无非就是一个工作而已,替谁干不是干?况且刘台说话还挺客气,先干著看看吧! 刘台、刘溶对此自然是欢迎之至,没有这些人,好多事都会陷於瘫痪。 “感谢诸位信任!广州一应运转之事,还要多多拜託诸君!”刘台对著眾人团团作揖。 刘也是忙不叠出声,让眾人一切如常办理,切莫耽误了政事。 门前眾人答应一声,拱手离去,各去各自官署不提。 “暨军使请留步!”暨宏景也正要离去,却被刘台唤住。 “刘军使有何见教?”暨宏景打量著刘台,问道。 “不敢!”刘台谦虚道:“刘台久慕军使大名,今日得见,实慰平生。” “岭南水道纵横,日后还多有仰仗军使之日。刘台魔下亦有水军,治军之术还望军使不吝赐教!” 暨宏景没想到刘台如此看重水军,颇有遇见知己之感,感慨道:“军使年纪轻轻,却胸怀长远,暨某佩服。日后当与军使一同探討水军之法也!” “如此,台先行谢过军使!”刘台行礼道。 “无需如此!”暨宏景拦住刘台,认真道:“你我共同参详各取所长即可!” 刘在一旁看了,笑呵呵插话道:“元达不必多礼,暨军使性情直率,不喜这些。” 又对暨宏景道:“恭喜暨军使得一小友!元达年纪虽轻,却见识不俗,日后军使便当知晓也。” 暨宏景见刘如此赏识刘台,不由对刘台也多了些期待,看著刘台说道:“暨某拭自以待!告辞!” 刘台道:“伯深兄长谬讚,台愧不敢当!军使慢走,日后必来討教!” 三人送走眾人,信步进了都府。 都府占地颇广,修建得也颇为气派,充分彰显了修建时五府经略使的威权。 只是时过境迁,都府气派依旧,清海军节度却不復前人的威风。 “昭贤何时来广州?”刘边走边问道。 “昨夜已连夜派人告知阿兄,我猜测这一两日,也该来了。”刘台道。 “嗯,还是要儘快来才好。如今局面刚刚稳住,拖延不得。”刘睿道。 “兄长说的是。”刘台当然也是希望刘隱从速到来,毕竟他才是当前封州集团的核心人物。 “苏都候,城外大营情况如何?”刘又问道。 昨夜刘台他们收服官衙门內的守卫后,將他们连夜送进了城外大营。 如今大营人数已达八千,可以说是广州城最大的安全隱患。如何处置,事关重大。 “还算稳定,未有闹事者。” “可有將原左军、右军分隔开?”刘睿追问道。 苏章点了点头道:“昨夜元达已提醒过我,已分別安置。” 三人走入都府一处偏厅坐定,刘又问道:“城外大营如何处置,得儘快拿出个章程才是。” “等昭贤进城,也好供他定夺。” 苏章、刘台自然也是赞同,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第104章 消化(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04章 消化(求月票求推荐票) 偏厅里,刘、刘台、苏章三人正要商討如何处置俘虏。 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討论空间。 因为城外大营的俘虏大部分皆是原来的牙军军士,乃是岭南的精锐队伍。 因而杀是不可能杀的,岭南本就缺人,哪还能再自己浪费。 放也是不可能放的,都是廝杀汉,放出去危害社会稳定。 再者说,放出去容易,下次要再招募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吸收消化。 但是这个吸收消化也很有讲究,特別是对於封州军来说,那是以小吞大。 一个搞不好,就存在被反向吸收的可能。 说到底,还是自身建设不足,而版图扩张太快了。 可是也没办法啊,时机既然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著溜走吧? 而封州地盘就这么大,没法养更多兵了。 “兄长,目前来看,那新募的军卒,我以为当弃之,不必留在军中。”刘台说道。 这帮人虽然没有像端州那些人一样,被嚇破胆,但进入军中不久,操练不足,没什么大用。 与其整日养著,不如弄去开垦军农场算了。 苏章也点头认可道:“元达说的是,如今军中倒是不缺这些新兵。或可效法封州,设军农场安置之。” 刘道:“確实如此。兵源充足,当好生挑选,去芜存菁才是。军农场之议,我亦赞成。”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人会嫌粮食多。既然有现存的劳动力,自然要物尽其用才是。 “刨除这些人,大营中尚有七千人,数目也不小啊。”刘续道。 刘台也是有些抓瞎,自己这边算上端州的一营,满打满算不过三千出头,如何消化自己两倍多的俘虏? 学后世也搞个“诉苦大会”忆苦思甜?只怕会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条件不一样,可不能生搬硬套。 或者乾脆简单粗暴,就把他们单独成一军? 当初在收庞纶之时倒是用过一次,但那是五百人,出不了什么大事。如今却是七千人。不可同日而语。 搞个选拔大会,把那些厉害的选出来,先吸收进来? 嗯,这倒是有些可行,如同后世赵大干的事。厉害的被吸收了,剩下的闹事也闹不起来。 刘台又认真想了想,眼下似乎就这个合適,於是道:“兄长,倘若在俘虏中抹选一番,挑出强壮或有专长者,先行吸收入营,抑或专设成特色营。” “余者再单独成军,以待日后慢慢抹选,是否可行?” “矣,元达此提议听著似乎不错。”刘听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苏章也先想了想,道:“元达,我以为可行。可先行拣选二三千人,如此吸纳起来也不虞生乱“不错。”刘接著道:“且拣选本身也是个分化的过程,利於控制俘虏。” “那待我阿兄进城,我便和阿兄稟报,请他定夺。”刘台道。 刘台记得,后世南汉有个精锐的神弩营,或许这次也可以从这些牙军里组建个精锐? 刘台有了小小的期待。 刘又说起陈阳,说道:“陈阳陈军使如今依旧在他府中,是否让他暂领余下的军士?” “陈军使在牙军多年,威望尚存。” 刘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个熟悉情况的,更能压住这些降卒。 问题就是,陈阳到底作何想?会不会搞鬼?会不会有自立之心?这些都不清楚。 特別是,陈阳今日也没有到场。 刘台记得当时刘隱说陈阳没有多大用了,无需接触。如今倒是有用了,要不要试试? 刘台没有个成熟的想法,毕竟他不了解陈阳这个人。 只好道:“兄长所言,或可试之,届时一併报我阿兄定夺。” “一眾大事,都等著昭贤呢,希望他早日到达。”刘道。 此时,刘心心念念希望早一天到的刘隱,正在郁水上航行,前往广州。 昨日深夜得到拿下广州的消息后,刘隱便兴奋难眠,早早便起来布置去广州之事。 形势发展太快,端州这里屁股还没坐热,便又要挪到广州了。 这不禁让刘隱有些恍然如梦之感。 自己去广州,那肯定是要把一营和自己的亲卫一起带去。如此一来,端州就要成一座空城了。 虽然不见得会有人乘虚而入,但必要的防范是不能缺少的。 刘隱当即决定,从一营和亲卫中抽出二百人,再从端州得到的一千八百辅兵里选三百人。凑足五百人,留守端州。 接著再从辅兵里挑出二百人,补上一营和亲卫的缺额。 剩下的一千三百辅兵,除了给端州留下三百外,剩下的一千人同船去往广州。 蔡玲玉当然也是一起东下,至於答应的造访蔡家,只好等日后了。 七月十七午时,刘隱船队到达广州。 苏章刘台刘暨宏景等眾人到码头迎接。陈档等人则留在军中,没有前来。 刘隱下船后,当先来到刘溶身前,热情道:“伯深兄,许久未见,想煞刘隱了!” 接著又躬身作揖道:“此次平卢琚、入广州,多亏兄长大力相助,请受刘隱一拜!” 刘慌忙拦住,说道:“昭贤不必如此!我亦思念贤弟久矣!” 接著谦虚道:“此番平定卢琚,皆因贤弟举大义之旗,眾望所归,愚兄不过是適逢其会罢了!” 刘有大功却不居功,实是有大智慧,比起许攸来,不知好了多少。 刘隱道:“兄长如此谦逊,实乃我辈楷模!” 接著又来到暨宏景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这位必然是暨军使吧?” “当日我在端州得闻获军使之助,不甚欣慰!刘隱在此谢过!” “久闻军使凛然有正气,今日得见军使尊顏,更甚闻名多矣,足慰平生!足慰平生!” 暨宏景没想到刘隱一见面就如此推崇自己,连忙道:“使君之言,暨某愧不敢当!” “使君首兴义师,暨某感佩之至!愿追隨使君,同举大义,共保岭南!” “哈哈,有伯深兄和暨军使相助,岭南定然太平兴旺!来,请隨隱一同入城!” 刘隱伸手分別拉著刘、暨宏景二人,出了码头,一齐上马入城。 刘台一旁看著,直觉自家兄长这波操作可以打满分,充分展现了自己礼贤下士的姿態。 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这不是刘隱装出来的,而是真情流露,人才,刘隱那是真的渴望已久啊! 在场的人大都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不说目光如炬,却也是善於辨认。 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是一眼便能看得明白。当场便疑心尽去。 广州城里其他还有担忧的官员,见闻此景,当打消顾虑矣! 第105章 安排(第三更) 第105章 安排(第三更) 刘隱在眾人前呼后拥里进了城,又进了都府偏厅。 暗里观察的眾人见刘隱没有去正厅,又是暗暗点头。 所谓细节之处见人品,刘隱能在意这些细节,说明是个讲究的人。 和讲究的人共事,自然是更舒服了。 眾人坐定,喝过茶后,刘隱在眾人目光中又站起来,开口道: “诸君,旬月之前,卢琚、谭弘二贼,兴兵作乱,祸害广州。” “薛王闻讯,驻留岭北而心忧广州,密令隱率封州之兵起而伐之。” “上赖朝廷庇佑,下有將士用命,封州儿郎不惧生死,不畏强敌,破端州、斩弘,入广州、除卢琚。” “幸承薛王之瞩託,重布太平於广州。” “当此时也,刘伯深兄运筹惟,甘冒奇险,实为首功之臣!暨军使深明大义,共襄义举,亦足见正气。” “今得见广州诸贤达,隱益觉岭南人才济济,岭南必大兴也!” “权不可一日无主。隱不日即派锐士迎薛王入境,主持大局,振兴岭南!” “还望诸君助我!隱拜谢!” 说完对著眾人团团作揖。 刘隱一番话,慷慨激昂。 既表封州之名,刘、暨之功,又不忘奉承、激励广州诸人,眾人听了,莫不对刘隱好感倍增。 比之卢琚一介军头,恰如云泥之別! 刘也是对刘隱所说暗暗称讚,当即也站起道:“刘使君肺腑所言,实令人感佩!” “广州得君,实乃我等之幸、广州之幸、岭南之幸也!” “眾位,此正报效之时也!愿与诸君,同隨使君,共谋岭南之大兴!” 气氛烘托到这,眾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下以暨宏景为首,齐齐呼道:“我等愿隨使君,共谋岭南之大兴!” “隱再谢!隱必弹精竭虑,不负诸君之厚爱也!”刘隱再次行礼道。 第一次见面,到这就算是圆满了。 刘隱又对著厅里眾人好言交流一阵后,广州眾人散去,唯有刘、暨宏景二人留下。 人少了,就更能说点要紧的事了。 刘台当即將昨日三人討论的消化俘虏方略说了出来。 刘隱点了点头,却是先问暨宏景道:“暨军使,你以为元达此议如何?” 暨宏景也没想到刘隱会第一个问他,想了想道:“使君,仓促之间,某以为此议已是最佳。” 刘隱遂决定道:“既如此,那就这么办。此事以苏章为主,暨军使、元达辅之。” “领命!”三人应道。 暨宏景再次没想到,刘隱会这么快布置任务给自己,足见刘隱对自己的信重。 暨宏景本就是性情中人,也不推脱。你信任我,我自会报答。 刘隱又问向暨宏景道:“暨军使,此前卢琚新设之水军,你欲如何处置?” “某以为,当可参照城东大营做法,亦做一番拣选,可补充入奋威军中也。”暨宏景答道。 虽然刘隱信任自己,但自己也要有界限感,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免得大家难做。 自己拥军二千,已不算少,新军拣选出的,还是不要沾手了好。 刘隱对暨宏景这提议也是很满意,知进退的人才好相处。 “那便劳烦暨军使领著元达拣选一番,可好?” 刘隱主打一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信你,那就任之以事。反正自己手头也就这么点人“分內之事,不需劳烦。”暨宏景很爽快答应。 “人数不少,几位估计需多少时日方能办妥?”刘隱问道。 因为还要去迎接薛王,时间得排一排。 军权必须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所以整编要在薛王来之前办妥。 虽然薛王如今人还在道州,但只需到达贺州后,便一路顺水,著急的话,旬日便能到达。 而且去迎接薛王的时间还不能太过拖后,否则广州城里那些官员该有想法了。 会以为刘隱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之人,不利於之后搞团结搞建设。 “水军一千人,某预计有个二三日便够了。”暨宏景说道。 “阿兄,我想把端州带来的一千人,与大营的七千人合在一起筛选,如此便是八千人刘台说道:“拣选所需时日短不了,我看少说也需一旬。” 十天已经是刘台保守估计了。 苏章也点头道:“镇將,末將同意元达所言,最少需旬日。” 刘隱伸出手指,叩了叩茶几,沉吟道:“既如此,此次拣选入围人数定在三千人,缩短些时日。” “元达你便参与前三日之拣选,后续便交与苏都候。” “为兄还需要你领兵前去迎接薛王。” 这可是个露脸的事,当然得让自己最亲近的人前去。而且他也需要有人能告诉他薛王的反应。 要不是自己要留在广州,他都想自己去了。 “一切听阿兄安排。”刘台对此也没有意见。 刘隱又对著刘睿道:“届时还想烦请兄长与元达一起前往,未知兄长尊意如何?” 刘现在身份很特殊,既能代表广州官员,又能体现封州意志,在当前特殊时刻,很有作用。 况且刘溶家世不俗,薛王必也知道刘家,有些话,刘台不好说,却可以通过刘之口来说。 刘也爽快应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那便就此定下了。今日是十七,廿一日启程。” “元达这几日还需兼顾拣选一事,一应迎接的筹备事宜,就要交给兄长了。” 刘隱带著歉意对刘说道。 “昭贤你就放心交给愚兄吧。”刘保证道。 刘家学深厚,又在节度使身边呆了多年,这种礼仪之事,他手拿把掐,错不了。 刘台又把之前刘提议让陈阳出山一事,说了出来。 刘隱不置可否,只说过几日先与陈阳见过再说。 刘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军权一事,向来就敏感。 几人又再议了一些杂事后,刘几人体恤刘隱坐船辛苦,便告辞离去。 刘台则陪著刘隱去了住处。现在这都府刘隱还是住不得的。 现在这住处乃是刘所挑,就在都府左近,方便得很。有官衙门在外守著,安全也有保障。 二人很快进了院子,刘隱边走边问道:“二弟,你比为兄多在广州两日,依你看,广州诸人反应如何?” “阿兄,我这两日观察,他们对我等入主,大体还是欢迎的。”刘台说道。 “特別是有伯深兄长和暨军使文武二人带头,其他人都较为放心。” 刘隱点点头,说道:“有此二人相助,实乃我等之福。他日切不可忘了此情。” “不过你我还是不能太过放鬆,嗯,你让谢清林在暗中打探打探。” 刘台点头应是。 “方才提到的陈阳之事,二弟你怎么看?”刘隱又问道。 第106章 迎接 第106章 迎接 院子里,兄弟二人边走边说。 “阿兄,我心里是不太想让陈阳执掌的。”刘台坦然说道:“却又怕伤了伯深兄长之心。” 毕竟这是刘溶提出来的,虽然还不清楚,二人之间是什么关係。 “嗯,为兄所虑与二弟相同也。”刘隱道。 “与其让陈阳执掌,倒不如交给刘锦。”刘台建议道。 刘锦与刘沾亲带故,此次也是立下功劳,这么安排合情合理,刘也挑不出毛病来。 “二弟此议甚好,为兄赞同。”刘隱道。 “不过,刘伯深既然提了陈阳,那也不好驳他面子,便也让陈阳执掌一军,少给些人就是了。” “还是阿兄想的周到,我无异议。”刘台道。 如今他们兄弟还没在广州站稳脚跟,需要多权衡权衡各方,保持大局稳定。 “二弟你晚点便给七叔飞鸽传书,让七叔给东升传话,著其做好准备,先迎薛王进贺州。”刘隱吩咐道。 “我一会即办。”刘台道:“对了阿兄,阿娘和阿晨、三弟他们,何时迁来广州?” “我欲等广州局面再稳定些,再安排他们前来,二弟你以为呢?” “嗯,阿兄,可否在护送薛王来广州时,一併將他们接来呢?” 反正也要经过封州,算算时间,广州局势也差不多了。 “我看可也。”刘隱也觉得没问题。 刘台一路將刘隱送入后院,与亲將廖栋才交代了几句后,便出门忙去了。 祥瑞发后院,刘台见到了谢清林以及他的儿子谢贯。 刘台嘱咐谢清林多派人探听消息,特別是陈阳,重点关注,看他都和哪些人见面。 刘台又和谢贯聊了聊,这小子,刘台是越看越喜欢。要不是实在还太小些,真就现在就带走了。 略坐了坐,刘台离开,往城外大营而去。时间紧张,当天就要干起来了! 刘台寻到苏章,三言两语商定了拣选的几个方向:骑兵、弩、箭。 其他没有特定方向的,则按照优选原则抹选。 刘台还记得戚少保书里说的,选兵第一是乡野老实之人,只是牙军里头,未必还能有这样的人。 其余精神、胆气、力气、身材、相貌、年龄等等,各有要求。 商量好了,已经是未时了,当即就安排起来。 营中八千人听说,只选三千人,顿时起了点骚动。这些人久在军中,牙军待遇又不错,故而都不愿离开。 听到剩下的也不是淘汰,依然可以留在军中,方才平息下去。 苏章又说,选出的人待遇要优於未选上的人,眾人又打起了精神,摩拳擦掌,要比出个高低来。 第一项,选骑兵。 这个最为容易,符合条件的人数也最少。岭南毕竟不如中原,骑兵少之又少。 刘台让方德昌和许澜二人帮忙拣选,选来选去,八千人里符合条件的也就有个百来人。 算上原来的五十人,可以勉强组成一个骑兵营了。马匹倒是足够,基本都是原来几个军使的亲卫所用。 骑兵建设,路漫漫其修远兮。 再就是弩兵。 岭南这边兴许是受少数民族影响,弩的使用颇为常见。苏章就很擅长使弩。 岭外代答云:诸摇皆以弩为长技。 又说桂州摇人弩劲厉害,“矢无空发,古县之民,一闻虚弦之声,率皆奔溃”。 这或许也是后世南汉建立神弩营的原因。 弩和箭的拣选就较为繁琐了,皆因眾军士皆能用之一二。为此,刘台他们也是专门制定了较高標准。 一个是装弩速度,一个是命中率,再有一个就是穿透力。几者叠加,就是优中选优了。 了两日,拣选完毕,得了六百余人。根据刘台建议,被命名为神弩营。 这六百多人,见自己得了个威风的营號,很是欢喜。 苏章也一反常態,向刘隱请求將神弩营归入他魔下。苏章难得提要求,刘隱便没有拒绝。 刘台虽然也很眼热,但最终还是没有与之爭夺。歷史上便是苏章在指挥,那便给他吧! 在这两日拣选中,刘台也有收穫,从中发现了日后的两名猛將:程宝和万景忻。 刘台当然也是当仁不让地收入帐下。 程宝身材高大威猛,不似南人,万景忻则是精瘦样,看面相就知道是猛人那种。 二人原在牙军之中任队正,刘台许诺他们,等整编完成,简拔他们当副將,二人感恩戴德,喜不自胜。 第三日,比试箭法。 与前两日不同,箭法只作测试,而不再单独成营。 毕竟弓手也是常规力量之一,要是都抽走了,那这三千人的战力要掉好几层。 箭法比试刘台只参与了半日,剩下半日则去了水军那。 水军这,在暨宏景的主持下,已经接近尾声了。 按照暨宏景的挑选,这一千水军只能留下四百多人。 刘台一看,也没有再做挑选的必要了,便全盘接收。反正到了营里,还要再接受三项训练的。 七月二十一日,刘台、刘带著梁克贞的前营启程,前去迎接薛王。 梁克贞前营所在的船只最近被刘改造了一番。 只见船只上,旌旗飘扬,刀枪如林,很有那种迎宾之风。 前营的將士们也是从武库里淘换了一批统一的装备,看上去就是一股精锐的感觉。 刘为了这迎接,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隨船队一起前行的,还有陈鐺的五百人。 这五百人是昨日半日选出来后,与原来的第五营混编而成。 陈此行是要去端州走马上任,与原来留守的五百人组成雄虎军,把守广州西大门。 现在从贺州一路到广州,就只有康州自前还没有派人入驻。 不过康州比封州还小,又夹在封州端州之间,根本掀不起什么浪来。 康州刺史要是看得清形势,早早晚晚都要自己去纳上投名状。 船到端州,陈档自去赴任,刘刘台则和船队继续前行。 七月三十日,船队紧赶慢赶,到达了封州,决定在封州休整一夜。 刘崢带来了贺州报来的最新消息,薛王一行已於昨日抵达贺州,准备在贺州盘桓两日嗯,要说是有够墨跡的。不过人家也不是行军打仗,不赶时间,不能按行军去要求人家。 再者李知柔也知道广州军乱被平定的消息,那当然是一路怎么悠閒怎么来了。 如此也正好,不仅可以给將士们休息一天,刘台自己也可以回家看看老母亲和小媳妇七月初八出门,到现在,算算又是二十多天。 日子真是不经过啊。古人云,戎马傻,诚不我欺也! 第107章 薛王(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07章 薛王(求月票求推荐票) 七月三十日晚,刘台在家度过了温馨一夜阿晨小腹渐渐显怀,刘台也不忍心折腾她,没有行房中之事。 不过这也让刘台越发理解,为什么有些军头爱搜罗女子。 实在是这些廝杀汉平常也没有什么排解压力的活动,这闺房之乐就成了为数不多的正常行径了。 搜罗处子也好,搜寻人妻也罢,相比或荒淫或血腥的其他种种行为,可说是最为无害,甚至有些高尚了。 歷史上记载的那些荒唐残酷无比的军头,刘台高度怀疑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些精神疾病了。 自己身处这个疯狂的乱世,也要时时做下精神按摩,避免癲狂才是。 而家人、亲情,就是最好的精神锚点之一。 韦氏得知两个儿子一切顺利,连声感谢菩萨,非要拉著刘台一起给她供奉的菩萨上香。 刘台心想,难怪南汉在广州修建了这么多寺庙呢,原来是受家庭影响呢。 八月初一,刘台睡到自然醒后,起来吩咐管家刘贵赶紧收拾收拾,过两日好隨船队一道去广州。 刘台又在韦寻的陪同下,再去养猪场和军农场看了看,见两个场所都正常发展,刘台很是欣慰。 后勤很重要啊! 在广州在端州,在整个岭南都要好好推广开来才行! 必须多多引入人口,搞个岭南大开发。届时有个稳固的大后方,底气才能足。 当天下午,船队起航开往开建,说好了迎接,那当然要比薛王早到才行。 薛王一行初二出发,初三在封阳,最快要初四才会到开建,时间倒是不紧张。 不过迎接队伍还要张罗一下,故而宜早不宜晚。 八月初二临近傍晚时,船队到达开建,陈县令到码头迎接。 初三一早,刘带著刘台就去检查开建县的准备工作,住宅、饮食、车马等等,刘睿看得很细心,很是用心。 这也可以理解。 毕竟现在他们是代表刘隱或者代表清海军来迎接自己的大老板,肯定希望给老板留个最佳的初印象。 刘台在后世接待领导的时候,接待工作一样很细。 初四一大早,刘溶刘台又率船队早早起航,到贺州和封州交界处去迎接薛王入境。排场必须到位。 初四午时前后,贺州经略军的船队护送薛王到达交界水域,蒋琪和陆东升也是亲自跟隨。 船只靠上后,刘刘台踩著船板到了薛王李知柔的座舰上,总算见到了本人。 这是刘台第一次见到皇室中人,李二的后人。 所以行礼后,刘台不由偷偷打量薛王,只见他年约四旬,保养得还算不错。面上带著微笑,给人亲和的感觉。 刘台努力去回忆歷史书上看到的李二画像,依稀还能从李知柔身上看出点模子。 可惜啊,再伟大的血脉,几百年之后,还不是要一样沦为平凡? 这世上就没有方代不易的江山。 李知柔发觉刘台在偷看他,也没有责怪,只是朝他微微一笑。年轻人,胆子大点正常。 李知柔亲切地和刘攀谈道:“伯深,令尊希徒公出任大司马一事,你可知晓了?” “多谢大王告知,尚未知晓。”刘谢道。 同时心中也奇怪,此前接到家书,不是说阿耶任吏部尚书吗?怎么这么一会又变了。 “圣人眷顾,伯深不必多想。”李知柔,接著又问道:“伯深在岭南多年,以为岭南如何?” 刘谦恭答道:“虽在岭南多年,然则岭南山川旷逮,五管之地,所知仅限於广管之地。” “今大王垂询,胡乱言之,大王姑且听之。若有不符之处,还请大王恕罪。” “矣,伯深但言无妨,孤岂是狭隘之人。”李知柔摆摆手道。 “谢大王。岭南僻远,世谓瘴乡。然以我观之,岭南实乃一沃土也。” “赤壤蒸霞,碧滋沁露,四时嘉木葱笼若云盖。榕、桂、檳榔,竹、椰、榔等木,皆良材也。” “荔枝丹实悬枝,龙眼玉丸缀叶,蕉心舒捲,承天雨如碧綃。嘉禾盈畴,两熟为常,三熟可期。” “更有药材潜藏於膏腴。虽岭娇烟嵐时锁,然瘴雨初雾,百果含津,万类竞发,生机磅礴。” “岭南多山岭,其深壑蕴奇珍,金石之器用无穷。诸如金银铜铁铅,丹砂水银孔雀石等物多也。更有端砚名闻天下。” “岭南多河川,鱼类眾多。水运便捷,梯航何止千里。” “然岭南之富非止於野!” “岭南海门宏开,帆墙如云,商船辐,巨舶接天,利尽南海。” “波斯珊、大食琉,映日眩目;犀象齿角,垒如山丘。紫贝若浪涌,玳瑁似龙眸。” “市舶使掌宝货之流,海阳馆车马如流,胡商爭掷千金斗。” “蕃坊繁华,珠市星罗,宝气直衝牛斗,金穴更通十洲。” “是故,前有黄巢求节度,后有卢、谭兴乱兵,皆为岭南之利所动心也。” “幸赖朝廷威严,更有忠臣义士如封州刺史刘隱,甘为大王前驱,急大王之所急,兵提剑,扫平奸邪。” “具容恭迎大王於贺水,重播岭南太平。” “今得大王镇岭南,岭南更將成福地,大有所为也。” 刘口若悬河,將岭南狠狠夸讚一通,还不忘提点刘隱之功,又捧了李知柔,让闻者俱感舒服,功底著实不赖。 而李知柔这一路行来,已对岭南湿热有所难耐。 但今听刘如此说,心里又对岭南多了几分憧憬。 当下道:“伯深观察入微,对岭南之事了如指掌,殊可嘆也。孤领教。” 又道:“孤前日尝闻封州刘昭贤起兵平乱,喜不自胜。有此忠臣助孤,孤无忧也!” “孤今入岭南,当弹精竭虑,为圣人永保南海之利也。” 又对著刘台道:“汝昆仲居功闕伟,孤到镇之日,当厚赏之。” “台替兄长多谢大王!”刘台恭敬道。 我们兄弟这么劳碌,为的不就是这个嘛?还好薛王还很上道,没有白忙活一场。 刘台不由对这薛王感观更好了些。当然,听其言还要观其行,不能被矇骗了。 李知柔又对贺州的安排表达了感谢。蒋琪陆东升连称不敢。隨即刘台与二人告退,回到甲板。 见薛王隨从有在甲板,三人便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 目前刘台还不想让薛王知道封州和贺州的关係。 蒋、陆二人也不多留,通过船板回到贺州船队,逆流回去也。 迎接的船队则將李知柔座船夹在中间,护送著顺流南下。 第108章 赏赐(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08章 赏赐(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 八月初四傍晚时分,船队到达开建,在开建留宿一晚。 初五,船队继续南行,宿留封州。 初六,李知柔特地在封州转了转,了解一下刘隱治下封州的情况,颇为满意。 刘台也在这一日收到了新的一期邸报,同时吩咐往后邸报直发广州,无需再送来封州虽然广州会收到官方的邸报,但这自己人编发的邸报,还带有其他消息,是有益补充,所以还是得继续办下去。 刘台打开邸报,见各地依然是纷爭不休。 杨行密陷苏州,朱延寿降蘄州、拔光州,成取黔州。 钱部將顾全武破越州,杀董昌家小三百余,官员一百余。 钱繆得金帛杂货五百间,粮三百万斛,又占有其地,实力大振。 李克用攻魏博,侵掠遍六州,朱温遣葛从周救之。 初七,船队再次起航,韦氏阿晨刘岩以及僕人等一同隨行。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封州,韦氏还很是割捨不得。 在这里她和刘谦生活的场景还歷歷在目,如今刘谦和她天人永隔,自己也要作別封州,不由心绪起伏。 阿晨也一样,刚从黄岩来到封州,好不容易习惯了,就又要搬到广州,又要適应一段时间。 唯有刘岩年纪尚小,又听说是去广州,欢欣雀跃不已。 韦寻则没有跟隨前往广州,而是先留在封州主持大局,待后续再行打算。 八月十四,船队到达广州。刘隱率一眾文武官员齐聚码头,迎接李知柔。 李知柔在刘溶刘台陪同下,站在船首,看著北岸的广州城,和码头的官员,莫名升起些豪情壮志。 中原混乱不堪,各路诸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自己就是想做的什么,也有心无力。 而岭南虽然天高地远,却是平稳许多,又是朝廷为数不多得以控制的藩镇,自己理应为圣人为大唐做点什么。 以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常常让人无奈。如今却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了。 李知柔壮志满怀道:“伯深、元达,隨孤一同下船。”说罢当先踏上船板,走向码头刘隱等人隨即行礼如仪,高呼:“恭迎大王!” 李知柔快步走下船板,方才在船上已经看到一个和刘台长相相似的人,便走到身前,执起刘隱手道: “你必然就是昭贤了吧?孤要感谢你平定卢谭二贼之乱啊!” “得昭贤此等忠臣,乃大唐之幸,社稷之幸也!” 言语颇为感慨。 刘隱则显得很是感动道:“大王溢美之词,臣愧不敢当!” “卢谭二贼兴兵作乱,人人得而诛之。臣平乱杀贼,不过是尽臣子本分,当不得大王之谢。” 李知柔闻言,愈发感慨,道:“昭贤此言,孤在中原久不闻矣!不意在岭南僻远之地,竟得以闻之。” “来,昭贤,隨孤一同入城!”说罢,执起刘隱之手,当先走去。 李、刘二人一番表態,可谓是各得其所。 李知柔初来乍到,急需一个维护唐廷统治的地方豪强,而刘隱在此前平乱中表现出了对唐廷的尊重。 故而李知柔对刘隱多有倚仗笼络。 而刘隱刚刚入主广州,也需要用朝廷大义来稳住局面,提升合法性,夯实自身在广州基础。 李知柔既是宗室,又是节度使,实在是再合適不过。 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而这个局面,也是对岭南有利,可以大大增加岭南的稳定度以及节度使的权威性。 一行人进了城门,朝都府而去。刘隱刘台的家人自有人安排进城入府。 都府正堂,李知柔开始了就任后的第一次议事会议。 李知柔看著满堂文武,开口道:“年前子长公不幸逝世,圣人闻之,哀悼不已。” “又以清海军乃朝廷重地,节度使不可一日或缺,寻命孤接掌。” “孤初闻之,亦甚惶恐,恐有负圣人之託。” “及至道州,忽闻有贼將纵兵兴乱,孤实恨极,五內俱焚,惜乎身边无可用之兵,不得而击之!” “所幸有封州刺史刘隱者,深明大义,心中素有朝廷,不惧刀兵,甘冒矢石,愤而举兵。” “一战取端州、破谭贼,再战下广州、平卢贼,解孤心中之大急,成人心之所望,岂不快哉!” “孤一路来广州,见岭南物產颇丰,今又见眾贤达,亦是人才济济,岭南当大兴也!” “孤以为,为政之事,当陟罚臧否。囊者,平定卢、谭之乱,有功之人多矣,今孤当一一赏赐,以明法度。” “封州刺史刘隱,当为首功,特任刘隱为清海军都府行军司马。” “清海军隨使刘,以身犯险,精心接引,擢为清海军都府掌书记。” “贺水镇都虞候苏章、奋威军使刘台,衝锋陷阵,斩將杀敌,擢苏章为牙內马步军都指挥使,聘刘台为主府諮议参军。” “水军指挥使暨宏景等其他有功之人,由刘司马及刘书记商议后再定。” “谢大王!”眾人齐声感谢。 来的路上,李知柔已经问过刘关於此次平乱的大致经过,因而赏赐起来一清二楚。 刘台见李知柔还是和歷史上一样赏赐了刘隱职位,心下大定。 这一路总算获得了期望中的收穫,自己也即將迎来下一阶段的发展。 继续招引人才、大力吸纳人口、全力垦殖、大兴海贸,直到最终实现五管归一! 道阻且长,行则將至! “有赏则有罚。卢、谭二贼,兴兵作乱,罪在不赦。” “二贼既已伏诛,当传首京师,以为惩戒。其余家眷,著有司按一应法度处置。”李知柔又道。 刘隱等人应下。 赏罚完毕,李知柔看著眾人,鼓励道:“望诸位始终秉持为大唐效忠之心,与孤一道,为大唐兴旺岭南!” “我等谨记!”眾人又齐声道。 李知柔又温言和眾人聊了一阵后,言道都府晚上举办宴席,请眾人准时赴宴。 眾人称谢后,告辞离去。 刘隱刘台兄弟也告別眾人,回去看望家人。 路上,二人聊起对李知柔的印象。 “阿兄,以我连日观察来看,薛王应是个怀有雄心、表里如一之明主,我们或可藉助薛王之手,巩固根基。” 刘隱点点头道:“二弟识人之明,为兄是知晓的。不过薛王为人尚不能就此论断,事关重大,我意应先相处一阵再做评判。” “阿兄所言极是。”刘台附和道:“不过薛王兴旺岭南之意图,与我们目標一致,这倒是个好事。” “不错。”刘隱也认可道:“薛王既如此表態,我等日后行事也当可少一些肘。” “阿兄,俘虏整编之事现在如何了?”刘台岔开话题问道。 军权在手,这才是他们兄弟最大的底气所在。只要他们一日还掌控军权,李知柔就要倚仗他们一日。 刘隱道:“二弟勿忧,整编已经顺利结束。”接著將整编后的现状详细介绍了一遍。 刘台的奋威军现有水军三个营,原来前营改为中营,后营改为左营,新设一右营。 原来的骑兵队扩充为骑兵营,但並不满编,现有骑卒二百人。 步军新设一营,共有前后两营。亲卫也扩充到二百人。同时拨了一千五百辅兵到奋威军。 如今奋威军算起来,总兵力达四千四百之数,可谓兵强马壮。 这是刘隱对刘台的信任。 而刘台也感觉压力好大,一下子魔下军士已经翻倍了。 想到往后魔下军士只会越来越多,压力和责任只会越来越大。 自己可不是韩信这种军神,所以,还是要继续加强学习啊! 第109章 蕃坊(求支持!) 第109章 蕃坊(求支持!) 除了奋威军,其他的统一纳入牙军,归苏章节制。 辖有原来的一营高志行庞纶刘锦的人马和新设的两个步军营,算上神弩营共计三千六百战兵。 六个步军营,分为左一到左三营和右一到右三营。刘远高志行郭百盛分领左一到左三。 刘远是刘崢的儿子。 庞纶刘锦孙德成领右一到右三。孙德成和郭百盛一样,乃是原来牙军系列。 孙德成是个壮汉,史载“有气力”。 神弩营则是苏章自领。 同时苏章亲卫配二百人,军中设辅兵一千五百人,总计六千三百人。 剩下的二千三百人,给李知柔配了三百亲卫,亲卫副將由陆东升之弟陆东海担任。 剩下的二千,其中一千按原定划去军农场开垦,剩下的一千则划为州兵,以韦迅为主,陈阳为辅。 韦迅是韦寻的族弟,之前在山南东道军中任职,近期方来到岭南。 州兵作为候补力量,也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执掌才好。 陈阳这边,通过谢清林的暗中观察,发现他谨守本分,没有不轨之心,再加上刘说项,遂將其做了安排。 暨宏景的水军则保持不动,只是给赐了个军號:明义军。 至此,广州的军事力量安排妥当,算上刘隱的三百亲卫,总兵力达到一万三千七百人,比之前还有所膨胀。 兵力多了,人员变更复杂了,剩下的便是进行没有终点的操练和磨合,以便儘快捏合在一起。 相信李知柔看到清海军的这个军事架构,就会明白要如何与刘隱相处了。 八月十五,刘台入军营,信守承诺,將方景忻程宝二人任为两个步军营副將。 新设的水军营则將暨宏景的儿子暨彦討了过来。 嗯,刘台有点收集癖的意思。要不是孙德成被苏章先看上了,他也不会放过的。来都来了嘛。 第一次见面当然还是重复约法三章:忠诚、服从、守纪。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以后搞出军中学堂后,就当做入营第一课,教育不能少。 虽说光教育肯定是不行,但不教育那是万万不行。 就是要不停地灌输灌输再灌输,变成他们的信条,最后成本能。如此,离如臂使指就不远了。 就有成为铁军的基础了。 岭南人口基数小,就更只能走精兵路线。 有了这些精兵做底子,以后地盘扩张了,再吸收一些做外围,再选优做大精兵,形成良性循环。 如此,大事可成。 上完理论第一课,实操第一课依然是射箭。 这些都成定式了。 新入营的自然不可避免被刘台的神射所震撼,换了谁来,见了都得膜拜。 新来的程宝万景忻暨彦也是大开眼界,大感跟著刘台值了。 今天是中秋节,故而操练结束得较早。 之前刘隱刘台已经商议好了,给家在广州的军士放假,允许他们晚上回家团圆。 其余军士则是按照统一安排,享受节日的加餐福利。 刘台离营回了城,回家换洗衣服之后,和刘隱一道赶到都府。 李知柔今晚设宴宴请广州官员,与眾人一同饮酒赏月。 等待宴会结束,刘隱、刘台又匆匆赶回家,与家人一起团圆吃饼。 接著,刘台又带上阿晨出了西门,往蕃坊而去。一天活动安排得十分饱满。 苏成则带著几个亲卫在后跟隨。 阿晨现在已经过了孕吐难受的时候,加上刘台挺久没有好好陪伴,便一起去蕃坊耍耍。 和城里执行坊市分开、执行宵禁不同,蕃坊则是坊市合一,而且晚上也营业,热闹非凡。 今日是中秋节,想必是更加热闹。 全唐文记载:“除供备物之外,並任蕃商列肆而市。交通夷夏,富庶於人,一无所闕,车徒相望,城底洞开,於是人人自为,家给自足。” 蕃坊最早起於何时,已找不到確切的史料记载。 但据考证,最迟在唐文宗太和年间就已经有了蕃坊的说法。 自从海贸兴起,通过海路来到大唐的蕃商越来越多。 这些蕃商有的只是小住,有的则是住到第二年季风季节再走,有的则乾脆在广州定居。 最开始蕃商和当地人杂处,后来为了避免生出事端,遂指定城西作为蕃商聚居的地方,这就是蕃坊的肇始。 蕃坊设有蕃坊司,置蕃长一人,由蕃人推选,以自治为原则,但要受广州约束,蕃长也需要广州认可后方可担任。 蕃长负责蕃坊公事,“专切招邀蕃商”,从这点来看,蕃坊和现在的经开区有点类似。 不过蕃长除了这个,还会负责代表蕃船缴纳关税、查禁可能的违运品和交涉外商朝贡事宜。 刘台来蕃坊,除了陪阿晨散散心,就是为了来亲自体验、考察一下蕃坊。 这可以说是广州的钱袋子啊,必须得好好呵护,好好发展壮大! 在刘台的计划里,大力发展海贸是岭南快速壮大的基础之一,蕃坊是一定要搞好来的还有就是和蕃商的关係,也要搞好来。岭南缺乏的战略物资,刘台也准备通过蕃商从海外进口。 总之,要充分利用海贸这个优势。 刘台二人走进蕃坊,只见灯火辉煌,街上摩肩擦踵,人头耸动。 店铺招子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果真是热闹得紧。 还真是和后世的步行街很像啊!刘台心里暗道。 蕃坊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面积不小,已经有广州城一半大小。 若是再算上蕃坊周围的寺庙以及南海县的建筑,那总体范围就比广州城还大了。 街上蕃人眾多,不愧是蕃人聚集区有白皮高鼻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有裹著头巾的印度人,甚至还有肤色默黑的非洲人当然,街上也有很多出来游玩的唐人。 唐末的时候,坊市分离的制度已经渐渐有些鬆动的跡象。 而在海商眾多的广州,这种鬆动更早些。夜里来蕃坊继续吃喝娱乐,已经是广州人的常见行为。 更別说適逢佳节,更要好好玩耍一番。 刘台二人一路走著,蕃人、唐人们说著各自的语言,形成一波波嘈杂的声浪,扑面而来。 当然,蕃坊里还是以蕃人为主,因而空气中充斥著奶酪、蜂蜜、麝香和胡椒等蕃人常用的香料调料气味。 不过和蕃人身上的气味混杂过后,那感觉就有些酸爽复杂了。 刘台边走边吃边看,发现蕃人主要是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居多。 原本海上主要是波斯人的天下,后来阿拉伯人崛起,形成了如今两分的局面。 之前刘台已经了解了一些,现在的蕃长汉姓蒲,名曰珂末,乃是波斯人。 不过刘台现在暂时还没有与他接触的打算,因为自己还没有理清楚思路。 等到思路更成熟更成型时,就要和这蒲蕃长好好沟通沟通。看看哪些地方可以更好的合作。 也顺便从他们嘴里再了解一下海外的情形,毕竟这个对刘台来说,算是一个短板。 以前研究歷史,也主要是专注国內,对国外了解得较少。 现在则要好好补充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必要时还要组织船队亲自去看看,才能最终决定自己的海外方略。 刘台还著重查看了蕃商贩卖的货物,特別是玻璃、水晶等物,这些都是后续可能用到的。 刘台想的是什么时候能把这些工匠忽悠过来,为他烧制玻璃,这可比自己培养要快多了! 第110章 海贸(求支持!) 第110章 海贸(求支持!) 八月十六、十七两天,刘台先后去找刘、谢清林、暨宏景等人,听听他们讲对广州海贸的了解。 八月十八,刘台又来到城南的海阳馆,专程来拜访市舶司,从而对海贸有了更深的认识。 有唐一代,海贸都十分兴盛,广州则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广州海贸的成功,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结果。 天时上,唐代奉行包容开放的对外政策,鼓励蕃商来华贸易,为蕃商提供各种便利条件,有利促进了贸易往来。 地利上,广州地处南中国沿海中心,珠江口又提供了优良的深水港口,航线可以直达阿拉伯乃至东非。 如唐代地理学家贾耽在《皇华四达记》中,详细记载了“广州通海夷道”。 全长1.4万公里,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航线,也是现在海上丝绸之路的最早叫法。 人和上,唐代经济繁荣,丝绸瓷器等產品享誉世界,受到大量蕃商的青睞。 同时,唐代各阶层对海外奇珍异宝的需求也是日益增长,香料、珍宝等大量进口至中国。 繁荣的海贸也催生了广州特有的海贸群体,总而言之,可以分为三个主体:蕃商、市舶司等官方机构和岭南本土豪强。 蕃商是海贸的绝对主力,以波斯人和阿拉伯人为主,拥有规模庞大的船队、雄厚的资本以及成熟的商业网络。 为了加强对日益繁荣的海贸的管理,唐朝设立了最早的海贸管理机构一一市舶司。 市舶司的主官唤作市舶使,又名结好使、押蕃舶使。 一般认为,市舶使是唐高宗显庆六年(661年)设立,最开始是岭南节度使兼领。 大约在武则天之后、开元之前,市舶使不再由岭南节度使兼领。 市舶司的设立,是古代海贸管理走向制度化的標誌。 市舶司通过厘定关税、管理朝贡贸易、建立禁榨制度等行为,有力规范促进了海贸。 这些也助力广州成为当时世界第一大的国际港口。 中晚唐后,市舶使逐渐由皇帝亲信宦官担任,开始逐渐腐化,蕃商对此深恶痛绝。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宦官都是蛀虫,好几任宦官在任上尽职尽责,贡献不小,名留史册。 原本市舶使是个油水很足的使职,虽然岭南僻处南海,气候湿热,但仍有宦官爭夺职位前来。 黄巢入广州后,大肆屠杀蕃商,虽无確切可信的数据,但损失惨重却是確凿无疑的。 黄巢的屠杀导致蕃商和资本大量外套,商业网络趋於崩溃,广州的海贸遭遇了毁灭性打击,元气大伤。 有研究认为,这是唐代广州海贸黄金时代的终结。 而这也直接导致宦官不再热衷於市舶使一职,去年冬前任监军兼市舶司离任后,至今尚未有接任者。 李知柔南下时,唐昭宗也没有派监军隨行,估计还在选人吧。 除了中央设立市舶司,地方也设有市舶监,岭南节度使等地方官员,也常利用职权参与贸易牟利。 毕竟是鼻子底下的大生意,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 而岭南本土豪强近水楼台先得月,更是不会错过这么大的一块蛋糕。 不少家族利用地利、人脉等资源,为蕃商提供仓储、运输、翻译、中介、信贷等服务或者与蕃商合伙投资,在船队中占有股份,直接参与到贸易链条。 这其中,就以严氏家族做得最大。 “严氏?”刘台喃喃自语,他记得歷史上刘隱的正室就是严氏,难不成要印证在这里c 市舶使空缺,市舶司目前是一个姓王的监官在主持工作。 听到刘台在念叨严氏,王监官问道:“参军可是要去寻那严家?下官倒是可以给您引见。” “哦,那好啊,那改日便有劳王监官了。” 刘台也不拒绝,严家与市舶司这边肯定是往来密切,有他们引见,也省的严家多想。 “参军见外了,下官的举手之劳罢了。”王监官谦虚道。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市舶司势弱,王监官也乐於与地方官员结交,打好关係。 更別说如今刘隱兄弟势力正盛,连新来的大王都多有倚仗,自己当然也是要好好逢迎才是。 “王监官方才讲的多是些大略之事,不知这具体之事,又是如何处理呢?”刘台问道。 以后这海贸是自己要大力发展的,所以很有必要了解清楚一些。 “参军见问,容下官一一说来。”王监官说道。 隨即將一应流程仔细说与刘台听。 首先是奏报,即记录前来贸易船舶到达及外商来访信息,定期向朝廷交报表。 在这过程中,因为蕃坊的存在,很多信息都是由蕃坊代为报送。 接著便是检阅,市舶司派人登船查验有无违禁品。特別是要严防携带军火盔甲,那可是涉嫌造反要杀头的。 一百多年前,就有过蕃商攻广州城的事件。 《旧唐书》肃宗本纪载:“乾元二年(759年)九月,广州奏,九月大食国、波斯国攻城,刺史韦利见弃城遁。” 不过经过黄巢屠杀后,蕃坊的外商少了很多,倒是没法子再作乱了。 登船查阅过后没有问题,那就到了第三步,收舶脚,也就是“收关税”。 对普通货物徵收“什一税”,也就是10%,对香料珠宝等奢侈品则是徵收30的“禁权”税。 总之是浮动税率,官府隨时都会以一些名义临时加征。就算如此,香料珍宝贸易仍然是利润丰厚。 有数据显示,市舶税收占岭南財政收入比重达30%,可想而知,海贸是多么赚钱! 这么一棵摇钱树,不好好呵护,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除了以上三点,还有一个特別的,那就是进奉。字面理解即可:船上有啥奇珍异宝先交上来。 这点职能可以说是赋予了市舶司巨大的自由裁量权,也是最受蕃商垢病的地方。 辛辛苦苦船运过来的珍宝,指望著卖个好价钱翻本赚钱呢,结果你手一指,说这个要进奉,拿来吧。 人家能不痛恨你?能不想弄死你? 一次两次或许就忍了,多几次,谁还敢来。 而这也是蕃坊存在的意义之一,有蕃长司的人居中打点,市舶司的人也会收敛一些。 刘台听完,很是感慨。市舶司对进口货物的查验管理,可以说和现在的海关也没有多大区別了。 可惜了啊! 不过既然自己来了,那就要好好做大了! 第111章 严氏(求支持!) 第111章 严氏(求支持!) 当天晚上,刘台回到家中,把对海贸的了解和想法报告给了刘隱。 刘隱自己也早就对海贸这一摇钱树有很多关注,早就想亲自去了解一下。 只是刚进广州,好多事都需要他出面,一时无暇顾及。 听到刘台准备后天去拜访严家,刘隱当即决定后天他也一起去。 刘台暗想,难道这是要去定下联姻了?自己要见证一段感情了?不由也有些小小的期待。 八月十九,刘台照例回到军营进行了操练。 如今军中五营战兵,总体来讲素质都还不错。 水军是自己一路带过来的,现在的梁克贞、吴榕、暨彦都算是老水军,经验丰富。 步军的两个营则是兵源质量有保证,底子都不错。 假以时日,以这些人为骨干,或可以练就一支强兵。 只是这些从来不是定论,也没有谁能说可以百分百带出精兵。 一支精兵的练成,那真是各种因素综合在一起的结果。 现下就是好好操练,好好培养感情,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八月二十,市舶司的王洪亮监官早早就来到府门前等候,態度可说是极为积极。 刘台听了门子的稟告,也是对王洪亮这么上道感到满意,或许以后可以重用一番呢? 已时左右,刘隱刘台一行人出发前往严家。 路上,刘隱又好生感谢了一番王洪亮,让王洪亮瞬间觉得自己值了。 如今市舶司不比往日,虽然依然很可观,但提前为自己多趟一条新路,总也是没错的。 更別说,这条路还是很有前景的路。 严家作为广州土生土长的海贸大家族,其府邸在子城占地不小,修建得颇为气派。 严家家主严德铭年过四旬,典型的岭南相貌,一双眼晴炯炯有神,令人难忘。 他已经被提前知会,都府行军司马刘隱一行將前来,此刻也是早早候在门口。 府里也是让下人们精心准备了一番,这可是最新的当权者来访。 特別是明明可以传唤他去拜见刘隱的,但刘隱却偏偏亲自登门拜访,严德铭哪敢怠慢。 同时也在心里揣测,刘隱前来是不是要来分润海贸的好处。 严德铭左想右想,也只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自家知自家事,能惹来当权者关注的,也就这一项了。 对此,严德铭既有些骄傲又很是无奈。 说骄傲是因为自己的事业如此惹人关注,这是变相对自己的一种认可。 你没有点本事没点能耐,又哪能招来他人的关注? 无奈则是自己只是一个商人,大多数时候是没有討价还价的能力的。 这就让严德铭很有种挫败感。 严德铭也不是没想过,找个有实力的官员结盟,但要么是那些人心太黑,要么儘是些没实力的往上凑。 也是难啊! 更別说,如今海贸大不如前了。 胡思乱想中,刘隱一行人到了。 “清海军刘司马到!薛王府刘参军到!”王洪亮喊了一嗓子道。 严德铭回过神来,整理衣冠快步走上前,热情行礼道:“小民严德铭恭迎刘司马、刘参军!” “司马和参军二位光临寒舍,小民不甚荣幸,快请进!” 当日严德铭曾远远看过一眼两兄弟,当时就觉得两兄弟风採过人。 今日近距离看见,更觉得二人丰神俊朗,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刘隱笑著上前扶住严德铭,朗声道:“严家主不必多礼,我与二弟冒味来访,多有打扰。” “实在是我很看重海贸,又听洪亮说你是箇中翘楚,这便迫切前来討教一二,还望见谅。” 严德铭没想到刘隱这么客气,连忙回道:“司马哪里的话,司马能来寒家,小民那是欢迎之至,谈何打扰?” “司马看重海贸,那是我们这些海商的福气啊!快请进,容小民奉茶后再细细道来。” “请!” “请!” 二人礼让一番,刘隱当先往严府內走去,几人隨即跟上。 眾人在厅里分宾主坐定,上茶又寒暄一阵后,刘隱进入主题。 “严家主。”刘隱道:“我虽入广州不久,但却早已听闻广州海贸繁荣,心生嚮往。 “前几日,我二弟又代我细细了解了一番,告知我海贸事关重大,不得不察。” “我欲重造海贸往日盛况,严家主何以教我?” 言罢,刘隱向严德铭行了一礼。 严德铭赶紧站起来,连连道:“岂敢岂敢,刘司马折煞我也!” 心中谓然嘆道,这新的当权者对自己如此礼遇有加,是海贸的机会真的又来了吗? 严德铭收拾心情,字斟句酌道:“海贸的概况,想必司马已经知晓。在下以为,当务之急,是恢復蕃商的信心。” “自从黄贼祸乱广州,蕃商外流严重,较之以往,十不存五。” “昔日,某也曾问於外流之蕃商,俱答覆惧怕再有祸乱临头,故而不敢久留。” “故某以为,若能营造良好秩序,给予安全经营保障,则能使蕃商归心,重回广州,重振贸易!” 说完,眼晴注视著刘隱,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刘隱点头道:“严家主所说,我以为切中要害。所谓心定则人定,人定则事可期也。” 一边的刘台和王洪亮也是不住点头,同意这个观点。 “那以严家主所见,恢復蕃商信心当从何做起呢?”刘隱接著问道。 虽然刘台和他商量过了一个方案,但专业的事,还是要多多听专业人士的意见。 刘台也是双目注视著严德铭,心中有所期待,看看严德铭是否能给出一个好的解决之道。 严德铭见刘隱他们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信心增加,眼睛越发明亮,略一思索,答道: “某以为,可从蕃坊与市舶司先入手。” “以都府名义,召集蕃长、有名蕃商和市舶司等相关方,齐聚一堂,发布若干海贸新政,提振信心。” “那这政当从何出呢?”刘隱接著追问道。 他们兄弟现在需要的是实招,而非虚言。发现问题固然重要,能提出对策才更可贵。 严德铭见刘隱一问接著一问,不仅没有觉得受刁难,反而感觉刘隱他们是真心想搞好海贸。 当下坦然道:“不瞒司马,在下眼下並无具体办法。但经营秩序无外乎查禁逐劣除假,此易为尔。” “然则蕃商当前更为看重安全一事,此非易事,在下著实不知当从何入手。” 见严德铭如此坦诚,刘隱刘台对视一眼,都感此行不虚。 这个严德铭,不敷衍也不骗,值得信任。 刘隱朝刘台使了个眼色,刘台会意,朝著严德铭道: “严家主,安全一事,我这里倒有三个法子,不知你可愿听听看是否有用?” 第112章 三策(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12章 三策(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 严府,严德铭听说刘台有三个法子,不由大感兴趣道:“在下愿闻参军高见!” 刘台好整以暇道:“这第一个,乃是成立岭南暨广州海贸协助会,简称海协会。” “海协会由从事海贸的各方主体组成,包括市舶司、蕃坊、蕃商以及如严家主这般的商人。” “海协会以『互帮互助、共促海贸”为宗旨,合诸方人財物之力,互通消息,振兴海贸!” “严家主以为可行否?” “可行可行,大为可行!”严德铭略显激动道:“之前海贸诸方虽有协作,但依然是各行其是居多。” “若是有了海协会,则能大大改善这一局面,必能给海贸注入新的活力。” 一边的王洪亮听了,也很是赞同,忍不住开口道:“稟司马、参军,下官以为成立海协会实在大有益。” “下官现下虽然无法代表市舶司,但下官料想不论何人主事,市舶司必不会缺席此盛事。” 开玩笑,新的当权者搞得海贸圈子,市舶司若是缺席,以后谁还会和市舶司玩? 是,你市舶司代表朝廷,可广州若是想绕过你、架空你,很难吗? 所以最好就是大力支持广州的动作,这样双方还能合作愉快,各取所需。 “有洪亮和严家主认可,我信心更足矣。”刘台说道,不忘捧了他们一下。 不过也確实是,海协会肯定少不了这些地头蛇和资深玩家的支持。 教员早就告诉过我们,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敢问参军的第二个法子是什么?”严德铭显得很是急切地问道。 严德铭见刘台说出的第一个法子便很是值得期待,不由想马上知道他剩下的法子。 “第二个法子,名日『筑城”。”刘台一字一句说道。 “筑城?难道是......”严德铭很是吃惊,欲言又止道,显然是心中猜到了些什么。 “不错,就是要把蕃坊用城墙围起来,筑为西城,与广州城连在一起。”刘台证实道“如此一来,蕃商当不再担心安全一事了吧?” “果真如此,蕃商哪还有脸面说不安全!”严德铭鏗鏘道。 严德铭没想到刘台会说出这么令人震撼的想法,若是真的筑成西城,蕃商必定会回流如织。 只是筑城一事,实在干係重大,他们能做成吗? 刘台仿佛洞察了严德铭的心思,说道:“筑城一事,非一日之功可成,必然耗时久远、耗费无数。” “我等自会劝说大王以都府名义推行此事,然则亦需要广大蕃商一同出力也,家主以为如此可还合理?” “合理合理!再合理不过了!”严德铭忙不选道:“本就是为蕃商解决问题,他们自当出大气力为是。” “在下以为,蕃商听闻此事后,必会踊跃参与,慨慷助力筑城,都府不必发愁费用!” “如此自然最好。”刘台接著道:“筑城將成为海协会成立后所办的第一件大事。” “有了此事打头,相信眾人当不再怀疑海协会的宗旨与用处了。” “那是自然!谁若再是怀疑,那就是別有用心之辈,必当被我等唾弃,群起而攻之! 严德铭义正辞严表態道如果海协会算是开胃菜,那这筑城就妥妥是一道硬菜了。 那这第三道菜,又会是什么?难道比筑城还要硬?严德铭不由遐想道。 看著严德铭期盼的目光,刘台先喝了口茶,淡定道:“这第三个,名曰联合船队。” “联合船队?”严德铭喃喃自语,若有所思,应是想到了些什么。 王洪亮则是心中暗惊,以往地方官员只是暗搓搓地参与,如今是要光明正大参加了吗? “不错,以都府或广州名义,与海商成立联合船队,亲自参与海贸!”刘台解释道。 “据我所知,以往也多有官员参与海贸,只是未曾公开而已。” “蕃商贩卖货物来此,这些官员从中获利匪浅,而官府又可从官方渠道再获利一次,蕃商对此不无怨言。” “若是官府直接与蕃商合伙,一切归於明面,则或可杜绝暗中交易。蕃商利益亦更有保障。” 这有点类似於后世的公私合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易產生怀疑。 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亲身参与更有说服力更有安全保障呢? 其实要不是海贸干係太大,刘台本来是想採用官督商办形式来弄的。 等以后条件成熟,或许可以在其他行业里试一试。 严德铭听了刘台的讲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谓然道:“参军一环扣一环,在下佩服北“联合船队乍听之下,似乎不如海协会与筑城来得震撼人心,但从长远来看,其影响与筑城不相上下也。” “如此三箭齐发,在下已能预见到广州海贸重返辉煌的场景。” “司马和参军,实在是广州海贸的再造者。请受在下及广大海商一拜!” 说罢,严德铭就要跪下行大礼。 刘隱刘台慌忙拦住,一人执一手,將严德铭扶了起来。 刘隱语重心长道:“严家主不必如此。振兴海贸乃是益国利民之举,我早有此心。” “此番我入广州,时日尚短,士民对我或还有猜疑,正需要如严家主这般有识之士相助。” “想来日子久了,广州的百姓和商贾当会明白我对广州的一片用心。” 严德铭听了,內心很受感动,连忙道:“广州得司马,实乃大幸也!某愿为司马献微薄之力。” 一边的王洪亮也不甘人后,跟著表態道:“洪亮亦愿为司马、参军效犬马之劳!” 刘隱呵呵笑道:“得二位之助,实隱之幸也。广州海贸无忧矣。” 一时间,在座眾人都心情愉悦,颇有志同道合之感。 几人又聊了一阵后,严德铭置下酒席,宴请刘隱兄弟。王洪亮一同作陪。 席间,严德铭频频举杯,不断向刘隱刘台表达感激之情。王洪亮在一旁也多有歌颂。 刘隱兄弟二人一边酒到杯乾,一边谦虚作答。 严德铭看著刘隱,是越看越喜欢,想著若是能与刘隱结亲,那真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也是有酒精壮胆,严德铭酒酣耳热之际,竟然把自己闺女严敏给叫了出来,给刘隱斟酒。 严敏年方十七,长得纤合度,风姿绰约,明眸皓齿,步履轻盈,楚楚动人,好一个大家闺秀。 刘隱见严敏入场,眼光仿若磁铁一般被牢牢吸住。 说得好听点,那是爱慕之心溢於言表。 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色迷心窍。 及至严敏来到身前斟酒,刘隱才慌忙回过神来,行礼感谢。 那副样子,和后世被女神关心而感到受宠若惊一样一样。 刘台一旁看著,也不阻拦,只是心中暗笑不已。 第113章 商道(求订阅求月票求收藏) 第113章 商道(求订阅求月票求收藏) 严府,宴席正酣。 美人作陪,虽然只是一会,但刘隱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不觉喝高了。 刘台这个吃瓜群眾只好擦去嘴角的瓜汁,起身扶著刘隱去严府客房休息,並召来廖栋才在门口守卫。 安排妥当,自己则回去和严德铭喝茶。 王洪亮则告辞自行离去,今日他陪著刘隱刘台前来,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 从刘隱刘台话语中可以得知,以后海贸会是一个重要事宜。 自己作为市舶司的官员,在海贸领域浸淫多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与他们接触,不急在一时。 刘台严德铭喝茶閒聊,在双方都有意之下,话题渐渐转向刘隱婚配问题上。 “不瞒严家主,我阿娘可是对我阿兄婚事可是催得紧。”刘台说道:“只可惜一直未有合適人选。” “今日我看阿兄对令爱颇为有意,不知家主如何考虑啊?” 说完,刘台心里也是感觉怪怪的,自己怎么干起红娘,给自己兄长拉起郎配来了? 严德铭也不敷衍,直接答道:“刘司马青年才俊,在下自然是满意得紧。若能得之为婿,那真是我严家的福气!” “在下一是担心司马看不上小女,二是担心寒家高攀尊府。” “矣,严家主不必妄自菲薄,若是严家主不反对,待我阿兄醒来,我亲口问问他如何?” “那就有劳参军了!” 刘台喝了口茶,又岔开话题问道:“严家主世居岭南、世代从商,对岭南、对商道可谓知之甚深。” “刘台斗胆求教,若是想更加繁荣岭南的商业,当从何入手?” 士农工商,在刘台看来,农和商,是岭南基础比较好的,短期內即可为岭南的兴盛贡献更多力量。 而士和工,则需要更长时间去培育。 “难得参军感兴趣,在下就姑且言之。” 经过半天的接触,严德铭发现刘台兄弟都不是虚情假意之人,故而也愿意真实相告。 “岭南地处南海之滨,有海贸之利,多有奇珍异宝。兼且本地土特眾多,向为中原所爱。” “我等商贾从中转运贩卖,籍此获利。” “依在下看来,繁荣岭南商业,一是要维持海贸之利。之前就此已达共识,在下不復多言。” “二则需畅通商路,特別是水路。岭南多山,陆路崎嶇难走,对水路依赖甚多。” “或西走郁水,或北上漆水,以此通中原。故而剷除水患,维持水道顺畅,极为重要。” “陆路上,自先丞相张文献公辟有大庾岭之路后,大庾岭路即成为沟通岭南岭北的主要通道。亦是五岭中最为庞大繁忙的通道。” “然则年久失修,其路相比以往,难走多矣。若能修平整,则对商贾大有益处。” 严德铭口中的张文献公,即唐玄宗时期的贤相张九龄。 张九龄是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人,开元四年(716年)告病归乡之时,痛感山道崎嶇狭窄,路人苦不堪言。 其在《开凿大庾岭路序》言道,“岭东废路,人苦峻极,行径寅缘,数里重林之表; 飞梁(yecu),千丈层崖之半”。 於是上奏唐玄宗,请求开凿大庾岭路,以改善岭南岭北交通。 以岭南“齿革羽毛之殷,鱼盐蜃蛤之利”达到“上足以备府库之用,下足以赡江淮之求”之目的。 唐玄宗那会还是励精图治之时,对这条路的价值很是重视,欣然从奏,命张九龄以左拾遗內供奉一职督修此路。 张九龄“饮冰载怀,执艺是度,缘橙道,披灌丛,相其山谷之宜,革其坂险之故”,广大百姓踊跃参与,不到一个季度即修建完毕。 修成的路“坦坦而方五轨,闐闐而走四通”,大大便利了百姓和商贾往来,可谓是功在千秋,千年以降,多被称颂。 而张九龄本人也因此功被唐玄宗下詔以左补闕召入朝中,一路升至右丞相。 刘台对此路也多有了解,其道上之梅岭梅关,被称为“南粤雄关”。 后世陈毅元帅在梅岭转战多年,《梅岭三章》膾炙人口。 此路修建近二百年,失修乃是意料之中之事。 修此路,势在必行,只是在此之前,还需彻底掌控韶州,这是后话。 只听严德铭继续道:“此前二者,皆为繁荣商路贸易所需,若要繁荣岭南本地之商业,则尚需人口也。” “岭南人口不足,实为最大短板,若能解决此中关节,则商业自然兴盛。此事,某以为,急不得也。” 听到此处,刘台也是瞭然。海贸也好,商路也罢,这些都是转口贸易,人多人少,都能做起来。 而若要实现一地之兴旺,没有人口,那都是胡扯。 人口啊人口,自己必须要多多想办法,从南边交州等地、从北边诸州大力输入人口才行! 刘台暗吐一口气,对严德铭道:“听君一席话,刘台受益良多,望今后家主亦能多多建言,共谋岭南兴盛。” 严德铭赶紧回礼道:“参军谬讚,在下不敢当。若蒙司马和参军不弃,在下不敢惜言。” 二人又閒聊一番后,各自去休息。 说是去休息,其实刘台酒都已经醒了。 躺在榻上,刘台只觉要做的事情好多好多,凭自己一个,实在是力有未逮。 还是得多多寻找人才才行! 特別是张九龄的老乡,韶州始兴的杨洞潜,要早点招揽过来才好。 还有就是周鼎的哥哥周杰,也可以让周鼎和刘写信去招揽一番。 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啊! 时间紧迫,只爭朝夕。 刘台躺在榻上,思绪翻滚,迷迷糊糊差点睡去之时,门口传来苏成声音。 “二郎,方才廖將军遣人来报,大郎醒了。” 刘台闻言,坐起身子,搓了搓脸,起身走出房间,往刘隱房间走去。 刘台走到刘隱房间时,刘隱正在喝水。 见刘台前来,廖栋才行礼过后,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刘隱拿著茶盅,笑著对刘台道:“让二弟见笑了。” 刘台也笑著答道:“阿兄何出此言,男女之情,本就妙不可言,何来见笑之说。” “不瞒阿兄,方才阿兄休息之时,弟还与严家主就其女与阿兄之婚配试言一二。』 “严家主那是颇为乐见其成,就是担心阿兄看不上其女。弟也想问,不知阿兄是何考虑?” “咳咳咳!”正拿著茶盅喝水的刘隱闻言被水呛了一口气。 咳嗽两声后,刘隱放下茶盅,哭笑不得道:“二弟,你何时也如同阿娘一般了?” 第114章 稟告(求月票!) 第114章 稟告(求月票!) 严府,刘隱休息的房间里。 面对刘隱的问话,刘台笑著道:“阿兄怎可如此说话?弟这是关心阿兄的终身大事啊。” 接著正色道:“男女婚配乃是人伦之常,阿兄事务繁忙,弟也是希望有个嫂嫂能协助阿兄。” “而严家浸淫海贸多年,又世居广州,我刘家与之结亲,也不算辱没门庭。” “弟方才见阿兄对其女亦颇为有意,既如此,阿兄实不必躲闪。” “你小子。”刘隱笑著道:“倒教训起为兄来了。” “不过你说得对,婚配之事我著实该考虑了。严氏之女,我也的確有意。严家主亦相见甚欢。” “既然严家主也乐意,那改日便稟告阿娘,由阿娘定夺吧!” 一方势力的首脑,其婚姻和子嗣,都是备受关注,会影响到手下人的想法。 早早决定下来,也好让眾人安心。 “阿兄既已定下,就不必再改日了,何不今日就告知阿娘呢?”刘台说道。 “好好好,今日就今日,如此你可满意了?”刘隱笑著反问道。 刘台嘻嘻一笑,並不答话。 “好了,私事已了,该说公事了。” 刘隱言归正传道:“今日所议之事,尚未稟告大王,不知大王会有何看法。二弟以为当如何稟告为好?” 说起正事,刘台收起玩笑之色,认真道:“阿兄,可否从税赋著手?” “大王既来出镇岭南,想必圣人对岭南输献必有所期待。” “而海贸占税赋收入之三成,以此入手,当更能说动大王。” 李知柔你来不是带有搞钱的任务吗?还有比海贸更来钱的事吗?肯定得支持嘛! 刘隱点点头道:“开门见山,直抵要害,倒不失为一种方法。” “只是如此直接,若是大王不允,恐无周旋再议之机了。”刘隱还是有些顾虑。 “阿兄既有此虑,不若先与刘伯深通气一二,与之一同向大王进言,或有不同。” “二弟此言有理,就这么办。』 商议完毕,二人起身出了房间,往外走去。 严德铭得报,匆忙出来相送,一直送到府门外。 期间刘台抽空给他使了个眼色,严德铭会意,喜不自胜。 送走两兄弟后,便回府与夫人和严敏说及此事。 严敏斟酒之时,近距离观察过刘隱,对其印象颇佳,自然没有异议。 严德铭夫妇二人隨即便操办起来。 刘隱兄弟回府后,如前所言,先去向韦氏稟告了欲与严家结亲之事。 韦氏大为意外,却又喜上眉梢,连声追问严敏其人及其家世。 刘隱二人一一答上。 韦氏听了,恨不得现在就能见见严敏其人,又问起谁可以作为提亲之人。 前次端州假婚乃是卢映祥前去提亲,如今卢映祥还留在封州,倒要另寻他人了。 刘台想了想,建议让刘溶上门去提亲。 刘的出身、地位都足够高,且与刘隱交好,实在是不二人选。 韦氏和刘隱听了,都觉得不错,遂决定明日徵询刘的意见。 八月二十一,刘应邀来到了府上,被请到刘隱书房里奉茶,刘台在一边作陪。 刘睿喝完茶,放下茶盅,问刘隱道:“贤弟召我前来,不知有何事?” “我与兄长多日未见,就不能是弟思念兄长,欲与兄长茶敘一番么?”刘隱调笑道。 刘哈哈一笑道:“自无不可!” “不过我知昭贤乃是勤恳之人,而今初入广州事情繁多,估计贤弟是脱不得身与愚兄茶敘啊。” 刘隱嘆了一口气道:“兄长目光如炬,如今我事务缠身,属实难以脱身。” “弟时时盼著兄长能多替我引荐贤才,我也好多分担出去些。” 刘安慰道:“昭贤不必著急,贤才一事,愚兄不曾或忘。假以时日,当有所得!” “兄长说的是,此事在长远,不在一时。”刘隱点头道。 “既如此,贤第还是说说召我何事吧。”刘溶顺看话说道。 “不瞒兄长,弟此次有二事欲寻兄长之助也。”刘隱诚恳道。 “贤弟不必客气,但言无妨。” “这一呢,弟想兄长替我提亲。” “提亲?”刘睿颇为意外,继而高兴道:“此乃喜事也!贤弟能想到为兄,那是对为兄的信任!” “此事我担下了!不知是谁家千金,得获贤弟青睞?” “多谢兄长!”刘隱先谢过刘,接著道: “不怕兄长笑话,昨日我与元达上严府拜访,与严家家主严德铭之女一见倾心,遂有今日之请。” “矣,愚兄只为贤弟高兴,何来笑话?”刘摆摆手道“严家与严德铭,愚兄亦知也。其家世代从商,鲜少有闻不义之事,是个好人家。” “严德铭其人,我虽未见过,但其口碑亦不错,素闻其颇有仁人之风,想来其女亦当不俗。” “昭贤你这姻缘不错也。 2 刘在广州多年,自然对严家这样的大家族有所了解,所以对刘隱与严家结亲,並不反对。 刘隱兄弟听了刘睿对严家的评价,对视一眼,心中更是底定了。 刘隱接著道:“这二呢,则是一桩公事。” “前几日我与元达商议,欲重振广州海贸,一道想了三个法子,欲与兄长一同向大王进言。” “哦?是哪三个法子?”刘问道。 刘隱遂將海协会、筑城和联合船队说与刘听。 刘听后,大为触动,感慨道:“昔日大阿耶在世之时,亦多有虑及海贸一事,常思如何重振盛况。” “可惜事多肘,大阿耶又天不假年,终未能如愿。” “倘若大阿耶得闻昭贤今日之海贸三策,必然心怀大慰,全力支持。” “如此说来,兄长是赞同此三策了?”刘隱问道。 “自然赞同!贤弟不必忧虑,来日你我一同向大王建言,我料大王必当欣然纳之!”刘肯定道。 “有兄长此话,我和元达放心矣。”刘隱说道: “不瞒兄长,此前我对大王会否採纳此三策,並无十足把握。” “故而方听元达之言,寻求兄长之助,欲藉助兄长之力劝諫大王纳策。” 刘看了一眼刘台,又看著刘隱,语重心长说道:“贤弟,昔日封州会面之时,愚兄所说皆为肺腑之言。” “如今虽时过境迁,但愚兄之言,未曾变矣!日后若有需要,还望昭贤能如元达一般,想到愚兄,可好?” “兄长之语言犹在耳,弟岂会忘?日后亦少不得还要兄长多多相助。”刘隱亦诚恳道。 “既如此,此事不宜拖延,你我和元达这便去向大王稟告吧。”说完,刘当先站起“兄长说的是!”刘隱亦赶紧站起,伸手虚引道:“有劳兄长一同前往。” 三人遂走出书房,往都府而去。 第115章 事成(求支持!) 第115章 事成(求支持!) 都府,李知柔在书房接见了刘隱三人。 刘隱当先开口道:“大王,近日臣等商议施政之策,意图以重振海贸为先手,今日特来稟告大王。” 李知柔闻言道:“本王尚未来岭南之时,便常闻岭南海贸之利,通四海而惠八方。” “囊者,黄巢贼军祸乱广州,海贸因此一不振。卿等著眼於海贸,欲重振海贸,吾以为此乃有益於国民之事,可也。” “不知卿等策將安出?” 刘隱见李知柔对海贸的也持支持態度,精神一振,答道:“臣等共议有三策,日海协会、曰筑城、曰联合船队。” 说罢,將三策详细说了一遍。 刘隱边说边观察李知柔神色,见李知柔先是认可,尔后又带有疑惑,便准备著答疑。 刘溶、刘台二人,也是准备看向李知柔进言。 李知柔轻轻拍了一下扶手,说道:“卿等所献三策,本王以为颇有可取之处。” “特別是海协会,本王以为可当即操办起来,以统合力量,聚拢人心。” “臣领命!”刘隱答道:“海协会一事,臣还想请大王出任会长,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旗號还是必须要打正的,名正则言顺嘛。 “可也。”李知柔同意道:“卿等有需要本王之处,儘管直言。” “臣谢过大王!大王如此贤明,真乃岭南之幸!”刘隱適时献上彩虹屁。 “昭贤不必逢迎本王。”李知柔接著道:“这筑城一事,方才昭贤也说了,耗费多、 耗时久,需蕃商协助。” “那卿等可有询问过蕃商態度?” “回大王,臣等尚未告知蕃商此议。”刘隱解释道:“臣等欲得大王首肯后,再与之接触。” “嗯,此为守正持重之举。” 李知柔道:“本王对筑城之举並无异议,筑城护民乃是正道,但须谨防操作不当,致筑城沦为劳民伤財之举。” “卿等须与蕃商好生商议,议出个妥当章程后报都府审议。” “臣等谨记大王教诲。”刘隱三人齐声道。 李知柔又接看道:“至於联合船队,都府或州府亲自参与其中,似有违祖制,孤一时难以决断。” 刘隱三人对视一眼,刘隱答道:“大王,国朝之制,乃是禁止官员买卖牟利。” “然则海贸之利甚厚,据臣等所知,多有官吏暗中参与其中,殊难防也。” “今若以都府或州府之名,直接参与其中,则或能杜绝官吏之暗中交易,此为利也。” “且祖制禁官员入市,並未禁官府入市,市舶司即为例证。” “故臣以为,联合船队並不违背祖制,且有利於执行祖制,请大王明察。” 刘隱说完,刘也站起出言道:“大王,臣以为刘司马所言在理。” “臣在岭南多年,素知海贸之重,其利占岭南税赋多达三成,可谓举足轻重。” “如今圣人在朝所需耗费颇巨,除倚赖江浙外,恐唯岭南尚有输献,此大王当比臣等知之深也。” “大变之世,適当调整祖制,臣以为似亦无不可也。还请大王明察。” 李知柔本人做过转运使,於財税一道並不外行。 当下听了刘隱、刘二人所言,也觉颇为有理有据,心中也是有所触动,不禁动摇起来。 李知柔看了眼厅里三人,看到坐著的刘台,便开口问道:“元达,汝以为如何?” 刘台站起身,恭敬答道:“稟大王,微臣亦赞成刘司马和刘书记所言。” “岭南近海,海贸乃是其天生之优势。若无海贸,则似人之断一臂也。” “倘若都府或州府以身入海贸之局,必能大大提振蕃商等海商之信心,重振海贸指日可待。” “届时,岭南则如肋生双翼,必可兴旺腾飞,而大王亦可解圣人之忧也。” 李知柔看著厅里站著的三人,忽然笑道:“孤明白了,今日卿等三人联袂而至,恐已达成一致,专程来说服本王吧?” 刘隱正要开口解释,李知柔抬起手阻止道:“昭贤不必解释,本王並无责怪卿等之意。” “方才卿等所言,本王都已听进心里,甚为有理。” “本王同意卿等所请,便以都府名义参与其中。但本王有言在先,都府占比不可超过四成。” “否则都府岂不成了一商人了?” “谢大王恩准!臣等必谨记大王嘱咐,不敢有违!”刘隱见李知柔答应,心中大喜,忙不选应道。 刘睿和刘台也在一旁高呼“大王英明”。 不得不说,李知柔还是颇为开明的。 虽然这事他不同意也能暗中搞,但终究不如以都府名义光明正大搞来得有意义。 故而刘台这句“大王英明”那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好了好了,汝等除了海贸之事,可还有他事上稟?”李知柔问道。 虽然李知柔答应了三人的奏请,但他一对三,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爽,故而有些想轰他们走了。 刘隱刘闻言,摇了摇头,正要告退之时,刘台开口了。 “稟大王,微臣有事上奏。”听到刘台开口,刘隱刘都有些意外,事先刘台可未与他们通气。 “哦,卿有何事?且说来听听。”李知柔倒是也没想到刘台竟然还有事。 “稟大王,大王当日缘水道入广州,当知水路畅通之於岭南很是重要。” “如今广州既定,微臣斗胆想请大王下令,命微臣与暨军使一道,在郁水之上开展巡江,以靖水道。” “唔,元达所言,孤以为然也。岭南水道纵横,水道安全著实重要。此事便由昭贤与伯深一同办理吧。”李知柔当即同意道。 “大王英明!”刘台道。 “臣领命!”刘隱刘同声道。 “好了,若无他事,卿等便退下吧。”李知柔道。 “臣等告退。”刘隱三人行礼退出,一同去到了行军司马衙署。 三人坐定,喝过茶后,刘隱开口道:“不曾想今日大王悉数答应我等所请,殊为意料之外也。” 原本刘隱以为,李知柔最多能答应其中海协会一件事,他已经做好准备待日后慢慢磨剩余两件了。 没想却是三件都成了!哦,不对,还有刘台说的,那就是四件了。不得不说令人很是振奋。 刘睿也点头道:“確实如此,未曾想如此之顺利。看来大王对贤弟很是看重啊。” “矣,我看是因为兄长在其中襄助才是。”刘隱回道。 “两位兄长就不必互相夸讚了。”刘台笑道:“三策既已被大王採纳,我等还有的忙活呢。” “哈哈,元达说的是,倒是我俩显得矫情了。”刘睿哈哈笑道。 刘隱在一旁也是笑而不语。 第116章 操办(求支持!) 第116章 操办(求支持!) 八月二十一日上午,行军司马衙署里。 刘隱、刘、刘台三人从李知柔那里回来后,正坐在一起议事。 三人笑谈过后,刘隱对刘台说道:“二弟,方才你所说巡江之事,怎的未提前与我和伯深兄长提起?” 刘台歉然道:“此事是弟疏忽了,临场方想起,故而未来得及与二位兄长稟告,请二位兄长见谅。” “矣,元达不必如此,事有遗漏,人之常情也。”刘溶不以为意道。 刘隱也开解道:“二弟不必自责,为兄並无责怪之意。” “多谢二位兄长。” “不过巡江一事,二弟可曾与暨军使商议?”刘隱追问道。 “尚未与之商议。”刘台答道。 “嗯,未免暨军使多想,我意二弟还是先与他商议过后,都府再下令为好。伯深兄长以为呢?”刘隱道。 “昭贤之言有理,我亦以为如此更好。”刘附议道。 “弟明白了,今日我便去与暨军使商议。”刘台从善如流。 “海贸三事,我以为打头还是得成立海协会,二弟你可有具体建议?”刘隱问道。 之前他们就商议了,后续的两个项目海协会都会参与其中,从而提升其影响力。 在刘隱两兄弟的设想中,以后海协会还可以逐渐取代蕃坊和市舶司的部分职能。 直到岭南彻底落入掌控之中,届时要以哪个机构为主,他们可以再来商议、调整。 “阿兄,我以为可以准备一个海协会成立庆典,將广州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请到场,儘可能把声势做大些,以便海协会能一举成名。”刘台道。 这种事刘台熟啊,头面人物到场了,知名度自然也就上去了。 “至於海协会內部设置,方才阿兄已经请大王出任会长了,我以为还可在大王下面设置常务副会长、执行副会长及若干副会长。” “大王地位尊崇,等閒之事就不必麻烦大王,常务副会长可决也。具体执行则交由执行副会长和其他副会长。” “若是事务繁忙,还可设一秘书处,由若干秘书郎负责日常事务。二位兄长以为如何?” 刘台侃侃而谈,后世这种协会不要太多,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刘隱、刘见刘台说得如此明白,都觉如此甚好。 刘夸讚道:“原来元达早有打算,如此井井有条,为兄佩服。” 刘隱也赞道:“二弟费心了。那常务副会长和执行副会长二弟可有人选?” 这些刘台当然也想好了,当即说道:“阿兄,常务副会长我以为你最合適。” “至於执行副会长我尚在犹豫,因尚未与蒲蕃长接触,拿不准是给严家主还是蒲蕃长。” “若有必要设置秘书处,则王洪亮或可出任秘书少监,统领若干秘书郎负责海协会具体日常。” “若是日后市舶司有市舶使到任,可增补为副会长。” 刘听了,再次夸讚道:“昭贤,元达这番安排,我以为极为妥当,按此推行便是。” 刘隱也点头同意道:“二弟思虑周全,那就这么办。执行副处长,待见过蒲蕃长之后再行决定。” “事情既已到这个地步,不若就午后召其入府相见。” “好,那晚会我就遣人去告知蒲蕃长。”刘台应下。 “午后兄长可要一起见见这蒲蕃长?”刘隱问刘溶。 “我就不见了。”刘答道:“现下离午后还有些时间,我准备先去严府替你提亲去。” 说罢就站了起来。 “有劳兄长了。”刘隱谢道,隨即站起与刘台一道,將刘溶送到门口。 送走刘,刘台也告辞而去,他还要派人去给蒲珂末递话。 不说蒲珂末接到消息后有些意外,当即准备起来,却说刘登门后,严德铭也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刘隱那边会这么急著就上门提亲了。 一时间喜出望外,热情设宴接待了刘。 严德铭久在广州,自然也知道刘其人。见刘隱请了刘来提亲,大感脸上有光,对刘隱的印象更好了。 二人在酒席上当即將后续的流程都对好了,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走流程,再由二人八字去选吉日了。 午后,蒲珂末应约而来,刘隱、刘台在衙署会见。 蒲珂末虽然穿了华服,但仍难掩其蕃人之特徵,特別是其肤色,与岭南本土相比,那真是白。 刘台细细看去,发现蒲珂末与后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伊朗人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轮廓立体。 蒲珂末在华多年,深谱中华礼仪,除了体貌,与华人无异。 只见他恭敬行礼道:“化外小民、蕃坊蕃长蒲珂末拜见刘司马、刘参军。” “今日得见二位尊顏,实是在下之幸。特献上些许薄礼,还望二位笑纳。” 说罢挥挥手,让隨从將一应礼物呈上。 刘台抬眼看去,好傢伙,这些礼品著实不赖。 有火珠、瑁、水晶、玻璃杯、香料等若干,都是海贸中的稀罕物件。这蒲珂末倒是出手挺大方。 刘隱自然也不会推辞这些礼品,命人收下后道:“蒲蕃长见外了,请坐下奉茶。” 蒲珂末谢过后坐下,拿起茶盅象徵性喝了一下。 刘隱见蒲珂末放下茶盅,便开口道:“此次邀蒲蕃长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蒲珂末闻言,当即回道:“司马请儘管吩咐,在下洗耳恭听。” 刘隱便开门见山道:“大王入主广州后,见广州海贸大不如前,便命我等设法重振海贸。” “近日都府商议出海贸三策,虑及海贸涉及诸位蕃商,兼且蒲蕃长又专於海贸,特请蕃长指正一二。 3 “司马言重矣,都府之策必然极佳,在下又岂敢置喙?待都府颁布后,在下必尽心落实。”蒲珂末连忙谦恭道。 “矣,蒲蕃长不必过谦。说到底,海贸离不得你等蕃商。我此次邀你前来,亦是出於真心,蕃长不必猜疑。”刘隱安抚道。 不待蒲珂末再次出言,刘隱便將海协会、筑城和联合船队等事宜和盘托出。 蒲珂末乍闻这三策,一时大为震撼,半响说不出话来。 刘隱二人也不催促,静静等待蒲珂末回过神来。 蒲珂末深吸一口气,感嘆道:“敢问司马,未知此三策出於何人之手?” “此人近在蕃长眼前,乃是我二弟之手笔也。”刘隱悠悠然答道。 蒲珂末大为讶然,没想到竟然出自如此少年之手,当即离座作揖道:“蒲珂末谨代表全体蕃商拜谢参军!” 刘台连忙站起扶住,说道:“蕃长不必如此,重振海贸亦是我等之心愿。” 蒲珂末站直身子,对著刘隱、刘台道:“自从十几年前黄巢大肆屠杀我等蕃商后,蕃商们纷纷离去,不敢涉险。” “今在下得闻此海贸三策,心情激动,海贸之机遇重新回来了!” “在下可向司马和参军作保,若此三策施行,必能重铸海贸辉煌。” “我等蕃商等待多年,必不会错过此等良机。若有需我等协助之处,请二位儘管示下!” 言罢,对看二人又是长长一揖。 第117章 商议(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17章 商议(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 行军司马衙署,刘隱离座扶起行礼的蒲珂末。 蒲珂末的反应既在他和刘台预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预料之中是因为,海贸三策本身就是为海贸量身打造,蒲珂末作为蕃商代表,自然是对此无任欢迎。 意料之外是因为,蒲珂末没有提任何条件,就表態愿意提供一应协助。 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蕃商们对重振海贸、保障他们安全的渴望。 不过这样也好,双方既无分歧,那么就可以迅速的推行起来了。 早一日推行,海贸也能早一日重振。 刘隱也不矫情,直接道:“蒲蕃长,海贸三策中,筑城一事因耗费巨大、耗时久远,还需蕃商们多多支持为好。” “之前我等向大王稟告之时,大王嘱咐我等需提前徵询蕃商意见,尔后再行决定如何推进。” “不知蒲蕃长是否有困难?” 蒲珂末当即表態道:“筑城一事,於我等蕃商有百利而无一害。司马放心,我等蕃商必然全力以赴。” “如此,多谢蒲蕃长矣。”刘隱发自內心道。 筑城的投入太过巨大,若是没有蕃商投献,那是万万不能成功的。 蒲珂末接著道:“司马谬谢也。但不知,此番筑城可有范围?” 蕃坊在城西占地不小,周边还有开元寺、怀圣(光塔)寺、南海县衙等建筑,筑城范围不同,其耗费亦远远不同。 刘隱闻言,对刘台道:“二弟,此中细节,你来与蒲蕃长说说吧。” 刘台应是,说道:“蒲蕃长,关於筑城范围,有上下两个方案。” “上方案即將城西所有建筑均纳入西城范围,此方案预估城墙在十里左右。” “下方案则只將蕃坊、坡山、怀圣寺等地囊括其中,城墙约为五里。” “此二者,工程量以倍相差,不知蕃长属意哪个?” 蒲珂末听了刘台介绍,一时蹉曙不定。两者相差一倍,確实不是那么容易决定。 蒲珂末呼出一口气,问道:“此事可否容在下回去与诸蕃商商议一二,再来答覆?” 刘隱亲切道:“自是可以。蒲蕃长不必有压力,此事既与你相商,断无强迫之可能。 你可放心与人商议。” 蒲珂末见刘隱没有要他当场表態,暗自鬆了一口气。 他虽为蕃长,但蕃坊一贯以自治为原则,他是没办法替下面眾多蕃商做决定的。 唯有蕃商內部意见分歧、僵持不下,他方可定之。 眾蕃商虽然痛感在蕃坊缺乏安全感,但突然间告知筑城之事,只怕急切间也难以有定论。 这时刘台开口道:“蒲蕃长,筑城一事尚未公开,你回去商议之时,务必择信得过之人,以免走漏消息。” 蒲珂末连忙保证道:“此事司马和参军大可放心,在下定会小心从事。” 蒲珂末在华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依蒲蕃长看来,商议需耗时多久?今日乃是廿一日,不知可否在廿三日前告知本官结果?”刘隱问道。 如今时间虽然不紧急,但刘隱还是不想给蒲珂末太多时间。 时间久了,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些意料之外的变故呢? 趁著蒲珂末热情高涨之际,迅速敲定、迅速开工,方为正理。 蒲珂末心里算了算,答道:“在下必在廿三日前答覆司马。” 刘隱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刘台又接著开口道:“蒲蕃长,关於海协会之设置,我等相关设想还望蕃长知晓。” “大王应我等所请,將出任首任会长,此为海协会之脸面也。” “我阿兄则將出任常务副会长,日常事务由我阿兄代大王操持。” “常务副会长下设执行副会长及副会长若干,负责执行具体事务。” “关於执行副会长,我等欲任命严德铭担之。蒲蕃长则屈居首席副会长,与其他副会长一道,协助严副会长执行事务。” “如此安排,不知蕃长以为如何?” 蒲珂末听了,表態道:“在下对此安排无异议。在下必定尽心尽力,辅助诸位会长办好海协会。” 蒲珂末作为蕃长,自然是知道严德铭的。实际上,蒲与其业务往来甚密,知道其平素为人。 因而蒲珂末对其出任执行副会长並无意见。 相反,还甚是期待。毕竟,谁不想有个懂行的搭档呢。 “如此甚好。”刘隱发话道:“海协会將来將成为广州海贸之招牌,还望蕃长与我等一道,共同建设好海协会。” “联合船队一事,待海协会成立后,再行细细商议章程。” “谨遵司马之命。”蒲珂末道:“为免耽误日期,在下想这就回去召集眾蕃商议事,不知司马和参军可还有其他吩咐?” 刘隱先看了看刘台,刘台摇了摇头,刘隱遂道:“那蒲蕃长先忙去吧。” 蒲珂末朝二人行礼后匆匆离去。 他现在心里正激动著,等待了这么多年,终於又迎来契机了。 他脑海里不断想著如何快速说服蕃商、统一意见,也好让海贸早日再辉煌起来。 衙署里,刘隱和刘台又復盘了一遍,看看可有遗漏什么。 事情头绪眾多,更是需要这种谨慎的態度。 確认没有遗漏后,刘台也告辞而去,他还要去寻暨宏景商议巡江一事。 不多时,刘台在明义军军营里见到了暨宏景。 暨宏景真是以军营为家了,不操练的时候,也经常在营里。 不过若不是他这样作为,他也没法如此牢牢掌控明义军了。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参军今日怎有閒暇来我这了?”暨宏景还是一如既往地单刀直入。 刘台也不废话,直接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与军使相商。” “参军请讲。” “军使在水军多年,当知水道於广州有多关键。故我欲与军使一道,定期在郁水之上巡视,名曰巡江。” “巡江每半月一次,从广州巡至封州,你我各选月中或月末,每月一轮,以保水道安寧。” “不知军使意下如何?” 说完,刘台定定看著暨宏景。 “敢问参军,此巡江计划,可曾有稟告都府?” “不瞒军使,此计划我已向大王稟告,並获大王恩准。是我阿兄担心军使多想,故特让我先来与军使通气。” “司马多虑矣,既是都府之命,暨某自当从命。”暨宏景表態道。 “我阿兄自是知道暨军使定会奉命,但他实在尊重、看重军使,不想以上命压制,而是想知道军使之真实想法,故而方有此举。”刘台解释道。 “暨某明白。暨某能得司马看重,是某之荣幸。” “军使既然无异议,那我就回府復命了。不知军使对月中月末可有偏爱?”刘台问道。 “月末將近,暨某就选月末,打好头阵吧。” “军使当仁不让之风,著实令台感动。既如此,那我奋威军就月中了。事情已定,告辞!” 刘台知道,与暨宏景这人打交道,千万別拖泥带水,免得被他看轻。 暨宏景也乾脆利落,回道:“参军慢走,暨某不送了。” 第118章 成立(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18章 成立(求月票求推荐票) 八月二十一日晚间,刘台回到家中,把暨宏景的態度告知刘隱。 第二日,又到都府告知刘。 刘隱、刘二人隨即起草巡江命令,又起草发给沿江州府之文书,待李知柔阅过后,用印发出。 巡江一事便算定下了。 其实沿江州府,端州封州都是直接控制著,康州也不敢违抗都府命令,因而文书更多是走个形式而已。 不过刘台对这几个州的刺史之位,倒是有些想法。 只是如今太过仓促,只能暂时搁置,留待后面再来处置。 文书弄完后,刘隱又让刘台给贺州的陆东升发信,让贺州经略军也仿效建立巡江之制,保障贺水的安全。 自己的后方根据地,可不能忘了。 当天上午,蒲珂末匆匆而来。 刘台观之,其神色颇为憔悴,应是回去之后赶著推动海贸之事。 不过却难掩其脸上喜色,想来应是有好消息。 果不其然,蒲珂末有些激动地对刘隱二人道:“幸不辱命!” “在下回去之后,將海贸三策透露给蕃商中的头面人物,眾人皆大为振奋,愿在其中出力。” “至於筑城范围,绝大多数人选择更大范围,皆以为海贸当有大发展,需备足空间也。” “费用一事,不需都府发愁,我等蕃商愿捐献其中之八成,並可协助招募壮丁。” “若当即开工,我等有信心在年前即完工。” 刘隱二人听著蒲珂末之言,甚是满意,唯一一个略显不和谐的是,西城按照十里来修建的话,广州城本城(城周五里)倒是显得小了。 不过本城接下来也肯定是要扩围的,暂时先忍忍吧。 至於蒲珂末说的,年前完工,刘台倒不觉得是他夸口。 二十年前,高担任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时,曾发动十万民夫在九十六天里修建了城周二十五里的成都罗城。 算上瓮城,工程更是达到了三十三里。且罗城规格和规模都极大。 《创筑罗城记》载罗城“其高下盖二丈有六尺,其广又如是,其上丈焉,阵四尺斯”“其上建楼櫓廊房,凡五千六百八间。” 据考证,高修筑罗城了一百五十万钱,用砖达一千五百五十万块,堪称费巨大,工程浩大。 但其效果也很巨大,成都城面积一下扩大了六倍,奠定了千年以来成都城的格局。 广州西城的建设,自然没必要也上如此规格,否则就有喧宾夺主之嫌了。 到时別说李知柔会不满,刘台自己也会不舒服。 所以说年前完工,应是比较正常的进度了。 刘隱夸讚道:“有劳蒲蕃长了。西城筑成之后,蒲蕃长亦可名留青史矣。” 蒲珂末面露得色,自己一介蕃人,能在史册留名,那真是莫大的荣耀了。 接著谦逊开口道:“此事还要多多谢过司马和参军才是,否则我等蕃商焉有如此机会?” 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关於海协会一事,在下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蕃长但说无妨。”刘隱道。 “可否在海协会中给大食的蕃商白泰轩一个副会长之职?” “哦,这个白泰轩,有何特殊之处?”刘隱问道。 “稟司马,白泰轩与在下一般,在广州多年。其在大食蕃商中威望甚高,在海贸中颇有影响力。” “其为人如何呢?”刘台补充问道。 海协会可是自己在广州搞的第一个项目,进人那还是要把关一下的。 “参军勿忧,白泰轩为人本分,从事海贸之人皆对其很是认可。”蒲珂末道。 “参军还可去询问严德铭严家主,便知在下所言非虚了。” “阿兄,若果真如此,我以为可授予白泰轩副会长一职。”刘台对刘隱建言道。 了人家的钱,给点好处那是应有之义。 蒲珂末既然给白泰轩打包票,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自己回头还是会去问一问严德铭的。 刘隱点头道:“二弟说的是,那就由蒲蕃长代为转告白泰轩,副会长一事,我等近日会给答覆。” “如此,多谢司马,多谢参军。”蒲珂末谢道。他心里也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大食商人在海贸中所占分量与波斯不相上下。 自己这蕃长,许多事还需要大食人配合。 因而能把白泰轩这事办妥,对他的威望和他日后在蕃坊行事都大有帮助。 刘隱兄弟二人又勉励了一番蒲珂末,让他回去准备一下筑城的详细章程后,再来匯报。 蒲珂末领命而去。 兄弟二人在衙署又商议了一阵,决定明日由刘隱会同刘向李知柔提出,在七月二十四日举行海协会成立仪式。 同时將一应的机构设置和人选一同报给李知柔,並做好仪式的准备工作,务必要將广州城头面人物都请到场。 商议完后,刘台又匆匆来到严府,向严德铭问询白泰轩的为人,得到肯定的答覆。 刘台又將海协会筹备进展告知严德铭,並请他协助做好邀请嘉宾等筹备工作。 严德铭自然欢喜应下。 不说海协会与他干係甚大,就衝著刘隱即將成为他女婿,此事他就会下十二分的力气去做。 刘台回去后,將严德铭对白泰轩的品评告知刘隱,其副会长一事也就定了下来。 刘台又吩咐亲卫將此事告知蒲珂末,也好给他吃颗定心丸。 八月二十三日,刘台照例入军营训练,中间这几日事情繁多,刘台都没怎么在军营里呆。 故而今日刘台除了训练,还著重深入各营探查了一番,拉近与武夫们的距离。 让手下人和自己同心同德,那是需要长时间的积累的。 彼岸虽远,但刘台相信,自己一步一步扎实走,终有到达的那一日。 刘隱和刘则按照议定,向李知柔告了海协会成立筹备之事。 李知柔闻言大悦,欣然同意明日出席成立庆典,对刘隱呈上的一应机构和人选,也悉数照准。 李知柔还很关心筑城一事,刘隱便也將进展匯报了一遍,李知柔听后,也很振奋。 不管筑城实际是谁在操办,西城筑成之后,必然是会成为他的功绩之一。 李知柔当即让刘隱和刘溶抓紧明確筑城细则,全力推进此事。 二人自然领命。 同一时刻,严德铭、蒲珂末、王洪亮等人也各忙各的,为明日之庆典忙活。 八月二十四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已时二刻,岭南暨广州海贸协助会成立庆典仪式正式开始。 以薛王李知柔为首,清海军和广州的军、政、商、士等各界头面人物全都出席仪式。 现场彩旗飘飘,鼓乐齐鸣,气氛热烈,盛况空前。 第119章 震撼(求票求支持) 第119章 震撼(求票求支持) 海协会的驻地设在子城门附近的番山脚下,一栋五层小楼,李知柔赐名日:振海楼。 一楼大堂是办事窗口,受理对外的事务。 二楼是秘书处所在,负责处置日常的具体事务。 三楼是对外的会客厅和议事厅,必要时就是宴会厅,议事宴会兼备。 四楼则是各位副会长办公所在,也设有一些会议室,方便海协会开会议事,处理一些重大事务。 五楼就是留著给李知柔了,万一哪天他突然想来看看,也有个地方休息。 刘台参照后世的庆典,结合当下习惯,指导严德铭他们把成立仪式搞得有声有色。 刘隱充当庆典主持人,介绍了现场出席的各路人土。 与会的眾人这才知道来了如此多重量级人士,不由都对这神秘的海协会好奇起来。 接看刘隱文请李知柔致辞。 李知柔首先无非是称颂朝廷和当今圣人,硬把海协会算作朝廷的功劳。 不过刘隱刘台也不在意,海协会的大旗拉得越大,才越能嘘人,越有利於下一步的动作。 接著,李知柔又著重介绍了一番海协会“互帮互助、共促海贸”的宗旨。 表示海协会將成为统合诸方人、財、物之力,互通消息、振兴海贸的希望。 並欢迎从事海贸的诸方加入海协会,共谋发展,李知柔热情洋溢的发言后,现场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都自然是阿奉承了一番。 刘隱则趁热打铁,將海协会一应设置说了出来。 那些首次接触海协会的人,发现李知柔竟然亲自出任会长时,不由又被惊到了。 等到听完所有海协会职位人选,恍然发现,海协会这是把海贸有关的有影响之人都纳入其中了。 一时间,不少人因为没能第一时间加入海协会而懊恼不已,纷纷表示要现场加入。 这就和后世一样,成立一个新机构,发现里面竟然这么多大佬,那不得赶紧跟著加入? 万一里面有什么新的机会呢! 王洪亮只好带著手下的秘书郎现场办公,处理眾人的入会事宜。 按照流程,刘隱又请出李知柔宣布海协会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 “诸位,经商议多日,孤今日要宣布一件大事。”李知柔环视现场,缓缓说道。 在场的都是广州头面人物,不管李知柔口中的大事为何,都会对他们產生影响。 因而眾人屏气凝神,安静等待李知柔宣布。 “城西之蕃坊,匯聚各国蕃商,为促进国朝海贸贡献卓著。”李知柔接著说道。 “然则多年来,蕃坊无城垣可依,眾蕃商安全可虑,致使多有蕃商离去。” “孤来广州后,行军司马刘隱、掌书记刘以及眾多蕃商海商多次向孤提及此事。” “孤深思之后,以为此看实是一问题,遂决定,以都府和海协会之名义,正式筹建广州之西城!” 听到此处,现场不可避免的起了骚动。这是要筑城啊! 不论在何时何地,这都是一个大事! 在场眾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询问对方是否知道此事。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除了几人之外,又有谁能得闻此机密重大之事呢。 李知柔对现场眾人的反应颇为满意,古人云: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我这就算是立功了啊! 刘隱这个主持人,適时出声,请眾人稍安勿躁,待眾人音量下去后,李知柔接著道:“西城城周十里,將囊括蕃坊、南海县衙等所有建筑。” “具体事宜,可详询刘隱刘司马。此为千秋功业,还望诸位多多襄助。” 说完,李知柔便退了下去,上了三楼休息去了。 现场眾人当即就控制不住要往前去找刘隱。 好在刘台早有预料,带著亲卫维持住了秩序,否则必然生出踩踏事故。 另一边,王洪亮的入会申请更是瞬间暴涨,严德铭和蒲珂末赶紧分派人手前去支持。 在现场的南海县令何文涛、番禺县令罗凡二人更是神色精彩。 何文涛是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自己全然不知情,一时间懵住了。 罗凡则是五味杂陈,其中又以酸味为最重,新的西城一下子就比广州城还大了,大王怎么就不想著先把广州城给扩一扩呢? 罗凡看著身侧仍然是懵懂状態的何文涛,幽幽问道:“何县令不会告诉我,你也是刚刚知晓吧?” 何文涛闻言醒转过来,也幽幽答道:“说了罗兄肯定不信,但我確是刚刚得知。” 罗凡一脸鄙夷之色,显然是不相信。 何文涛也不多爭辩,只道:“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说罢,挤过人群,挤到了刘隱跟前。 这可是自己的大贵人啊,必须得好好抓住好好討好才行。 何文涛笑顏如地行礼道:“下官南海县令何文涛,见过刘司马。” “原来是何县令。此番筑城,何县令可谓是福从天降啊,恭喜恭喜。”刘隱道。 之前商议之时,本以为蕃商会选先筑小城,那就和南海县无关了。 结果没想到蕃商选择筑大城,这一下便把南海县括进去了。说是福从天降,那真是十分贴切。 何文涛諂媚笑道:“这哪是福从天降,下官看,这福分明是司马带给下官的。” “下官真是感激不尽啊!筑城过程中,下官必定亲自督促,力爭早日完工。” 听了何文涛的表態,刘隱暗暗点头,这何文涛还算识相。 刘隱道:“有何县令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工期虽然要紧,但城墙质量更是重中之重,何县令可要把紧了。” 自己可是要在广州长久扎根的,这质量不好,那就好事变坏事,颂德碑就要变成耻辱碑了。 何文涛忙不叠表態道:“下官明白,下官谨记司马教诲,请司马放心。” 刘隱点点头道:“具体事宜,何县令与蒲副会长多多接洽。有不决之处,可隨时来找本官。” 何文涛点头应是,又挤出人群去找蒲珂末了。 何文涛前脚刚走,罗凡后脚就到。 “下官番禺县令罗凡,见过刘司马。” “罗县令找我可是有事?”刘隱问道。 这海协会开张第一天,自已这个常务副会长,还有不少事呢。 这番禺县令找我作甚? 罗凡也不扭捏,直接问道:“下官斗胆想问司马,这广州城何时能扩一扩呢?” 哦,原来是这事,看来是被刺激了,著急了。 不过广州城扩建之事,之前也听二弟说起过,就让他去找二弟好了。 刘隱遂道:“罗县令不必著急,广州城扩建一事,兹事体大,不可操之过急。” “罗县令可去寻我二弟,王府参军刘台。你二人可择机细聊此事。” “我还有事,恕我失陪了。”说完,刘隱便挤出人群离去。 留下罗凡在人群中愣证不已,以为刘隱是不屑於敷衍自己。 刘隱要是知道了,那可真要大呼兔枉了。 好在罗凡是个较真的人,刘隱让他去找刘台,他也真就在人群中寻起刘台来了。 第120章 筑城(求票求支持) 第120章 筑城(求票求支持) 海协会庆典现场,刘台正在维持振海楼前的秩序。忽然听见身后有话传来。 “敢问可是刘台刘参军?” 刘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问话之人,只见来人长得浓眉大眼方脸,颇为正气。 只是自己並不认识,便客气道:“我便是刘台,敢问郎君寻我何事?” 问话的自然就是罗凡了。 罗凡见刘台年纪轻轻却是气度非凡,心中暗赞,口中答道:“在下乃番禺县令罗凡。” “適才某询问刘司马关於广州城扩建一事,司马著某来寻参军,某便寻过来了。” 哦,原来如此。阿兄这是祸水东引啊。 刘台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罗县令,久仰。” “广州城扩建一事,我確实曾与家兄提及,但现下却非良机也。” 罗凡一听,原来刘隱並不是敷衍自己,倒是自己冤枉他了,心里暗道惭愧。 “敢问参军,你所谓之良机为何?”罗凡追问道。 刘台没想到,这个罗凡还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良机为何,我也说不上来。”刘台坦诚道:“但如今既要筑西城,那就绝非扩城之良机。” “我这番答话,不知罗县令以为如何?” 罗凡被噎了一下,但很快答道:“参军此言在理,而今確非良机。” “下官斗胆相请,若是良机来临,还请参军能向上建言,助广州扩城。” 刘台答道:“自当如此。敢问罗县令,因何对广州扩城如此上心?” 罗凡嘆气道:“实不相瞒,下官如此上心是既有公心也有私心。” 刘台听他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说道:“罗县令不如说说看。” 罗凡也不推脱,接著道:“公心者,广州城城周仅五里,城內面积逼仄,且近半为官署。” “剩余一半则多为官吏富绅所有,广大百姓至今仍散居城外,居住条件恶劣。” “若能扩建城池,將百姓纳入城中,则是一件善举也。” “私心者,番禺县作为附郭县,在官署林立的城內,可谓毫无地位。” “如今西城开建在即,南海县在西城一家独大,我这番禺县令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想法。想著广州城扩建后,也能有自己的属地。” “公私两心之下,故而下官才对广州扩城如此上心。” 刘台听了罗凡真诚之言,也是感慨。这罗凡倒是个性情中人,以后倒是可以多接触接触。 当下道:“罗县令之心,我已知晓。请县令放心,若有机会,我定当向大王进言,扩建广州城。” 罗凡感激道:“罗凡先行谢过参军,下官静候扩城之喜讯。” 言罢行礼离去。 刘台看著罗凡离去,心下感嘆,扩城需要大笔的钱,这次西城是藩商认领了绝大部分,下次广州扩建要找谁? 还是得努力搞钱才行啊。 搞钱、搞人、搞地! 这三项是下一阶段的主要方向。 刘台收拾心情,挤过人群,进到一楼大堂。 大堂里乌决决的全是等候办理入会的人,可见广州海贸从业人员之多。 如今海贸大不如前,从业人员尚且如此之多,其巔峰之时的盛况可想而知。 刘台对发展海贸的信心更加坚定了。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广州靠著南海这么个聚宝盆,没道理看著多动得少嘛。 刘台走到二楼,朝下看去,王洪亮正带著几个秘书郎忙得不亦乐乎。 甚至严德铭、蒲珂末以及刚认识的白泰轩都下场帮忙去了。 刘台扶著栏杆欣赏了一会,隨即朝四楼刘隱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刘隱亲卫告知刘隱上楼找李知柔去了。 刘台推开门,走到房中等了起来。 五楼,刘隱和刘正在向李知柔稟告蒲珂末赶出来的筑城章程。 重点就是无非就是钱、人和城墙规模,首先是城墙规模,设计中城墙地基两丈,墙高两丈,城垛高四尺,墙顶则是宽一丈,与现在的广州城相当。 同时在城北和城南开挖护城河,与广州城的护城河相通。 按照这个体量,其工程量大约是成都罗城的六分之一到七分之一左右。 蒲珂末预算费钱二十二万,砖二百二十五万块。准备募集民夫三万人,在三个月內完工。 应该说蒲珂末的计算还是很科学的。做生意的,算术好,会算数。 李知柔听过后,说道:“孤对规模及耗费无甚意见,但这募集民夫三万,是否不妥? ? 不怪李知柔有此疑问,要知道整个广州不过二十余万人口,排除其他县的,广州城人口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万。 十五万中又有多少壮丁呢?一下子募集三万,整个城市会不会瘫痪? 高当年之所以有底气募民夫十万,那是成都人口多,其户口达到了九十余万。 “回大王,此数臣亦提出过疑问。”刘隱道。 “蒲蕃长答曰,此三万民夫,其可募林邑奴、真腊奴甚而崑崙奴,其数可泰半。” “加之蕃坊中蕃人丁壮,实际仅需广州丁壮万余人。” “臣以为,若果真如此,当无虑也。请大王明察。” 听了刘隱的解释,李知柔这才道:“卿若不言,孤倒不知其中还有如此关节。” “这蕃商蒲珂末倒有些本事,竟可募如此多之青壮,卿等还需有所提防才是。” 刘隱、刘心中一凛,二人连忙应道:“大王所虑甚是。臣等必小心提防。” “卿等倒也无需过分紧张。”李知柔又缓和道:“方外之奴,谅也不敢在此作乱。” “筑城之事,那便依卿等所请。以昭贤为督筑城使,伯深为副使,卿等须小心谨慎行事,务要顺利毕功。” “完工之时,孤替你等请功。” “臣谨遵大王之命,臣等必尽心尽力,不敢轻忽!”刘隱二人表態道。 “此间事既了,孤先回府了。船队一事,待日后再议。”言罢,李知柔起身离去。 刘隱刘连忙相送,陆东海贴身跟隨,先行护送李知柔离去。 刘隱二人回到四楼刘隱房间,这才发现刘台坐在屋里。 刘台见二人进屋,当先起身开口问道:“两位兄长可还顺利?” 刘隱边走边说道:“大王已准筑城之事,命我为督筑城使,伯深兄长为副使,克日完工。” 刘睿也笑著说道:“如今我与你阿兄,可谓是干係重大,重任在肩了。” 刘台隨即高兴道:“那弟就先恭贺二位兄长大功告成,名留青史了!” “矣,二弟此言为时过早。”刘隱摆了摆手道:“筑城事大,我等切记不可托大,还需踏实谨慎才是。” “阿兄教诲得是,是第浮躁了。”刘台当即认错道。 刘溶拍了拍刘台肩膀道:“元达,你阿兄说得极是。” “筑城之事,发之於你,如今只是开头,往后你也当时时跟进,始终如一才是。” “台受教。”刘台认真道。 第121章 考察(求票求支持) 第121章 考察(求票求支持) 当日,处理入会事宜直至午后方得清净。 午后仍不时有刚得知消息的人赶了入会,秘书处的一干人等著实忙坏了。 当晚,刘隱在振海楼里召集副会长、秘书少监、秘书郎等人开会议事。 除了严德铭、蒲珂末、白泰轩、王洪亮等人外,刘、刘台作为海协会顾问,一同与会。 严德铭首先匯报了当日入会的人数,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人! 就这还是控制首批入会会员的结果。 这一千人中,蕃商占了近八成,毕竟现在蕃商才是海贸的主力。 严、蒲、白、王四个与海贸关係密切的人,也对此感到惊讶,继而对海协会的前景充满期待。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接著刘隱又宣布了李知柔同意筑城方案一事,蒲、白二人更是喜不自胜。 虽然早有预期,但现在是落地了,心情自然不一样。 刘隱赶紧给二人降降温,让其不可得意忘形。 又对海协会眾人道:“筑城一事,乃是海协会成立后第一事,诸位需同心协力,铸成此功!” 眾人轰然应诺。 “这首要之务,需抓紧招募一应工匠,不论天南海北、蕃人与否,皆可募之。” “次要之务,则需择地开窑烧砖。何处选址,诸位久居广州,可有想法?” 说完刘隱看向严、蒲等人。 严德铭略一思索,答道:“稟司马,城西北处有一湖名日兰湖,在下以为兰湖北侧是开窑烧砖之佳址。” 听到此处,刘台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兰湖所在的地形,不由暗暗认可。 兰湖,大致是后世广州流湖附近。这个地方,在此时被用为天然的避风港。 《元和郡县誌》记载“凡使客舟避风雨皆泊此”,一直到宋元时期兰湖仍保留水陆码头功能。 元朝后期,珠江水道迁移,水源逐渐减少,到明万历年间就基本淤塞成浅滩了。 房间里其余在座诸人,听严德铭说到兰湖亦有恍然大悟之感,都认为严德铭所选之处甚好。 唯独刘隱对广州周边地形还不够熟悉,遂问道:“其有何特殊之处?” 严德铭接著道:“稟司马,兰湖北侧靠近越井冈,便於就近挖土烧砖,兼可开採山石“兰湖上建有码头,其水道流经蕃坊之西直通郁水,製成之砖、开採之石可通过水路送达蕃坊,殊为便利。” 刘这时插话道:“昭贤,严家主所言非虚。昔日愚兄曾泛舟兰湖,其水道甚是便利。” 蒲珂末和白泰轩也纷纷出口,称此处极佳。 刘隱遂定了下来。 “其三,则是募集民夫。此事还需蒲、白二位会长多多出力。”刘隱接著分派道。 “广州本地民夫之募集,则由严家主协助都府操持。” 三人纷纷应下。 要是工匠、材料、劳力这三项都弄妥了,那西城也就差不多可以开工了。 议完正事,刘隱顺势在楼里设宴。 今日海协会既完成开张,又把筑城之事议了个七七八八,著实值得庆祝一番。 眾人尽兴方散。 八月二十五日,各人按照各自任务忙活起来。 蒲珂末、白泰轩兵分两路,蒲珂末南下南海诸国去招募劳力。 白泰轩则北上,看看能不能在闽浙沿海一带招募到一些工匠。 闽浙海贸也比较活跃,海商们之间也多有往来。 严德铭和王洪亮也是分工,前者负责劳力,后者负责工匠。 刘台也被刘隱抓差,让他去实地考察兰湖砖窑选址。 刘台带著苏成等几个亲卫和海协会指派的几人,出了西门,往兰湖而去。 到了兰湖码头后,乘船往湖北侧而去。 这还是刘台到广州后第一次到郊区。 只见兰湖面积颇广,湖面水波不兴,平整如镜,果真是个船舶避风的好地方。 越井冈在湖的北部和东北部豌而去,山水相依,平白增添了些雅趣。 难怪刘会来这里泛舟,確实有种“久在樊笼里,復得返自然”的感觉。 刘台站在船上,放眼望去,见山岭鬱鬱葱葱,秀气非常,果然不愧日后越秀(粤秀) 之名。 兰湖东岸建有一亭,名曰余慕亭,乃是某任广州刺史李瓏所建,本意是给往来的客商与游人提供落脚之处。 结果余慕亭因为依山傍水、风景秀丽,逐渐演变成唐代文人集会之所在,在诗坛留下了“兰湖秋月”之名。 张九龄《送广州周判官》一诗中,“海郡雄蛮落,津亭壮越台”中的“津亭”即为此亭。 船只靠上北岸,刘台登岸前行,寻找適合搭建砖窑的场所。 挑选一番后,刘台选定兰湖北偏西的一座山脚下。 此地距离山岭和兰湖適中,既不会运土太远,也不会运砖太远。 海协会隨员中自有人画图记载,方便日后施工,返回之时,刘台特意走了水路,顺道考察了一番水运条件。 路过蕃坊之西时,看到那些寺院,刘台不由有些想打它们的主意。 要那么多寺庙作甚!且待来日吧。 刘台一行人悠悠坐到郁水边,在南门码头上了岸。他们这行人可说是任务最轻鬆的了。 不说蒲、白二人泛海辛苦难耐,就是严、王二人招募劳力,那也是颇费周章。 刘台到都府向刘隱交了差,本想溜回府休息一下,奈何还是事业心作崇,来到了军营。 今日並非规定操练的日子,军营里颇为安静。刘台悄悄绕了一圈,发现在做什么的都有。 刘台回到自己帐中,低头思索了一阵,一个久已有之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 刘台取来笔墨纸张,將自己的想法写了起来。 涂涂抹抹一阵,刘台看著自己所写,点了点头。接著又誉写了几份,待墨汁阴乾,收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刘台起身出了营帐,离营回到了城里。 一天要结束之时,刘台在刘隱衙署见到了前来匯报今日进展的严德铭和王洪亮。 总体来说进展还算比较顺利,特別是严德铭壮丁招募这块。 以前筑城大多是徵发役,不仅不给钱,还要自带乾粮。 这回有蕃商支持,壮丁们可是有粮餉可领,积极性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王洪亮这边工匠募集会稍微进展缓慢一些,这也正常。 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本来就少,而且大部分都有自己的营生。 匆促之间,能招到人就不错了。 刘隱也勉励了二人一番,让二人继续。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了。 八月二十七,刘台入营主持操练。 操练结束后,刘台让亲卫將一眾副將喊了过来。 不多时,梁克贞、吴榕、暨彦、程宝、万景忻、方德昌六人都来到了帐里。 这里头就吴榕资歷最老,当下首先开口问道:“军使召集我等,不知有何吩咐?” 第122章 学堂(求票求支持) 第122章 学堂(求票求支持) 奋威军军营。 营帐里,刘台看著眾人说道:“倒也没有具体事。” “只是前日我在营中观察了一阵,见大伙操练之余颇为悠閒,便想著是否可以將这空閒之时利用起来。” 帐內几人对视了一眼,依然是吴榕接著问道:“不知军使打算如何利用?” 接著委婉劝道:“將士们操练辛苦,只怕是不適宜再加练了。” 吴榕以为刘台是想著给军土上强度。 “诸位勿忧,我知弟兄们操练不易,並无加练之打算。”刘台先说了句,打消他们顾虑。 接著直接道:“我欲在军中操练之余,在军中开设学堂,教会弟兄们识字。” “同时给弟兄们教授些战阵之学,抑或者组织集会相互交流一番。” 说完让亲卫將自己之前写下来的打算传给眾人看。 “这些是我现下的一些想法,你等先看看,不必著急表態。可待回去细细思虑一番后,再来告我你等想法。” 六人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刘台在上面写了学堂分初等、中等、高等三个类別。 初等学堂其实就是扫盲班或者叫速成班。 主要是教会那些不识字的武夫们识字,包括自己的名字和基本的涉及军中的文字。 中等学堂则是主要面向队正一级,兼顾武夫中识文断字之人。 教授的主要內容是基础的战阵之学,如口令、行军、察敌等等常用之术。 高等学堂则针对副將一级,以及副將们推举的有潜力的队正。 系统教授战阵之学、军事著作,主要著眼於指挥,好为他们日后升职奠定基础。 初、中、高三等学堂均会组织交流活动,总结经验,类似於后世的头脑风暴,以启发眾人之智。 六人看过之后,反应不一。 梁克贞是眼中有光,他本就是爱钻研学习之人,对此当然是欢迎不已。 暨彦则是有家学传承,但对刘台这么搞,也是持支持期待的態度。 吴榕则是不置可否,本人並无想法也不抗拒,军使让弄那就弄。 程、万、方三人,则更多是大老粗,习惯猛衝猛打,对刘台说的学习交流感到不知所谓。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现在刘台手里宝贝疙瘩,他可不想这些人一味就知道衝杀。 否则指不定哪天死在战阵上,就太可惜了。 虽然刘台也没法保证他们就不死於战阵,但通过学习,让他们提高些战阵指挥,应能提高他们的战场生存率和胜仗率。 久而久之,倖存下来的人,实践加学习,自然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將。 刘台將眾人反应收在眼底,也是有些头疼,个体差异太大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好了,你等先下去吧,过几日本將再问你们。”刘台挥挥手打发他们出去。 片刻后,梁克页去而復返。 “克页有何事要说?”刘台问道。 “军使,末將想现下就说说我对学堂的看法。”梁克贞道。 他是担心学堂最终办不起来,错失学习的机会,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说出想法,以此让刘台坚定信心。 刘台大概猜到了梁克贞的心思,心里感慨,能成为名將,那真是自己也要进取才行。 没有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啊。 “你坐下说。”刘台温言道。 “军使,末將以为在军中设学堂极为必要,末將全力赞成。”梁克贞先说了自己的总体意见。 “末將平日里也爱自己钻研些著作,也时常反思自己在战场上之应对,末將自觉获益良多。” “但末將一人终究有思虑不逮之处,若能有学堂可供探討,则末將以为益处当更大!” “军使常常说,我等日后还需成长。末將以为,这战场歷练是一方面,学习更是重要的一面。” “故而末將恳请军使,请千万將学堂开设起来。届时,末將必定第一个报名。请军使成全!” 说完,梁克贞起身行了一礼。 刘台听完,满心欣慰,也站了起来,走到梁克贞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道: “好好好!克贞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孺子可教也!” “你放心吧,我必不会让你愿望落空。” 梁克贞得了刘台肯定的答覆,喜滋滋地离去。 要是多几个梁克贞就好了!刘台憧憬道。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教授课程的人给寻到。 初等学堂的还好,在军营里便能寻到。话说回来,要给这些武夫上课,还得是武夫自己来。 你要是从外面请些文士来,只怕是受不了这些武夫的。武夫们估计也看不惯这些文人所以內部挖潜內部消化最好。 中等学堂的教授,会稍微费些手脚,但是现有的副將们,也都可以去讲讲。 表达能力或许有高下之別,但內容应该是都有的说,毕竟军旅多年,肯定有些自己的经验可以传授。 不要小看这些经验,加以总结、推广之后,能立竿见影地对一个军队素质带来提升。 不过这会不少人都有帚自珍的心態,特別是自己的家学,都藏著掖著不想让人知道。 不互相交流,怎么取得更大的进步呢?这也是很多家学最终湮灭的原因所在。闭门造车,终究不行。 所以刘台得想办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才行。嗯,可以先拿许澜试试。 高等学堂要找到教授的人,就比较难了,毕竟本身就比较稀缺。 现有的军使可以先过来,苏章、暨宏景,都属於老將,给这些副將授课,没有问题再有就是看看刘能不能来讲讲孙子兵法之类的兵书。 刘虽然没有参与过打战,但是高等学堂本身也不局限於战术,更希望是培养战略眼光。 刘久在幕府,眼光肯定是不缺的。 而且人家学问也扎实,讲授兵书也可以引经据典,刘台感觉也是没问题的。 其他的,刘台暂时想不到还能找谁了。还是人才缺乏啊! 找不到人,那就让相互交流,也一样会有启发的。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不著急,慢慢来,这是属於慢工出细活的,是立足於长远的打算,不必急於一时。 当日晚,刘台宿在了军营。休息前,还带看苏成等人沿看军营走了一遍。 这些都已经形成习惯,慢慢的也会让魔下將士形成习惯。 八月二十八,刘台回到城里,將自己的军中学堂想法告知刘隱。 按道理,这个是奋威军自己的事,可以不必报告刘隱。 但一来自已还要请別的军使来授课,这就需要刘隱知道或者同意此事。 另一方面,军中之事都比较敏感,自己虽然很得信任,但也不能挥霍这个信任不是。 刘隱对刘台的想法很感兴趣,也很是支持,当即表示有机会要去营里现场看看。 刘隱还对刘台总能想出新样感到惊奇,大感自己弟弟真是自己好帮手。 刘台又询问了下严德铭和王洪亮那边的进展,得知劳力已经快募集到一万人了。 工匠这边也有个二百多,估计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 剩下的,就要看蒲珂末和白泰轩他们了。 第123章 开工(求票求支持) 第123章 开工(求票求支持) 夜里回到自己小院里,刘台想到阿晨自来广州后,便几乎都是自己独处,很是心疼。 刘台於是提议邀请依布两口子来广州探望阿晨。 之前约好让依布去封州看阿晨,结果时局变幻太快,一下子干到广州来了。 阿晨听了当然很是高兴。 刘台进广州后事情多,少有陪伴。而自己虽然挺过了初期孕吐的时候,但整日无所事事也是难受得紧。 若是阿兄阿嫂能来,那自己就不用一个人了。 刘台见阿晨那个高兴劲,也是心有惭愧,但也確实没法子,最近事情太多了,时不我待啊! 当下刘台跟阿晨保证,一定把依布和阿雅叫来陪她一阵。 八月二十九,刘台一早便来找到刘隱,说起邀请依布二人来广州一事。 依布也算是一方势力首领,要来广州还是得说一声。凡事还是要讲规矩。 刘隱自然是没意见,让刘台好生准备,届时他一起宴请依布,为依布接风。 没多久,一只信鸽便冲天而起,朝封州飞去。 看著信鸽西去,刘台进而想到,卢映祥、韦寻、周鼎等人还在封州。 封州虽然是自己的大后方,但此时一切都上了正轨,倒也不需把他们仁都留在那。 况且还有刘崢在那儿坐镇。 回头倒是可以提醒一下阿兄,看是不是能做个调整。 卢映祥虽有言在先只想躺平,但如今时与势皆不同,或许想法变了呢。 当此用人之时,不能让每个有才能的人空閒啊。 接著,刘台又赶往南门外的水军码头。 今日是广州水军第一次巡江,自已这个动议人得出现一下。 没多久,刘台来到码头。 此时,明义军指挥使暨宏景正站在船舷处,看著前营军士依次登船。 这第一次巡江,他决定亲自督航。 刘台来到船侧,向暨宏景行礼道:“有劳暨军使,我在此等候军使归来。” 暨宏景亦还了一礼,道:“巡江乃暨某本分,参军无需客气。待暨某回来,再来与参军详谈。” 见军士已经登船完毕,暨宏景下令起航,船队缓缓离岸,朝西而去。 九月初一,经商议,决定將严德铭和王洪亮募集到一部分的丁壮和工匠,先行放到砖窑场,先把砖给烧出来。 其余丁壮则先开挖壕沟,以便后续通水后可用来输送砖石等材料。 至於兰湖北侧的码头,则是前几日就已经搭建完毕。 刘台作为砖窑场选址人,也一同到了现场。 广州方面,士曹参军李士兴来了,都府也来了个同副使。南海县更是县令何文涛亲临这个地面乃是南海县管辖,烧砖又是为了筑城,南海县作为受益者,县令亲来倒也没毛病。 现场丁壮大约有三千来人,工匠六十余。 李士兴作为土建主管,也带来若干吏员和匠人,倒是充实了日常管理的力量。 那个同副使估计就类似於监理一类,来看著工程的。 眾人指挥著一部分丁壮先沿著西侧山麓搭建工棚,又有一部分丁壮在匠人领著开始搭建砖窑。 一切並然有序,倒是不需要刘台等人操心。 何文涛貌似和李士兴很熟悉,走到边上聊起天来。 刘台一开始也没在意,都是本地官员,有所往来正常不过。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名字,守。 只听何文涛笑问李士兴道:“令郎守仍在耍枪弄棒否?” 李士兴了一眼何文涛,没好气道:“何三郎何故屡次三番相问?” “唉,大郎你不必生气,某无恶意也。”何文涛道:“你我同乡同年,不过笑言尔。” 李士兴也情知如此,並未当真生气,嘆气道:“三郎若有好去处,勿忘我家大郎也。” “李守?”刘台一听,心道难道会这么巧? 本著不错过的想法,不待何文涛回答李士兴,刘台插话问李士兴道:“令郎年岁几何?” 何、李二人都没想到刘台会发问,何文涛赶紧推了一把李士兴道:“还不快稟告参军。” 李士兴行礼道:“有劳参军见问,犬子今年十七有余。” 刘台一听,这岁数也大概对得上,估计没跑了。 不过他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人家名字怎么写的,於是说道:“令郎既爱枪棒,不若送入军中。” “李士曹可愿意將令郎送我亲卫中来?” 李士兴还没答话,何文涛在一旁连忙催促道:“大郎还不快答应?这可是参军照拂你了!” “倘若你家大郎能得参军赏识,岂不是一场造化?” 李士兴也连忙道:“下官自是愿意,得蒙参军照拂,下官不胜感激!” “既如此,那明日你將令郎送到城东大营即可,我会遣人在营门口等待。”刘台內心暗爽道。 没想到来走一趟,还能有意外收穫,不错不错! 李士兴又连声道谢,何文涛也在一旁跟著奉承刘台。 见工地上没什么问题,刘台让眾人將他此行的最后一项任务完成:掛牌。 按照后世经验,刘台特別提醒刘隱去请来了李知柔的一幅墨宝。 李知柔欣然挥毫,写下“广州越井冈砖窑场”几个大字。 刘台又赶紧找人打造了牌匾。 掛牌仪式很简单,毕竟没有大人物在场。 开砖窑只是筑城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把李知柔请来当然不合適。 仪式结束,刘台带著头头们离去。 九月初二,刘台又来到军营。 结果在营门口遇到了等候在门口的李士兴,以及他身边的的一个青年一一估计就是李守了。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刘台边走边打量青年,见其颇为轩昂,自有一股勇猛的气质在身。 李士兴见刘台到来,拉著青年紧走几步迎了上来,行礼道:“见过参军,下官將犬子送来了。” 接著推了一把身边青年,催促道:“还不快给参军行礼!” 青年大方上前,慨然行礼道:“李守见过参军,愿为参军牵马执蹬,冲阵杀敌!” “好汉子!”刘台高兴地赞了一声。 接著对李士兴道:“李士曹勿忧,令郎入我军中后,定有大好前程!” 李土兴又再次称谢。 “隨我入营吧,今后就充当我的亲卫了。”刘台招呼一声,当先走入营区。 李守与李士兴告別后,满心欢喜地进了军营。 操练完毕后,眾副將来到刘台帐中,陈述对军中学堂的看法。 结果和刘台所料一般。 刘台也不多囉嗦,直接宣布下次操练结束后,也即九月初七开始施行,让眾將明日开始做好统计选拔的准备事宜。 眾將应下离去。 刘台这边,也不歇著,既要安排人去刊印教授初等学堂所用的书籍,也还要考虑中、 高等学堂的课程。 九月初五,刘台在严德铭、王洪亮等人陪同下,还抽空去查看了砖窑场的生產情况。 还在湖上,便可见到砖窑冒出的青烟,颇为壮观。 就是有点破坏原本的景色。估计以后来泛舟的人会较少了。 近距离观看,见生產已经走上正轨,挖土、打坏、晾晒、看火等等流程有条不素。 土曹的吏员和场中的匠人穿梭其中,不时检查。 刘台一行人满意离去。 九月初六,收到封州来传来的飞鸽传书,言道依布一行人今日已经启程。 因为刘台在军营,收到消息的刘隱便专程遣人告知阿晨。 阿晨喜滋滋的,开始数著日子等待他们的到来, 第124章 奠基(求票求支持) 第124章 奠基(求票求支持) 九月初七,奋威军第一期初等学堂如期举办。 初等学堂分成了两类:甲类针对的是扫盲,乙类针对的是有一定基础之人。 刘台决定,初等甲类学堂一月一期,目的就是为了快速滚动。 乙类学堂则是二月一期,有基础了,就多教一阵。 不出所料,甲类人数眾多,超过九成! 不过也不奇怪,这个时候,识字的人去当兵的,毕竟是少数。 受制於办学条件,第一期只收了十个班,每班五十人。 乙类则很惨澹,三个班还没有招满,人数不足一百五十人。 可以说乙类这边的,只要不阵亡,以后都有机会成为基层將领。 这些都是种子,刘台相信,只要学堂能顺利办下去,终有收穫的一天。 想到种子,刘台想起有好一阵没有看到张平了,不知道他鼓捣成功没有。 嗯,还是得找个时间去看一看。 这一日,还收到了封州转来的邸报。 这是因为上个月刘台嘱附之时,这份邸报已经在路上了。 中原依旧乱糟糟,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李克用与汴军斗阵,互有胜负,其子落落阵前落马,为汴军所擒。 李克用赎回不果,朱温遣人將落落送罗弘信,使杀之。 朱温围攻充、鄆甚急,李克用援兵为罗弘信所阻,充、鄆由是不振。 李茂贞引兵逼京畿,扬言欲谐闕讼冤。 九月初八,第一期中等学堂开讲。中等学堂三月一期,直到招不到人为止。 中等学堂人数就更少了,不足百人,分为两个班。 两个班所学,上半天和下半天內容对调。 首期授课之人分別是吴榕和许澜。 吴榕是里头军旅生涯比较长的了,刘台和他提了,便欣然应允。 倒是许澜,因为要让他讲授家学,刘台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答应。 初九,则是第一期的高等学堂开讲,学堂人数仅有十来个。 高等学堂则不设时限,其实办完第一期,第二期都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毕竟位置有限,人数就这么多。 除了六个战兵副將,还有苏成、许澜,以及辅兵营里的三人,各营推举的几个队正。 刘台將暨宏景请来上第一课,暨宏景也不藏著掖著,將自己多年心得分享出来。 几个副將都听得很是认真,就算是几个大老粗也觉得很有收穫。 课后的交流环节,各人也就暨宏景提出的问题踊跃发言。 刘台在一旁看著,对此感到满意。 虽然是第一次办,大伙还有些不习惯,但多搞几次,也就好了。 当晚,李知柔在振海楼设宴,与眾人共度重阳佳节。 之所以选择振海楼,而不是在都府,是因为振海楼要更高。重阳登高,赏菊赋诗,乃是唐代传统。 大诗人王维的诗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想必大家都是耳熟能详。 当晚又是好一场饮宴。 九月初十,出海半个月的白泰轩回来了。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二百多的匠人。 收穫真不算小了! 据白泰轩所言,此行一路北上,最远到了杭州。 其一路上藉助海商之力,招募匠人南下。 特別是在浙江,百姓对钱董昌之战造成的混乱心有余悸,白泰轩趁机宣扬岭南安定,募集了不少匠人。 同日,刘隱收到了最新的邸报,长安直发广州,到底是比到封州来得快。 李茂贞进逼长安,昭宗再度出逃,欲往河东投奔李克用。 华州韩建几次上表,多次相请,昭宗遂幸华州,开启被韩建劫持的日子。 李茂贞入长安,宫室、市肆,焚烧殆尽。 杨行密、王建不甘人后,纷纷上表。杨行密请昭宗迁都江淮,王建请昭宗幸成都。 九月十一,第一炉砖顺利出窑,共计五万余块。 这还是因为刚开始,有些窑没赶上第一批点火。以此计算,最多一个半月即可烧够筑城所需之砖。 这种事,还真是人多力量大啊。 古时几乎每块砖都要署名,方便出事后寻找责任人,应该砖的质量都有保证。 出砖顺利,工匠们都鬆了一口气。刘台也趁机给予一定的赏赐,以巩固效果。 九月十二,蒲珂末也回来了。 与白泰轩的几条船相比,蒲珂末船队规模大得多,足足有四十多条船。 蒲珂末此行也是收穫满满,几乎每条船都塞满了人,颇有些后世奴隶贸易时的感觉。 四十多条船,一共转载了一万六千多名来自林邑、真腊等地的劳力。 也不知道蒲珂末是怎么弄来的,刘台合理怀疑他真是钱买了。 不过也无所谓,他能搞来人就好,反正岭南缺人。 这些蕃人吃苦耐劳,倒是充当劳力的好选择。就是还需要教会他们一些基本的规矩。 同时还要配备相应的翻译和管理人员。这些广州都不缺,本来广州城就有使用林邑奴、崑崙奴的习惯。 如此劳力也招募得七七八八了,蒲珂末和白泰轩又在蕃坊里募集了些。 这些主要是管理人员,劳力比较少些,但也凑足了三万之数。 万事俱备,刘隱、刘溶遂向李知柔进言,九月十三乃是吉日,准备全面开工筑城,並请李知柔出席奠基仪式。 李知柔欣然同意。 九月十三已时四刻,南海县衙西侧,眾人聚集。 这是选定的西城奠基之处。 李知柔在一眾人等的陪同下,来到工地上,拿起铁锹象徵性地往里填了一把土。 刘隱、刘、刘台等人也跟著纷纷填上。 广州西城就此正式动工! 一时间锣鼓喧天,围观的官员百姓都在喝彩欢呼,特別是住在番坊之人,喊得最欢。 南海县令何文涛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不停地对著道贺的人回礼。 不久之后,南海县衙就要结束不在城里的歷史了。 自己这县令肯定是要在史书上留名了,不说正史,地方志肯定是会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了。 咱老何心满意足咯! 这一切都要归功於刘隱、刘台兄弟啊,要不是他们来了,哪有这等好事? 以后可要跟紧了! 何文涛心里默默想著。 此时,郁水上一艘悬掛封州旗帜的船只正缓缓泊岸,正是依布、阿雅等人的座驾。 方才船只经过番坊附近水域时,便听闻锣鼓声,热闹得紧。 依布几人刚上岸,便有人走到跟前问道:“敢问郎君可是依布主?” 却原来是刘台算到依布大概到的日子,这几日都遣人在码头等候。 依布等人一身人装扮,很好辨认,再加上船只悬掛封州旗帜,故而上前相问。 依布答道:“是我。你是二郎派来的吗?” “稟郎君,正是二郎派小的前来的。” 依布闻言哦了一声,问道:“二郎自己怎的没来?” 下人回答道:“稟郎君,今日乃是西城奠基仪式,大王亲自出席,大郎二郎和广州大小官员都去了。” “难怪那么热闹呢。”依布看向蕃坊道。 “阿布,我们一起去看看吗?”阿雅听了,也想去看看热闹,雀跃问依布。 第125章 想法(求月票求订阅) 第125章 想法(求月票求订阅) 码头上,依布听著隱隱约约传来的声音,也想去看看。当下对阿雅道:“走,去看看去。” 又对前来迎接的下人道:“我等要去看看奠基仪式,你先將我等行李送进城,再遣人领我们去看看。” 下人躬身应是,分派身后几人上前接过行李,先带著依布的几个隨从进城。 自己则带了两人当先引路,亲自带依布二人前去工地。 不多时,依布二人来到了蕃坊,顿时大开眼界。 封州和黄岩合办的和合市,依布已经觉得颇为繁华了。 今日进了蕃坊,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依布和阿雅被琳琅满目的商品、熙熙攘攘的人群震撼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依布不由想更快速度地推进黄岩的汉化了。 几人一路前行,出了蕃坊又路过几家寺庙,来到了南海县衙左近,喧囂声顿时清晰起来。 依布忍不住快走几步,当走到县衙西侧时,声浪扑面而来。 依布抬眼望去,只见乌决决的人群正在工地上卖力施工,號子声、工具击打声响成一片。 依布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几千上万人劳动的场面,著实壮观,著实震撼人心。 汉人还是强大啊。依布在心里默默念道。 一旁赶上来的阿雅也是檀口微张,显然也是吃惊不已。 迎接的下人则趁机派人去寻刘台。 过了一会,刘台兴冲冲而来,老远就挥手招呼道:“兄长!兄长!” 依布闻声转头看去,也热情招呼道:“二郎,你来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刘台跑到近前,热情与依布一个拥抱,又朝阿雅打招呼。 接著道:“真是不凑巧,今日刚好西城奠基,没来码头迎接兄长和嫂嫂,勿怪勿怪!” “不碍事。”依布不以为意地道。接著问道:“这西城你们准备建多大?怎的要如此多人?” “兄长,西城城周十里有余,兼且还要开挖护城河,故而所需丁壮甚多,算上窑工,共约三万人。”刘台答道。 “三万人。”依布喃喃自语,这可是自己民的五六倍了。黄岩如今与刘隱兄弟的差距是越发明显了。 自己可得想办法追赶他们才行。 不由有些压力山大。 不过想到方才刘台对自己的热情,依布又放鬆了些。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 “兄长在想什么呢?”刘台见依布有些走神,出言问道。 “哦,没什么。阿晨近来可好?”依布扯开问题问道。 “阿晨很好,就是很是思念你们。这下好了,你们来了,阿晨指不定多高兴!”刘台道。 “走,带我们进城看阿晨去。”依布拋下心头的忧虑,先去看看自家妹妹再说。 “兄长嫂嫂请!”刘台招呼一声,带著眾人从西门入了城,回到家中。 当得知消息的阿晨与依布阿雅在府中见面时,不由喜极而泣。 几人又哭又笑,一敘別情。 当晚,刘隱设宴为依布等人接风。 宴会结束后,阿雅陪著阿晨回房间说话,刘隱、刘台、依布三人则移步书房说话。 三人用过茶后,彼此又寒暄了一阵后,刘隱问起兵营和和合市的近况。 “好教大郎知晓,和合市近来越发兴旺。我的兵兄弟也是日渐厉害。”依布答道。 “只是和大郎、二郎的成就比起来,依布实在是惭愧。” “谈,贤弟何出此言?黄岩在你带领下,同样也是日渐兴盛,不需惭愧。”刘隱抚慰道。 “大郎不用宽慰我。”依布却道:“我自知黄岩如今与你们差距甚大,大郎二郎没有嫌弃,我已是承情。” “但我依布又岂是没有雄心之人?待我回去之后,亦当有所作为,追上你二人脚步才是。” “届时,还望大郎二郎不吝相助。” 借看酒劲,依布將憋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 他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见同龄的刘隱、刘台事业越来越大,又怎能没有感触? 况且依布年纪轻轻就执掌一,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故而方有此发言。 刘隱当即表態道:“贤弟既有言在先,愚兄自然会全力相助。只是不知贤弟欲作何为?” “我想联合所有人,一起投向大郎!更想带我黄岩兄弟下山,过汉人的日子!”依布慨然道。 刘隱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依布有这么大的想法,而且看样子还是下了大的决心。 刘台忍不住劝道:“兄长所言,绝非小事,兄长还需三思,从长计议啊。” 若是依布能做到他说的,刘台当然是非常欢迎,但是他更怕依布是一时上头做的决定,万一他“中道崩殆”,那就可惜了。 自己辛辛苦苦和依布结盟而来,可不希望就此天折。更別说阿晨会有多伤心。 依布却道:“二郎所言,我自明白。方才我所言,也是为我人弟兄所谋划之长远。 非一时意气。” 顿了顿,依布接著道:“我人散居山岭间,人数虽多,力量却不曾统一,以致不强。” “虽说承祖宗之法,狩猎山间,但未尝不可改变。” “往日我观之部分人羡慕汉人生活而下山,其人亦颇乐在其间。” “今日我见广州,见蕃坊,见筑城,亦想让我人可有此等日子矣。” “望大郎二郎助我!” 听了依布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刘台还有什么理由劝诫? 正如依布所说,人世居山岭之间,难道就要一直在山岭待下去吗? 自己不是也一直想著汉化他们,好增加岭南的编户齐名吗? 当下也不待刘隱表態,慨然道:“兄长之言,弟赞同!弟愿助兄长达成所言!” 刘隱没有责怪刘台擅自表態,因为收服人也是他心中所愿。依布既然有此大愿望那自当支持! 於是刘隱也道:“贤弟勿忧,我和二弟当尽所能助你。你我兄弟同心,何愁大事不成!” “多谢大郎二郎!” 三人又接著商议该如何实现这一想法,刘隱刘台又该如何相助。 实际上,封州虽然离广州不近,然则却是接壤,此前刘隱去黄岩时,依布亦提到和合市可辐射到怀集县。怀集就是广州下面的属县。 怀集和四会、化蒙、游安四县,旧属须州,后撤淡州,併入广州。 除此四县外,淡州山岭间多人,正是依布欲要统合的对象。 三人隨即商定,由依布派人联结邀请诸头领,一同前来广州参观。 若能说服诸头领遣中年轻之人下山,则为最好。 这些年轻人,见了山下的世界,就很难再习惯峒里的山野生活了。 久而久之,也就会慢慢融入清海军。 若有不愿的,也不必勉强,或可劝说仿照黄岩开设权场,循序渐进,潜移默化。 倘若有那不仅不愿,甚至阻挠其他参与的,则採取必要手段,予以威。 最终目的就是让人下山、融入。 广州则为依布行动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从商品贸易到教授耕织,教会人下山所需之技能。 刘台以为这个计划最具可行之处,就是以人去统战人,其阻力会小很多,其效果却可能会好很多。 依布听了,心潮澎湃,恨不得明日就返回黄岩筹划此事。 好在刘台还记得邀请依布来广州的最初目的,连忙劝服依布不必急於一时。 依布这才打消主意,决定还是先陪好自家妹妹。 三人聊到夜深方散。 第126章 监军(求票求支持) 第126章 监军(求票求支持) 九月十四,刘台照例入军营操练,阿晨则在依布夫妇陪同下,出门游玩。 第二日,刘台带著梁克贞的水军中营起航巡江,此行又要大约半个月。 好在筑城、学堂等一应事宜都在有序运转,倒也不用刘台操心。 临行前,刘台和依布道了声抱歉,並一再请依布在广州多呆几天,也好代替自己多陪阿晨几天。 船队一路西行,在端州和陈档好生聊了聊。刘台和陈鐺也是月余不见了,端州在雄虎军治下也是一切平稳。 刘台海特意过问了一下陈道痒,再过几年,刘台就准备向陈档討要过来,带在身边培养。 这些日子,刘台也暗中考察了李守,很是满意。 在康州停泊时,康州刺史张远亲自前来拜访,意態甚是恭敬。 之前暨宏景巡江回来的当天,和刘台分享巡江见闻时,便专门提到了张远,认为其人可交。 刘台也不摆谱,热情与张远交流,也觉张远这人谈吐不凡,颇有见地。 既然如此,刘台就不打算建议刘隱调整康州了。 九月二十四,船队抵达封州。当日,刘台进城回到老宅,与刘崢、卢映祥、韦寻、周鼎等老人聚会: 期间自然少不了过问军农场和养猪场,毕竟这可是刘台一手操办起来的。 军农场的俘虏已经过了一年的限定时间,结果除了少数离开封州之外,绝大多数都选择留下。 现在这乱世,去哪寻还可以安稳种地的地方呢?更何况还没有苛捐杂税的盘剥。 封州由此多了几百口人,假以时日,这就是几百户,上千口。 日积月累,岭南人口终有膨胀起来的那天。 养猪场规模扩大了两倍不止,最近还给广州输送了一批猪肉和猪崽。 听到这些成果,刘台很是欣慰。 宴会结束后,刘台递给卢映祥一封刘隱的亲笔信。 其內容是劝卢映祥留在岭南,刘隱將想办法表奏他任一州刺史。至於能不能留下,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人家出身河东。 刘台还把周鼎单独留了下来,请他给他哥周杰写信,盛情邀请周杰来岭南发展。 周鼎一口答应。他自己在封州的经歷,让他觉得,岭南是一块沃土,刘隱兄弟更是值得效力的明主。 至於韦寻嘛,还要再辛苦他在封州多守一阵子,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人。 九月二十五,船队来到了梧州,见到了违已久的崔景、钟云翔和马壮飞,入住了空置已久的巡江使官署。 钟云翔是刘台传信召来的,已经在梧州等了他两三日了。 从钟云翔口中,刘台听到了桂州最近的情况。 其实就是四个字,一切正常。原本桂州就没毛病,现在没有外部威胁,安心发展就是。 桂州產的桂布作为贡品,还是挺有经济价值的,可以为桂州贡献不少赋税。 周进文因为最近几次的任务都完成的不错,周元静正准备让他接任阳朔县令。 钟云翔和周凯的合作也很顺利,桂昭军的实力也渐渐增强。 只不过现在巡江任务较重就是了。 听完桂州的情况,刘台不由想到,那个叫黄雅的瑶女不知道怎么样了。 紧接著,联络处又来匯报,也道未发现崔景和马壮飞的问题。 都没问题,那刘台也就没有多留的必要。第二日一早,船队返航。 一路顺风顺水,又昼夜不停,九月二十八日晚,就回到了广州。 刚下船回到府里,就得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依布他们正好今天返程了。 再一个就是,清海军的监军、市舶司的市舶使终於到任了。 监军姓池,单名一个元字。 这池元是三日前到的,来了就去拜见李知柔。 李知柔似是与他相熟,从他口中得知了昭宗的近况后,甚是忧虑。 但除了嘆息,李知柔什么也做不了。 池元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在韩建那边的危险,以督促地方输献行在的名义,从华州溜了出来。 而且池元仅带了几个隨从前来。 从这些来看,池元来此不像是来搞事的。这就好办多了。 九月二十九,海协会在振海楼开会,增补池元为副会长。这是本来就议定的,市舶司的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二。 开完会,又带著池元去西城筑城现场看了看,让池元对海协会的认识立马变得深刻。 如果说,他原本心底还有些幻想,那么现在则完全熄了这些心思。 当晚,刘隱以海协会的名义在振海楼宴请池元,海协会一应副会长、秘书少监等全部参加。 刘、刘台作为顾问,也一同出席。 刘台虽然只是掛个顾问之名,但海协会中人都知道,海协会可谓是出自刘台之手,事项亦多是他在操办。 谁又会傻到真的把他当做一个纯粹的顾问呢? 酒酣耳热之际,池元开口道:“本使自华州前来之时,本以为广州必不及中原多矣。 及至几日观之,实乃本使之偏见也。 “如今广州得大王坐镇,又得刘司马等诸位贤达襄助,本使料广州必大有所为。” “某虽不才,却也愿与诸君一道,共谋广州及岭南之兴盛。今后还望诸君多多指教,饮胜!” 说完先干为敬。 在座诸人也是轰然饮尽。 刘隱放下酒盅,又给自己满上道:“得池使君之助,岭南必將如虎添翼,秀於天下,诸君隨我再敬池使君一杯。请!” “请!” 刘台也不閒著,对著蒲珂末、白泰轩道:“蒲、白二位会长,日后可要多多和池使君亲近啊。” 蒲、白二人当即连声道:“是极是极!”又连连举杯敬池元。 现今海协会提供了机会能让他们和市舶使打好关係,那肯定不能浪费了。 一场宴会下来,诸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池元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刘隱获得了池元不搞事的保证,蒲、白打点了关係,可谓是皆大欢喜。 宴会散后,刘隱、刘台、刘又在振海楼里聊了聊广州城的近况,商议些人事。 如今节度使和监军都已搞定,刘隱可说是“常务节度副使”了。 除了按规矩需要上报朝廷审批的事宜,基本上他可以说了算了。 当然,流程还是不能少,该报李知柔知道的还是要做到位。程序正义嘛。 聊完公事,就聊私事一一刘隱的婚事。 刘溶这个提亲人一直在居中负责,婚礼之前的下聘、通婚书、答婚书之类的流程都已经完成。 日子合过二人八字后,也已经定下,十月初二,宜嫁娶。 从提亲到婚礼,也有一个多月,说起来是快了些。 但一来韦氏早已盼著刘隱成婚多时,二来严德铭也想早点敲定这个关係,故而进展顺利。 三人聊了一阵,刘隱好生感谢了一番刘后,三人离去回府。 第127章 舅父(求票求支持) 第127章 舅父(求票求支持) 九月三十,刘台雷打不动地照例入军营。 一天操练下来,刘台见眾军士技艺不曾生熟,显然自己不在的半个月,也没有落下操练。 操练结束,刘台走入营中,与武夫们谈心,重点了解学堂开设后,武夫们的想法。 “军使能让我们这些粗人识字学文,我何老三真是这辈子都没想到。” “可不就是,我回家告诉我阿耶阿娘,都说这是军使大大的恩德吶。” “老卢我活了半辈子了,总算知道怎么写自己名字了,还识了不少別的字,真是感谢军使。” 第一期上完扫盲班的武夫们,七嘴八舌地感谢刘台提供这么一个机会。 古时候,读书习字困难得多得多得多。 在宋以前,做读书人几乎都被世家大族、官宦人家所垄断。 除此之外,能有机会上学的也就是一些商人和城市居民了。 农民和手工业从业者,不是说完全没有机会,但难度极大。 宋以后,全民识字率有了较大提升,这也为发展出繁荣的市民经济提供了基础。 刘台见武夫们还是持感激心態的,心中也是有成就感。 此前他一度担心武夫们对学堂不以为然,甚至是抗拒,那就难搞了。 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 乾寧三年十月初二晚,刘隱大婚如期举办。 这个婚姻对广州城里眾人来说,都是一个焦点。 男方个是青年才俊,岭南新锐人物,广州城乃至岭南的实权人物。 女方则是是老牌商人,海贸传承久远,资源、人脉都不容小。 双方联姻,虽然仍不乏有人认为是严家高攀,但更多人是对这种军政和商人的组合保持敬畏。 手中有权,还有刀,还有钱,这威力,属实不得了。 婚礼办得很是热闹,也很是排场,李知柔亲自到场祝贺,池元当然也不会缺席。 军中诸將,都府和州衙、番禺县、南海县等诸官员,眾商贾、蕃商代表,齐聚一堂。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广州有些地位的人,悉数到场。 用现在的话说,这个婚礼你没能来,说明你混得不行,还没有资格。 韦寻、韦迅等外戚自然也少不了,甚至韦氏的大兄韦瓚也派了其二弟韦政实於昨日赶到广州,亲来观礼。 韦政实在韦家的地位自然不是韦寻兄弟可比得了的。 韦政实前来,说明刘隱的功业已经得到了韦家这一支的认可。 这也是刘隱兄弟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的亲兄弟。 想来如果刘隱他们没有挣到现今的地位,估计是难以见面。 这声舅舅虽然喊得不是那么亲热,但想到日后或还需藉助韦家之力,却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整个婚礼,刘府收到的礼品如山堆积,供应给宾客的酒食更是流水般上席。 当然刘隱也不会忘了眾军士,今日都给加餐加肉,一同沾沾喜庆。 婚礼流程很是繁琐复杂,从迎亲到拜堂到进婚房到合叠礼成,整个一套礼仪下来,已是深夜。 臥房里,刘隱终於可以执起当日让自己著迷之人的双手。 “夫人。”刘隱深情款款看著严敏道。 “郎君。”灯火下,喝了合叠酒的严敏面若桃,美艷不可方物。 刘隱拥严敏入怀,开始最后的流程。 第二日,新婚夫妇一同给韦氏奉茶,蔡玲玉亦给严敏奉茶。 礼节完毕,刘隱来到书房,唤来了刘台,商议著该如何与韦政实说话。 怎么的也是自家娘舅,又是千里迢迢而来,自然不能缺了礼数。 但若是韦政实问起军政之事,该如何作答,还是得提前准备一番。 毕竟现下还不知道韦家那边是什么意思。 “阿兄,若是舅父问起,不若多说些困难之处与他听,尤其是人才短缺一事,看看舅父可有办法。” 刘台想著,京兆韦氏作为关中巨族,其人脉关係自是非常人可想,门生故吏肯定不少。 如今韦政实亲来,若是不点羊毛下来,岂不可惜。 下次再要有这种机会,可不知道是何时了。 “二弟此言不错。”刘隱认可道。 毕竟是自家舅父,说些不疼不痒的东西给人家,只怕还让人家瞧不起。 不如说些真实的困难,或许人家真能帮上忙呢。 至於其他军政之事,也可拣些给他说,比如说筑城之事。 总而言之,就是可以透露些给他,但尚不透露关键的。 至於自己不说,韦寻会不会说,刘隱相信他是知道如何选择的。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后,出了书房去拜会韦政实。 韦政实在客房颇为热情地迎接了两兄弟的到来。 他可还记得兄长韦瓚交代的任务,自己跨越千山万水前来,可不是只是来观礼的。 “舅父这几日在广州可还习惯?”刘隱关心问道。 “尚可也。”韦政实答道:“我年少之时,亦曾跟隨你们外祖父来岭南小住过一阵。 ? “虽多年未来,但还是有些记忆。” “况且岭南之冬比长安可是暖多了。” “如此甚好,外甥也就放心了。”刘隱说道。 这时刘台插话问道:“此前听闻李茂贞祸乱京师,不知舅家可曾受害?” 听刘台提起此事,韦政实不由恨恨不平道:“此皆人祸也!圣人之侧,儘是些无能之辈!” 继而嘆气道:“所幸李茂贞入京后,未曾过度骚扰我等,处境尚可支撑。” 顿了顿又道:“唉,不说此等事了,还是说说你兄弟二人吧。” “当日得知姐夫病逝,我与你们大舅颇为担心你等处境。奈何山水相隔,有心无力。” “不曾想,你兄弟二人如今却创下不小的事业,实是令我等意外,殊为不易,值得庆贺。” “舅父谬讚了。”刘隱谦虚道:“此皆赖眾人之力,顺时应势而已。” “昭贤不必过谦,当此之时,能顺应时势已是难能可贵了。”韦政实道。 “况且我还听闻你弟兄二人还促成了修筑西城之事,此举功在千秋,必能载入史册。 2 “筑城之事,乃是二弟之谋。仰赖大王支持,蕃商相助,才有今日之局面。”刘隱解释道。 韦政实没想到是刘台的谋划,不由多看了刘台两眼,夸讚了几句。接著又道: “当日我接到你们阿娘书信,准备南下之时,你们大舅曾嘱咐我,著我详细询问你等可有需助力之处。” 刘隱二人心道“来了”,不过韦政实也没有再进一步说,只是说到询问,没有帮不帮。 这些大家族,都是圆滑得很。 “多谢舅父关心。”刘隱先感谢了一句。 接著道:“不瞒舅父,而今最为迫切之处,乃俊才短缺、匠人不足,时有不敷之患。” “不知舅父可否为甥引荐引荐,支持一二?” 第128章 船队(求月票) 第128章 船队(求月票) 书房里,刘隱说完,一脸期盼地看著韦政实。 韦政实听了刘隱的请求,心中回想起当日韦瓚对他嘱咐。 “二弟,此去广州,你当多听多看。若是昭贤有提出请求,若非大事,也可酌情应允,以免寒了昭贤之心。” 於是韦政实答道:“昭贤勿忧。匠人一事,我韦家尚有储备,当可派遣一批。待我返回,也可替你再搜罗一番。” “至於俊才,待我回去以后,与你大舅好生寻找一番,看可有愿意南来之人,届时再书信告知你。” “多谢舅父!”刘隱真心谢道不管韦家出於什么考虑,但能帮忙提供匠人,就已经很是支持了。 况且韦政实也没有拒绝推荐人才。 “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韦政实道:“如今中原多乱,岭南还算安定,此正是你和元达潜心建立功业之时也,勉哉!” “谨遵舅父教诲!”刘隱、刘台二人同声道。 刘隱二人离去后,韦政实在屋里沉思。 当年大阿耶独具眼光,相中姐夫,姐夫也是不负眾望,创了一番事业。 如今两个外甥也是一时俊杰,广州又是难得的创业之地。 自己此番回去后,当好好劝说大兄一番,当效仿当年大阿耶,多多扶持刘隱兄弟才是。 如今天下纷纷扰扰,或许这是个机会呢? 韦政实呆了几天后,告辞而去。 十月初七,刘隱带著刘台又来到振海楼与一眾海协会高层开会。 此次议事的主题是商量联合船队的具体事宜。 如今正是出海南下的好时候,蒲珂末、白泰轩等人期待这次会议已久。 刘隱直入主题,开门见山道:“诸位,有关船队一事,近日我与元达做了一番设计,诸位不妨先看看,再发表见解。” 说完自有人从刘隱手中接过纸张,递给眾人。 眾人接过,看了起来。 內容並不复杂,在刘隱兄弟设计中,联合船队將以海协会的名义出海,其中都府占四成,海协会占一成。 海协会的一成,除去开支后,利润留一部分后,发给海协会中人当奖励。 海协会的船队,最大的好处是不缴舶脚,不纳进奉,相当於是合法走私。 但是船队规模有严格限制,不得超过当年的总进港舶数的二成。 其实这里刘台还故意开了个口子,只是限定船数,没有规定船只大小。 大船和小船,其载重能力那可是差异相当之大。 对於哪些海商可以加入船队,则是由他们在座的海协会高层决定。 自己人当然是没问题,其他人要加入,那就要缴纳一笔费用,相当於加盟费。 加盟费都府与海协会五五分成。 实际上,在刘台的设想中,这笔加盟费是不会给都府的。也得有自己的小金库不是。 至於是拿来养兵还是搞基建,那就后续再说了。 蒲、白二人看了方案后,都是喜上眉梢。 乍一看,船队他们蕃商只得五成,但是免了舶脚和进奉,就可把贵重货物都放到这船队里来。 就这一项,就不少收益了。更別说,打著海协会的名义,可以免去许多打点。 当即纷纷出言拥护这个方案。 严德铭对这个方案也是没有意见,出言表態方案极好。 反正自己已经在桌上了,至於其他人怎么上桌,他並不是很关心。而且这可是自己女婿,他当然得支持。 唯有池元有些难以决断。这是明著抢市舶司饭碗啊。可是自己反对能有用吗? 刘隱军权在握,自己一个刚来的外人,要和他对著干?况且自己在海协会也能得到好处。 一番心理建设后,就在刘隱要开口询问之际,池元也开口表態支持。 於是方案全票通过。 接著,蒲珂末出言问道:“敢问司马,这加盟费,该如何定啊?” 可以预见到这不是一笔小钱。这些商人精明著呢,有著免舶脚面进奉的特权,必然將闻风而来。 刘隱看向刘台,问道:“二弟以为呢?” 刘台早就想好了,当下道:“阿兄,我意以五万为底价,一次只开放十个名额,出价高者得。” 刘台直接將日后的竞价整了过来。 嘶,蒲、白二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参军年纪虽轻,在商道一块却是个狠人啊! 五万对於大海商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是搞了个价高者得,那就不知道会抢成什么样子了。 参军这招,不是抢钱,胜似抢钱啊。 刘隱也没想到刘台会有这么一招,想了一会,也明白了其中奥妙,不由心中又想,二弟真是屡屡出人意表。 遂问道:“蒲、白二位会长以为如何?” 他没有去问严德铭,一来严德铭肯定站在自己这边,二来这加盟的海商多半还是蕃商,问不著严德铭。 蒲、白二人对视一眼,拍马屁道:“此举甚好,如此一来,我海协会之威望,必將更上一层楼!” 大家都是本著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反正自己稳赚不赔,別人怎么著,再说吧。 再说了,这个加盟又不是非要不可,自己多几条船出去,回来赚的还会没有五万? 只不过蒲、白二人也大致理解刘台为什么要搞这个加盟。 海协会这么搞,肯定有人眼红,指不定给你下什么绊子,想给你搅黄了。 如今搞个加盟,多把一些人拉到同一条船上,那这个生意不就更稳当了吗? 蒲、白都心想,原来参军对经商一事亦有造诣,以后可不敢在他面前糊弄,免得失去信任,没法再一起赚钱了。 “那就这么定了。”刘隱拍板道:“后日在此举行竞价。” “严副会长你和蒲、白二位会长,先商量著擬一个准许参加竞价的海商名单,明日呈上来。” “诸位须知,加盟商寧缺毋滥,不合適之海商,勿要入海协会船队。” “遵命!”严德铭三人连忙答应。 第二天,几人递了一份三十人的名单给刘隱。 刘隱看了看,蕃商在里头占了八成多点,本土海商仅有五家。 刘台当天入军营了,刘隱也就没有和他商议,当即同意了名单。反正都一样。 十月初九,振海楼,原班人马再度聚在一起。 三十家入围的海商摩拳擦掌,准备抢下一个名额。 已时正,竞价开始。 许是一些海商对名额志在必得,竞价刚开始,就直接进入火热状態,第一个名额就拍出了八万的高价。 结果刘台对这个价钱还不是很满意。不过也不用著急,越到后面,其竞爭自然会越来越激烈。 果不其然,其他几个大海商总结教训,直接把价格抬了起来,后面几个名额火药味渐渐浓郁起来。 八万五、八万八、九万,价格水涨船高。 一旁观看的池元看得直吞口水。本使真是开眼了啊! 这在京师过得紧巴巴的,没想到在这边睡之地,见识到了一掷千金,不,是一掷万金! 接著又暗自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討来了这个差事,否则现下保不齐还要在华州受罪呢! 想到现下的加盟费,自己也能分润到一笔,心中不由更是敬佩自己的果断。 继而又想到,这都是刘家兄弟搞出来的啊,这个情,自己得承啊!嗯,以后还是要多与二人亲近亲近。 刘隱也算是刷新了对海商的认识,没想到这么有钱。 其他几人则是稳坐钓鱼台,以看戏的心態看著海商们继续爭斗。 第129章 出海(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129章 出海(求月票求推荐票) 振海楼里,竞价正在激烈进行中。 隨著名额逐渐变少,火药味越来越浓。 剩下的海商都在著劲要抢下一个名额。 这第一批入围的三十家,都是实力比较雄厚的,自然也知道这个联合船队的好处有多大。 只不过相比前面的几家,后面的人实力更弱些,加价幅度也有限。 儘管如此,价格还是在逐步上涨。 九万二、九万四..... 第十个名额,爭夺空前,最终以十万三千成交! 十个名额,蕃商竞得八个,唐人二个,最终收穫加盟费共计九十二万六千! 一个惊人的数字! 要知道,修筑西城的费用才不过二十多万,这个钱够修四个西城有余了。 海商,特別是蕃商的富裕,可见一斑。 池元重重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以前在京师的日子算是白活了。 池元算了算,海协会能得到四十六万三千,就算海协会提留多一点,也还可以拿出四十万左右出来分润。 再让刘隱等几个人拿大头,自己怎么著也能分到四万以上。夫復何求? 刘隱也是有些感慨,知道蕃商富,但也没想到是如此之富! 继而感谢刘台,隨便想到的一招,便解决了养兵的餉银。 以后靠看海贸,倒是可以不用为给军士的粮和赏赐担忧了。不由心怀大悦。 而刘台本人也是有些心潮起伏,感觉自己总算明白了,当初黄巢为何会大肆屠杀蕃人了。 多半还是为了钱! 海贸真是个能下金蛋的鸡啊,以后谁敢捣乱,那就是断人財路,必须杀之! 竞价结束,竞爭到名额的鬆了一口气,自己总算入伙了。 没竞到的也鬆了一口气,他们真怕价格还往上涨,涨到自己承受不住的地步,那下次竞价就更完蛋了。 这时刘隱起身,首先说道:“感谢诸位对海协会的支持。” 接著又恭喜道:“恭贺十位竞得首批加盟商之位。日后你我当同舟共济,共创联合船队之伟业。” 十个海商也赶紧起身,恭敬表態一定好好配合,做大做强。 刘隱又对没竞得名额的其他人:“诸位今日未能如愿,也不必泪丧,静待下次竞价即可。” “只要我等同声共气,日后必能重振海贸辉煌,如此,则在座诸位皆能从中得利也。” “我等与竞得之人尚有事要议,就不多留诸位了。” 那二十人纷纷出言称是,表態愿附之驥尾,一同做大海贸后,告辞离去。 十家海商重新落座后,刘隱、刘台与眾人商议了费用缴纳方式。 一眾海商为表诚意,都表示可以一次全部缴清。 但是小一百万的钱,除了都府的库房,没地方可以装得下。 而刘隱兄弟又不愿都府知晓此事。 为免招人耳目,刘台建议海商採取分期缴纳的方式,分四期缴纳,四个月缴清。 每期直接缴到海协会这里。 这些对海商更为有利,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並称颂刘台仁义。 刘台却因此事,想到日后是不是可以开个钱庄,做做银行匯兑的生意。 否则大额钱款运输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 议完费用一事,又议起出海之事。 这齣海的日子就不是刘隱、刘台的所长了,便交由海商们自行决定。 不过刘台也提了一些要求,那就是让船队帮他在海外寻找他要的东西和匠人。 这首当其衝的,便是占城稻。当然,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地方还不叫占城。 现在的地名是环王国,不过那时大家还是习惯称为林邑国。 占城稻具体什么时候传入中国,史载不详。 一般认为是北宋初年传入,但现在有学者推测最早是在闽国时期传入福建。 总之,现在还没传入就对了。 为什么刘台想著找占城稻呢,因为其特点,或者说优势明显。 第一个便是耐旱。虽然是水稻,但对水的要求没那么高。 岭南多山岭,这些山便可以开闢来种植耐旱的占城稻。 第二个是適应性强,“不择地而生”,搁哪都能活,操心少。 第三个是早熟,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三个月即可,甚至还有些仅五六十日便能收穫。 这要是移植过来,好好管理,一年三熟可期。 占城稻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米质比较差,口感不太好。 但这个时候,中原战乱之地的百姓能有口吃的填饱肚子都谢天谢地了,谁还会在意米饭的口感。 所以若真能找到並引进,岭南的粮食產量能涨一大截,届时也有可以放开去接引中原逃难的百姓了。 刘台对找到占城稻持乐观態度,毕竟当时在中南半岛是普遍种植的稻种。 为了能顺利找来占城稻,刘台將派人隨船,並把占城稻的外形形诸文字和图画,让他们按图索驥。 其次则是玻璃匠人。当时对玻璃的需求旺盛,但本土製作的玻璃存在质量缺陷,导致大量进口。 但玻璃又是易碎品,海路顛簸之下,运输困难,导致价格昂贵,被奉为珍宝。 所以若是能得到玻璃匠人,本土生產,那就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当然,现下这个买卖就算成了,也是要和蕃商合伙。 否则他们失去了一个高额利润来源,他们可就不会真心去替刘台找匠人了。 再一个,若是能把匠人找来,那就可以推动本土玻璃技术的进步。 到时候就可以用玻璃来做一些可行的实验了。比如说,张平製作大蒜素就会容易一些了。 这里头,占城稻是可以立竿见影產生效果的,属於必需品类別。 玻璃匠人,则属於锦上添类,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无妨。 对於刘台的交代,眾人自然是表態一定会铭记於心,用心寻找。 商议完毕,海商们先行散去。 隨即,刘隱又让刘台对属於海协会的加盟费进行了安排。 海协会一共有收入四十六万三千,提留六万三千作为海协会经费。 其余四十万,刘隱拿八万,刘台和刘五万五千,严、蒲、白、池各四万五千。 王洪亮出力不少,分得二万,其余秘书郎等海协会职员,共分一万。 雨露均沾,大家都有好处拿,也让大家都能有积极性,能维护好海协会这个团体。 眾人对此哪有什么异议,都是感恩一番后笑纳,各自离去。刘溶本人不在,待日后送钱上门时再告知於他。 包括严、蒲、白在內的眾海商都想赶著早早出海,因此第二日,也就是十月初十,竞得名额的十人就把第一期的钱送了过来。 共计二十三万一千五百,各人按比例拿走。 十月十三,是眾海商商定出海的日子。 码头上,刘台代表刘隱前来相送。一番道別后,第一批船只启航远去。 第130章 粤北(求月票) 第130章 粤北(求月票) 时间就这样忽忽而过,时间来到了乾寧三年的十一月二十一。 这段时间,刘台重复著简单枯燥的日子。 操练和学堂按部就班开展,效果逐渐显现,西城的修筑也是进展顺利,按照这个进度,在年前完工不成问题。 在这稍显平静的日子中,刘台將目光转向了下一个准备攻略之地,那就是粤北。 確切来说,是连州(今广东清远的连州、连山、阳山)和韶州(今广东韶关)。 为什么是这两个州呢?原因很简单,人多。 岭南诸州人口,当然是广州第一,然后便是韶州和连州。 这与其地理位置息息相关。 韶州和连州均位於五岭脚下,韶州是大庾岭,连州则是骑田岭,都是地处南北交通要衝。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中原百姓为躲避战火,往南迁移之时,粤北歷来是北方流民进入岭南的主要通道。 许多南迁人口走到韶州、连州就停了下来,导致这两个州人口相对密集。 周元静的桂州也是同样因为这个原因,成为大州。 旧唐书和新唐书对韶、连二州的人口记载一致,分別是十六万多和十四万多。 大大超出岭南广州之外其他州的人口。 有这么些人口,刘台能不惦记著吗? 不过韶州和连州虽然在地理位置上都属於岭南,但在行政区划上,二者却分属不同。 韶州属於清海军,连州则在江南西道的湖南观察使治下(注1)。 所以刘台想的是,要把连州给弄到清海军来!至於是文弄还是武弄,还在考虑。 现下,湖南属於各自独立的时候。 马殷刚刚接掌武安军,且正在和邵州的將勛作战,还没有机会对各州动手。 此时武安军辖下的七个州,马殷真正能控制的就只有潭州。 其余五州,杨思远占据衡州、唐世晏占据永州、蔡结占据道州、陈彦谦占据郴州。 刘台眼红的连州,则是被鲁景仁所占据。 鲁景仁其人,那是当年黄巢军中的人。 黄巢北返中原时,鲁景仁因病滯留岭南。 病好后,鲁景仁也没有继续北上,而是不甘寂寞地拉拢当地军头黄行存占据了连州。 魔下招募有五千余眾。 为了自保,鲁景仁与道州的蔡结、何庾攀上了交情。 什么交情呢,还得是打出了当年黄巢的名號。 蔡结和何庾都是道州的本土豪强,当年带著部曲乡党响应过黄巢。 所以一来二去,连州和道州就捆绑在了一起。 其实除了他们几个,杨思远、唐世、陈彦谦多多少少都是藉助过当时黄巢產生的动乱,这才杀官造反,占据州府。 因而当鲁景仁第一个打出黄巢义军牌时,各州都有一些互相的扶持和联络。 或可认为是一种十分鬆散的结盟性质武安军前两任节度使邓处訥和刘建锋,对他们也都是持笼络態度,所以相安无事。 马殷则是另一种,用的是武力征服,所以刘台要趁著马殷南下之前,把连州收入囊中。最好是把郴州治下的临武县也拿下。 这样万一日后要与马殷开战,也能在连州之外开打,以免影响连州,造成人口损失。 刘台对著舆图思索良久,心中大概有数后,来到了行军司马衙署,准备向刘隱匯报。 刚好,刘也在,正好可以一起参详参详。 刘隱见刘台进来,让他坐下后,笑问道:“多日未曾见二弟来我这了,今日此来,可是有事?” 刘台也笑著道:“阿兄这是责怪我不曾多来问安了啊,伯深兄长可得为我伸冤啊。” 刘闻言,在一边也是笑而不语。 刘台收起笑容,认真道:“不过阿兄所料不错,今日弟確有要事稟告,正好也一同请教伯深兄长。” 刘隱、刘对视一眼,也是认真起来。 刘隱说道:“二弟且说,我与兄长听著。” 刘台隨即起身,来到了刘隱书房所掛的舆图前,指著广州、贺州和韶州的中间地带说道:“弟今日,是为连州而来。” “连州?”刘隱和刘二人同时问道。 “不错,正是连州。”刘台接著道。 “二位兄长请看,连州位於广州、贺州和韶州三州中间,若在此地置一精兵,则可同时威胁三州。” “特別是广州。从连州出发,沿湟水、淡水一路南下,不过旬日之间便可抵达广州西面之郁水水域。” “弟以为,如此要地,须置於我等掌控之下为好!” 听到此处,刘隱和刘都是微微坐直身体,心中凛然,刘台这是想要对连州用兵了? 刘台將二人反应收在眼底,接著道:“且从地理上看,连州位於骑田岭之南,乃是岭南之一部分。” “將连州纳入版图后,可与桂州、昭州、贺州、韶州连成一线。” “如此,方更能实现岭南互保,將岭北可能之干涉,拒之岭外。” “我等方能更安心统合、治理岭南。” 进入广州后,刘隱兄弟便將岭南互保之议和与桂管结盟一事告知了刘,因而刘溶对此並不陌生。 刘台的一番话,將没掌控连州的危害和掌控连州后的好处,摆在一起。 最后图穷匕见,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刘隱、刘二人自然听得十分明白。 其实刘台说的桂、昭、贺、连、韶一线,除了连州不在掌控外,对韶州的掌控也不稳固。 但是韶州怎么说也是清海军治下,要加强掌控有很多方法,更容易得多。 而连州则是另属他道,难度大上很多。 当下刘溶便道:“元达,你方才所言,我与你阿兄皆明白。” “连州位置险要,人口眾多,但连州在湖南观察使治下,难道是要兴兵夺取不成?” “为兄不反对兴兵,但广州之乱平定不久,人心思定,急切间兴兵恐怕不美也。” 在刘看来,刘隱兄弟入主广州才没多久,魔下的军士都不知道统合好了没有。 而连州坐拥五千之眾,派兵少了,恐怕拿不下连州。 派兵多了,广州空虚,就不怕再有人效仿卢琚、谭弘二人吗? 届时进退两难,若魔下军士鼓譟譁变,那就前功尽弃,付之东流了。 与其如此,不如好好经营好广州,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取连州不迟。 刘的想法有问题吗?当然没有,而且是老成持重之举。 但是刘不知道的是,时间一长,那就给马殷各个击破的机会了,搞不好连州就被武安军吃下了。 到时广州暴露在武安军兵锋之下,又怎生是好。 刘隱此时也道:“二弟,方才伯深兄长所说,为兄亦以为在理。” “如今我等筑城之举,已颇用民力,贸然兴兵挑战,恐滋生民怨也。” 刘隱、刘二人都劝得十分委婉,以为刘台是穷兵武。 刘台遂解释道:“二位兄长所言甚是,故弟当前並无出兵之想法。” 刘隱、刘二人再次对视一眼,刘睿奇道:“不出兵,如何能得连州呢?” 第131章 爭议(求关注求支持) 第131章 爭议(求关注求支持) 行军司马衙署里,面对刘隱和刘好奇的眼光,刘台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二位兄长,弟欲以文取之。” “何谓以文取之?”这次是刘隱出口问道。 “以大王名义上书朝廷,以岭南一体更利於管辖为由,请圣人將连州划入清海军。” 刘台说道。 连州行政区划的调整不是没有先例。 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朝廷於韶州置韶、连、郴三州都团练守捉使,统辖三州军务。 肃宗上元二年(761年),乃废。 既有此先例,自然也可以再次调整。 刘隱闻言,皱了皱眉,缓缓说道:“这的確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能有用吗?” 刘也道:“倘若圣人不准呢?那岂不是一场空?” 刘台解释道:“诚如二位兄长所言,此策首要难度便是如何劝说圣人恩准此事。” “弟以为,或可从韩建入手。” “此前池元来时,曾对大王言道,韩建跋扈不已,颇多干预政事,以至宰相不敢自专“又,韩建以圣人名义行文四方,著四方诸道输献行在。” “弟以为,或可以此为名义,厚赂韩建,促成此事!” “於韩建而言,分割连州入清海军一事与他毫无瓜葛,不损害其利,却能收穫钱粮,更可卖我等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刘听完,说道:“听元达如此分析,我倒觉此事有望矣。昭贤以为如何?” 刘隱也点点头,认可道:“此事从韩建入手,倒確有促成之可能。但我等与之素无交情,又该如何探听其態度?” 刘台不慌不忙道:“阿兄是忘了池元了?我料其此次南来监军,必也是走通了韩建之关係。” “既已有一,自亦可有再。” 刘也道:“不错,这池元既从行在而来,必与韩建有关联,或可供利用。” 刘隱想了想,说道:“那便暂且以为,此事能成。” “可即便如此,假使圣人恩准后,武安军与连州拒不奉詔,又当如何?” 刘隱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朝廷可以下詔,但地方奉不奉詔,你却是没有办法事先预料。 如今朝廷威望尽失,不奉詔是极有可能之事。 若是费了许多劲去促成下詔一事,最终却毫无效果,岂非让人耻笑? 刘台对此当然也有预料,於是继续解释道:“阿兄所言绝非杞人忧天。” “相反,我以为,武安军断然不会奉詔。至於连州,则当持无所谓之態度。” “然则,我等却可以圣人之詔为名,堂而皇之地进入连州。” “若遇阻挠,则可名正言顺发兵伐逆!” 听到此处,刘隱、刘二人都算是彻底明白了,合著刘台目的就是为了师出有名啊。 刘看了看刘隱,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心想刘隱估计是怕自已说重了话,让刘台难堪。 於是他先开口道:“元达,如此大费周折,只是为了一个出师之名,是否有些得不偿失了?” 如果一开始就做了要以武力解决此事的打算,还不如直接就备战呢,犯不著绕这么一回吧。 刘台也承认道:“兄长说的是,此事確实有些周折。” “但名不正则言不顺。兄长此前亦言广州人心思定,若无正当之名而强行出兵,恐非上策。” 在刘台看来,个几万钱换一个出师之名,是划得来的。 这可以让他们兄弟二人不被冠上穷兵默武之骂名。 说白了,刘台就是想又当又立,既想抢来连州,又想不背骂名。所以他愿意这个钱。 而且万一这事真就成了,真就如此得到连州了呢?事无绝对不是!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想法確实不那么完美就是了。 刘隱这时还是没有开口,转而起身起步来。 刘台、刘都知道这是刘隱思考事情的习惯,便也都声,等待刘隱开口。 刘隱了一阵,在舆图前站定,双手负后,缓缓问道:“二弟以为连州非取不可?” “非取不可!”刘台很確定地道。御敌於岭北之外,是他的既定设想。 刘隱仰著头,看著舆图上的连州,下决心道:“既如此,那便依你所言,此事,由你全权办理。” 刘隱自然知道刘台的这个策略是有爭议的,但他选择信任刘台。 一来,是刘台一直以来的献策都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二来,任何人任何事焉能时时处处完美呢? 刘台闻言,心中很是感动,慨然应道:“刘台遵命!弟定不负此命!” 玛德,自家大哥如此相信自己,就是自己脱一层皮,也得把这事办成办漂亮了! 一旁的刘也没有继续说话,他位置摆得很正。 自己只是个谋土,既然谋主决定了,那就全力帮助谋主达成目標即可。 “三刘”组合不三流! 事情既已议定,刘台当即风风火火离去,找池元去了。 刘台先去了监军院,结果被告知池元去海阳馆了,刘台又马不停蹄往城南而去。 过了一会,刘台在海阳馆市舶使衙署见到了池元。 池元很热情地接待刘台,毕竟刘台可是他的財主。 寒暄过后,池元问道:“二郎君既然找到此处,必然是先去了监军院吧?不知有何事如此著急找池某?” 池元心里想著和刘隱兄弟打好关係,在能亲近地称呼的场合,就绝不用官职来称呼。 刘台也不和他客气,单刀直入道:“台此来是有事相求。不知使君与韩太尉关係如何?” 此前昭宗已任韩建为检校太尉,故而刘台有此称呼。 听到刘台所求与韩建相关,池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变了变脸色。 问道:“不知二郎君所为何事?某在华州之时,与韩太尉略有交通。” 池元不知道刘台找韩建做什么,因而也没把话说死。 “实不相瞒,我等欲请韩太尉玉成一事,但与韩太尉素无来往,不知从何做起,故特来求教。” “敢问二郎君,此事可与韩太尉有利害瓜葛?”池元小心问道。 “並无。” 听到刘台的回答,池元心下鬆了口气,说道:“如此,此事当不难为。” “二郎君可预备二份礼,寻韩太尉书记李巨川疏通关节后,再持重礼面陈韩太尉,此事应成矣。” 池元口中的李巨川乃是陇右人,乾符年间中进士。后为河中节度使王重荣闢为书记。 王重荣死后,被贬为汉中豫。未几,又被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闢为记室。 杨守亮后被李茂贞所破,欲投奔李克用时,为韩建所擒获,李巨川亦一同被擒。 李巨川於转运途中,题诗於树叶上给到韩建,词情哀鸣,为韩建所赏识,遂欣然解缚。 杨守亮死后,韩建即命李巨川为掌书记。 前文提到的韩建传文四方,请助粮餉於行在的文,便是出自李巨川之手。 昭宗因此深重之,而李巨川亦因此而名闻於天下。 只可惜最后李巨川做了替死鬼,替韩建背锅,为朱温所杀。 听了池元之言,刘台亦醒转过来,自己怎么忘了李巨川这个人。 好多事就是这样,明明应该想到的,却不知何故,总是隔了一层,就是想不到。 待別人提起,才恍然大悟。 走李巨川这条路,应是没疑问了。 但这个礼该如何备呢? 第132章 笼络(上) 第132章 笼络(上) 海阳馆里,刘台继续请教池元如何备礼。 池元也不拿架子,將自己所知细细告知刘台。 刘台一顿感激,告辞离去。 刘台深知事不宜迟的道理,当日便张罗起来。钱、粮、珍宝等,一样都不能少。 接著,刘台又思索起该以何人为使者。 想来想去,似乎除了周鼎,別无合適人选。 刚好本来也想把周鼎调到广州,在徵得刘隱同意后,遂发信將周鼎要了过来。 十一月底,周鼎来到广州,刘隱给了他广州司马的职位作为寄俸官,差遣则是幕府隨军要籍,一同到来的,还有依布的胞弟依达,以及依布上次回去后招揽来的二十几个生的代表。 这些有大有小,小的也就几百上千人,大的则和黄岩一般,有个三五千人。 按照依布的意思,此次他让依达带这些人,就是为了让他们见见世面,近距离亲身体会一下山下汉人的世界。 这些人一直生活在山里,等閒不下山与汉人接触。 此次若不是因为依布作保,又有依达陪同,是断断不会跑这么远,来到广州的。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依布了血本,给诸送了不少肉食、盐巴、酒、茶叶等物资。 这些物资一些是依布自己筹集的,但更多是封州支持的。 刘台对此事也是乐见於成,城里好吃的好玩的不比山上多多了? 让这些人多来接触一下,看他们能否抵御诱惑,守住本心? 此次依布找来的,要么是主的儿子,要么是兄弟,都是在中较有权力地位之人。 这些人回去一宣传自己的所见所闻,可比自己乾巴巴宣传强得多了。 刘台专门让苏成亲自带一队人跟著保护他们,以免他们在广州与人发生衝突,產生不快,那就弄巧成拙了。 刘台自己则是把周鼎带到刘隱的衙署里,兄弟二人连同刘好生与他交代了一番。 周鼎听完顿时觉得干係重大,又对刘隱兄弟把重任交给自己很是感激。 想到自家兄长到现在还没有回覆自己邀约他南下的信,周鼎决定借这次华州之行,再给他捎一封信。 周鼎到位后,刘隱带著刘、刘台二人去面见李知柔,告连州一事。 出乎意料之外,李知柔对此大为支持,欣然採纳,当即命刘代他写一封奏章。 或许李知柔也觉得这样更有利於岭南兴盛? 但刘台没有想去深究,只要最终结果如自己意就好了。 十二月初二,周鼎一行人带著奏表、押著钱粮和礼品北上,一同北上的还有吴榕的右营。 他们一行人將走淡水一一漆水一一大庾岭一一赣水这条路线,周鼎吴榕二人还肩负著探听韶州虚实、考察大庾岭道路情况的任务。 刘台心知,早晚会用得上。 十二月初十,西城全部完工,都府在西城南门举办盛大的庆祝仪式。 从开挖壕沟到城墙全线竣工,共歷时百天,进度也堪称神速。 这进度首先要感谢的便是那包含一万六千多林邑、真腊劳工在內的三万余壮丁不舍昼夜。 儘管刘台交代了要善待这些壮丁,但工程结束,还是有不少伤亡,特別是林邑、真腊劳工。 其次则是要感谢蕃商们按时发,为此一眾劳工都是积极性十足,压根不存在逃跑的事情,依达带领的人体验团也被专门拉到庆典现场,好让他们看看汉人的基建速度。 人体验团看著崭新高大的城墙,艷羡不已。 西城共设有八门,北边一个,西边两个,东边两个,南边三个。 其中东墙和广州城的西墙相接,在广州城的西墙南北两边各开一门,日上东门、下东门。 北门开在正中,名日朝天门。西边开两门,名日太平、和丰。 南边三门,正中正门名日南海门,东西两道水门,西边名日阜財,是郁水通往蕃坊码头之门。 东边门日善利,是郁水通往广州城西北湖泊之门。湖泊位於广州城北偏西,此时尚未有名,时人称西湖、北湖者皆有。 算上与广州城来往的广州城西门,实则共有九门。八门朝外,一门朝州城。 为便於称呼和辨別,州城西门改为和顺门。 人们站在城墙上,看到城墙巍峨的景象,顿觉自家里的寨墙简直寒酸的不像话。 当得知整个西城城墙只用了不到百天时,更是吃惊不已,夸讚广州实在是强大。 这个註定载入史册的出彩时刻,李知柔自然是在场。这可是他到广州后,目前为止最大的政绩了。 眼见著西城就这么从无到有、平地而起,李知柔心中也是与有荣焉。 李知柔突然有些后悔,应该让周鼎他们晚一点再出发的,顺便把筑城之事告知圣人不好吗,隨即他又反应过来,周鼎走就走了,自己再写一道奏表就是了,不妨碍让圣人知道。 想到此处,李知柔更加愉悦了。 这也是为什么从古至今许多官员会好大喜功的原因。 看著一个个重大工程在自己任內完成,作为主官,不可能没有那种骄傲,那种“爽”感。 而一旦被这种骄傲、这种“爽”感控制,就会陷入政绩至上的泥潭里,沉迷於此而无法自拔,不过现在嘛,刘台倒是很希望李知柔陷进去,那样以后诸多行动都可以冠上一些高大上的名头,让李知柔一一同意。 庆典仪式结束后,都府和蕃坊一同宣布,为庆祝西城落成,今晚广州取消宵禁。 同时,蕃坊在今晚將进行乐舞等诸多文娱展演,並且坊內许多店铺將提供优惠、甚至免费的吃喝和商品。 这些自然也是刘台一力促成,营造一种万民同贺的场景,进一步麻醉李知柔。 刚好人体验团也在,就让他们爽一把,在他们脑海里烙下深深的烙印,一辈子也別想忘记。 当晚,在蕃商海商的资助下,整个西城灯火通明,街上人流如织,把臂夜游。 蕃坊更是达到了一种鼎沸的状態,每条街道都是人满为患,声浪层层叠叠,如同魔音贯耳。 各个大小蕃商都在店铺前出摊,摆满了美酒美食,最开始还收钱,等到后来也是任意供人取用。 蕃人们载歌载舞,庆祝终於住进了城里。 人体验团哪里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个都沉醉其中,不知归路。 就算是常与汉人打交道的依达,也未曾见过如此热闹乃至乎癲狂的狂欢局面,一时也是头晕目眩,不知所以。 这也就是在广州,否则换了任何一个城市,都是断然不可能出现此种场景。 整个狂欢持续到了天明。 李知柔、池元等自中原新来之人,也是大开眼界,仿佛梦回开元盛世之元宵佳节一般。 回到驛馆的人们,还未完全从狂欢的状態里恢復过来,用语大声交流著。 这个说,我再也不想回山里,要在这里常住。 那个说,我要回去把里所有人都带下山来。 还有说,早知道山下这么好,就算有人绑著我,我也要想办法跑到山下来,总而言之,这些被震撼的人,现下就只有一个统一的想法,那就是赶紧下山吧! 这其实很好理解。 想一想,一个一直在山里长大的人,突然进入到大城市里,领略到了各种新鲜的美好的事物,岂能不心生嚮往? 依布和刘台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多半。 第133章 笼络(下) 第133章 笼络(下) 接下来的几天,除开入营操练,刘台都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西城城区规划。 作为新城,且是以商业为主的新城,刘台不准备继续採用坊市分离的制度,而是沿用蕃坊现在坊市合一的制度。 在功能区划上,蕃坊位置所在的整个西南区域,依旧作为商业区,继续发挥蕃坊创造財富的功能。 因为有南海县衙在城西北,因此整个城北將作为富商、官员、乡绅的居住区。 同时在城北和顺门和上东门之间,刘台沿著城墙將部分区域闢为军营,容纳人数三千到五千。 和顺门作为连通州城和西城的门户,很是重要。刘台准备初期先调一千人入驻。 防人之心不可无,有这一千人在旁边守著和顺门,州城安全无忧。 城东南则属於平民居住区,任由其发展,看最终会演变成什么形態。 隨著城墙修建起来,西城的地价肯定会迎来一波上涨。 已经入住的蕃商,其商铺价值也肯定是水涨船高,就当做是他们投资修城的回报。 其他地方,则是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现下的州城狭窄逼仄,刘台料定必然会有许多人想要迁居西城,特別是那些富户。 如此机会,不好好点羊毛下来,怎么说的过去。 十二月十五,依达前来向刘台报告,人体验团將於明日启程返回。同时还代表人来提出一个请求。 “在西城预留人之地?”刘台听了依达的请求后,反问道。他倒是的確没有想到这茬。 “正是。”依达肯定道:“诸兄弟见广州繁华,都想趁著西城新建,在西城置个宅子。” 刘台摩著下巴,若有所思。 看来这次体验,让人动心了啊。那自已是不是可以以此做点文章呢? 刘台心念电转,一时没有答话。 依达以为刘台为难,想到行前依布的交代,遂道:“二郎,某也知西城地皮金贵,给我们预留的地不用多大,够用即可也。” 刘台听了依达的话,醒转过来,说道:“误,依达兄长说哪里的话,此前我既已说与人兄弟相处,又岂能委屈了你们?” “预留宅地一事,我允了,必会留足留够,依达兄弟放心。” “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就是置办下的宅子得有人使用,可別空置下了。” 自己又不是看中人的三瓜两枣,而是希望这宅子能成为人在广州的据点,一个接触汉人的窗口。 只要这些宅子用起来了,天长日久,必能吸引更多的人下山。 原本他还想说,想要置办宅子,须先从里挑选壮丁加入广州军中,方有资格。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操之过急,担心人感觉到被要挟而导致依布前功尽弃,遂没有说出来。 嗯,不必看急,温水煮青蛙,慢慢煮就是了。 依达听了,连忙感谢道:“多谢二郎!二郎放心,依达回去会告知诸兄弟,必不会让这些宅子空置。” 不过依达觉得刘台这是纯属多虑了。 以他这几日陪著体验团的观察来看,若不是他们还要回去稟告此行的收穫,好多的兄弟都会就此住下,不回去了。 刘台接著道:“另外,依达兄弟回去后,告知诸兄弟,明年我將会在西城开设人子弟学堂,不需费用,欢迎人兄弟下山入学。” “还和此次一样,入学的子弟由你们黄岩一起带来,以免他们有顾虑。” 老一辈的人或许有些根深蒂固的想法,短时间內难以改变。 但是中的年轻人和小孩,只要他们进了学堂,刘台就有信心改变他们的想法。 改变了年轻的一辈,那就是改变了整个人。 依达当即应下。 刘台又告诉依达今天晚上在西城蕃坊四海楼设宴,给他们饿行。明日他也会去码头亲自送他们。 依达称谢告辞离去。 当日申时前后,四海楼第四层,刘台宴请人体验团。 四海楼是严德铭的產业,楼四海,就是说楼里有四海的美食。 刘台挑这里宴请,就是想让人再多体验一下山下生活的美好。 刘台举杯开场道:“诸位人兄弟明日就要返回了,刘台略置薄酒,聊表心意,请共饮此杯!” 因为此行前来都是生,懂汉语的不多,依达又翻译了一遍后,眾人一同举杯饮尽。 刘台放下酒杯,环视一圈,问道:“诸位兄弟难得下山,不知对此行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一个中年人当先用有些脚的汉语答道:“广州太好了,西城太好了!” “蒙保兄弟说得对极了,我黄木水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別的汉人城市,但都不如广州多矣!” 蒙氏和黄氏在人中都是比较大的族群,与汉人多少都有过接触,因而当先发言。 不过这黄木水的汉语比蒙保好多了。 接著其他成员也纷纷出言,依达忙个不停,为刘台翻译他们所说。 说的都是大同小异,都是被广州,特別是蕃坊的繁华所吸引。 刘台笑呵呵地趁热打铁道:“诸位兄弟既然喜欢广州,那就多来走走,兄弟我隨时欢迎。” “兄弟们不是想在西城置宅子吗?放心,宅地我都给大伙留著,以后兄弟们就可以长住於此了。” “对了,学堂一事,依达兄弟和大伙都说了吧?以后就把家人孩子都带来,不用担心宅地,管够!” 刘台一顿忽悠。不对,不能说是忽悠,因为刘台允诺的都是实在的好处。 眾人又汉夹杂地一顿表达,乱鬨鬨的,依达都没法转达了。 刘台適时举起酒杯,大声道:“兄弟们,尽在杯中矣!饮尽饮尽!” 这个不用依达翻译,眾人都懂得,纷纷举杯饮尽。 四海美食流水上席,美酒在杯,一眾人乐在其中,不时上来拉著刘台的手敬酒,连连饮尽。 宴席宾主尽欢,尽兴而归。 第二日,已时二刻,广州南门西码头,刘台依约前来相送。 刘台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又再一次热情邀约他们再来广州,把一眾人感动得不行。 在峒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船只起航西去。 回城路上,刘台问苏成道:“阿成,这十几日你一直跟著他们,可有何感想?” 苏成想了想,答道:“回二郎,这些人外表粗豪,行事也颇为豪爽,但也不是没有心思之人。” “刚来的几日,这些人疑心甚重,多有防备。待发现周边之人都很是热情和善后,渐渐开胸怀。” “及至最后几日,许多人都不欲离去,不想返回山里了。” “在阿成看来,只要我等待之以真心,让人归心应是不难。” 苏成一反话不多的常態,侃侃而谈。似苏成这类人,观察反而更为细致。 刘台听了,也是不住点头。 我以真心相待,敦可敌之? 第134章 千户 第134章 千户 送走峒人体验团,刘台著手处理另外一个群体一一一万六千多林邑、真腊等海外劳工这些人对於现在的岭南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人口財富,可不能浪费了。 要是都能在广州安家,那就是一万六千多户,时间长了可是能变成十万口的。 首先,是要將他们组织起来。 筑城的时候,有工头管著。现在不筑城了,刘台准备採用后世蒙古的千户制度。 將这些劳工按照十户、百户、千户、万户进行管理。 十户长、百户长从劳工中选取身强力壮的担当,千户长、万户长则由汉人担当。 刘台准备自己先领万户长领一段时间,后续待制度正常运转了再交给別人。 除此之外,刘台还准备將这些十户长、百户长组成一个预备役,进行適当的军事操练。比如每十日操练一次。 这么做,一来是以此来加强十户长、百户长对管內劳工的管理。 二来则是万一將来有需要的时候,能及时补充上兵源。 其次,是要给他们必要的生存和生活基础。 作为筑城的主力,刘台决定把他们都放入西城的东南区域,建一个统一的海外劳工社区a 在没有大工程之前,让他们去种田一一开垦建立军农场,扩大官田。 进广州后一直忙著別的事,养猪场倒是第一时间搞起来了,倒是种田的事还没有寻到合適的人操持。 原定的把原来牙军挑剩下的一千人弄过来种地,后来发现军农场没建立起来,便送到封州去了。 如今有了大把的劳动力,就要快速办起来了,这样到明年开春,就可以种下农作物了。 种田之余,还要教授他们学习汉语和礼仪,让他们逐渐本土化。 等待时机成熟之时,还要继续用他们扩建广州城。毕竟是熟练工了嘛。 最后,也是最难的,则是去哪里给他们找到適龄女子做配偶。 这个目前来看,暂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慢慢消化。 刘台將这些都写了下来,呈给了刘隱。 刘隱看过之后,对千户制讚不绝口,当即同意了刘台的方案。 刘台马不停蹄地將此事操办了起来,首先就是千户长的人选。 千户长首要一个就是要会说林邑、真腊的语言,否则无法交流的话,管理根本是无从谈起。 刘台从幕府、海协会、蕃坊等各处找了找,凑齐了人数。 刘台和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重点强调不得欺压劳工,他会差人不时前来巡查。 之后,刘台带著十六个千户长直奔西城外的劳工住处。 西城落成后,这些劳工又断断续续地继续干了几天收尾的工作,到今日已经閒了有七八天了。 有工上的时候有粮餉,如今好几天没干,坐吃山空。 劳工们也担心接下来怎么办,正准备推举人去找蒲珂末问问呢。 所以当听刘台来宣布安置方案了,都很是期待。 听完方案,得知自己不仅还有活干,还能进城生活时,不由兴高采烈。 要知道,以前他们的人在广州基本都是做奴僕的,哪里想到自己这次来筑个城后,竟然能进城当起城人来了! 因而都对刘台感恩戴德。 刘台趁机和他们约法三章:听命令、守规矩、学礼仪。 刘台现在是按类军事化管理他们,所以听命令是第一位的。他们也都服从惯了,对此没有怨言。 很快,他们就自发按照籍贯分成了若干部分。 刘台又指挥千户长们去挑选出百户长、十户长。挑选完毕,基本的框架就搭建好了。 刘台將其他劳工解散,单独又对百户长、十户长说了说管理和操练的事。 好在这些百户长几乎都会点汉语,交流得还算顺利。 海外劳工千户制,就这么算是建立起来了。 处理完筑城遗留的人的问题,刘台又接著处理砖窑场的问题。 如今不筑城了,砖窑用不著出这么多砖了,刘台决定先封存七成左右的砖窑,如要扩建广州城,再及时启用。 余下的三成则继续运作,正好可以拿来卖给给正在西城內大兴土木的富商们。 在未来可见的几个月內,西城內的建设应该会肉眼可见的增加,砖块不愁销路。 后续则再看看能不能搞点什么副业创收。 十二月十八,刘台文带看士曹参军李士兴、户曹参军张丙等人到了城东大营以东靠近山南的空地上。 此行是为了確定军农场选址一事。 据张丙所言,广州之前在此地搞过一个军农场,后来黄巢之乱后就荒废不用了。 刘崇龟到任后又重新开闢了出来,卢、谭二人起兵时,乱兵曾劫掠军农场,毁坏甚多,一直到今日。 刘台走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抬眼望去,见空地甚是开阔。 空地上还能辨认出一排排的地基,残存的墙壁上面还残留有烧黑的印记。 所以说乱兵可恨,你抢就抢,烧来干什么? 刘台暗骂一阵,心想广州这边的条件比封州可是好多了,不种地可惜了。 荒废了小半年,一季的收成就这么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之所以会荒废到现在都没人去种,就是因为它是军农场,姓官,百姓们不敢在上面耕种。 万一官府回头找他们麻烦呢? 所以这一片,除了军农场旧址,周边的地都已经被百姓抢救回来,正常在耕种。 “就不换地方了。”刘台回头对李士兴和张丙道:“二位回去找几位千户勾兑一下,看要多少人手。” “这几日便组织劳工们先把地清理出来吧。” 李、张二人应下。 劳工人多,清理起来很快,主要就是把沟渠和地面杂草杂物清理一下,不会误了农时。 至於房屋,就慢慢盖回去。 看完军农场,眾人又翻过山,往山北走了走,那边还有不少的官田。 刘台是想把官田再扩大一些,但到实地看了看,周边的地都开垦完了。 看来只好换个地方了。 等刘台把这些事都操办完,时间也就到了年底了。 纷纷乱乱了一年,又到收尾的时候了。 相比州城,西城筹备过年的等氛围要浓郁得多。 没办法,一来那边是商业区为主,二来人家是新城呢,自然是想搞红火些。 刘府今年的筹备也很红火,这是因为府里人多了。 韦氏那叫高兴,长子今年添了两口人,次子算上阿晨肚子里的,搞不好还能有三口。 人丁兴旺啊,这就是。 刘隱刘台则是忙著给文武官员和军士们发赏赐。这是他们入主广州后的第一个除夜,自然要厚赏了。 反正不缺钱。 丰厚的赏赐下去,地位就更稳固了。 除夜守岁,薛王李知柔按照惯例,在都府设宴,与一眾官员共同庆祝。 刘隱刘台兄弟作为重要官员,自然也是要陪著。李知柔在宴会开始前,还专门褒奖了刘隱刘台兄弟。 並以西城筑城一事有功为由,让刘台补了清海军都虞候的缺。 宴会其乐融融,眾人筹交错,宴饮欢庆。 宴会结束,刘隱刘台赶回家和家人一起团聚守岁。 马上就要到乾寧四年了。 第135章 稻种 第135章 稻种 过去的乾寧三年,对於封州集团来说,是变化最为剧烈的一年。 从封州到端州再到广州,从清海军西部边睡到中心城市,角色和定位都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与之而来的,是压力,是责任。 既然走上了爭霸这条路,那就只能一路走下去了。 等到將来回过头来看,会发现,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刚刚起了个头而已。 来日方长! 刘台看了看眼前的家人,想了想从都府回来路上看到的城中过年的景象,不由又想起了当初在贺州过年时所许下的愿望。 他还记得。还记得很清楚。他不会忘记。 路漫漫其修远兮!但往前行! 乾寧四年正月初一,一整天都在拜年和被拜年中度过。 剩下的假期,刘台都用来陪伴阿晨。 阿晨如今八个多月了,下个月就要临盆了,刘台也不想带她去哪里人挤人了,就在自已院子好好陪著就好。 依布人虽不在,却捎来了里的食物给阿晨。 回不到家乡,见不到家乡人,那就吃吃家乡的食物,用家乡的味道安慰安慰自己。 正月初四,新年的第一天,按照刘台的建议,刘隱在城东大营检阅了魔下军士。 当然,名义上是说代表李知柔前去检阅。 眾军士在年前都领到了丰厚的赏赐,因而士气高涨,检阅时队列和技击展演威武雄壮,颇有精锐之风。 刘隱看了心怀大慰。 这些军士才是最大的底气所在!接著赏!反正赚了有钱。 军士自然是十分高兴,连声呼喊:“谢司马!”“谢都候!” 听听,都不知道大王,只知道司马和都候了。多好的兵啊。 就是不知道李知柔听到了心里会不会不爽。 刘台虽然对需要时常赏赐军士感到不满,但也没辙,现在大环境就这样。 总体来说,现在手下的军士算不错了,没有闹过事。和那些中原的大爷兵比起来,好多了。 以后军士肯定还会再吸收其他地方的人,到时候就要小心辨別,不能把那些刺头都吸收进来了。 以免队伍被污染被带歪,到时候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正月初五,则是在振海楼开了海协会的新年第一会。 一眾副会长都是满面红光乐呵呵地前来开会。 说是开会,其实就是大傢伙坐一起聊天,因为该说的都说好了,剩下的等就是了。 等第一批出海的船队返航,就知道具体的效益了。 出乎意料地,正月十三,蒲珂末名下的一名唐人管事,坐船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林邑、真腊等地的特產,以及五百斛稻子。 管事没著急卸下这些货物,而是先取了些稻子来到了都府,寻到刘台稟告。 据管事所言,他出海后,按照蒲珂末吩咐,在林邑登了岸后,在一边收罗特產的同时,下到乡下,四处去寻找刘台所说的稻种。 但是当时夏稻已经收完一阵,新播种的冬季稻,却文才刚刚抽穗,无法辨別具体。 管事於是又到林邑乡人家中查看收存的稻子,和刘台所绘所描对比,发现极为相似。 隨之又询问了这些稻子的特性,发现也与刘台所说相吻合。 管事当即决定,先购买三百斛稻子,同时继续等待冬季稻成熟。 腊月中旬,稻子成熟后,管事下到由里亲自查看,確实和刘台描述相同。 於是等到腊月底收割之后,又购买了二百斛新稻。 眼看要过年了,管事乾脆在林邑过完了年才回来。 刘台听了管事匯报,惊疑参半,这么不费工夫就找到了占城稻? 刘台取过管事递过来的稻子,看外形確实和书上描绘类似。 刘台自己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要让他从稻子外形就分辨出种类,那也是力有未逮。 那就先当做是了! 本来这个稻种在中南半岛就是种植很广,之前不过是没人去关注,所以没带回国內来而已。 没说的,刘台好好夸奖、赏赐了这个管事一番,吩咐张丙赶紧派人去把稻子取回来,好生保管。 等到开春,就在军农场找个试验田种下去。 从没有哪一刻,刘台会如此著急地盼望著春天的到来。 可惜,天行有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等待中,刘台先等来了最新的邸报。 韩健继续弄权,昭宗让韩建权知京兆尹,兼把截使。 李茂贞上表请罪,表示愿出钱修宫室,韩建从中说和,李茂贞劫掠京师一事就这样过去。 钱谬指使两浙官员百姓上表,请求兼领浙东。 朝廷不得已,把原本任命的威胜军节度使王转召了回来,復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 以钱为镇海、威胜两军度使。隨即,威胜军更名为镇东军。 钱谬遂正式领有两浙。 李克用亲自带兵攻魏州,败魏兵於白龙潭,追至观音门。 朱温再一次派遣葛从周援救,屯於水,朱温自己率大军在后,李克用遂退兵。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特別是晚唐,无非就是你打我,我攻你。 朝廷?朝廷能活下去再说吧。 邸报让刘台有了更强的急迫感,之前福建被升为威武军,观察使王潮任节度使。 湖南的马殷也正式被下詔判湖南军府事。 周边的邻居都纷纷进入状態了,自己也不能落后啊。 岭南之地,自己和兄长现在能实际掌握的还不多,必须加快脚步,儘快实现五管归 特別是交州,更不能在自己手中丟失。决不允许! 满满的急迫感带来的是充足的焦虑,继而让刘台將焦虑释放到军士操练中。 梁克贞等一眾副將,察觉到刘台的心情变化,也不敢触霉头。 武夫们领够了赏赐,对突然上强度的操练,虽然有些怨言,但还是能接受。 毕竟这时候的武夫虽然桀驁不驯,但其职业精神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种焦虑让刘台更加期待周鼎他们的消息,先北后南,是他的既定战略。 把北边搞定了,有充足的时间收拾整顿南边。 没有了岭北的干扰,岭南其他的势力,都只是杂鱼,都必將一一匍匐在他们兄弟的脚下。 对此,他毫不怀疑。 正月十五,军农场清理完毕。 刘台又亲自去了一次,见不仅水渠通好了,地翻好了,就连原来的房屋也復原完毕。 人手足就是快。 刘台亲自划了一片地面给林邑来的稻种。 这是当前的要事,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刘台也把自己小时候记忆中的和书上看来的种植技巧,写下来,让劳工们好好学习。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把稻子泡水里后提起来,让稻子发芽。 发芽到一定程度,就撒到田里,让稻子继续发育长成秧苗。 而后再將秧苗插到水田里,就算是栽种完成了。 但在当时,普遍都比较粗放,没有这么精细。 种田,也是一种技术。 第136章 圣旨 第136章 圣旨 时间在种田和操练中很快过去。 二月二,龙抬头。 刘隱刘台接到了来自华州的加急消息。 周鼎来信告知,通过李巨川打通了韩建的通道。 半个月前,已经成功让昭宗下了詔书,正式將连州划归清海军! 接报后,刘隱刘台都鬆了一口气。 不怕事情办不完,就怕事情悬在半空没有著落。 既然詔书下了,那就来名义了。 刘台当即建议刘隱,派出斥候前往连州。 一方面打听消息,打探连州虚实。 一方面,则是適时散布詔书內容,让民间都知晓这个决定。 梁克贞又领受任务,带著斥候先行出发。 同时,清海军內部开始动员起来,为可能的连州之战做准备。 整个清海军开始紧张运转起来。 同时,又发信给陆东升和依布,让他们做好准备。 届时如果要武力取连州,广州这边在明,贺州和黄岩则是暗。 如果正面战场一时不能取胜或者不具备条件取胜,则由他们两人出奇制胜。 贺州到连州捷径不过二百七十里,若是从桂岭出兵,更是不过六十里左右即可到达连州连山县。 黄岩则是可以在联结人方面发挥作用。 连州,必须拿下! 二月初十,阿晨生下一女,刘府的下一代正式诞生了。 刘台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做父亲,心情紧张又激动,手足无措。 看著抱著的闺女,刘台知道,自己多了一个终生保护的使命。 最终刘台给闺女起名刘悦,希望她能开心过一生。 悦与粤同音,也有纪念在广州出生的意思。 韦氏也很高兴,第一时间去刘谦牌位上香,祷告祖宗保佑。 特別是此时蔡玲玉和严敏都怀有身孕,韦氏当然想要列祖列宗能护佑子孙后代平安。 二月十二,潭州,潭州刺史、判湖南军府事马殷收到了一路慢悠悠而来的中使送来的詔书。 看到詔书內容,马殷当即召来魔下大將姚彦章前来商议。 此时,武安军行军司马张信正在前线与邵州指挥使蒋勛作战。 姚彦章乃是汝南人,此前任听直军將,后受张信指派,从邵州前线迎回马殷到潭州接任武安军留后。 马殷因此引以为心腹。 议事厅里,马殷把詔书递给姚彦章看过后,问道:“继微,此事你有何看法?” 姚彦章略一沉吟,答道:“大帅,末將以为,此詔不能奉。” 马殷闻言,不置可否,只道:“你且说来听听。” 姚彦章道:“连州乃是连通岭南岭北之通道,位置险要。虽地处偏远,却人口繁多。 “自刘梦得主政后,其文教亦颇有出彩之处。” “薛王去岁方南下就任清海军节度使,焉能知之甚深?故末將以为,此事必是清海军行军司马刘隱所为。” “其图连州,既可稳固岭南,又可窥伺湖南,进可攻退可守。若有变故,则隨时可越骑田岭而北上,图谋岭北。” “而若我得连州,则可获得南下之跳板,隨时可缘水路威胁岭南。” “故末將以为,连州不可与之岭南。” 马殷听了,点头道:“继微之言,甚是有理。” “然则毕竟有詔书在此,我等本就出身不佳,若再公然不奉詔,必招来非议乃至討伐。” “如今,邵州尚未得平,不可再生纷爭。我意还是奉詔为上。” “但继微所有亦甚是,故亦不可如此轻易让岭南获取连州。” “鲁景仁原本黄巢军中之人,据有连州已有多年,经营颇深。我料其必不肯就范。” “如此,刘隱与之必有一战。我则可趁彼辈相爭不下之时,迅速出兵,从中渔利。” “岂不美哉?” 姚彦章听完,佩服道:“还是大帅棋高一著!末將领教!” “继微,你一会便去寻那中使,告诉他明日便会遣人护送他將詔书送给鲁景仁,请他放心。”马殷吩咐道。 “末將领命!” 在马殷遣人护送中使南下连州之时,刘台在广州已经命人將浸水后发芽的稻种播入了田里。 为了不出差错,刘台让张丙安排专人小心看护,及时报告异样。 开春之后,天气已经颇为暖和了。没几日,水田里的稻种便长出了嫩绿嫩绿的芽。 二月十九,清明。 广东农谚有云:“清明穀雨时,插田莫迟疑。” 这一天,刘台亲自来到军农场,观看劳工们插秧。 林邑来的稻种划定了专门的区域,並且新稻种和旧稻种分开,以便观察是否存在差异。 刘台看著军农场里和场外正在弯腰插秧的劳工和百姓,心中不无感慨。 华夏百姓的要求其实並不高,不论什么世道,只要能让百姓安心种田、收穫,百姓都不会起来造反。 只是就这么简单的要求,却也是不能得到很好的满足。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苦也! 自己有朝一日,若能有成,真是要多替底层的百姓多考虑考虑啊。 二月二十二,刘台收到梁克贞遣人送来的第一份连州情报。 连州共有五千军士,其中派驻连山县和阳山县的各有五百,剩下四千拱卫州城,也就是桂阳县。 两千人在城內,两千人在城外,互为角。 据梁克贞观察,州城军士五天一操,可以算是训练有素了。 刘台看著梁克贞手绘的等高线地图一一此前刘台已经在高等学堂给几个副將教授了此法一一,若有所思。 从现有信息看,鲁景仁是个知兵的人,而且力量还不弱。 因而怎么多考虑都不为过。 之前几次攻城,大多是以巧为主。此次还能不能以巧取呢? 若是无法用巧,则应当想办法把州城的四千兵调动出来才行。 打野战,自己的军士操练更频繁,刘台相信军士素质是更高的,有信心能打贏。 否则这四千兵倚靠连州城固守,自己几乎可以肯定是啃不下来。 若是迁延日久,谁知道马殷等人会不会来捡个便宜。 刘台站在地图前,陷入深思。 二月二十七,武安军使者將朝廷中使和詔书送达连州。 鲁景仁接到詔书后,也很是惊讶。怎么朝廷竟然看到了连州这个辟处一地的州? 鲁景仁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是刘梦得的后代或者徒子徒孙搞的? 朝廷中使一路南来,早已疲惫不堪,而且能被打发来岭南宣詔的人,又能有什么地位? 自然是没办法解答鲁景仁的疑问。 鲁景仁只好请教武安军的使者。虽说连州与潭州素无来往,但怎么著也是同在一个区划下。 马殷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朝廷將连州交给清海军? 好在使者本来也就得了吩咐,当下便將姚彦章猜测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鲁景仁。 鲁景仁听了,喃喃自语道:“广州?” 隨即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