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当闲散赘婿,你陆地神仙?》 第1章 大小姐,姑爷还想逃! 第1章 大小姐,姑爷还想逃! 大魏朝,安和二十一年,蜀州。 春光明媚,万里无云。 定远侯萧府后院一处宅子里,隐隐传来清脆的数数声。 “……二十,二十一……” “五十二。” “……五十三,五十四……一百。” “姑爷,你抄写家规够一百遍了啊,只用了十五天。” 陈逸看着一脸敬佩的小蝶,知道她没发现数目不够,忍住笑提议:“要不你再数一次?” “嗯嗯,我最会数数了,大小姐都夸过我,还说以后让我帮着算账呢。” 那账目怕是很难算对。 陈逸心说一句,不过见她数得认真便没再捣乱,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身着一袭青衣长衫,样貌算不上多俊美,但不失儒雅清秀。 加之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洒脱率直,让他有种温和从容的气质。 反观小蝶则是一身短袄马面裙打扮,脑后两团发髻让她的鹅蛋脸很是可爱。 看了片刻。 许是怕被小蝶认真数数的模样逗笑,陈逸便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那盏红灯笼上的“喜”字。 十五天前。 他穿越到这里,成为萧家赘婿,还是一位逃婚没逃成的赘婿。 醒来的时候,他也不是在这景色宜人的春荷园里,而是身处萧府刑堂。 浑浑噩噩之间,只记得周围有很多人表情凶狠冷漠的盯着他。 耳边隐约传来些似是而非的声音。 有的说杖毙,有的说要将他送回江南府陈家,还有的提议浸猪笼。 浸猪笼这个就很过分,他只是逃婚,又没有和人偷情私奔。 直到他的夫人——后来和小蝶熟了才从她口中得知是他的夫人,萧家二小姐萧惊鸿说: “他既已成为我的夫君,一切便都由我做主。” 声音清澈干净,将周遭的嘈杂吵闹都压了下去。 接着他就被夫人罚抄千遍萧家家规,禁足百日。 一千遍啊说得轻巧,整篇家规一百个字,一千遍就是十万个字,用电脑码字都得十来天,何况在这儿只能用毛笔写字? 这倒罢了,总归有写完的那一天。 关键清醒之后,陈逸就从记忆得知,他乃是江南府有名的才子,不仅精通琴棋书画,擅长诗词,书法还得到过金陵学府居易先生的赞赏。 人设立得很高,以至于他这位普通牛马刚开始抄写家规就差点被小蝶发现换了人,最后不得不推给失忆暂时搪塞过去。 但陈逸清楚这只是缓兵之计。 小蝶性情单纯,萧府的其他人可不是傻子。 尤其是他的夫人——那位十五岁替父从戎,十八岁杀的蛮族丢盔弃甲的女将萧惊鸿。 若是被她看到那些狗爬一样的字,估摸着能立马将他军法处办了。 好在经过十多天的努力,他的书法进步不小—— 姓名:陈逸 书道:小成(5/100) 字体:魏青(熟练) 机缘:0 【每日情报·黄级下品:午时,定远侯大小姐萧婉儿清算侯府账目,发现负责采买的管家中饱私囊,遂将他逐出家门。可获微量机缘。】 陈逸扫了一眼虚幻屏幕,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天色,开始倒数: “十,九,八……” 小蝶似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四十三……十一,十,九,八……哎呀姑爷,你别捣乱呀,我都数错了。” [机缘+1。] [评:人未至,声未听,场面未见,机缘天降而不取,乃生性惫懒之徒。] 陈逸无视掉“惫懒”评价,一边熟练的把机缘点数加在书道上,一边转身看向噘嘴的小蝶,笑着说: “怪我,只想着该用饭了。” 听到“饭”字,小蝶眼睛一亮,清秀可人的脸上浮现一丝扭捏: “姑爷,中午府里大厨做了酥油饼,还炖了鱼……” “鱼肉好啊,”陈逸知道她又馋了,促狭的眨眨眼:“要不你去催催,一块吃?” “好嘞。” 仿佛是怕他反悔,小蝶丢下手里的云松纸就跑了出去,嘴上还不忘提醒门口的甲士: “看好姑爷,知道吗?” “是,小蝶姑娘。” 陈逸瞥见甲士粗壮手臂,叹着气坐回椅子上,身体往后一躺,眼睛看着厢房顶部的横梁。 书法大差不差了,但还差琴棋画和诗词。 诗词还好,他有唐宋元明清在,谁来都不怕。 其他的就一窍不通了,为免露馅,他得一一补齐才行。 盘算一阵,陈逸脑海里便浮现这具身体的记忆。 陈逸,字轻舟,安和一年生人,出生于江南府陈家,父亲乃是当代家主陈玄机。 虽说他只是陈家庶子,但自出生起日子还算过得去。 从小他就在家族学堂跟着先生学习,自幼饱读诗书,之后又触类旁通,精通琴棋书画。 十三岁,朝堂兵发广越府剿灭沿海匪患,他便写出《少年游·迎旌旗》。 十五岁,父亲奉命出使西域佛国,他又写出一篇《别于金陵》,引得江南府盛赞他“忠孝两全、诗才过人”。 但从那之后,他的境况就开始一落千丈。 先是母亲病故,接着二叔陈玄都出任北州布政使,甚少回来,家里大小事便都由大夫人崔钰把持。 着实让他过了两年苦日子。 不仅被圈进家中无法外出,还不能读书,连写字的纸笔都没有,以至于他错过了最重要的一次科考。 说他不恨,陈逸都不信。 但恨又有什么办法,陈玄机不在,陈玄都不在,母亲病故,家中无人帮他。 他只能咬着牙忍耐、等待。 结果父亲没等来,他却是先一步被崔钰安排入赘到了定远侯萧家。 事实上,从江南府来蜀州的路上,他曾不止一次动过轻生念头。 但为了将来有机会报仇弄死崔钰,他便选择接受安排入赘萧家。 “可惜,最终他还是被人害死了。” 陈逸知道大婚当天,前身是被人用某种奇诡手段操控逃婚的,并且在被萧家人找到前就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陈逸来到这里,整件事的走向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或许陈家萧家会因此交恶,或许萧家会被人按上个“恶家”名声,连萧惊鸿都难以独善其身,估摸着一个“悍妇”跑不掉了。 想到这些,陈逸胸口不由得升起些憋屈:“也是个命苦的人。” 他稍稍坐正,拿起狼毫笔蘸了墨,写下: 《蜀州吟·入赘萧门》 乌山赤水凄凉地,二十余年弃置身。 怀旧漫抄萧氏训,入蜀翻成散诞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为君歌一曲,且将绿蚁长精神。 写完陈逸拿起云松纸吹干上面的墨迹,看了一遍后满意的点点头。 不愧是我,才情过人。 但小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陈逸身后,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牛肉。 看看诗,又看看他。 看看诗,又看看他。 “姑爷……” “哎?”陈逸回头。 小蝶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待回过神来,慌不迭的又端着那盆牛肉跑了出去。 一边跑,她一边喊:“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姑爷还想逃!!” 萌新作者,求收藏,求月票,求追读,求投资。 萌新作者,求收藏,求月票,求追读,求投资。 (本章完) 第2章 夫君,该洞房了 第2章 夫君,该洞房了 小试才华的代价是什么? 厢房外站岗的甲士从两名变成了四名。 屋内还有小蝶长相厮守,美其名曰:盯梢。 她是真懂“盯梢”的。 不过,陈逸没说半个“不”字,相反他还举双手表示欢迎。 毕竟一个人禁足是打入冷宫,两个人就是抱团取暖了。 若是还有四名甲士守着,那便说明萧家很看重他,是在保护他。 开玩笑,他连一个都打不过,哪用得着四个? 这时,小蝶翻翻被褥,抬抬桌脚,疑惑问道:“姑爷,你把那首反诗藏哪儿了?” 反诗? 不愧是你,精通贴脸盯梢术的小蝶姑娘。 这词儿搁清初康熙、乾隆年间能让人牢底坐穿等着秋后问斩,运道差点还能混个诛灭九族。 陈逸一边抄写萧氏家规,一边木着脸道:“小蝶啊,有没有可能姑爷我没写过那诗?” “不可能!” 小蝶单纯归单纯,但脑子很好用——记忆力十分出色。 三个呼吸间,她嘴巴开合七八十次,将那首《蜀州吟·入赘萧门》背得一字不差。 咬字清晰,声音干净透亮,相声名家听到都得给她磕一个,求着她拜师。 听完,陈逸倒打一耙:“你诗才不错,但比我还差点儿。” 小蝶急了,“哎呀姑爷,明明是你,不是我。” “你诗名都是入赘萧门啊。” 陈逸眼皮一翻,你重点抓得很准啊,小蝶姑娘。 见他不说话,小蝶打了胜仗似的双手叉腰,小脸绷紧,严肃的说:“姑爷,有我盯着,你别想跑。” “好好好,不逃……” 陈逸暂时没打算跑,尤其在得知有人想害他后。 即便要跑,也得等他有一定自保能力才会考虑。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发觉待在侯府也不错。 他一个文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轮不到他出苦力,额外还有吃有穿有人伺候,简直就是他这种当过几年牛马的梦想生活。 若是日后解除禁足,他能一直这样做个闲散赘婿,喝茶、钓鱼,悠闲度日,仔细想想没什么不好。 “姑爷,你是不是在想着逃呀?”小蝶见他搁那儿乐呵,警觉性拉满。 陈逸收回心思,将抄好的一篇家规放到一旁,头也不抬的说: “我在想晚上大厨还会不会做牛肉,中午那盆都被某只小猪吃了。” 小蝶脸上一呆,继而娇羞的低下头,扭捏道:“姑爷,我不是小猪……” 她最多就是胃口比较大。 可是这不能怪她呀,要怪就怪……姑爷。 没错,都怪姑爷! 谁让他总想着逃跑,害她从春荷园到相邻的佳兴苑找大小姐。 跑了几个来回呢。 体力都耗完了,自然吃得多些。 陈逸抄完一篇,接着拿过张云松纸,促狭道:“猪小蝶姑娘,你最好不是。” “哎呀姑爷,你别乱改我名字呀,好难听的……” 这些天相处下来,陈逸早就摸清了小蝶的吃货属性。 若不是因食利诱,估摸着他现在还像刚开始那样,被小蝶整天埋怨着。 说他逃婚害苦了二小姐和萧家,还害得老太爷病重,说大魏九州三府都传开了,还说连小儿都换了新童谣。 ——什么惊鸿女,逃婚郎,金玉良缘原是梦,萧府从此是笑谈之类的。 不知道谁这么有才。 闲扯几句之后。 陈逸见小蝶没了声音,便抬头看了看,不由一乐。 只见她两腿并拢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手肘抵着膝盖托着腮,已然进入睡眠状态。 眼睛半眯着,嘴角流着口水,脑袋瓜子时不时点两下,看着还怪可爱的。 “小蝶这丫头性格蛮好,没心没肺没坏心眼儿,这要是我夫人,以后日子一定很有趣。” 其实陈逸挺感激小蝶的。 如果不是小蝶这些天陪着说说话,他没那么快熟悉这个世界。 兴许还会觉得侯府里的人都不近人情。 实际上呢,多数人还不错。 这点儿从小蝶身上便能看出一二——若是家规森严或者主家之人严苛阴狠,必然不会让她有这般天真纯良的性情。 不过萧府人是不错,却早已不在巅峰,反而正一阶一阶的走下坡路。 萧老太爷年事已高,常年戍边征战让他身体伤病不断,否则也不会因他逃婚而昏倒。 老夫人年前过世。 而夫人萧惊鸿的父亲和几位叔伯,也因战事死得死残得残,连她母亲和几位婶婶都是如此。 跟杨门女将似的。 如今家里大小事务都由大小姐萧婉儿掌管,几个旁支帮衬着,像二老太爷家的嫡子嫡孙等等。 另外嫡系一支还有位小侯爷,名叫萧无戈,听说一直在府里学堂读书,想必也是位才学兼备的书生。 至于夫人萧惊鸿,小蝶少有提起,像是很怕她似的,每次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陈逸心说不会和前身了解的一样吧——江南府小道消息说萧惊鸿身高八尺,体壮如牛,眼如铜铃,毛发旺盛…… 应该不会,一定是好事者以讹传讹。 毕竟敢取“惊鸿”二字做名字,即便没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么美,总得沾点儿边吧? 想着这些。 陈逸又抄完一遍家规,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抿了口春茶便靠到椅子上休憩。 不一会儿也跟着打起瞌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不外如是。 …… 恍恍惚惚间,陈逸听到有人叫他,声音软糯,带着江南水乡的柔弱劲儿。 他乐了,睁开眼睛。 便看到一位张飞似的粗犷女子站在床边,粗声粗气的说: “夫君,你醒了,咱们俩该洞房了,等着急了吧?” 陈逸笑容凝固,傻愣愣的看着她,喃喃道:“二弟,你认错了,我是你大哥刘备啊。” “什么刘备曹操,都不如今夜良宵,走你!” 然后陈逸就被她按在床上摇啊摇啊摇啊摇啊…… “姑爷,醒醒,该吃晚饭了。” 陈逸猛的惊醒,待看到小蝶后,他才后怕似的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 娘咧,还好是梦。 “姑爷,做噩梦了吗?”小蝶关切的问道。 见他点头,小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只铃铛。 绕着他一边走,一边敲响。 叮铃叮铃里,小蝶念念有词:“妖邪退避,魂灵不散,妖邪退……” 陈逸觉得有趣,问道:“你哪儿学来的?” 这种活儿可不是一个丫鬟能随意整的。 “以前我见老夫人,就是这样给无戈少爷驱赶噩梦妖邪的。” 小蝶停下来,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姑爷,这很灵的,自那以后,无戈少爷就再也没做过噩梦。” “希望吧……” 陈逸想起刚刚的噩梦,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忍不住问:“小蝶,你老实回答我,夫人……就是二小姐漂亮吗?” (本章完) 第3章 每日情报?今日吃瓜! 第3章 每日情报?今日吃瓜! 萧惊鸿大抵是好看的。 虽然小蝶仍旧讳莫如深,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原话是:“小蝶觉得二小姐很,很美……真的,真的很美。” 但陈逸已经从她的支支吾吾和眼睛乱瞟中,看出了她的诚实——夫人萧惊鸿乃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不过,可能也许她的美和常人认知里的美貌有一些些不同? 陈逸心说只要不是女版张飞,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权势名利换——反正大魏朝的赘婿考不了功名,当不了大官,要权要名没什么卵用。 不如换点儿实际的。 再一个,陈逸也不想做官,争名夺利。 除了不喜欢劳心劳力、勾心斗角外,他更多的是不愿再给身上加担子。 上辈子当牛马,睁开眼就是工作、学习,这辈子他只想过得轻松些。 套用老陶的诗,叫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陈逸要的就是这份恬静和淡然。 不知不觉,一个月时间眨眼过去。 从初春到了中春。 春荷园里的越发鲜艳,青草嫩绿。 尤其是那汪占地足有十亩大的池子,边上杨柳绿荫,亭阁小榭,看着很是喜人。 “坐在那儿钓鱼、喝茶,小风吹着,感觉一定不错。” 但陈逸只能趴在窗子上眼巴巴瞅着那个小亭子,颇有点儿铁窗泪的既视感。 如果能出门就好了。 可惜,夫人萧惊鸿非得让人“保护”他一百天。 陈逸侧了侧头看向房门口,正对上四名身长八尺、体格魁梧的甲士的目光,脸上顿时露出和善的笑容。 “今日阳光明媚,适合踏青哈。” 见他们仍是面无表情的看过来,陈逸自讨个没趣,便起身取下支摘窗的撑木,关掉窗户。 也不知道这些甲士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身高竟都在两米左右,还那么壮。 虽然陈逸不矮,也有七尺,约一米八,但和他们比较起来,完全符合他“文弱书生”的形象。 “姑爷,数完了。” 这时,小蝶抱着一摞云松纸走了过来。 陈逸随口问道:“多少了?” “总计八百了,”小蝶叹服道:“姑爷,你这一个月来写了足足六百篇呀,平均下来一天二十篇,两千个字呀。” 还差二百篇。 陈逸心说但凡换成钢笔或者铅笔,他一天写个一百篇都没问题。 奈何用毛笔,还得兼顾书法造诣,速度着实快不起来。 但这依旧不妨碍他自得:“姑爷我厉害吧?” 小蝶这次没有反驳,由衷的夸赞:“厉害。” “知道厉害还不赶紧拿给大小姐?”陈逸摸了摸肚子说道:“饿了,记得带午饭回来。” 那劳什子魏青字体,讲究笔画粗重、框架宽厚,有些类似前世书法家米芾的刷字帖,极为消耗体力。 “嗯嗯我这就去,听小琴姐说中午大厨做了烤鸭,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蝶风风火火的抱着云松纸冲出门,依旧不忘叮嘱甲士们,让他们看好陈逸。 这丫头。 陈逸笑着摇了摇头,便靠在躺椅上,眼眸闪烁。 虚幻屏幕浮现: 姓名:陈逸 书道:小成(35/100) 字体:魏青(熟练·满) 机缘:1 【每日情报·黄级上品:丑时乌山有雨,方家千金方丽春与情郎王博元私奔于此,被家人追上强拆姻缘。可获少少量机缘。】 [评:人未至,声未听,场面未见,机缘天降而不取,乃生性惫懒之徒。] 陈逸看完,暗道:“这每日情报的内容越发古怪了。” 这一个月来。 每日情报刷新出来的内容,小到萧府内有人拌嘴,大到蜀州地界恶霸强占良田,都让他感觉“每日情报”给的机缘有些古里古气的。 像今天的富家小姐和贫寒子弟私奔之事,场面大概会是—— 方家人不顾自家小姐的哭嚎,强行将她拉走。 而情郎王博元挣扎着想抓住心爱之人的手,却是被一棍子敲晕,倒在风雨中。 画面感十分具有冲击力,撕心裂肺又令人扼腕可惜。 真到那个时候,陈逸都在想他是该嗑瓜子看戏呢,还是感念两人情真意切出手相助。 “每日情报?我看是今日吃瓜比较恰当。” 若不是他现在被禁足不得外出,门外还有甲士守着,他高低得去看看这每日情报怎么个事儿。 这样想着,陈逸便将机缘加在书道上,心神放在“书法字体”一栏。 “八百篇家规,整整八万个字写下来,就将魏青字提升到熟练级圆满……还行。” 尽管书道小成,不能直接给他书法经验,或者让他拥有书写数十年文字的笔力。 但在他书写时,却可以提升他对书法的理解,从最简单的笔画、文字框架,到每一篇的结构、留白和立意,都有明确指引,大大增加他在书道上的成长速度。 别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达到的书法造诣,他仅用了一个半月就达到了。 “可惜小成书道只能将书法造诣提升至熟练级圆满,若是再有突破,最低也是魏朝书法名家。” 陈逸心说一句,接着便找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这些天他除了抄写家规,闲暇时间都在看书,多数是史书,少部分是话本或者游记杂文。 按照书上记载,自大魏推翻乾阳王朝至今已有二百五十年,如今的安和帝乃是大魏第十三位皇帝。 前五十年,魏朝连年征战开疆拓土。 之后便承平两百年,先后经历荣平盛世和惠景之治,万国来拜,将大魏声势推向顶峰。 不过世事都遵循盛极而衰的变化,近些年周边几个国家崛起,就和魏朝有了摩擦和战乱。 如二十五年前南蛮起兵北上,便是定远侯萧家率大军厮杀五年才将其杀退。 那一战之惨烈,可以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形容,蜀州各重镇、县村几乎家家有白事。 自那之后,萧府才开始走下坡路。 虽然最近二十年没有类似大战,但蛮族各部落时不时会来打秋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名萧家人壮烈。 无怪连他夫人萧惊鸿这样的女子,也会选择披挂上阵。 “蛮夷之地,外邦邻国,来来回回当真被动。” “若是不将其屠戮灭族,怎会有盛平?” 陈逸一直相信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待蛮族或者西边的佛国,唯有像霍去病对待北漠匈奴那样,杀到他们胆寒方才能够安享和平。 “呵,想远了想远了。” “我就一闲散赘婿,安稳度日就好。” 想着,陈逸放下书,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外。 小蝶啊,你再不回来,姑爷我真要饿死了。 …… 佳兴苑,寓意“家和万事兴”。 二十年前,萧老侯爷感家中人丁死的死残的残,便找来一位得道高人给题字改的名儿。 与陈逸所在的春荷园仅有一墙之隔,如今乃是萧家大小姐萧婉儿和小侯爷萧无戈所住的院落。 比起春荷园,佳兴苑面积小一些。 东西各一座三层的木楼,屋前有树,屋后有园,绿荫环伺,一眼望过去,称得上清净怡然。 此刻,稍远一些的西厢房内。 小蝶轻手轻脚的将云松纸放在桌上,低眉顺眼的说道:“小姐,姑爷今日抄写的家规都在这里了。” “嗯。”一帘之隔的书房内,传来问话:“小蝶,他近些天可还有想逃跑的迹象?” 声音舒缓清丽,如同江南水乡的细雨绵绵,但多少有些中气不足的柔弱。 小蝶摇头道:“没有了。近些时日,姑爷要么在抄写家规,要么看书,没再像之前写那样的诗了。” 想了想,她接着补充:“不过……不过小蝶能看出他应是憋得久了,时常看向那座池子。” 书房内传来些笑声。 “人之常情,换做是我,一直待在房中不出门,也会生出些烦闷。” 声音逐渐靠近。 便见帘子掀开,一位身形婉约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长得极美,瓜子脸上,眉如远山眼若星光,如同跌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只是在这临夏时节,她身上仍旧披着厚厚地大氅。 不过从那冰肌玉肤不难看出一丝病容,略有疲惫,也略有一丝苍白。 正是萧家大小姐,萧婉儿。 “稍后你去给他传句话,就说抄完这一千篇家规后,便可在春荷园内活动。” 小蝶有些迟疑,“这……” “放心,我会写封信告知惊鸿,她不会怪罪的,”萧婉儿说着,拿起桌上的云松纸一一看过去,语气嗔怪: “从她成婚到现在也有一月半时间,总这样躲着不是办法。” 小蝶缩了缩脑袋,涉及二小姐的事,她可不敢乱开口。 “照我说得去告诉妹夫一声,只要他安稳待在府里,我萧家不会怠慢了他。” “哎,奴婢这就去。” 等小蝶离开后。 萧婉儿眼眸落在其中一篇家规上,柔弱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奇。 “他这书法造诣,着实不凡。” 以萧婉儿的见识,不难看出陈逸的笔力。 所谓“书”同“画”,看书法如同看一幅水墨画,要从字里行间的笔法、笔力,结构乃至留白去鉴赏。 可以说从陈逸抄的第一篇家规到现在的第八百篇,其字上已隐隐浮现一缕气魄——就如当初金陵学府居易先生评价那般: “陈轻舟的字颇有灵气,乃是年少得才的意气风发。” 虽然萧婉儿没看出“意气风发”,但却看到了随遇而安的洒脱和泰然处事,俨然一副大家风范。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想象是出自陈逸之手。” 有如此书法,才学从那首《蜀州吟·入赘萧门》也可窥一二,倒是不难理解他当初为何选择逃婚…… 只是不知惊鸿知道后,会不会对他有所改观。 毕竟成婚当日夫君逃婚,换做任何女子都难原谅。 何况他是入赘萧家的赘婿,何况……还是惊鸿那般骄傲的人。 想了想,萧婉儿便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几行娟娟小字: “惊鸿亲启,见字如面: 你巡视蜀州三镇已有月余,家中一切安好。 祖父病情好转,近来几位老友到访,让他老人家心情舒畅许多…… 另妹夫已有悔改之意,望知悉——萧婉儿。” (本章完) 第4章 凌空飞渡萧惊鸿 第4章 凌空飞渡萧惊鸿 五天后。 陈逸趴在窗口,眼睛盯着春荷园的西门——通往佳兴苑的长廊尽头。 自从小蝶给他带来萧家大小姐的“好消息”后,他不可谓不兴奋,仅用了五天时间就抄完了剩下的两百篇家规。 不,不能用“抄”这个字,应该是“背”。 全篇共一百个字,他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 “一忠君报国,马革裹尸,二族中男丁年满六岁须入演武场……” 武侯世家的家规多有严厉,不是忠君就是习武,亦或者光耀门楣。 不明觉厉的样子。 乱七八糟,胡想一通。 陈逸仍旧静不下心来。 要知道他已经足不出户五十天了,蹲班房都得天天给个放风时间,而他是真的连门都没出去过一步。 连门口的甲士都看出他的急不可耐,脸上露出些笑容。 这些天以来,四名甲士对陈逸已有了解,对他逃婚之事多少有几分同情。 仔细想想——一位出身名门,饱读诗书,且有望通过科举的读书人,却被家族安排入赘,搁谁身上都会想不开。 “几位大哥,”陈逸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没话找话:“若是我能走出这厢房,你们是不是就不用守在这儿了?” 四名甲士对望一眼,其中一位左臂上有着编织绳的甲士瓮声瓮气的说: “是,不过我们会守在园子外。” “……” 陈逸心说也行吧。 从三层的木楼跨越至十几亩的园子,他这也算是走出了一大步。 或许是因为陈逸即将解禁,或许是几名甲士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 总之在等待小蝶回来的间隙,几人熟络许多。 陈逸因此问了一个他最想问的问题:“武道修行当真可以凌空飞渡吗?” 他早就从记忆中得知大魏朝武道盛行,且修为高深的人都拥有难以想象的伟力。 如江南府断刀门门主印天邝,曾到访陈家,期间露了一手断门刀——仅用一刀便劈开一座小山。 还有传闻中“一剑拦江”的剑鬼,以一己之力破甲三千杀得前来围剿他的虎贲军尸横遍野。 但陈逸只知前者,却没见过后者,因而这段时间偶尔也会幻想成为一名武道强者——隐世的那种。 若是能将机缘用在习武上,他便能靠着道境加持快速提升武道修为。 那位左臂有着编织绳的甲士,名叫王力行,闻言回道:“自然可以,二小姐就可以。” 陈逸一愣,“二小姐……夫人?她武道修为这么高?” 王力行点了点头,神情有几分向往:“二小姐武道天资奇高,年仅二十便已是四品境修士,可凌空飞渡数十里,日行两千里。” 陈逸暗自咋舌,萧惊鸿这么厉害的吗? 得,看来在没有足够实力前,他还是老实低调些吧。 没过多久。 小蝶总算穿过青瓦白墙的拱门,出现在长廊尽头,一眼便看到了探头探脑的陈逸,嬉笑着小跑几步过来。 “姑爷,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您先听哪个?” “哪个都行,”陈逸翻翻眼皮,激动的心绪消散一些,“对姑爷我来说,任何消息都是好消息。” 小蝶嘟囔着没趣,旋即先对几名甲士传达道:“大小姐说,你们以后守在园子外面即可。” “是,小蝶姑娘。” 几名甲士早有预料。 王力行在朝陈逸躬身一礼后,便带着其他甲士鱼贯走出园子。 眼见他们消失。 陈逸压根没等小蝶的好消息、坏消息,单手撑在窗沿直接跳了出来,然后嗷呼一声就朝不远处的亭子冲了过去。 小蝶连忙上,“姑爷,姑爷,您跑慢点儿。” 她倒不担心陈逸逃跑,毕竟青天白日的,园子外还有甲士守着,不像大婚当日陈逸是在从客栈前来侯府的路上趁乱逃走的。 陈逸则充耳不闻,一路跑到亭阁里,对着碧波荡漾的池水张开双手深吸一口气,顿时身心舒畅。 小蝶气喘吁吁的跑来,“姑爷,我都还没说完话呢。” 陈逸头也不回,仍旧昂着脑袋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见他不搭话,小蝶自顾自的说道:“大小姐说,暂时委屈您待在春荷园里,她已经给二小姐写信说明,等二小姐回信后,应会解除姑爷的禁足。” 陈逸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豁然开朗,“好消息呢?” 小蝶一愣,“这就是好消息呀。” “那更好的消息是?” “没有更好的了。”小蝶鼓了鼓腮帮子,嘟着嘴气鼓鼓的看着他,“姑爷,只剩下一个坏消息了。” 陈逸回过头看着她,“说说看。” “坏消息是大小姐说……不对,应该是老太爷交代的,说姑爷既已入赘萧家,便要按照府里的规矩来。” “什么规矩?”陈逸挑了挑眉,心说还真有坏消息啊。 “姑爷您忘了,家规上有写着‘府里男丁年满六岁便要到演武场修习武道’。”小蝶掩嘴笑道:“您也要练。” 陈逸一愣,“你确定?” 这消息于他来说,不好也不坏。 只是先前他推测萧家应不会教他武道修行,毕竟他一个逃过婚的赘婿,有吃有穿有用度,萧家人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再让他修习武道……这是把他当成自家人对待了? 思索片刻。 陈逸心下一动:“难道是存了抓壮丁的心思?不会是想让我入伍打仗吧?” 以他这段时间对萧家的了解,清楚府内的确男丁短缺。 倒是很有这个可能…… 小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绷着笑脸道: “不过大小姐让姑爷您不用担心,若是不想学,装装样子走个过场便可,而且因为您还不能离开春荷园,应会安排师傅前来。” 陈逸挑了挑眉,没好气的说:“小蝶啊,以后记得话要一次性讲完。” 如果是这样那他便不用太担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仍然要表现出“不擅武道”,免得以后被拉去当壮丁。 小蝶吐了吐小舌头,“谁让您只顾着跑来这里。” 闻言,陈逸却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瞅了瞅她,“你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有吗?”小蝶低头看了看自己。 “称呼不同了,这将近两个月时间,你可是从没对我使用‘尊称’,怎么这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逸调侃道。 小蝶脸上一红,轻声说:“大,大小姐让我以后跟着姑爷您……” “哦~原来如此~”陈逸拉着长音,“你是在担心以后被我穿小鞋啊。” “哪,哪有……” “脸红了嘿。” 小蝶作势想打他,但想到以后是他的专职丫鬟,便收敛下来,低着头不讲话。 陈逸见状,没再开玩笑,认真的说了几句暖心话。 小蝶再次露出笑容,偷偷瞧着他的背影。 先前因为姑爷逃婚,萧家上下所有人都对他没有好感,她也不例外。 直到今天,她方才发觉——其实姑爷人非常好,和大小姐、二小姐、老太爷一样平易近人。 不。 小蝶仔细回想片刻,才发觉从接触陈逸到现在,他从未拿自己当下人看待。 虽然有时候也会让自己做些事情,比如磨墨、送来吃的等等,但他说的时候语气从未让她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反而很平和。 以至于让她能够完全放松下来。 想着,小蝶低声问:“姑爷饿了吧?我去端些吃的。” “去吧去吧。” 陈逸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仍旧饶有兴趣的看着池子里活蹦乱跳的鱼,盘算着什么时候弄来根鱼竿给它们一锅端了。 他可是号称“从不空军”的资深钓鱼佬,不甩上几竿子怎么行? (本章完) 第5章 武道体 第5章 武道·体 用完午饭。 陈逸搬来躺椅,让小蝶准备了茶具,坐在小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吹着自由的风。 临夏之际的阳光并不刺眼,清风徐徐吹拂,让他倍感舒适惬意。 “有山有水有有草,美景之外还有茶,这样才是生活啊。” 想着,陈逸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那洒脱阳光的侧脸,连一旁的小蝶都不免多看了两眼。 在她眼中,姑爷的样貌是极为出色的——一袭纯白儒生长衫,黑色长发束拢及腰,额前两缕发梢,将那张有着精致五官的脸庞衬得儒雅温和。 总之很特别很特别,跟她以前见过的才子学士都不太一样。 或许这就是大小姐说的“饱学之士”。 “姑爷,方才大小姐说今日下午,教授您修行武道的师傅便会前来。” 陈逸头也不回的道:“这么急?” 此刻他正盯着池边的一片紫竹,心里琢磨着拿它们做一根鱼竿,方才有几条不长眼的金鱼跳跃时,甩了他很多水,不钓上来难消他的心头痒。 小蝶想到萧婉儿所说,低着脑袋说:“姑爷,这个都,都怪小蝶……” 陈逸转过头看向她,笑着问:“怪你什么?” “前些时日,大小姐问过我关于姑爷的近况,我都,都说了。” “这样啊,”陈逸收回目光,继续看着那片竹林,微笑道:“说就说了,没事儿。” 如今他身在萧府内,一言一行都会被传到府内几位掌权者那里。 即便小蝶不说,也会有其他人告诉他们。 “可大小姐说,老太爷就是听说姑爷做得那首诗后,才会安排您修习武道的。” 原本小蝶没觉得有错,她只是受命大小姐看紧姑爷。 但在得知她成为陈逸的专职丫鬟后,心中便没来由的生出几分自责。 若不是因为她,姑爷这会儿应可以休息了。 “不碍事。” “姑爷,您不生气?”小蝶略抬起脑袋,眼眸透过额前碎发,看着他的侧脸。 陈逸无所谓的说:“就当锻炼身体了。” “别想这些了,趁着人还没来,你帮我找些工具来。” “姑爷想找什么?”小蝶松了口气,小脸浮现笑容。 “小刀,线绳和铁钉。” “这……” 看着陈逸神秘兮兮的样子,小蝶一脑门疑惑,最终还是给他找来了。 很快,她便知道陈逸的打算。 “鱼竿?” “没错。” 陈逸看着手上这根用“简略”都不足以形容的钓竿,“小蝶啊,别看它样貌不显,但你信不信姑爷我能用它把池子里的鱼都清光?” 条件有限,他只能就地取材。 鱼竿用的是池边的细竹,鱼线用的毛线,还特意卷成线团,鱼钩则是找了颗细铁钉折弯打磨。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根简陋版的钓竿就新鲜出炉了。 “姑爷,那些鱼都是二小姐特意找人从广越府找来的,据说品种很名贵。”小蝶低声提醒道。 陈逸宝贝似的摸着鱼竿,“放心放心,我只钓,没打算吃它们。” 对钓鱼佬来说,享受地是把鱼钓上来的成就感,以及拿着它们游街逛市时看到别人惊艳的目光。 那种巨大的满足感,旁人根本体会不到。 不吃?小蝶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心下疑惑:不吃鱼,钓鱼做什么? 显然她就是陈逸心中所想的“旁人”,很难理解钓鱼佬的快乐。 然而还没等陈逸甩一竿试试鱼的深浅,园子外便传来一阵咕噜咕噜像是车轮滚动的声音。 他循声看去。 只见身高马大的王力行正小心的推着位端坐轮椅的中年人过来。 其人样貌周正,粗眉大眼,透着军伍之人的果敢坚韧劲儿。 只是或许因为他身残缘故,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愁苦。 小蝶瞧了一眼,连忙低声提醒:“姑爷,是小姐的二叔萧悬槊。” 说完,她便站到亭子边上恭敬行礼。 陈逸微微点头,将鱼竿交给小蝶,没等两人过来,便迎上前微微躬身道:“陈逸见过二叔。” 他曾听小蝶说起过萧悬槊,据说是前些年巡视军镇时遭遇蛮族埋伏,数百亲卫拼力厮杀才让他逃出来。 不过萧悬槊也因此受了重伤,自那之后,他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萧悬槊微微抬头,看到小蝶手里的鱼竿,眼神闪过一丝锐利,淡淡的说道: “依照老爷子的吩咐,由我传你武道。” “但有言在先,你只是我萧家赘婿,因而你所练所学仅为武道基础。” “日后若你学有所成,或是于我萧家有功,自会有人传你更高深的功法。” 没等陈逸开口,萧悬槊语气加重几分道: “我不管你先前在陈家如何,逃婚之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今后若再做出令我萧家声誉受损的事,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逸平静的点点头:“但凭二叔安排。” 他能听出萧悬槊的不满,也清楚他就是先前在刑堂提议将他逐出家门的人,但…… 也就那样吧。 他现在丰衣足食,在侯府做个安稳赘婿挺好。 而小蝶早在萧悬槊说完前,就已经悄悄退出春荷园,守在通往佳兴苑的长廊外面。 萧家对待下人不错,但涉及武道功法等,等闲的丫鬟家丁都是没资格旁观的。 没过多久。 三人在池边找了块宽敞空地。 萧悬槊瞥了陈逸一眼,便朝王力行吩咐道:“桩功,大枪。” 王力行朗声应是,站到陈逸面前,正色道:“天下武学同宗同源,皆从打磨身体开始,熬练筋骨皮……” 一边说,他一边缓慢演练。 起手式他便身形站得笔直,如同一竿立起来的长枪,接着双手平推向前,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是塞了块石头,猛地胀大两圈。 几个来回,王力行吐出那口气,道: “大枪桩功,需配合特定的吐纳呼吸,便可逐步熬练身体,增强体魄。” “待练透筋骨皮,体内生出气机便可进行下一步,以丹田气合炼五脏、经络,直至打通四条正经,便可达武道九品境圆满……” 别看王力行大老粗似的,但教导得时候一丝不苟。 演练几遍后,他便让陈逸站这大枪桩功。 都不用演戏。 陈逸就知道自己的表现很差,身形松松垮垮,没有劲力不说,连动作都不标准。 王力行似是早有预料,蒲扇大的手掌连拍数下,一一打在他的错漏处。 “腰,绷紧。” “挺胸收腹。” “左腿前跨半步……保持这个姿势,吸气,吐气……” 陈逸忍着身上的疼痛,以及四肢经络的酸胀,跟着王力行的节奏吸气吐气。 顿时他便感觉一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热力,直让他的身体燥热起来,连体内的血液都好似沸腾般,鼓动心脏噗通噗通快速跳动着。 [修习大枪桩功(玄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武道·体:未入门0/1(可加点)] (本章完) 第6章 初窥门径 第6章 初窥门径 陈逸扫了一眼虚幻面板,便没再分神,专心跟着王力行修习大枪桩功。 他的每一次呼气吸气,都能感觉到四肢百骸涌出一缕缕的热力,好似锤打般落在他的皮肉、骨骼上。 仅有一丝热力残留在筋络,若是不仔细体会,根本无法觉察。 一旁的王力行紧紧盯着陈逸,待看到他额头冒汗,身体微微抖动,心下松了口气。 成了。 事实上,除去方才所说的武道基础和大枪桩功的内容,还有几句话他并没有说。 其一武道并不是人人都能修习的。 哪怕是最简单的桩功,若是身体资质太差或者是一些特殊体质,同样无法修炼。 好在此刻陈逸的表现很符合“大枪桩功”修炼特征。 其二便是年龄越大的人修行武道的成就越低。 像陈逸到了二十岁才开始修炼,即便每日勤耕不辍,以后能突破至八品境已是极限。 “以后每日寅时过半,你就叫醒他,带他站桩。” 这时,萧悬槊同样看出陈逸的桩功已经有了章法,交代一句,他便推着轮椅离开春荷园。 于他而言,前来教陈逸习练大枪桩功只是顺带,主要还是看看这陈逸的表现。 “是,二爷。” 王力行恭送他离开,便转头继续关注陈逸。 直到一个时辰后,王力行才开口道:“可以了,姑爷,今日就先练到这里。” 闻言,陈逸呼吸一乱,身体便从那种热气翻滚的状态退了出来,顿时感觉身上酸软疼麻,仿佛被掏空一般,让他脚下一软。 王力行见状,一步上前拎着他的后衣襟将他扶正,解释道: “姑爷,修炼大枪桩功极为消耗体力,以后让小蝶姑娘给你多准备些肉食,以免耗尽身体亏损精血。” 陈逸站得摇摇晃晃,疲惫的抬了抬手,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消耗确实大,跟一夜导了五六十次似的,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王力行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大枪桩功乃萧家武道密传功法,品级甚高,比起江湖上那些高门大派的功法效果来,也丝毫不差。” “因而修炼之时,消耗大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陈逸点着脑袋,只想坐下来休息片刻,然后大吃一顿好好填补填补五脏庙。 王力行知道他的疲惫,没再过多打扰,临走前叮嘱道: “方才姑爷该是听到了二爷所说,以后每日寅时过半,我便来叫姑爷修习桩功。” 凌晨四点? “行,行……” 陈逸连反驳的力气都没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些时日,虽然他作息也算规律,但也要睡到卯时才会起来。 这一下子提前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想来应该不太美好。 待王力行离开后,守在春荷园西门外的小蝶方才小步跑了过来,手上还端着几盘糕点。 “姑,姑爷,大小姐让我拿给你的。” 陈逸顾不得多说,坐到亭阁里,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直到几块糕点全部进了肚子,他又喝了些水,身体上的疲惫感才缓解一些。 “小蝶,再去拿些吃的来,这么点儿不够。对了,肉,刚刚王大哥说要吃肉才行。” “好,我这就去,姑爷稍等。” 小蝶见他恢复过来,脸上的担忧消散些,应是之后便小跑着去往后院厨房。 又坐了片刻,陈逸长出一口气,“这桩功后劲儿真够大的。” 不过待恢复一些之后,他便察觉到修炼桩功的好处。 最明显的便是身体有了些劲力。 并非那种肌肉力气,而是在握拳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呼吸顿挫之间,隐约有一丝气劲在体内流动。 “这就是武道吗?” 陈逸默默体会一番,道了声神奇,便唤出面板: 姓名:陈逸 修为:肉体凡胎 武道·体:未入门(0/1) 功法:大枪桩功(初窥门径) 机缘:1 看完之后,陈逸便直接将机缘点加在“武道·体”上。 顿时,他的脑海里便多出一些玄奥莫名的东西。 和当初他加点书道一样,这些内容并不是直接让他融会贯通,而是需要他在修炼过程中,身体力行的领悟体会,直至全部吸纳为止。 陈逸没急着回想,继续看着面板:“多了个‘修为’,肉体凡胎嗯……” 倒也贴切。 他一个文弱书生,能称得上凡胎不错了。 接着陈逸目光下移,看了看今日刷新出来的情报: 【每日情报·玄级下品:子时之前,佳兴苑内。萧家小侯爷萧无戈和世子张恒大打出手,势必分出高下。可获少量机缘。】 佳兴苑? 陈逸一愣,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长廊。 这么近……要不试一试? 等了这么久,他才等到这一个距离如此近的机缘。 心思涌动间,陈逸摸着下巴思索着可行性。 佳兴苑那里是有萧家大小姐闺房所在,那些甲士应不太可能进得去。 而且子时之前,正是人困马疲的时候。 若是他运气足够好,兴许不用离开春荷园就能趴在墙头上看那俩人比斗。 “可以一试!” 有了决定之后,陈逸放松下来。 趁着小蝶没回,他便开始回想脑海里的武道玄妙。 “武道涵盖极广,有肉体、拳脚擒拿、身法步法、武器技击等,每一项都可单独修炼至入道。” “就拿桩功而言,便是修为突破,仍旧可以继续修习打磨肉身的功法。” “所以修为仅是武道境界,便是相同的境界也有劲力、气、肉身高低差别。” 陈逸结合方才一个时辰的大枪桩功修炼体会,汲取一些“武道·体”的玄奥,心中有所明悟。 “任重道远啊。” “若是没有额外的机缘,单靠每日的‘惫懒’,别说武道修行提升,连书道进境都要很久。” 这更让陈逸下定决心,今夜就想办法溜到佳兴苑去。 “小侯爷萧无戈和世子张恒?” 倒是听小蝶提过一嘴萧无戈,说他一直在侯府学习武道和经文典籍。 也不知道他的武道进境如何。 不过连夫人萧惊鸿都有四品境修为,想来这位小侯爷也不差。 (本章完) 第7章 好一个大打出手 第7章 好一个大打出手 入夜,微凉。 亥时刚过,萧府内二更锣鼓响,各院灯火渐熄。 只有亲卫轮值巡守。 但他们也是步履缓慢,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吵到主家人歇息。 春荷园外。 两盏红灯笼挂在门廊下,正面喜字,背面萧字,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内里烛火影影绰绰。 “行哥,今日二姑爷可站完一次桩?” “嗯。”王力行刻意压低声音,道:“一次大枪桩功能站一个时辰,天资是有的,可惜习武晚了。” 旁边三名甲士面露讶然,对视一眼。 “的确可惜,若他能早早修习武道,现在应算是能文能武,倒也配得上二小姐。” “葛老三,慎言!” 王力行瞪了开口之人一眼,“小姐婚事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名叫葛老三的人,连忙告饶道:“行哥别动气,我就是气不过他那日逃婚。” “行哥见谅,老三这人嘴上不把门。” 听到另外两名甲士劝说,王力行摇了摇头:“逃婚之事以后别说了,二小姐既已有决断,我等听命便是。” “是是……” 沉默片刻,葛老三没忍住再次开口: “不过姑爷也是位可怜人。” “是啊,他为人率性洒脱不说,还有才学,却被陈家那般对待。” “当日他被带到刑堂后,陈家之人竟直接走了,连丫鬟、仆人都没留下,可见他在陈家过得如何。” “好在二小姐保下了他,不然依着二老爷的意思,将他革出家门都是轻的,说不定还会挨上一顿毒打……” 正当王力行等人轻声闲聊时,寂静无声的春荷园内,一丝吱呀门响。 陈逸蹑手蹑脚的走出厢房,四下打量一眼,便悄悄地朝西边院墙走去。 此刻他身上穿戴整齐,并没有整一身夜行衣或者蒙个面啥的,为得就是在被人发现后,找个“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类的理由。 至于他为何出现在佳兴苑内……听到有人打架,好奇之下过去看个热闹,很正常吧?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陈逸仍尽力不发出一丝声响。 毕竟人在屋檐下,即便他有正当理由,也难逃责罚。 陈逸沿着长廊来到佳兴苑入口,见房门紧锁,倒也没有出乎预料。 他左右看了看,瞧见墙边低矮处有块石墩,当即踩在上面探头探脑的看向佳兴苑内。 只见偌大庭院里,乌漆嘛黑看不真切,唯有两座木楼外的灯笼照着昏黄光亮。 见佳兴苑内悄无声息,陈逸又看了眼“每日情报”,确定时间地点后,便直接翻身跳进院子里。 “呼。” 陈逸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大枪桩功的确有效,仅是一次站桩,就让他感觉身体松快许多。 看来以后演戏归演戏,武道修炼不能落下。 “富贵险中求,先看看那机缘什么个说法。” 陈逸找了个阴影角落蹲下,耐心等待着萧家小侯爷和没听过名字的世子登场。 也不知道那萧无戈和张恒比斗场面会是什么样,估摸着跟印天邝差不离吧? 没让陈逸等太久,约莫一炷香时间,他便听到两道细微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世子哥哥,你太过分了,按照辈分,你也该称呼他为姐夫。” “我才不要,他就是逃婚郎,我没说错。” 陈逸听到近处那座木楼后面园内的声音,咋还和他扯上关系了? 顾不得多想,他悄悄摸过去。 一路踩着阴影地,径直来到园内,想看看里面两人的状况。 不过因为角度问题,他只看见两道被灯光照射拉长的影子,那两人的声音却是更加清晰: “你,你……讨打不成?” “打?萧无戈,你可打不过我,真动起手来,我怕把你打哭。”其中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得意的说: “不如你跟着我一起喊,逃婚郎,逃婚郎哈哈……” “你你还说!” 另外一道气愤地喊了一嗓子,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敢动手?真以为在侯府,我不敢揍你?” “你,你住嘴……” 陈逸看着两道影子纠缠在一起,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人所为,打得毫无章法。 趁着那两人打斗间隙,他便悄悄换了个位置,刚好能看到那两位武道…… “武道孩童?” 只见两名身高不到他腰间,约莫四五岁大的孩童,正互相掐着脖子扭打在一起。 一会儿他在上面,一会儿他在上面,在地上滚来滚去。 期间还夹杂几句嘟嘟囔囔,大致就是让你说,让你说,还敢不敢了,你敢打脸之类的话。 陈逸愣愣地看着他们,脑海中幻想的“武道高人”形象轰然崩塌。 “这就是所谓的大打出手、分出高下?” 这“每日情报”要不是“今日吃瓜”,他名字倒过来。 这里的吵闹很快便惊动了佳兴苑的其他人,两名丫鬟慌乱赶来。 “小侯爷,世子殿下,你们快别打了。” 但那俩顽劣孩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丫鬟们不敢上前,其中一位便又跑出去。 陈逸的期待感碎了一地,也想离开,却见面板毫无动静便知道“机缘”没到手,只得继续蹲在角落里看着。 便在这时,就听门内传来一道声音: “无戈,恒儿,你们两个快住手!” 嗓音轻柔舒缓,如同江南府女子那般软糯。 陈逸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萧婉儿? 很快便见一位身披大氅,肤色晶莹雪白、气质不凡的女子快步走来,上前制止住扭打在一起的小侯爷和小世子。 “说,为何打架?” 萧无戈站在一旁耷拉着脑袋。 而另外一位鼻青脸肿的小世子张恒却瞪着他道:“姐,是无戈先动手打我的,他还说要打死我。” 萧婉儿背对着陈逸,看向萧无戈:“是这样吗?” “大姐,我……” “是与不是?” “是……” 闻言,萧婉儿当即朝丫鬟招手:“先带恒儿回房间,侍奉他歇息。” 张恒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看了眼萧无戈跟着丫鬟离开园。 那得意劲儿,连陈逸都有些看不下去,心说这娃废了。 所谓“三岁看老”,小时候都这么多坏心眼儿,长大了也不是啥好货。 [见证小侯爷萧无戈与世子张恒结怨伊始,并从打斗之中领悟其拳脚奥妙。奖励:玄阶拳法——崩岳,机缘+12。]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但偷感过强,乃生性猥琐之徒。] 这时,随着两行虚幻大字飘过,陈逸没在意脑海里多出的一段拳法记忆,只盯着评价末尾。 之前“惫懒”就不说了,这次竟是“猥琐”。 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过来看了场小孩过家家,即便不是英武不凡,也不能算“猥琐”吧? 欺人太甚! 好不容易平复心绪,陈逸刚要起身,顿觉脖颈间一寒。 接着耳边传来一道冷声: “别动。” (本章完) 第8章 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第8章 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千小心,万小心,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 陈逸顿时举起双手,生怕那抹冒着寒光的剑刃给他划拉一下子。 “别动手。” 萧婉儿听到声音看过来,似是认出了陈逸的身份,走近几步道: “画棠,把剑收了,这是惊鸿的夫君。” “是,大小姐。” 名为画棠的女子收起长剑,却仍旧站在陈逸身后,像是在等着他动手,好给他攮个对穿。 陈逸心里一松,直直看向萧婉儿,眼睛一亮。 先前因为园内影影绰绰,他只是惊鸿一瞥,如今看清萧婉儿容颜后,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悸动。 想他前世也算见多识广,但那些女人站在萧婉儿跟前,就只剩下“庸脂俗粉”。 该怎么形容她的美呢? 那张冰肌玉白的瓜子脸上如披星月,哪怕是在这昏暗的园里,仍旧能清晰地看出她的美。 想着,陈逸脑海里浮现一句诗——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萧婉儿见他沉默不语,以为被吓到了,温声问道:“没惊着你吧?” 陈逸收回目光,摇头:“没。” 萧婉儿虽好奇他为何出现在佳兴苑,但扫视一圈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迟疑道:“那,先到房里喝杯茶水。” “好。” 陈逸没有拒绝,事已至此,他倒也干脆。 不消片刻。 陈逸便被请到木楼的会客间里。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上佯装平静地打量着周围,实则心里多少有些嘀咕。 这些日子从小蝶那里听到最多的便是“萧婉儿”,知道她是侯府大管家。 不仅管着各房各院吃喝用度,还管着萧家在外的铺子、良田等,可谓是除了老太爷萧远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某些方面,便连萧惊鸿这位接替定远侯位置从军的将领都没萧婉儿话语权重。 这次偷跑出来被她逮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总不能刚被放出厢房,就要回去吧? 就在陈逸打量时,萧婉儿在那名腰挂长剑的女子护卫下走了过来。 萧无戈仍旧耷拉着脑袋跟在她身后。 “妹夫见谅,画棠是我的贴身侍卫,方才因为不知你的身份才会那样,还望你别怪罪她。” 闻言陈逸暗自挑了挑眉,这语气听上去像是不打算追究他偷跑出春荷园? “自然不会,应该是我说声抱歉才是,深夜打扰,多有得罪。” 文绉绉的语气让他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坚持狡辩两句: “那个今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听见有人喊逃婚郎逃婚郎就过来……” 没等他说完,萧婉儿好看的眉毛轻蹙:“妹夫可知是谁说的?” 萧无戈也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委屈。 “自然是那位世子。”陈逸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小侯爷乖巧懂事,气不过才会和他打起来。” “原来如此,”萧婉儿眉毛舒缓,玉白的脸上温婉的笑着,“却是我错怪无戈了。” “本来就是……”萧无戈朝陈逸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嘴里不忘嘟囔一句。 萧婉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谢谢你姐夫。” “无戈谢过姐夫,”萧无戈顿了顿,便走上前躬身一礼:“先前姐夫逃婚的事,在无戈这里一笔勾销了。” 陈逸刚露出的笑容瞬间垮掉,“呵呵……一笔勾销挺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吧?” 熊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无戈腼腆一笑,看向萧婉儿,没发觉她正赞赏的看着陈逸。 妹夫倒的确是有学问的人。 想到这里,萧婉儿微笑说:“无戈,以后你便和你姐夫多走动走动。” “你姐夫乃是江南府有名的才子,遇到不懂的你也能向他请教一二。” “大姐,无戈记下了。” 而陈逸却是不明所以的看着萧婉儿,怎么说着说着画风变了? 他哪有什么学问,前身会的那些,他都还没学全。 不请教还好,一请教不得全露馅了啊。 直到陈逸被那名叫沈画棠的侍女送回春荷园,他都没想明白,萧婉儿这话的用意。 总不能真的认为萧无戈能在他这里学到什么吧? 别闹了,跟他学学钓鱼还差不多。 没等陈逸想清楚萧婉儿用意,就听沈画棠开口道:“姑爷,大小姐为人心善不计较,但我有必要提醒您。” “嗯?”陈逸回过神来,看着她。 先前萧婉儿珠玉在前,他没有过多留意这位腰挂长剑的侍女,此刻方才发现她的不凡。 以陈逸浅薄的气机修为,虽无法看出沈画棠的修为,但却察觉到她身上流露出的一丝锋芒,如同一柄归鞘的长剑。 “沈侍卫,直说便是。” “希望姑爷在侯府内能够安分守己,类似今晚的事勿要再出现,以免害人害己。” 说完,沈画棠微微欠身,便径直回返佳兴苑,顺带关上长廊尽头的房门。 咔哒,落锁。 陈逸暗自皱眉,她这是让我别牵连萧婉儿,还是…… “姑爷,您,您怎么在这里?” 这时,就见小蝶披着短褂,一脸焦急的跑过来,娇小身材轻盈地好似能被一阵风刮跑。 “您不会还打算跑吧?跑也不能去佳兴苑,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小侯爷和大小姐,您,您……” 陈逸顿时哭笑不得,“把心放肚子里,我就是……听到有人大半夜吵架过来瞧瞧。” 谎话说个两三遍,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小蝶狐疑地看了看他,待确定他说的认真后,方才拍了拍颇具规模放下心来。 “姑爷,您睡不着吗?” 陈逸一边摇头走在前面,一边说道: “小蝶啊,以后别您您您的了,听得我很不自在,以后在我这儿还像以前那样就行。” “可是姑爷,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呀。”小蝶愣道。 “哪里不同?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总之听我的,以后再让我听到‘您’这个字,家法伺候!”陈逸吓唬道。 “……哦。” 小蝶歪着脑袋跟在后面,苦思冥想片刻,差点让小脑袋瓜子宕机,都没想明白姑爷受了什么刺激。 待小蝶在隔间睡下,陈逸却是睡不着。 一会儿想想今晚的遭遇,一会儿想想脑海里的拳法秘籍盘算着后续修炼的事。 更多的则是回忆佳兴苑的遭遇,小侯爷、世子,萧婉儿以及那位沈画棠。 显然,侯府远比他先前预想得复杂一些。 翻来覆去大半个时辰,陈逸仍旧很有精神,索性披着条毯子来到书房,点燃一盏油灯,倒水磨墨。 近段时间,随着书法精进,他也发现在写字时,他的心神可以平静下来,不失为一件幸事。 陈逸定了定神,便提笔蘸了墨水,在云松纸上落笔。 起初都是些无意义的字句。 像在“落红不是无情物”,接句“轻舟已过万重山”。 或是写下“小楼昨夜又东风”后,跟一句“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觉间,陈逸脑海里浮现萧婉儿的身影,狼毫笔一顿,旋即挥洒自如,写下: 雪魄裁云成鬓,冰绡漱月为眸。 夔门夜涨星河,倒泻千山玉皎。 剑气初凝眉黛色,鹤影暗度蜀天朝。 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陈逸写得入神,甚至没发觉体内少之又少的气机被牵引到字上,一缕缕玄妙在字上飘然升起。 [文字天成,书法:魏青体,突破至精通级,得窥书道之意。] [书道:小成,进境+60,达到……] (本章完) 第9章 藏拙,体道小成! 第9章 藏拙,体道小成! 直至书写完毕,陈逸方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云松纸上的那首词作,那一枚枚或大或小,或简化或连笔的字,绵延成片如同画卷般整体如一。 “原来还能如此。” “小成书道不仅指引书法提升,还是书道意境,只是我先前没有发现。” “并且我不仅可以靠机缘提升境界获得玄妙,还能通过自身感悟有所进境。” 就如这次,他体内因大枪桩功生出的气机,便在他书写时意外勾连天地意志,让他的字有了一抹神韵。 想着,陈逸再次看了一遍那首词,便提笔在词作右首写下词牌名《庆春泽·婉神赋》,左首落款“陈轻舟于安和二十一年春,夜游随笔”等字。 他丝毫不觉得给夫人之外的女子作词有什么不对。 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一个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触动。 相反陈逸看着满篇挥洒自然的词作,很是满意。 “前有洛神赋,后有婉神赋,等于我和曹子建共分天下八成才气。” 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曹植七步成诗靠的是自身才学。 他能写出《婉神赋》除了一些平仄对仗工整外,多是因为心神触动。 若是让他再写一首类似的出来,怕还是只能当《唐诗宋词三百首》的搬运工。 不过这篇词作除了“美”外,更出彩的还是他的书法。 “现在我在魏青字上的造诣,应属于当世名家了。” “是时候学习其他字体了,行书,草书……” 正当陈逸思索时,门外传来轻缓的敲门声。 接着便是王力行的声音:“姑爷,丑时已过半,您该习练桩功了。” 不知不觉,已是凌晨四点。 陈逸应了一声,将《婉神赋》放在桌上,便起身出门。 “王哥,这是在园子外面守了一夜?” “军务在身,还望姑爷见谅。” “无妨无妨,我随口一问,走吧……” 小蝶听到声响,瞬间惊醒,慌不迭的起床穿戴整齐。 在看到陈逸已经和王力行两人走远,她不由得自责的拍了拍脸。 “小蝶啊小蝶,姑爷都起床了,你还在睡懒觉。” “罚你给姑爷备好早膳,另外姑爷习武之后身上定会出汗,也得备好洗澡水和干净的衣服。” 小蝶一边做着计划,一边收拾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待看到凌乱纸张上的诗词内容,她一一翻看,明亮有神的眼眸盯在那篇《婉神赋》上。 别看她只跟萧婉儿一道读了五年书,文章学问不算高,但已经能读懂词作含义。 不然先前,她不会在看过陈逸作的那首《入赘萧门》之后,就明白到诗文含义是“姑爷还想逃离萧家”。 因而,当小蝶一字一句读完《庆春泽·婉神赋》后,小脸上当即浮现些惊讶。 “……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曾惊姑射仙人老,叹洛川空赋,赤水徒谣……纵有丹青难画骨,千秋独照楚天寥。” “婉神赋,婉……难道昨夜姑爷见到了大小姐?” 在某些方面,小蝶还是很聪明的。 尤其联想到陈逸出现在佳兴苑外墙那里,结合词作中的“婉神”二字,她的脑海里便浮现出萧婉儿的身影。 并且在她心里,能当得上这篇词作中描写的美貌的人也只有大小姐。 便是二小姐萧惊鸿嗯……只在伯仲之间。 这样想着,小蝶差点把词作扔出去,小心脏噗通乱跳,只觉得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天呐,姑爷和大小姐……不对不对,是姑爷对大小姐她……也不能,也不是。” 小蝶顿时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左思右想下,她那张小脸露出一抹决绝,“小蝶什么都没看到,对外什么也不能讲。” 只有这样,姑爷才不会因为这首“反词”受到大小姐的责罚。 “没错,小蝶什么都不知道,小蝶不知道……” 小蝶一边嘟囔着,一边收拾好桌案,还很贴心的把《庆春泽·婉神赋》放在最下面,以免被其他人看到。 更怕的是以后被二小姐看到……姑爷会被打死吧? …… 另外一边的陈逸可不知道小蝶的纠结。 他正按照先前的计划,遮掩自身武道天资。 为了不被王力行看出端倪,他做得很小心。 要么站桩过程中动作走样,要么只有架子没有效果。 而他最常出现的状况是呼吸节奏不对,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打断桩功修行。 “姑爷,今日您的桩功比昨天差了许多。”王力行忍不住开口道: “您是心绪烦乱,无法清除杂念?” 陈逸佯装思索,顺势点了点头,脸上还露出些微歉意说道: “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总觉得力不从心,呼吸短促,身体有些乏力疲惫。” 王力行上下打量他一番,皱眉道:“姑爷,应是您的身体亏空过大,加之昨日站桩时辰过长,没有及时补益。” 闻言,陈逸眨了眨眼睛,这是在说他身体虚? 没想到王力行看着浓眉大眼,嘴上这么蔫坏,竟然说他身体虚。 是可忍孰不可…… 忍!必须忍! 想着自己的计划,陈逸干笑道:“可能是吧,不如今天先练到这里,待会儿我让小蝶多准备些吃的,看看明天会不会好些。” 王力行犹豫片刻,点头道:“也好。” “不过,武道修行需要勤练不辍,如逆水行舟,一日不练没事,两日也可,三四五日之后,再高的修为也会倒退,何况……” 话虽没说完,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到位——不用功无法武道有成。 “待我休息好一定补上。” 眼见如此,王力行只得无奈告别,径直离开春荷园。 陈逸瞧着王力行走远,擦了擦脑门上薄薄的一层汗水。 幸好他走得早,再晚点儿就露馅了。 事实上。 因为昨天他将[武道·体]提升至入门后,今天甫一修炼大枪桩功就直接进入状态。 若不是他反应及时,咳嗽打断,身上的筋骨皮都会齐齐散发热力,生出一丝气机合练五脏六腑。 “天资太高,也不是好事。” 这般想着,陈逸便打开面板,将“武道·体”直接加至小成境界。 顿时一些玄之又玄的道意出现在他脑海里,如同被迷雾笼罩的湖泊,等着他一窥究竟。 (本章完) 第10章 初露端倪! 第10章 初露端倪! 接下来几天时间。 陈逸仍旧是起个大早,然后找各种理由逃避练功。 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心情不佳,或者偶感风寒。 以至于连王力行这样的粗人都瞧出他的打算——姑爷哪儿是有问题,根本就是不想修习武道。 没办法。 王力行终究只是萧府的亲卫,即便陈逸这样的赘婿,身份上也高他一级,何况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否则对二小姐不好交代。 无奈之下,他便将陈逸表现如实禀报萧悬槊。 “哼,不想练随他,萧家还没沦落到让一个逃过婚的赘婿顶梁的地步!” 得到回复后,王力行便不再纠结陈逸桩功如何,照旧每日丑时过半叫醒陈逸,寅时不到就摇头叹息的离开春荷园。 这样的变化,陈逸自然乐于看到。 不过每天等王力行离开之后。 陈逸会继续在竹林里修炼一个时辰的桩功。 用了五天时间,大枪桩功便突破至熟练级,连带着修为一起突破肉体凡胎达到九品境界: 姓名:陈逸 修为:九品·下 书道:大成(0/1000) 书法:魏青(精通) 武道·体:小成(0/100) 功法:大枪桩功(熟练) 机缘:7 熟练品级的[大枪桩功]每站一个时辰,便能让陈逸的身体从外至内一一提升。 每次修炼,他的筋骨皮、五脏仿佛被锤子敲打无数遍,逐渐增强。 最直观的是他的力气和身体的轻盈。 即便陈逸没有测试,单以力量,他应是已经达到了一牛之力,约莫二百斤左右。 按照他从“武道·体”领悟的玄奥,肉身强度以“力劲”衡量,分为牛、象、龙三级。 一级比一级难。 别看陈逸如今达到“一牛之力”,想突破至象力,所习功法,自身天资和食物药材等缺一不可。 “正常情况,大枪桩]练到高深处能够达到象力级别,届时便要以‘气机’修炼为主,直至打通四条正经。” “但如果我将‘武道·体’升至大成,便能补全桩功的漏洞,就如书道突破至大成境界之后对魏青字体的补漏。” 想着,陈逸看了看今日情报: 【黄级上品:定远侯萧家中院,演武场外的坛内有隐卫暗信传递。可获微量机缘。】 [机缘+1。评:人未至,暗信已传出,生性安乐之人,必受责罚。] 看完,陈逸撇撇嘴。 两个月来,他对“每日情报”的尿性多少有些底儿。 前面几十天“惫懒”,之后去了趟佳兴苑得了个“猥琐之徒”,现在贬低不成改为诅咒了。 不过,今日的情报相较以往的吵架、打架、私奔来说,却是让他有几分在意。 “隐卫的暗信,看上去似乎是隐藏在萧家的探子?” 陈逸没听说过“隐卫”,只能依着常理进行推测。 要么是魏朝邻邦潜伏进来的探子,要么就是对萧家有图谋的敌对。 除此之外,结合脑海中的记忆和“必受责罚”的评价,陈逸心内浮现另外一种可能: “难道是先前使用奇诡手段让我逃婚的那些人?” 若是如此,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陈逸本以为他身在萧家会很安全,毕竟大婚当日,他是在从客栈到侯府路上遭遇不测。 如今来看萧家内部也藏着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不过陈逸更好奇的是,自己究竟挡了谁的道儿,被人这么揪着不放。 爱慕萧惊鸿的情敌? 应该不是,萧家明显要招赘婿,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不可能同意。 敌国,比如蛮族和西边佛国? 那也不应该来针对他啊,他就一小虾米,就算杀了他也不过让萧家面上无光,不痛不痒的。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魏朝境内那些觊觎萧家的人了。 “先前若是对方计谋得逞,我逃婚成功且死无对证,萧家定然名誉扫地。” “而‘名誉’这种东西,放在两国交战毫无作用,唯一能用的地方只有大魏朝堂。” “无数历史都告诉我,那些文臣惯用的伎俩便是‘借题发挥’,芝麻大的缝儿都能被他们钻出大洞来。” “隐卫……说不定就是哪一家养得死士。” 这样想着,陈逸将鱼饵套到鱼钩上,随手甩进池子里,脸上浮现一丝凶意。 “我都这么低调了,那帮人还不放手就太过分了。” 这次他还没解除禁足错过就算了,下次再看到类似的暗信,说什么都要过去探探底儿。 “姑爷,姑爷,有你的信,二小姐来信了。” 便在这时,小蝶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跑回来,将手中的信放到桌上。 陈逸将简陋鱼竿搭在旁边,擦了擦手,走过去拿起信看了一眼,“两封?” 小蝶点着脑袋,“还有一封从江南府寄来的,像是姑爷家里……” 话没说完,小蝶双手捂住嘴。 她可是知道陈家那些人如何对待姑爷的,担心说多了会让姑爷不开心。 陈逸嗯了一声,直接撕开江南府来信,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这封信上的署名赫然是他父亲陈玄机的发妻,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陈家的大夫人崔钰。 【吾儿陈逸:今日来信,为娘只说两件事。 一是你兄长云帆已高中状元,不日便会前往蜀州为官,届时应会去萧家探望你。 二是你父亲日前从佛国来信,命你好生待在萧家,当然为娘也希望你能在萧家安安稳稳,科举之事无须再提。 毕竟萧家不比陈家……】 陈逸看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崔钰?” 信上的内容看似跟聊家常似的,但从里到外,无不透露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的傲慢劲儿。 可是,他都已经成为萧家赘婿了,有必须这么死咬着不放吗? 非要写封信来恶心他。 “若是被前身看到这封信,怕不是要被崔钰气死?” “好在是我,不和你计较,以后咱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陈逸接着打开第二封信看了起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惊鸿已经得知夫君近日在家里表现,先前因逃婚的责罚就此作罢。 另,惊鸿还有些军务在身,归期未定。 勿念。】 陈逸脸上笑容绽开,看向一旁想看却又老实待在原地的小蝶道: “姑爷我自今天起,解除禁足了!” 凡事就怕比较。 相比陈家大夫人的阴阳怪气,夫人萧惊鸿的口吻就平和平等许多。 也不知道她说的军务是什么,近来没听说有战事,估摸着还是巡视练兵的事情。 (本章完) 第11章 半甲,萧惊鸿! 第11章 半甲,萧惊鸿! “呜!!” 此刻,距离蜀州城千里之外的玄甲军镇内,悠扬号角声响起。 两万身着赤红鳞甲,手持斩马刀的军士正以五百人为一方阵,整齐划一的演练阵型。 “呼!” “哈!” 这些军士面容肃穆,身形壮硕,挥舞着六尺长的斩马刀虎虎生风,威势令地面震颤。 而在他们前方高台上,三面赤红旗帜高高挂起,旗帜上由金线绣着一颗狰狞的虎首。 下方,一人站在旗帜下方,身着银白鳞甲,身形比之那些持家军士瘦削些,也矮一些,但她那双隐藏在一张半甲面具下的眼眸,却是平静如水。 ——正是当今定远侯萧远的第二位嫡亲孙女,萧惊鸿! 她注视着眼前的军士阵列,想着当下局势,暗道:“他们,远远不够。” 蜀州作为大魏朝最南端,可谓三面环敌。 南边与蛮族所在的十万大山接壤,那里高山密林,不知有多少蛮族部落生活其中,自二十年前大战后,蛮族时不时便会北上扣关。 西南有婆湿国,乃是西陆佛国东进的触角,穿上绫罗绸缎是人,换身皮就成了肆虐茶马古道的马匪。 东南为内海,偶有海盗出没,袭击过往的商船,一些胆子大的还会上岸袭击一些有钱人家或是商号。 因而自大魏立国以来,便在蜀州设置了三座军镇,名为“铁壁、苍狼、玄甲”,调来军户屯田、修筑城池戍守。 同时设立蜀州都护府,监军院和世袭罔替的武侯,共同戍守。 其中负责统辖蜀州三镇的武侯,便是萧惊鸿所在的定远侯萧家。 一炷香过后。 玄甲军士演练完毕,横刀静立,目光炯炯有神的看向高台,等待诸位将军的训话。 高台边上一名中年将领上前,拱手问道:“惊鸿将军,您可还满意?” 萧惊鸿眼眸仍旧盯着玄甲军士,平淡的吐出两字:“尚可。” 中年将军犹豫道:“惊鸿将军,您有什么意见尽管说,我等稍后禀报指挥使。” 萧惊鸿微微侧头,思索片刻,说道:“气势尚可,修为略低,面对婆湿娑的马贼可以一挡二,但与蛮族力士仍有差距。” “这……” 几名将校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的无奈。 蛮族力士,仅靠蛮力就能匹敌九品·上段的武者,若是披上重甲、手持利刃,等闲的八品境武道强者和他们一对一厮杀都未必拿得下。 而这玄甲军士还是军镇副指挥使优中选优之下,才凑齐的两万名修为在九品·中段的武者,能有现在的威势已经极为不易。 没等这些将校开口,萧惊鸿再次开口:“阵型演练到此为止,继续下去收效甚微,去捉一些海盗、马匪给他们练手吧。” 中年将领想了想,旋即咬牙应下:“末将听从惊鸿将军吩咐,待禀明指挥使大人后,便命人扫荡一圈。” 闻言,萧惊鸿微微颔首,转身向校场之外走去。 “全军听令,尔等表现还不够,今日加练斩马刀……” “是!” 片刻后。 萧惊鸿回到营帐内,瞧见内里一名正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身影顿了顿。 两名身着软甲的女兵便替她解下厚重的鳞甲,接过她手中的头盔,稍作整理便守在外面。 另有一位身着长裙,脸上带着和萧惊鸿一样半甲面具的女子呈上来两本册子。 萧惊鸿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指了指桌案上的人,“她什么时候到的?” “您刚去校场不久。” 似是听到声音,那名趴在桌案上的身影呜咽一声,抬起脑袋,露出一张圆润的粉嫩脸庞,脖颈间挂着的一圈银质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待看到萧惊鸿后,猛地瞪大眼睛跳了起来,开心的说: “惊鸿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等得都睡着了。” 萧惊鸿瞥了她一眼,淡淡的说:“裴琯璃,这里是军镇所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可是阿嫲非要让我来找你。” 裴琯璃看起来年龄不大,个子也比萧惊鸿矮一些,但身材却被那身艳丽的裙衣衬得丰盈,特别是她那双没穿鞋的脚玉白晶莹。 “说吧,找我何事?” “再过不久是族里的火把节,阿嫲想请你过去。”裴琯璃见她头也不抬,便凑过去和她一起看册子上的内容。 “阿嫲说,这些年多亏你照拂,族里的日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让你过去一来参加火把节,二来也想跟你商议下互市的事情。” “互市?”萧惊鸿顿了顿,“十三部族还是你一族?” “当然是十三部族一起咯,”裴琯璃嬉笑道:“惊鸿姐姐,满意不?” “具体时间,我让人过去找族老商议。” “啊?你不去啊?” “不去,”萧惊鸿合上册子,坐到桌案前,“再过不久是祖父的六十大寿,我需要赶回去。” “大寿?寿宴吗?”裴琯璃眼睛转了两圈,嘴角露出一颗小巧的虎牙,忙道:“我能不能去?” “不能。” “为什么啊?先前你大婚的时候,没让我去,这回萧爷爷过寿,我要去,行不行嘛?” “不行。” “惊鸿姐姐,你成婚时要不是我帮你拦着,我阿哥已经带人去抢亲了,你就当报答我,好不好嘛?” “他会死在萧家。”萧惊鸿语气一成不变。 “可,可是……”裴琯璃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她,委屈巴巴的说:“你就让我去嘛,惊鸿姐姐。” “腿打断!” “……” 裴琯璃噘了噘嘴,旋即转身向外走去,“不让就不让,谁稀罕似的。” 眼见走到营帐门口,身后还没传来声音。 裴琯璃气得跺了跺脚,直接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脚丫印子,径直离开营帐。 没过多久。 萧惊鸿便听到外面远远传来裴琯璃的喊声:“萧惊鸿,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我还要去教训那个逃婚郎……” 一旁的女官听到声音,询问:“将军,要不要派人拦住她?” 萧惊鸿微微摇头:“算了,由着她去吧。” “可是姑爷那里……” “裴琯璃知道分寸,不会把他怎么样。”萧惊鸿问道:“家里可还有来信?” “二爷有寄来一封信。” “说的什么?” 女官迟疑道:“他说,姑爷前些日子开始修习武道,但天资差,还,还不用心,为人惫懒、不堪大用。” 萧惊鸿半甲下的朱唇露出一丝轻微笑意:“也好,当一位闲散赘婿,总比先前怀揣野心要好。” 她不求陈逸上进,只要别像先前逃婚使萧家难堪,便是惫懒、不堪大用,她一样不会说什么。 “将军,您,您不气他先前逃婚?”女官小心的问道。 “为何生气?成婚之前,我便清楚,祖父找到陈家招婿的目的。”萧惊鸿笑容消散,说道: “明年无戈就要启程前往金陵为质,萧家需要我在。” 说完,萧惊鸿扫视一圈平静的吩咐道: “收拾一下,明日启程往回走,顺道去一趟都护府和监军院,算算时日京都府的回信该到了。” (本章完) 第12章 这鱼在针对我! 第12章 这鱼在针对我! 此时的陈逸还不知道莫名其妙的麻烦正循着味儿找来。 他正坐在亭子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池塘的鱼漂,想着心事。 尽管禁足期间多有无聊无趣,但好在他的收获颇丰。不仅书道大成,将书法提升至精通级,还修习武道,拥有熟练级大枪桩功。 只是冷不丁的被解除禁足了,他一时间想不到出门做什么。 多半也是闲逛,去瞧瞧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或是去看看名山大川…… 哦,暂时还不能走太远。 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不明身份的人,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他多少有些膈应。 这样想着,陈逸转头看向小蝶问道:“蜀州这里有什么可去游玩的地方?” “姑爷,蜀州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小蝶将凳子挪近些双手托腮仰头看着他,笑道: “除去蜀州南面关隘和军镇去不得,东面有湖海,西面有乌山、赤水,北面很多县城都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不过蜀州太大,姑爷怕是去不了太远,州城这里的话可以去城西,那里每天都有好多外域来的商人,带来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听她这么说,陈逸来了兴趣:“茶马古道上过来的?” 小蝶点着脑袋,“那些人身上都挂着大大小小的宝石,头上戴着古怪的帽子,有的还围着面纱,眼睛也是五颜六色的。” 陈逸心下了然,有些类似白象国的人。 “还有呢?” “还有就是城北那边有很多书院、酒肆,多是一些有学问的人聚集,姑爷一定喜欢。” 恰恰相反。 陈逸一点都不喜欢。 大魏朝立国至今两百多年,武道之风仍旧昌盛,但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同样多不胜数。 凡是才子聚集的地方,便少不了诗词歌赋,唱古贬今,议论朝政。 得亏现在大魏朝没有发明出文字狱,若是哪天皇帝脑子抽风了,写得诗词越多风险越大。 再一个陈逸现在就书法、诗词拿得出手,琴棋画样样不行,万一过去漏了馅,那乐子就大了。 要么江南府传言有假,要么就是他换了个人。 不论哪一种,都会影响他在萧家闲散赘婿的日子。 “再有就是城东了,偶尔有些山区的部族在那里表演,先前大小姐带我去过一次,好厉害……” “城南呢?”陈逸随口问道。 小蝶笑容一滞,“城南,南……姑爷,那边可不能去,会被大小姐和二小姐她们骂的。” “为啥?” 陈逸问出口,便看到鱼漂动了一下,两眼放光的抓紧鱼竿猛地提起。 哪知道那条不知道品种的鱼只跟着露出脑袋,就挣脱了鱼钩掉了回去。 “城南那里多脂粉……”小蝶歪着脑袋,搜刮着措辞。 “哦~懂了。” 脂粉多的地方就是烟巷柳了。 他一个赘婿若是跑到那种地方,的确可能被萧家之人吊起来锤。 就如同此刻——陈逸就想着把池子里那条该死的鱼钓上来,然后爆锤它一顿。 整整两天了。 他在这里钓了整整两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不说,还被同一条鱼戏耍。 为何他会知道是同一条? 实在那条鱼太好辨认了,脑袋上有一小撮金色的须子的那条就是。 因此,陈逸还给它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金毛鲤鱼”。 “算它跑得快,不然今晚姑爷我就要尝尝炭烤金毛鱼的味道。” 陈逸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收回鱼线重新放了鱼饵。 “刚才说到哪儿了?” “没有了。”小蝶担心他再问起城南,便转移了话题,问道: “姑爷,我看你在这里钓了两天了,好像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额,你是在质疑我钓鱼的水平?”陈逸目露凶光的看着她。 他只是因为刚开始熟悉钓鱼,还没有摸清楚这个世界的鱼性。 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定然能够将这池子里的鱼全都钓上来。 “没有没有……就是,”小蝶缩了缩脑袋,“就是今天我去大小姐那里时,大小姐有问过我,姑爷最近在做什么。” “哦。” “我,我什么都没说!” 许是因为小蝶声音大了些,陈逸诧异地回头看着她。 “……” 小蝶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的脑海里都被那首“反诗”占据,生怕说出来后被姑爷灭口。 这倒罢了。 小蝶现在最害怕的是面对萧婉儿的时候,就像上午萧婉儿很随和的询问陈逸近日的生活,她差点没忍住说出: “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幸亏她反应及时,只说了钓鱼的事情,脑子就空空荡荡的,都没记住大小姐是怎么回的。 想着,小蝶嗫嚅说道:“我就说了姑爷在钓鱼,没说其他。” “钓鱼而已,说就说了。” 陈逸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便继续扔出鱼钩,老神在在的靠在躺椅上。 这些天他每天早上站桩一个时辰,学习行书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钓鱼。 不过让他郁闷的是——因为一条鱼没钓上来,面板上没有任何提示,也不知道有没有“钓道”一说。 如果有,他一定点满,把这池子里的鱼全清空了。 正当陈逸和金毛鲤鱼较劲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道稚嫩童音: “二姐夫,你在亭子里做什么?” “无戈,你跑慢一点。” 不等小蝶提醒,陈逸放下鱼竿,起身看向声音来处。 便看到穿着锦服的萧无戈跑在前面,仍旧是披着那件纯白大氅的萧婉儿满面笑容的跟在后面。 接着,陈逸就看到他们身后双手抱剑、面无表情的沈画棠,脸上顿时一正躬身道: “小侯爷,婉儿姐。” 大姨子萧婉儿年龄比他长两岁,叫声姐姐不亏。 小舅子萧无戈,身份放在那,自然不能直呼其名,毕竟他现在只是萧府的小小赘婿。 “二姐夫,你在钓鱼?”萧无戈走到跟前看了一眼,好奇的翻了翻旁边的鱼篓:“没有鱼啊?” “……” 熊孩子,看在你姐的面子上,本钓鱼佬暂且原谅你童言无忌。 想着,陈逸一手在前,一手背在身后,道:“钓鱼嘛,愿者上钩。” 别问,问就是我不想钓上来。 显然萧无戈没听懂,“哦,是鱼不愿意上钩是吧?” 萧婉儿嗔怪的拍了他一下,“无戈,忘记大姐怎么教你的?” 接着她才朝陈逸微笑道:“妹夫学问不凡,每每开口都蕴含道理。” “过誉了。”陈逸咳嗽一声,眼角瞥见沈画棠似乎动了一下长剑,便直接问道: “婉儿姐,找我有事?” 自从上回被这把剑抵在脖子上,他多少有些应激反应,总觉得一言不合,这位沈护卫会直接刺来一剑。 “的确有一件事需要妹夫代劳。” 萧婉儿反而觉得他为人直率,便指着萧无戈道:“我需要离开家一段时日,这些天劳烦妹夫照看下无戈。” 陈逸明白过来,这是让他带孩子,当奶爸? (本章完) 第13章 拳法:崩岳! 第13章 拳法:崩岳! 最终陈逸同意了萧婉儿的“请求”,答应代为照看萧无戈一段时间。 就当做是他受萧家好吃好喝照顾的补偿。 不过他也有言在先,只是让萧无戈待在春荷园内,不让他到处乱跑,可不负责教导他一些有的没的。 萧婉儿点头应是,给萧无戈叮嘱几句后,便带着沈画棠离开。 “大小姐,您为何这般看重二姑爷?” 忍了许久,一直到穿过中院门庭,沈画棠没憋住问道:“在画棠看来,他即便有些才学,但比起府内的几位先生远远不如,更不消说他的品性还那么……” 下作。 虽然沈画棠没说出来,但萧婉儿自然听得明白。 一边款款走向中院右近的一座宅院,一边语气轻缓的回道: “我不需要他教导无戈学识,我只是想让无戈跟在他身侧,耳濡目染学习他的为人处世。” “这……” “画棠,你来我萧家也有不短时间,应是知道明年开春无戈便要启程前往金陵为质。” “您是说,”沈画棠心下微动,明白过来,“您想让无戈少爷在金陵表现得如二姑爷那般?” “是啊,”萧婉儿微微颔首,明眸低垂,语气略有几分沉重: “萧家如今就剩下他一位嫡系血脉,我不求他多么上进,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的在金陵待满十年。” “妹夫有些学识不假,但我更看重的是他随遇而安的性子,若是无戈能学到一成,今后在金陵便能少很多烦恼。” “小姐见谅,画棠多嘴了。” “无妨。” 萧婉儿轻笑一声,便推开宅院的门,缓步走入内里。 沈画棠看着她进去,默默守在门外,握着长剑双手抱怀仰头看着天空。 师父说的没错,生在富贵家,看似团锦绣,内里仍然有一团团乱麻。 宅院内。 “婉儿,可安排好无戈了?” 身着一身简朴长衫的老侯爷萧远,靠在躺椅上,即便身宽体阔,但仍能看出他脸上的病容。 萧婉儿朝另外一侧的三位老者行礼后,回道:“已经安排妥当,他近日会一直跟着二妹夫君。” 萧远顿了顿,“府内一切都由你决断,你安排就好。” 说着,他朝几位老友笑着夸赞:“我这孙女最是心细,有她在,府内安生不少。” “你这老家伙端是好命,老夫羡慕得紧。”一名身着青色锦衣的老者抚着胡须道: “说来奇怪,恒儿也有你萧家血脉,但老夫真说不出他哪里乖巧。” “张老,血脉姻亲是一方面,也得找一位好老师。” “你这老货是说我国公府里的先生不会教?” “事实如此……” 眼见几位身份尊贵的老者相互拌嘴,萧婉儿没再过多停留,叮嘱萧远好生休息,便起身离开。 待她走后。 萧远轻轻叹息一声,引得另外几个老者停住嘴。 “老萧,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体。”张老捏着胡须道。 “话虽如此,但……” 萧远没继续说下去,转而道:“瑄老哥,先前你说圣上对陈家恩眷有加,还说我萧家会因此受难,这是为何?” “你久居蜀州有所不知,”张老神情郑重:“此番科举,圣上钦点陈家大郎为榜首状元,那些书生可是闹腾了许久。” “哦?” “无他,德才不配位……” …… 天色渐晚。 昏黄的艳阳如一轮硕大的光轮悬在西边天际,照在春荷园里。 但和天色不同的是,亭子内的三人却是热火朝天。 “二姐夫,快看,我又钓上来一条鱼。” “小蝶姐姐,快拿鱼篓来……” 萧无戈像是开了挂似的,一个下午钓上来五条鲤鱼。 关键他的装备比陈逸还简略,就自己找了根小竹竿绑了绳子学陈逸口中的“姜太公”,在尾部绑了块肉就丢进池子里。 没天理了,这都能钓上来鱼? 陈逸一脸羡慕的看着他身侧的鱼篓,默默地收起鱼竿。 “二姐夫,不钓了吗?”萧无戈瞧见他的动作,便也跟着起身,一副他去哪儿跟去哪儿的样子。 陈逸尽量平复心神,语气平静的说:“钓鱼乃是小道,我得去寻大道了。” “姐夫,什么是大道,教教我?” “该吃饭了,小蝶,去瞧瞧晚上吃什么……” 陈逸哪说得出什么大道,他纯粹是担心再继续钓下去,会眼红的把萧无戈的鱼篓抢过来。 等待填满肚子的间隙,陈逸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看着斜阳洒在池子上的美景,语气随意的问道: “婉儿姐这次出远门,去哪儿?” “说是要给祖父买些礼物,去东边荆州了。”萧无戈正襟危坐,小脸紧绷。 别看他年龄不大,心思却很是老成。 小小年纪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并且他说话做事毫不畏缩,看得出自小便受到过专门的教导。 相比之下,陈逸就属于那种懒懒散散的表现,脸上总是温和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 “哦,你姐为何一直披着那件大氅?” 眼瞅着入夏了,萧婉儿还是披着那件肥大的大氅,看着都热。 萧无戈没有隐瞒,直言道:“大姐的身体自小病弱,每年都会前往乌山道场静养。” 陈逸心下了然,难怪她的面色略有苍白,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 闲扯几句,他问出心中疑惑:“说起来你姐怎么会让你住到春荷园来?” 府内那么多宅院,还有老侯爷在,按理说不该让这位小侯爷跟着他才对。 萧无戈迟疑片刻,“我姐不让我告诉你,她想让我跟你学习为人处世。” “……”陈逸哑然失笑,“咱下回不用这么诚实。” 学他的为人处世,萧婉儿这是跟萧无戈有仇还是咋滴? 这么想不开啊。 “姐夫,”萧无戈不知他所想,仰着小脸看他:“那夜世子哥哥说你‘逃婚郎’,你听到后为何不生气?” “你怎么知道我不生气?” “看出来的,若是你生气,应是第一时间冲上来,跟我一起揍他。” “倒也的确没那么生气,”陈逸想了想,“我只是觉得已经做过的事情,不论结果好坏,都应坦然接受。” 何况只是一个称呼,还影响不到他吃喝玩乐。 “然后做错事再改?”萧无戈小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对吗?” “对,不过后面还有一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逸见小蝶端着饭菜走来,便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先吃饭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姐夫带你出去玩。” “好。” 萧无戈暗暗记下这句话,心说姐夫的确像大姐说得那样每每语出惊人,便连几位先生都很少说出这样简单直白的至理名言。 用完晚膳。 小蝶给萧无戈在陈逸隔壁的厢房铺好床褥,侍奉他歇息后便来到书房。 “姑爷,你要休息吗?” “我写完字就去睡。” 陈逸站在桌案前,换了一支小号狼毫笔用行书练笔。 相比魏青字的粗犷中正,行书显然更加随性,一笔一画自然写意,笔锋可随心情轻重缓急。 小蝶见他头也不抬,轻轻站到他身侧,一边磨墨,一边看着那些字迹,疑惑的问: “姑爷,你的书法字迹变了?” “的确差了。” “不,不……我是说,好,更好看了。” 陈逸看了她一眼,没去讲解其中的变化,但却清楚他的行书比起魏青差了许多。 小蝶见他不再开口,左右看了看,好似搜寻般,见没有找到那页《婉神赋》,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姑爷也知道那篇词作不便示人啊。 这样她就放心了。 看了一阵,小蝶眼见一更鼓响,便道:“姑爷,小蝶先给你打水。” “好。” 陈逸写完看了一遍,直看得皱了皱眉,不过只是一瞬便舒展开来。 “两天时间从初窥门径升到熟练级,这速度也算得上神速了。” 之后陈逸沐浴更衣,换上一件便服回到厢房。 他吹灭房间内的烛火,看了看窗外的月明,想到今日的发现“隐卫”,开始活动手脚。 然后他便摆出大枪桩功的架势,身形不动,气息绵长的一呼一吸,体内气机浮动,牵引着强壮筋骨皮。 “若不想被人打破平静生活,就必须强大自身。” 一个时辰后。 陈逸大汗淋漓的结束桩功,拍了拍发烫硬实的胸膛,找出几块提前备好的肉块吃了起来。 略作休息,他便起身循着记忆中拳法,在狭窄的厢房内演练着。 不消片刻,便见眼前浮现光影闪烁: [修习拳法·崩岳(玄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武道·拳:未入门0/1(可加点)] (本章完) 第14章 这门可不出吗? 第14章 这门可不出吗? 陈逸演练完,便发觉在厢房内难以施展开崩岳拳修炼。 好在这样不用气力的演练拳架子,只要求他动作的标准便算习练完成。 接着他便将“武道·拳”提升至入门,剩余6点机缘。 下一刻,他脑海里便突兀多出一份拳道玄妙。 陈逸活动了下手脚,一边打量周遭,一边领会那段玄妙中的内容。 这个世界的武道,除了自身修为——肉身和真气,最重要的便是技法,包括拳脚、身法步法和各类兵器。 同时,肉身气劲和真气为根基,技法为实力外显,之后便是武道真意——如拳意、剑意等等。 “拳法为术,拳意为道,以术入道,以道御术……我则相反,以拳道为先,再修拳术。” “殊途同归,能有精进便好。” “何况那些所谓的武道天骄便有生来觉醒灵慧的,早早领悟真意,跨过术之境界,直接进入道境。” 另外陈逸还从“武道·拳”中得知,一切技法想要发挥全力需要修为支撑。 如他这般的九品境修士,便是领悟真意也不能随意施展出来,不然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伤及根基或者寿元。 领会这些,陈逸有了决定,便轻身走出木楼,来到池边竹林深处。 此刻二更鼓过,再有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子时,足够他修炼几遍崩岳拳。 “崩岳拳重势、重力,以刚猛为先,擅长贴身短打,拳脚、手肘、膝盖等皆可作为杀招,步法迅疾如风。” “起手,托天……” 陈逸想着崩岳拳总纲,习练每一式。 起初先练其形,牢记套路,接着再逐一拆解,将拳法、步法、呼吸以及气劲使用融入其中。 有着“武道·拳”入门级的玄妙指引,就如他先前习练书法和桩功那般,初期的进境十分迅速。 仅是一个时辰过去,他便将这套拳法打得有模有样。 配合他如今九品·下段的修为,一身牛力用出来,倒也挺唬人。 陈逸一直打了五遍崩岳拳,停下来调整自身气息。 “还差的远啊。” 只是初窥门径的崩岳拳,徒有其表,但凡有些武道修为的人都不会被他的拳法唬住,还不如直接用蛮力来得便捷。 不过总归是好的开始嘛。 “咣!”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锣鼓声,陈逸知道时辰到了子时,便擦了擦汗朝木楼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唤出系统翻看起来: 姓名:陈逸 修为:九品·下 书道:大成(0/1000) 书法:魏青(精通),行书(熟练) 武道·体:小成(0/100) 功法:大枪桩功[玄阶](熟练) 武道·拳:入门(0/10) 拳法:崩岳[玄阶](初窥门径) 机缘:6 【每日情报·黄级中品:卯时刚过,蜀州城南烟巷,秀才刘满因夜不归宿,被发妻堵在丽红院内。可获微微量机缘。】 “城南……” 陈逸看到今日情报上的内容,微微撇嘴,解禁出府第一站便是烟巷柳,当真…… 啧,好在只是去看戏。 …… 翌日,丑时刚过。 陈逸正睡得迷迷糊糊,便被王力行叫起来修炼桩功。 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因为昨夜里太过用功,刚抬起手就一副困倦模样。 “姑爷,”王力行皱着眉头,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我知道有些话不中听,但我不得不讲。” “您虽是侯府赘婿,但也的确是侯府中人,更是二小姐的夫君。” “若您这般不求上进,传扬出去,会让人笑话的,还可能让人觉得侯府家规不严。” 陈逸打了哈欠,擦了擦眼角,“我知道了,但昨晚,我吧……被小侯爷吵得睡不着,没睡好勿怪勿怪。” 王力行一愣,“小侯爷?” 他看了看木楼方向,“小侯爷在春荷园?” “你不知道吗?” “在下并不清楚,昨日大小姐收到二小姐来信,便让我等不用再守卫春荷园了。” “这样啊,”陈逸更有底气了,“你是不知道这一晚上小侯爷磨牙放……” “二姐夫,昨夜里我磨牙了?” 便在这时,萧无戈穿戴整齐的走过来,问道。 王力行见他走来,当即半跪地躬身行礼:“属下王力行见过小侯爷。” “免礼免礼,”萧无戈摆了摆手,便一脸羞赧的看向陈逸说:“先前我没听奶娘说起过,姐夫见谅。” “不碍事,许是我还不习惯,今晚就好了。” 陈逸见到正主过来,连忙转移话题,站桩都认真许多。 只是另外一边的小蝶却是满脑子疑惑。 她昨夜里怎么没听到小侯爷磨牙动静呢? 晨练结束,几人用过早膳。 陈逸便说要出门转转,哪知刚走出春荷园没多远,他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回身看了一眼。 不止小蝶跟着,小侯爷萧无戈和几名甲士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陈逸捂着脑门,“怪我没说清楚,你们不用跟着,我一个人出门转转就行。” 这么多人一起去窑子门口看热闹,他还小心个啥啊。 小蝶掩嘴笑道:“姑爷,你忘了,先前大小姐交代过,让我一定跟着你。” 萧无戈同样点头:“大姐也这样叮嘱过我,不论姐夫去哪儿,都让我跟着。” “出府也可以?”陈逸看着他,“你身为侯府小侯爷,这样随意出门,万一遇到危险咋办?” 他一个赘婿,都得小心些,何况是定远侯的嫡孙。 “不怕,有他们。”萧无戈指着身后的甲士,嬉笑道:“姐夫,以前我也经常出门的。” 陈逸看了一眼那些甲士,“就,就穿这样?” 该说不说,这样的确很有安全感,在蜀州地界,敢明目张胆招惹定远侯的人估计没几个。 “去换身便服。”萧无戈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小大人似的吩咐道。 “是,小侯爷!” 见状,陈逸只得认了。 “小蝶,多带一些瓜果糕点,留着路上吃。” “好的,姑爷。” 没过多久。 一行人乘着挂着一面武侯旗帜的马车低调的离开侯府。 “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转转?” “城南。” 小蝶笑容凝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脸求知欲望的萧无戈,半晌憋出一句话: “姑爷,今儿个这门可以不出吗?” 陈逸知道她想歪了,咧嘴露出两排晶莹的牙齿: “带你去看看热闹,不用担心。” 能不担心吗,姑爷? 小侯爷还这么小,万一……天呐,小蝶要被责罚了! 新书起航,求追读,求月票,求投资,求各种哈,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大佬们的支持! (本章完) 第15章 游龙戏凤 第15章 游龙戏凤 蜀州城很大,四横八纵,东西狭长,南北略窄。 定远侯萧府便在城区中轴的巴山街北面,临近镇南街,位于两条街的交叉口上。 坐北朝南,占地极广。 陈逸等人出了府门,转了两个弯到巴山街上一路南行。 期间他一直扒着车厢锦帘,好奇的打量着外面。 路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鲜少有坑洼处,更不消说灰尘杂物等,显然有人负责清扫。 两侧是高度相同的木质建筑,漆面紫红颜色较深,门口都挂着一面面牌匾,写着诸如“望月酒楼”、“江南布行·蜀锦”、“乌山客栈”等字样。 此刻虽是早上,但沿途已有不少行人往来。 多是些身穿细麻布的人,还有不少身上携带武器的江湖人士。 期间,陈逸还看到数名身着绿绿绸缎的外族人,就和小蝶说得一样,他们大都脖子上挂着各色宝石,裹着头巾或者蒙着面巾。 “那些就是婆湿娑人,他们可坏了。”小蝶透过帘子看到那些外族人,愤愤不平的说: “先前家里几位老爷就曾说过,这些婆湿娑人经常假扮成马匪,劫掠茶马古道上的商队,前些年,二小姐还曾率军前去扫荡过。” 陈逸扫了眼那些皮肤略黑头发微卷的婆湿娑人,点了点头便看向其他人,特别是那些身背武器的江湖人。 不过看了半天,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混迹江湖的大都穿着朴素——破破烂烂,蓬头垢面的,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本事,还不如萧大小姐的护卫沈画棠那般锋芒毕露。 这时,小蝶看了眼萧无戈,悄悄凑过来说:“姑爷,你,你能不能别去城南呀?” 陈逸听完一乐,感受到她灼热的气息拂面,便嗅着鼻间的香气宽慰道:“放心,我就过去瞧一眼,不做什么。” 如若不是那里“有瓜”,他第一次外出也不会选择城南烟巷。 “即便要做些什么,姑爷我也得晚上去,你说是吧?” 小蝶低头想了片刻,懵懵懂懂的问:“姑爷,白天有什么区别吗?” 陈逸侧头瞥见她脸上的好奇,合着这丫头也是道听途说的,根本不了解其中奥秘。 小蝶见他只笑不说话,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蠢问题,“我,就是府里的姐姐们说那里不是好地方,我,我担心被人知道了,会说姑爷闲话。” 陈逸笑着拍了拍她脑袋上的发髻,“说就说吧,又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小蝶俏脸羞红:“姑爷,打脑袋,会变笨的。” “的确会,”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萧无戈煞有介事的点头: “世子哥哥就经常被他父亲打脑袋,才变成这样。” 陈逸一乐,这也是个好奇宝宝加问题儿童。 “你们啊……” 便在三人闲聊中,车驾一路到了城南,停在一处僻静的酒肆门口。 王力行敲了敲车厢,“小侯爷,到城南了。” 原本跟随萧无戈的护卫里没有王力行的,但是侯府的人听说他们要出府,便又增派了两名护卫。 除了王力行这位八品境强者,还有一位年龄偏大的中年人负责驾马车,名叫刘四儿。 几名侯府亲卫都称呼他为“四哥”。 陈逸当先跳下车厢,然后扶着萧无戈、小蝶下来,左右打量一眼,也不知道那什么丽红院在哪儿,就找了个借口进了旁边酒肆。 不一会儿,他平静走出,拍手指了指东面,便背着双手在前面带路。 小蝶连忙跟上他。 几名护卫则簇拥着萧无戈,显然在他们眼中,小侯爷的安危远比陈逸重要。 那位刘四儿则坐在马车上没有动,待看到陈逸等人走远之后,他才进了酒肆。 打量一眼,见里面都是些寻问柳之后来这里吃早点的普通人,便径直走向柜台问道: “方才那位公子找你打探了什么?” 柜台后的店老板闻言,一边打着算盘,一边慢悠悠的开口:“五文。” 刘四儿眼睛微眯,旋即丢下五枚铜钱。 店老板收了钱,打完算盘,回答:“他问的是丽红院的位置。” 刘四儿记下这个名字,转身回到马车上,暗自思索着陈逸去这个地方的目的。 旋即他面上露出几分古怪:“他总不能是憋久了去勾栏泄火吧?” 先前没听说这位陈家庶子有寻问柳的癖好啊。 而且这青天白日的,还带着小侯爷,他就不怕二小姐回来后把他吊起来抽鞭子? 也不知这情报,值不值得上禀…… 另外一边。 陈逸找到丽红院后,他便带着几人在周围转悠,像是真的闲逛般。 该说不说,这烟巷的脂粉味儿的确重。 一条长达二里的小巷子里,大大小小的勾栏足有五六十家之多,门口清一色的红灯笼。 有些特色的还挂着几条艳丽的肚兜,不仔细看跟面巾差不多。 小蝶瞧了一眼,顿时羞红得低着脑袋,不敢多看。 而萧无戈却是极为大方,左瞅瞅右看看,蓦地问:“姐夫,咱们来这儿做什么?味道好难闻。” 噗。 听到他的话,不知道是哪个护卫憋不住笑出声,引得其他几名护卫跟着笑起来。 连王力行都憋得满脸通红,显然被“味道难闻”闹得有些绷不住。 陈逸回头眨眨眼:“带你见见世面。” 当然,他自己也是来见世面的。 不提那些肚兜之类的私密物件,单单门口写着的“婆湿娑、西陆佛国、倭人”就让他大开眼界。 这蜀州不愧是大魏朝南部大城,当真是做四方生意的。 萧无戈仍旧不明所以,“看着都是些绿绿的衣物,没什么特别。” “小孩家的,少打听。” 话音刚落,就见巷子外面走来一众十多人,为首的乃是一位身宽体胖的妇人,身上绫罗绸缎打扮奢华。 而她身后跟着的那些女人同样不是善茬儿,一脸凶悍模样。 陈逸悄悄示意几人退后,接着让小蝶掏出瓜子来,一边分给其他人,一边低声道: “好像有乐子看,别说话。” 没等萧无戈、小蝶等人明白过来,就见那妇人径直走到丽红院门前,大手一挥:“砸!” 她身后的悍妇当即上前,将门口挂着的衣物撕破,牌匾打碎,嘴里骂个不停。 店里奔出一位身着大红衣裙浓妆艳抹的女人,一边跑,一边喊:“哎哟哎哟,你们这,这是做什么呀?” “让刘满滚出来!” “对,让刘秀才出来,老娘倒要看看是哪个狐媚子勾得他彻夜不归!” 很快,便在萧无戈一脸茫然中,一位衣衫不整的中年人被推搡着跑出来。 别看这秀才身形瘦削,但身手不凡,左右腾挪躲闪,避开了妇人的五指山。 “夫人,夫人,有话好好说,别打别打……” 但他身后那位只穿着肚兜的婆湿娑女人就没这么好的身手,被那些悍妇拽出来打骂不停,吓得直哆嗦。 这样一幕,不仅陈逸不停磕着瓜子,连王力行等人都是目瞪口呆,咧着嘴直乐。 唯有小蝶吓得缩在陈逸身后不敢看。 至于萧无戈,他纯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得看着那些人打架。 “姐夫,咱们走吗?” 陈逸看了他一眼,旋即便见面前浮现一道提示: [你从刘秀才闪躲中领悟其身法奥妙,奖励:黄阶身法——游龙戏凤,机缘+4。]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瞧人生百态,观众生相。] 陈逸扫了一眼,脸色木然,“走!” 游龙戏凤? 这身法若是用来对付夫人萧惊鸿,怕不是连一巴掌都躲不过去。 (本章完) 第16章 得,又被禁足了 第16章 得,又被禁足了 自丽红院出来,陈逸又让刘四儿驾着马车,在城南转了几圈,发现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门脸雅致,店大些,有曲儿声传出,来来往往都是些达官显贵外,没什么区别。 还不如在府里钓鱼来得有趣。 旋即,陈逸便带着几人又回了侯府,连午饭都没在外面食用。 没过多久。 待将陈逸、小蝶和萧无戈送回春荷园,王力行看了看周围的侯府亲卫。 “二姑爷,他这胆子是怎么长的?” “谁知道呢?依我看,他应是在府里憋久了,去南城过过眼瘾。” “若是老侯爷和二爷他们知道了,咱们这位姑爷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先前那位姓刘的秀才被堵在丽红院,着实让我乐得不行。” “哈哈……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还想笑。” 王力行没多待,换上甲胄后,便去了萧悬槊那里复命。 “混账东西!” “他,他竟敢带无戈去那种地方,他不要面皮,我萧家可丢不起这人!” 萧悬槊拍着轮椅扶手,方正脸上满是怒火。 王力行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心里不禁替陈逸捏了把汗。 骂了半晌,萧悬槊仍旧火气不减。 但他却是知道这样的事情上不得台面,传到老侯爷那里只会徒增烦恼,当即下令道: “力行,你去通知府里护卫,自今日起,不得让陈逸离开侯府半步!” 王力行应了声是,抬眼瞧了瞧他的脸色,迟疑道:“那姑爷……二小姐先前来信说过解除他禁足。” “惊鸿那里,我自会去说,你只管照我吩咐做。”萧悬槊哼道: “另外,你去转告那混账东西,就说我说的,在惊鸿回府后,我要考校他的武道进境,若是他没能突破至九品·下段,我就让他滚去玄甲军报到!” 王力行张了张嘴,想到这些时日陈逸习练桩功表现,暗自摇头。 即便有玄阶的大枪桩功,想要打磨肉身将修为提升至九品·下也不是易事。 多数人都要两到三月时日,唯有那些天纵奇才能用一个月内完成第一步磨炼出体内气机。 便连二小姐,当初修行时,也用了大半月时间。 这还是每日勤耕不辍的结果,而姑爷……姑爷这下惨咯。 然而令王力行没想到的是,陈逸得知后,不仅没有闹僵起来,反而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般。 “不让离开侯府,可以在侯府里自由是吧?” “是这样没错,姑爷您……” 陈逸摆手打断他,“知道了,以后桩功照旧便是。” 他的确早有预料。 若是不被发现还好,有萧无戈几人跟着,事情必然会传到萧家几位长辈耳朵里。 毕竟萧家乃大魏武侯世家,他一个赘婿大白天去城南烟巷柳逛游,没被打一顿已经是开了恩了。 王力行面露苦笑,拱了拱手转身离开春荷园。 人刚走。 小蝶脸上就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嘴里压抑不住的呜咽起来。 “姑,姑爷,都怪我,我没拦住你……” 陈逸瞧见她梨带雨的模样,不禁一乐。 “哭什么啊,你往好处想啊。” “你,你又被禁足了,还要考校武道,哪哪儿好?” “就是因为禁足,以后我不就没办法再乱跑了吗?你想想,你是不是以后也不用担心了?” 小蝶泪眼婆娑的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脸上想笑又憋住,闹得满脸通红。 “姑爷,你这人,你这人真是……” 真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但从小在侯府生活,来来往往的,她也见过不少人,有达官显贵,有富家公子,有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没有一个像姑爷这样的。 说他有才学吧,的确有,但不是恃才傲物。 他经常看书,但能看出他不喜欢读书,仅仅用来打发时间。 他还经常说些奇怪的白话,偶尔又能说出几句很有道理的话……反正怪怪的。 “不哭了就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 一句话便让小丫头擦干净眼泪,小跑出门。 这时,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萧无戈看着没事儿人的陈逸,好奇问: “姐夫,你不喜欢出门?” “看情况。”陈逸左右看看,抄起鱼竿向池边走去,“没什么事的话,出了侯府也无趣。” 萧无戈跟着他,也拎着一根鱼竿,想了想露出笑脸。 “我知道了,姐夫说得对。” “知道啥啊你?” “知道姐夫你喜静不喜动,喜欢钓鱼喝茶,不喜欢练武读书。” “算你说对了……” ……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 这些天,陈逸一直很老实地待在侯府,却也不是没离开过春荷园。 运气比较好,这期间“每日情报”有三道恰好在侯府内。 他便让萧无戈和小蝶领着,在侯府里四处转转,一来瞧瞧热闹,二来认认门。 虽然都是些吵闹、打闹的情报,给得奖励还不如那日丽红院外的游龙戏凤身法,但陈逸倒也知足。 至少比先前他待在春荷园时,拿保底机缘提升的快。 不仅让他将“武道·拳”和新习练的“武道·步”都升至小成境界。崩岳拳也已突破至熟练级,连带着游龙戏凤身法都有不俗进境。 当然还有他的修为。 经过这段时日修炼大枪桩功,他的修为已然从九品·下突破至九品·中。 收获颇丰。 这天春荷园,亭子里。 天空下着磅礴大雨,哗哗啦啦地落在池子里。 陈逸和萧无戈两人并排坐在亭子护栏上,一大一小握着两根鱼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鱼漂。 小蝶坐在一旁石桌前,一边看着姑爷和小侯爷,一边时不时给他们杯子里倒满热茶。 她拖着下巴想着这几天的趣事,心里有几分古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当府内有些嬉闹乱子,姑爷总会第一时间出现,还嗑着瓜子看戏。 而她却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那些人迁怒。 想着,小蝶脸上露出笑容,轻声问道: “姑爷,过些时日就是老太爷寿宴,你要不要准备礼物呀?” “寿宴……的确该准备。” 说起来,陈逸待在萧府几个月了,却连老侯爷面都没见过一次。 也不知道是那位老侯爷还在记恨他逃婚的事,还是忙其他事情,总之他前些日子过去请安都被人拦了回来。 索性,陈逸便也断了念想,待在春荷园里喝喝茶钓钓鱼也挺好。 “算算时日,大小姐和二小姐也快回来了。” 陈逸耳朵微动,心下恍然。 老侯爷大寿,萧惊鸿的确得赶回来,也不知这位夫人回来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想到这里,陈逸问:“小蝶,老太爷有什么爱好吗?” 想来萧惊鸿应是不太可能准备什么礼物,关键时候,还得靠他这位赘婿。 小蝶想了想,“老太爷喜欢舞枪弄棒,不过那是以前,现在……” 萧无戈侧头补充:“祖父近日一直和几位来访的爷爷下棋的。” “下棋?”陈逸摸了摸下巴,这个他不会啊。 “那还是送老太爷一幅字吧。” 这段时日,他的行书进境也不小,想来写一幅贺寿词应是拿得出手。 (本章完) 第17章 女侠? 第17章 女侠? 翌日,大雨稍停。 绵绵细雨落下,让整个萧府都显得清新许多。 随着萧老侯爷寿诞临近,侯府家丁、丫鬟也开始在各院忙碌起来。 便是下雨,他们仍要提前准备过寿的排场。 至少先前陈逸和萧惊鸿大婚时挂着的“喜”字灯笼要先拆换一遍。 没多久,春荷园内两座木楼檐下都挂满了写着“寿”字的灯笼。 因为担心雨水浸湿,家丁们还在外面罩了一层雨布,说是在过寿前拆掉即可。 另外还有别的布置,陈逸不去理会,全权交给小蝶。 此刻他正琢磨着给老侯爷写什么寿词,还特意询问萧无戈关于老侯爷的事迹。 “祖父很厉害的。” 萧无戈两眼放光的说起萧远的几次挫败蛮族的战役,如二十年前亲率三千玄甲铁骑阵斩蛮族国师。 如十五年前婆湿娑国叛乱,萧远率军平叛,连屠大小城池二十座,至今他的名字仍流传在婆湿娑国。 再比如六年前,蛮族左王木哈格集结二十万大军,兵压蒙水关,萧远坐镇关上指挥,历时一年将他们击退。 不过说到这里,萧无戈不免有几分低落。 “父亲、母亲,和几位叔伯、婶婶都是在那场大战中身死……” 陈逸摸了摸他的头,宽慰道:“逝者已矣,你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孝敬。” 如今萧家的确人丁不旺,主脉自不必说,除去萧惊鸿、萧婉儿和萧无戈三人外,就剩下萧老侯爷和萧悬槊这一老一残。 其余庶出倒是不少,如萧老侯爷的兄弟萧望一脉,作为萧家二房,称得上子孙满堂,单是他的儿子就有三位。 原本陈逸对此也有疑惑,后来才得知,二房走得是文官仕途,大都在蜀州地界任职。 官衔最高的便是萧望的大儿子萧东辰,如今乃是蜀州布政使参政,从四品,掌管蜀州大小赋税,职权不小。 当然最特殊的还要数萧望的女儿,嫁给乾国公小儿子的萧秋韵,也就是小世子张恒的生母。 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次萧秋韵带着张恒回娘家,连带着老国公一道前来,打着给萧老侯爷过寿的名义,实则多有显摆。 好听点儿叫“贵气养人”,难听点儿叫“贱人矫情”。 陈逸最近几次获得的机缘,三次有两次都和这位有关,让他大开眼界。 半晌,萧无戈脸上再次些笑容:“姐夫,明年我就要前往金陵,要在那里待十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去那里干嘛?待在蜀州不好吗?” 陈逸虽然想见识江南府和金陵的繁华,但是去那里免不了跟陈家打交道,还不如待在蜀州清净。 萧无戈笑着说:“大魏规制,我想要继承侯位,需要在金陵待满十年,学习礼法、法规、经史典籍等课程。” “但我觉得,姐夫就能当我老师,不用那么多人教。” 陈逸暗自皱眉,学习?这是过去当质子的吧。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无可厚非——武侯世袭罔替,继承者幼年为质,接受礼法、规制,对皇室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当不了你老师。” “难道姐夫不想去金陵?” “不想,而且,”陈逸斜睨一眼他身侧的鱼篓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你资质太愚钝,我教不会。” “啊?” “别啊了,鱼上钩了,赶紧……” 说来也怪。 自从陈逸做好鱼竿已有十多天了,他竟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也不知道是他和这池子“金毛鲤鱼”犯冲,还是他的运道太差,每次鱼漂浮动,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让鱼跑了。 这倒罢了。 关键是萧无戈天天都有收获,最少的一次都钓了五条,着实令他面上无光。 一天安宁。 陈逸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凌晨随王力行修炼桩功,用完早膳便提笔练字,接着就是钓鱼、喝茶打发过去。 一直等到天光灰暗,他便悄悄溜出厢房,在竹林里修炼大枪桩功、崩岳拳和游龙戏凤步法。 陈逸一边站桩,一边查看着当前各道进境。 姓名:陈逸 修为:九品·中 书道:大成(0/1000) 书法:魏青(精通),行书(熟练) 武道·体:小成(0/100) 功法:大枪桩功[玄阶](熟练) 武道·拳:小成(0/100) 拳法:崩岳[玄阶](熟练) 武道·步:小成(0/100) 身法:游龙戏凤[黄阶](初窥门径) 机缘:7 “修为到了九品·中段后,气力增进迅猛啊。” 九品·下时,陈逸的肉身仅能有一牛之力,但如今,他已然有了五牛之力,足足翻了五倍之多。 虽然他没有了解过其他修士的进境,但依照[武道·体]的玄奥指引,他猜测其他修炼[大枪桩功]的人,应是在达到一牛之力后便会直接突破至九品·中段。 而他却没有急着突破,依旧以桩功打磨肉身,直至进无可进再行突破,基础打得足够牢靠。 “这样也好,别人用全力,我只需用两成。” “若是日后将大枪桩功修炼到精通级,乃至圆满境界,便能达到‘象之力’巅峰,随手一拳就有万斤之重。” 想到这里,陈逸收敛心思,默默感受自身筋骨皮、五脏六腑的震荡,引导那一丝从血肉磨炼中生出的气机,将其归入丹田,逐步开拓丹田气海。 迈入九品·中段修为,再想突破就要靠气机。 先要开辟丹田气海,待其中容纳的气机足够,才可进行下一步,打通手、足四肢的四条正经,达到九品·上段和圆满境界。 但整个过程异常缓慢,哪怕陈逸有着“武道·体”的玄奥指引,仍然是水磨工夫。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陈逸稍作休息,扫视一圈见周围没有异样动静,便摆出架势,缓慢而有力的打着崩岳拳。 整套拳法共有九招,三十六种变化。 除了刚猛势大力沉外,还讲究以攻代守,一拳一脚皆直奔要害,步法更是直来直去。 因而五套拳法打完,陈逸刚刚补充的食物便再次消耗殆尽,肚皮内空空如也。 “明天还得让小蝶多拿些吃的才好,不然继续练下去,我真就像王力行说的那样虚了。” 陈逸暗自嘀咕一句,便绕着几颗紫竹,继续修习[游龙戏凤]身法。 便在这时,一道清脆悦耳声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 “陈逸?” 陈逸面色微凝,脚下不停远远避开,扫视周遭。 “谁?” “看来就是你了,萧府的赘婿,萧惊鸿的夫君,陈逸是吧?” 那道声音飘忽不定,在紫竹林间游荡,期间还夹杂着叮铃叮铃的声响。 陈逸环视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发现,“敢问这位……女侠找在下何事?” “女侠?咯咯咯……没错没错,我就是女侠。” (本章完) 第18章 呜呜你欺负人 第18章 呜呜……你欺负人 陈逸皱了皱眉,看样子不是了。 首先可以确定来人不认识他,否则先前不会那样询问。 其次,来人找到他应该和他夫人萧惊鸿有关。 萧二小姐的仇家? 或许是,毕竟萧惊鸿身为护卫蜀州的将军,仇家不少。 陈逸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一位能够绕开侯府亲卫来到春荷园的武道修士该有多强? 这样想着。 陈逸缓缓挪动脚步,背靠着几棵紫竹,神色戒备的打量着周围。 刚要开口继续试探,他便察觉脑后传来一道风声。 同时,还有一道清脆嬉笑声:“咯咯咯……” 不待多想。 陈逸脚下一跺,矮身以手支撑地面侧翻出去,眼眸直直看向来人,却只能看到一道体型矮小的身影飘过。 好快的身法。 意识刚刚闪过,便见那道影子再次欺身而来,她脖颈间似有铃铛,叮铃叮铃作响。 “看在你称呼我为女侠的份上,本女侠就让你少受些痛苦。” 声音至,一只莹白手掌紧随其后拍来。 陈逸眼眸凝望,周遭的声音瞬间消失,眼中只剩下那只袭来的手掌。 他体内气机下意识的流转,顷刻间便从丹田气海重新散入筋骨皮、四肢百骸。 接着他不退反进,双手手腕并拢,矮身上挡——崩岳·托天式! 啪! 接触那只手掌的瞬间,陈逸猛地握紧她的手腕,就要双掌交错发力掰断她的手臂,同时手肘以崩岳劲顶了过去。 哪知还没等他做完这些,就见来人似是被他吓到了,竟是直接身体软了下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停,停停停……疼疼疼……” “……” 陈逸的手肘堪堪停在她胸口前,双手仍旧抓着她那条手臂,借着木楼外的灯笼光亮打量着她。 只见是位有着很多小辫子发饰的女子,脸上圆润粉嫩有光泽,脖子上海挂着的一圈银质铃铛。 她穿得也怪模怪样,很像先前路上看到过的山区部族中的人,以红、蓝配色为主,低领胸口开得很大,便连衣裙下方的岔口都开到了膝盖之上。 “你是谁?” “我,我裴琯璃……” “为何要刺杀我?” “刺,刺杀?” 女子仰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扫着她的手腕,“我没要刺杀你,就跟你玩闹的啊。” “裴琯璃?”陈逸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双手用力将她反锁,以膝盖顶在她背上。 “玩闹就可以对我出手?” “再不说实话,我可就要把你交给府内亲卫了,相信他们那些军伍出身的大老爷们,一定很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别,别别……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真是跟你玩闹的,来的时候我还刚见过惊鸿姐姐。” 裴琯璃着急忙慌的解释一通,只想着能早点脱身。 同时,她心里也在疑惑——明明她哥说过,惊鸿姐姐的夫君是个文弱书生,绣枕头,大草包一个。 怎么这人的力气这么大?至少得有九品·上段的修为。 关键他的武道技法也不弱,不但能避开她的攻击,还能在顷刻间制住她。 若早知道这样,裴琯璃一定会给他下几份毒药再出手。 见过夫人?陈逸半信半疑,“还有呢?” “还有,还有惊鸿姐姐和我阿嫲认识多年,我们部族还是靠惊鸿姐姐生活才有好转,之后我们还要和她建立互市,互通有无。” “那你为什么上来不说?” “她,惊鸿姐姐不让我来参加老侯爷的寿辰,所以,所以我就想戏耍你一下,让她生气……” 说完,裴琯璃挣扎着的扭头看向他,眼角晶莹的呜咽喊道:“姐夫,人家知错了拉呜呜……” 听到这里,陈逸嘴角微微抽动,已然信了她的话。 “起来吧。” 不过陈逸松开她后,还是谨慎的后退两步,以防万一。 裴琯璃揉着被抓疼的手臂起身,她看着手腕上的青紫,眼里的泪水扑簌直流。 “你等着,我要,我要告诉惊鸿姐,说你欺负我。” “我还要告诉我阿哥,阿嫲,让他们来揍你呜呜……” 陈逸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一脸头疼。 倒不是因为哭声或者什么阿哥阿嫲之类的,而是他突然意识到—— 这丫头如果和萧惊鸿认识,且关系很好,那岂不是说他隐藏起来的武道修为和技法要露馅了? “别哭了,起来说话。” “我不唔……哎?哎?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逸没耐心哄她,拉着她直接进了另外一座萧惊鸿的木楼厢房,将她丢到凳子上。 裴琯璃看了看漆黑的房间,又看了看一脸烦躁的陈逸,心里总算涌现些害怕。 “姐,姐夫,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你可别乱来,我我我……我告诉你,我们部族的女孩儿自小就被下了一种特殊的蛊虫,如果你那啥,下场会很惨的。” 裴琯璃顾不得哭了,慌乱的“恐吓”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惊鸿姐姐她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 “……” 什么跟什么? 陈逸瞧了瞧她的模样,虽然标致,但显然无法让他为此打破平静的生活。 想着,他自顾自地坐到一旁,平淡的说:“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裴琯璃双手抱在胸前,戒备又害怕的问:“什,什么交易?” “今夜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不能将今晚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就,就这么简单?”裴琯璃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陈逸点点头,“就这么简单,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我不说出去就行了,不说出去…… 裴琯璃想到先前听到的那些传闻,脑袋里灵光闪过。 “你怕被人知道你会武功?你想瞒着惊鸿姐姐是吧?原来你是有意隐瞒的,是不是想对萧府不利?” 闻言,陈逸无奈摇头,这个傻子。 “如果你不同意,我现在就以行刺名义将你交给侯府亲卫。” “那你会武道的事情也会一起暴露。” “谁会信?” “惊鸿姐姐会信。”裴琯璃瞧见他平静样子,心下仍有些怕怕,稍稍挪到屁股离远点儿。 陈逸正色道:“我习武不过十几天,你说谁会信?” “十几天……不可能!”裴琯璃猛地站起身,指着他:“你,你你……在骗我,对不对?” 哪有人只用十几天时间将武道修炼至这种程度。 如果这么简单,那她这么多年还卡在九品·上段突破不得算什么? 陈逸瞥了她一眼,“事实如此,爱信不信。” “总之,如果你不同意,那咱们就一拍两散,兴许有亲卫能看上你,今晚就能入洞房。” “……” 裴琯璃瞪着他看了许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半晌。 她眼睛转了几圈,稍稍靠近些,圆润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讨好道: “姐夫,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 (本章完) 第19章 救救救 第19章 救救救…… 裴琯璃想得很简单。 修炼武道这么厉害的人,一定有独到之处。 即便和她修炼的部族传承的功法不同,但是在九品境内应是有相通之处,尤其是以血肉之力凝练气机开辟气海和打通四条正经。 若是她能够学到其中奥妙,兴许就能将修为直接突破至八品境。 “姐夫,只要你答应我,我一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见她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陈逸心中自是将信将疑。 这人前后反差太大,让他很难生出信任来。 只是他先前出手时,的确没想到裴琯璃竟是因为和萧惊鸿闹别扭来找他的麻烦。 因而眼下的情况,着实让他感到头疼。 总不能因为这点儿事把这姑娘灭口吧? 沉思片刻。 陈逸开口道:“先说好,我刚接触武道没多久,我的方式不一定能帮到你。” 裴琯璃连连点头,在一阵叮铃叮铃声响中,说道:“放心吧姐夫,我裴琯璃的嘴最严了。” “我不但不会告诉惊鸿姐姐,连阿哥阿嫲都不告诉。” “最好如此。” 这样两人便算达成交易。 不过陈逸却是暗自摇头,指点裴琯璃? 别闹了,他自己在武道上都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 至少要等“武道·体”提升至大成境界后,他才能触类旁通拥有指点他人的资格,就如同他现在的书道那般。 好在他只想暂时糊弄过去,最好拖到他修为有所提升,突破至八品七品境之后。 那样一来,即便让萧惊鸿等人知道他有九品境的实力也没任何影响了。 裴琯璃不知他心里的算盘,喜道:“姐夫,快说说看,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日内,修炼至九品上段的?” “九品上段?我只有中段。” “真的?” 裴琯璃狐疑的看着陈逸。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裴琯璃心中又是一阵呜咽。 她知道自己的天资不高,除了身法、毒药、蛊虫外,桩功和技法方面都表现平平。 但是她一个九品上段的修士,却在正面对敌中打不过一位九品中段。 且还是仅修炼半个月的九品中段修士…… 山娘娘哎,您老人家开开眼,给小琯璃一些福泽吧。 想着,裴琯璃鼓了鼓劲儿,“姐夫,拜托了!” 陈逸斜睨她一眼:“你这么弱,究竟怎么避开侯府亲卫找到这里的?” 终究他是经验不足,上来就被裴琯璃那神出鬼没的身法给唬住了,否则他一定可以把修为隐藏的很好。 “这个……啊,糟了!” 裴琯璃蓦地想到了什么,慌不迭的就往外冲去,嘴上不忘说道: “姐夫,先前的交易说定了哈,明晚我再来找你。” 陈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哪知裴琯璃刚走没多大会儿,就听到春荷园外传来一阵阵喊声。 “有人毒晕了外院、中院的甲士,速速查探后院各处宅子,务必将那人找出来!” “不要遗漏各个角落!” “先去春荷园看看,小侯爷还在里面!” “……” 陈逸听到声音,顿时明白过来。 裴琯璃竟然是一路把守在侯府的甲士药倒,闯进来的。 该说不说,这方法的确出人意料。 不过还没等陈逸出门查看情况,就看到裴琯璃不知何时又退了回来,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姐夫,我,我不想和亲卫入洞房啊,救救救……” 一秒三十个救,陈逸乐了。 “女侠,你的胆子这么大,小时候没少挨打吧?” “姐夫,帮帮我……” 陈逸无奈摇了摇头,丢下一句老实藏好,便走出厢房关好门,朝春荷园外走去。 这时候,小蝶同样听到动静,焦急的跑了出来,待看到他在外面后,不禁一松: “姑爷,小侯爷睡得正香。” “你回去守着他吧,这里交给我即可。” 小蝶应了一声便又匆匆跑回木楼。 没过多久,一队甲士匆匆赶来,为首的王力行瞧见门口的陈逸,躬身行礼道: “二姑爷,深夜打扰还请见谅。” “无妨,”陈逸摆手道:“方才我已听到外面的动静,小侯爷无事。” 王力行明显松了口气,“这样我等便放心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姑爷行个方便。” “理解理解,你们自便。” 没过多久,几名甲士围着春荷园绕了几圈,仔细查探过后回来给王力行耳语一番。 王力行神色顿了顿,看向陈逸迟疑道:“姑爷,竹林那边……” “是我方才在修炼桩功,”陈逸故作无奈的说:“二叔那般要求,我若是再不努力,怕是真得去玄甲军报到了。” 他还顺嘴抱怨了几句:“行哥,你是知道我的,文弱书生一个,哪能吃得了那种苦,二叔这不是难为人吗?” “你说是不是?” 闻言,王力行面露讪笑不敢答话。 这等话可不是他们这些侯府亲卫该听的该说的,当即便带人告辞离开。 不过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小心戒备。 陈逸瞅着他们出了春荷园,眼角扫过另外一座木楼,心说他猜的没错。 这些甲士对萧惊鸿称得上敬畏有加,哪怕萧惊鸿不在,他们也不敢进入那座木楼查看情况。 刚转身,陈逸便远远看到裴琯璃拉开房门,正从门缝中朝他作揖。 他瞪了一眼,不露声色的摆手,示意她老实待着,便径直进了木楼。 这姑娘虎了吧唧的,也不知道萧惊鸿是不是因为这点儿才不让她来参加老侯爷寿宴。 待安抚小蝶几句后,陈逸才回到厢房休憩。 躺到床榻上时,他脑海里便浮现出先前和裴琯璃一战。 尽管两人只交手了半招,但是他回想时才发现之前在面对裴琯璃那掌时的状态有些异样。 似乎拳道、体道小成境界,能够让他在对敌时,比一般的九品境修士更厉害些。 准备来说,他能够在意境加持下,看清对手的招式,找出他们招式中的破绽。 想到这里,陈逸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双手托在脑后,侧头看着窗外的阴云散去后显露出来的明月,心神安宁。 有了武道傍身,他便有了应对一切的底气,便是以后在萧府待不下去,天下之大他也能去得。 便在这时,子时刚过,每日情报如常浮现: 【每日情报·玄级下品:子时过半,佳兴苑内池子假山旁,隐卫藏匿密函。可获得少量机缘。】 (本章完) 第20章 隐卫,密函与羞红的裴琯璃 第20章 隐卫,密函与羞红的裴琯璃 佳兴苑? 陈逸凝望面板上的内容,心说那隐卫还真会找地方。 整个侯府后院十座宅院,只有佳兴苑因为萧婉儿、沈画棠等人不在,守卫最松懈。 陈逸回想起先前夜访佳兴苑时所见,知道那处假山池子就在他春荷园一墙之外,心中有了决定。 便是为了机缘,他也要去瞧瞧那所谓的“隐卫”究竟何人。 思及此处。 陈逸平复心神,静静等待了一炷香时间,待确定小蝶等人睡熟后,他便再次悄悄起身离开木楼。 这一次因为“游龙戏凤”身法在,他的身形更加轻盈迅捷,几乎只用了五个呼吸,便来到春荷园西院墙。 小心地打量着周围,见院外的甲士没有动静,陈逸方才翻身进入佳兴苑。 不过他却没注意萧惊鸿的闺房内,一道身影瞧见了他的身影,面露疑惑。 “姐夫,鬼鬼祟祟的跑那里做什么?” 裴琯璃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笑容,便也悄悄走出厢房,追着陈逸而去。 另外一边。 陈逸在一丛木掩藏下,躲在佳兴苑的一处角落,静静等待着那名“隐卫”现身。 哪知他刚藏好没多久,就看到春荷园那边翻过来一道身影。 本以为是那名“隐卫”,定睛一看,却是裴琯璃。 陈逸不禁无言。 但这时候开口提醒显然不合适,难说那名“隐卫”有没有来到佳兴苑。 不得已,他只得丢出一块石头弄出些轻微动静。 好在裴琯璃足够聪慧,循着声儿找了过来,瞧见他后,张嘴就问:“姐……” 不等她说出来,陈逸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拉进木丛中,贴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闭上嘴看着。” 灼热的气息令裴琯璃顿感耳垂发痒,连忙摆手示意知道了。 陈逸松开手没再开口,而是指了指假山池子方向,示意她看着别说话。 裴琯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尽管不明白要看什么,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发出声音,便老实地蹲在一旁。 陈逸也不管她,眼睛紧紧盯着那处假山池子,等待着那名“隐卫”到来。 等待期间,静谧的木丛中。 裴琯璃莫名回想起方才耳边的灼热感,仍觉得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看了眼陈逸。 见他神色平静专心盯着不远处的池子,裴琯璃只得按住胸口,悄悄深吸一口气接着吐出,努力平复下来。 你好没出息啊裴琯璃,没见过男人嘛? 何况他还是惊鸿姐姐的夫君……停,不要想了! 正胡思乱想的裴琯璃没注意到的是,此刻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经悄悄来到佳兴苑。 陈逸一眼便看到来人,屏气凝神,眼睛死死盯着他,心中浮现些许熟悉感。 是谁? 他在侯府接触过的甲士不多,除了王力行几人,剩下的只有那日前往蜀州城南跟随的几名护卫。 一一对应之后,陈逸脑中闪过一道身影——是他? 很快,随着那道身影站在假山池子旁边的亭子里,陈逸确认了心中猜测。 尽管来人穿着甲胄戴着头盔,脸上还有面甲,但他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先前给他们驾马车的刘四儿! “四哥?呵呵,一位从军中精挑细选的侯府亲卫竟是隐藏多年的奸细。” 直到这时裴琯璃方才注意到假山那里多了个人,吓得她连忙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 她看看陈逸,见他神色凝重却没有动作,赶忙又缩了缩身子,生怕被那人发现。 没过多久。 刘四儿眼神如鹰隼般环顾一周后,便动作轻盈的从怀里掏出一迭纸张,将它们塞进亭阁外侧下方的缝隙中。 做完,他又一次观察完四周,方才从佳兴苑正门走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裴琯璃刚想有动作,陈逸先一步抬手按住她的后脖颈,凑近些低声道: “别动,再等等。” 那气息令裴琯璃顿时有些晕晕地感觉,慌不迭的按住脖子上的铃铛点着小脑袋。 仅是十个呼吸,那刘四儿便去而复返,如一道鬼影般站在门口阴暗处扫视周遭。 待确定没有任何发现后,他的眼神平和下来,轻轻摇了摇头再次走出佳兴苑。 但陈逸仍旧没有任何动作,手也按住裴琯璃。 倒不是他疑神疑鬼,或是对这些藏在侯府的“隐卫”有所了解。 而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收到获得机缘的提醒。 果然。 在隔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后,那刘四儿第二次回来佳兴苑,直奔池子假山方向,还特意探出身子摸了摸亭子外的密函,方才放心的离开。 [见证侯府隐卫的机敏谨慎和鬼魅身法,领悟其身法的奥妙。奖励:游龙戏凤品级提升至玄阶,机缘+12。]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但偷感仍旧过强,乃天性猥琐之徒。] 随着虚幻字迹在眼中一一闪过,陈逸脑海里顿时多出一些和游龙戏凤身法的内容。 因他先前便修炼过这套身法,所以他仅是回想片刻,便明悟其中不同之处,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将新的游龙戏凤身法修炼进度提上来。 一边想着,陈逸一边站起身。 在打量完周遭后,他便径直向亭子那里走去。 裴琯璃见状回过神来,连忙跟了过去,“姐夫,你太厉害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还会再回来的?你是不是之前就发现了那人,所以对他很了解?” “那他是什么人啊?是藏在侯府里的奸细吗?我能不能告诉惊鸿姐姐?” 陈逸被她吵得头疼,皱了皱眉,“闭嘴。” 裴琯璃乖乖闭上嘴,但仍压抑不住的兴奋。 单是这片刻时间,她就脑补出一段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惊世骇俗的凄美爱情戏本。 ——明明姐夫一身本领,却因为“爱”,心甘情愿为了惊鸿姐姐选择入赘萧家,简直太厉害了! 惊鸿姐姐知道后,一定会感动吧? 裴琯璃像是发现了大秘密般,紧紧跟在陈逸身后,看着他从亭子下取出一些东西,不禁凑上前一起看了起来。 “姐夫,这是什么?” 只见那张密函上,仅有四行二十八个字,但却是诸如甲一、乙丙三的字样。 陈逸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显然这是需要密码本才能破解密函,如果找不到那份密码本对照,短时间内根本破解不了上面的内容。 思索片刻,他有了主意。 当即返回书房,找出笔墨在密函上加了几个字,接着把它重新放回亭子下面。 裴琯璃全程都安静地跟着他,待看清他加的字后,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姐夫,你,你太坏了哈哈……” (本章完) 第21章 姐夫人真不错啊 第21章 姐夫人真不错啊 “我**你**滚远点儿咯咯咯……姐夫,你比我部族的几位婶婶还粗俗。” 瞧了眼乐不可支的裴琯璃,陈逸默不作声的环顾四周。 他在那张密函上写那几行字的用意很简单,只为打草惊蛇,让那些所谓的“隐卫”有所收敛。 任谁看到密函上多出两句经典国骂,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他们行踪暴露了,继而展开调查溯本追源。 无论他们先前有什么计划,想做什么事,都会被这一意外插曲打乱节奏。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可以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待确定周遭没有异常,陈逸抬手捏住裴琯璃的脸,稍稍用力捏紧,“别笑了。” 裴琯璃被强制止住笑声,呜呜咽咽求饶:“呜夫,我不笑了。” 陈逸松开手,轻声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裴琯璃揉着微微麻木的脸颊,瞪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他。 “看到这封密函了吗?他放在这里,稍后定然会有人前来取走。” “我需要你帮我在这里守着,看看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取走它的。” 若不是陈逸实在没人可用,且抽不开身,他说什么都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裴琯璃。 不过眼下的情况…… 算了,这次就当做是对她的考验和试探吧。 若是她做得用心做得好,倒也勉强算得上一位合格的帮手。 裴琯璃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兴奋的说:“抓侯府的内奸吗?好好,这个好。” 陈逸眼皮微垂,拍开她那的手爪子,叮嘱道:“你确认他的身份即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那些人身份特殊且隐匿在侯府多年,兴许都是一些修为强大的修士,你贸然跟过去很危险。” “放心吧姐夫,我别的不行,隐匿身形气息还是很擅长的。”裴琯璃拍着胸脯,荡起轻微的铃铛声。 没等陈逸说什么,就听佳兴苑外响起一名甲士的声音。 “咦?我怎么听到有铃铛声?” “这侯府后宅的灯笼下面都挂着风铃,叮铃叮铃作响再正常不过,如今关键是确定那位擅闯侯府的小贼所在。” “抓到他,看我怎么伺候他!” “……” 裴琯璃讪笑着缩了缩脑袋,握着脖子间的铃铛装鸵鸟。 陈逸见状,暗自摇了摇头,扫了眼她这身奇奇怪怪的穿着打扮,目光落在她那双白嫩的脚丫子上。 “找个地方老实待着,白天我会给你送吃的来。” 裴琯璃心下一喜,“遵命,姐夫!” 陈逸没再多留,趁着夜色,身形轻盈翻回返春荷园。 裴琯璃瞧着他消失不见,圆润小脸洋溢着笑容,忍不住轻轻挥舞了下双手。 就说她来萧府给老侯爷贺寿来对了,刚来就能跟着姐夫做这样的大事。 嘿嘿嘿,山娘娘总算眷顾她了。 等她帮姐夫做完这件事,修为再有突破,看惊鸿姐姐和阿嫲以后还会不会小瞧她。 想到这里,裴琯璃一边找寻合适的躲藏位置,一边回头望着春荷园方向,心中想道: 姐夫人真不错啊。 惊鸿姐姐太好命了,能找到姐夫这样的夫君。 悄悄回到厢房重新躺到床榻上的陈逸,却是没有裴琯璃那种兴奋劲儿。 他反而越发好奇——那些“隐卫”藏在萧府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以刘四儿在萧府的时日来看,似乎和当初操控他逃婚的人关联不大。 陈逸暗自摇头,“还不能这么早下定论。” 不过顺着刘四儿这条线深挖下去,他不难找到其余藏在萧府乃至蜀州城内的“隐卫”,借此弄清楚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再之后…… 陈逸微微皱眉,以他现在在侯府的处境,即使发现“隐卫”行踪,也不方便贸然行事。 还是等见过萧惊鸿再行决定吧。 以萧惊鸿如今在萧家的身份地位,得知此事后,应能轻易解决那些“隐卫”。 一念至此。 陈逸平缓心神,逐渐进入梦乡。 …… 丑时还未过半。 小蝶便早早起床,打了一盆水来到陈逸厢房。 见他还在熟睡,小蝶放缓脚步,轻手轻脚的放下脸盆,站在窗边向外张望。 直到看到身着甲胄的王力行推开春荷园的门朝这边走来后,小蝶才轻轻推了推陈逸: “姑爷,醒醒,王护卫来了。” 陈逸半睡半醒的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看窗外,便在小蝶服侍下穿戴衣服。 小蝶给他整理着衣襟,问道:“姑爷,昨夜里王护卫他们找到那名擅闯侯府的歹人了吗?” 陈逸:“应是没找到,不过我想那……歹人应该也威胁不到侯府。” 就裴琯璃那三脚猫功夫连他都打不过,若是被王力行等人找到踪迹,怕是只能被关在侯府刑堂等萧惊鸿回来救她了。 “姑爷说得是,王护卫他们都是军中好手,连蛮族都杀过不少,等闲贼人定逃不出他们的搜捕。” 陈逸笑着点头,拿起手帕擦了擦脸,便朝外走去。 “今日天还阴着,让无戈多睡会儿,不急着叫醒他。” “好的,姑爷,那我去给你们拿早膳。” 陈逸脚步一顿,“你多拿点儿,按照昨天两倍的量来,这些天我要勤练桩功,消耗比较大。” 小蝶微笑应是。 姑爷比之前用功了啊。 好事,这样他通过二老爷的考校,便不用去玄甲军营报到了啊。 出了厢房,陈逸朝王力行招呼一声。 两人便再次来到池边的紫竹林。 王力行借着灯笼的光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一双清晰的脚印上,笑着道: “姑爷这般用功,相信很快便能练透筋骨皮,达到九品下段修为。” “希望如此。” 陈逸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绕着竹林活动手脚,将地上的脚丫印子一一抹去。 看来裴琯璃所在的部族真的是一穷二白,竟连一双鞋都穿不上。 难怪要找萧惊鸿商议“互市”之事…… 这样想着,陈逸瞧见王力行在旁看着,便仍旧如常的装作懒散的样子。 并非他不想修炼大枪桩功,而是他如今桩功有成,担心被王力行瞧出破绽。 一边磨洋工,陈逸一边问道:“昨夜歹人可抓到了?” “让他跑了。” “听说他是靠下毒进来的?” “让姑爷见笑了,”王力行脸上露出几分羞恼:“那小贼实在可恶,竟趁着换班间隙,以迷烟将沿途的甲士一一放倒。” 陈逸笑了笑,心说裴琯璃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毒药、迷药,不失为一种防身的手段。 有机会找她拿上一些,兴许以后用得着。 另外一边。 裴琯璃还不知道自己被陈逸惦记上了。 她正躲在佳兴苑的一棵树上,一眨不眨的盯着亭阁方向。 对于陈逸交代她的任务,她可上心了。 甚至一夜未睡,她都没有半点困意,眼睛瞪得老大,生怕错过了那位来取密函的人。 没让她等太久。 几乎是陈逸和王力行闲聊的时候,佳兴苑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一道佝偻驼背的身影推着一辆板车走了进来。 他一边走,还时不时捂嘴轻咳,好似病了般。 他在绕了一圈将杂物放到板车后,左右看看,便走向亭子。 裴琯璃看着他的行踪,不由得兴奋莫名:“就是他!” (本章完) 第22章 萧侯老矣,尚能饭否? 第22章 萧侯老矣,尚能饭否? 日上三竿,天光放晴。 两天雨水洗礼之后,春荷园内的空气清新许多,隐约弥漫一缕草竹木的芬芳。 便连池塘里的金毛鲤鱼都活跃不少,一条接着一条的跃出水面,然后被萧无戈用那根简陋的鱼竿掉上来。 亭子里时不时便会传来他兴奋的声音。 “姐夫,今日第三条鲤鱼了。” “姐夫,第四条了,咱们真的不能吃了它们吗?” “姐夫,第……” 第你二叔的腿儿。 这池子的鲤鱼绝对有问题,跟嫌爱慕虚荣似的,不要命地朝萧无戈的鱼钩上咬——舔鱼! 饶是以陈逸的好脾气和平淡出水的性子,都只得丢下鱼竿回返书房练字,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段时日,在大成书道加持下,他的行书进境迅速,估摸着应该是因为他通过习练魏青书法,掌握了大量的笔法经验所致。 仅仅十多天时间,他便将行书练到熟练圆满,只差一步便能突破至精通。 陈逸练着行书笔法,不禁想起老侯爷过寿之事。 “老侯爷戎马一生,先后挫败蛮族、婆湿娑国大军……贺寿词得和军伍有关。” 想着,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几首边塞诗词。 有壮志未酬的,也有杀意盈满波澜壮阔的,不过能够套用到老侯爷身上的诗词不多。 思索片刻,陈逸有了决定。 旋即,他扫视一遍云松纸,胸中打了遍腹稿,便拿起狼毫笔蘸了墨水,调动丹田内为数不多的气机勾动天地,力透纸张写下: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定远侯处……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凭谁问:萧侯老矣,尚能饭否?” 这次陈逸没有用笔触稍显润意的行书,而是选择以粗犷彰显豪迈的魏青体。 很快,一首挥墨肆意,气势不凡,隐约浮现些许深远意境的词作跃然纸上。 随着最后一笔停住,陈逸猛地将狼毫笔扔到一旁,靠坐回椅子上,只觉得四肢虚弱无力、眼前微微发黑。 他连忙闭上眼揉着太阳穴,放松心神休憩。 没想到以意御笔,竟然对他的消耗这么大。 不但将丹田气机消耗一空,连带着他气血都有些折损,那种疲惫感觉就如他修炼两个时辰的大枪桩功一样。 “姐夫,你身体不舒服吗?” 便在这时,萧无戈推门进来,瞧见他皱眉虚弱的样子连忙问道。 陈逸勉强睁开眼笑了笑,“用力过猛,没有什么事,帮我拿点儿吃的过来。” 萧无戈闻言噔噔噔找来吃的,一边递给他,一边看着桌上的那首词。 虽说他刚刚学习经史典籍不久,对诗词没多少了解,但却是已经认字,至少那首词上的“定远侯”、“萧远”两字他是认识的。 仔细看完,萧无戈将诗词记下来,恍然问道:“姐夫,你是在给爷爷准备贺寿词?” 陈逸吃着东西,“老侯爷大寿,我作为你姐的夫君,于情于理都该做些准备。” 萧无戈嬉笑一声,“既是贺寿词,那我先替姐夫保密,到时候让爷爷高兴高兴。” 以他浅薄的词义理解能力,自然看不太明白这首词表达的完整意境。 但他却能看出这是首赞扬他祖父的词。 陈逸吃完点心,恢复一些体力,“无妨,一首词作,早晚都会知道。” 说完,他便起身拿宣纸在诗词上蘸去墨迹,并为其补上词牌名《永遇乐·志庆萧侯》和落款,算是完成这首词作。 不过距离它成为一份完美的“贺寿词”,还需要找人将它装裱起来才行。 “那现在我能去告诉爷爷吗?” “随你。” 陈逸无所谓。 既然他将这首词写出来,早晚都会被人知道,藏不藏的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爷爷。” 得到首肯的萧无戈直接一脸欣喜的跑了出去,在门口甲士的护卫下前去中院。 见他风风火火的模样,陈逸不慌不忙的收拾好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才朝外面走去。 他唤来小蝶,交代她去请一位装裱工匠来府里,并让她再多拿些吃的来。 待小蝶走后,见左右无人,陈逸便带上一些糕点径直朝佳兴苑走去。 裴琯璃瞧见他过来,连忙翻身从树上跳下来。 顾不得多说,她直接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一边吃,她一边呜咽抱怨着:“姐夫,呶再唔来,唔都要饿时了。” 事实上,此刻的裴琯璃不仅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夜没睡的她还困得不行。 陈逸看着她毫无形象的吞咽,没急着询问,一直等她放缓一些,才问道: “可有发现?” “有,有有,” 裴琯璃一脸兴奋的说:“姐夫,你真是料事如神,早上天没亮就有人过来取那封密函了……” 听完之后,陈逸心下恍然。 他知道裴琯璃说得是谁——一名负责将侯府内的垃圾等杂物运出去的下人。 据说他们都是定远军老兵,跟着老侯爷南征北战很多年。 不过奇了怪了。 先前的刘四儿就罢了,这位年迈的家丁可算得上是侯府的老人,怎么也会成为“隐卫”? 陈逸想着,便让裴琯璃继续藏在春荷园内,免得乱跑被人瞧见踪迹。 裴琯璃吃饱喝足有了力气,不禁又兴奋起来,问道:“姐夫,下面咱们要做什么?” “不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子弹?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箭矢……” …… 萧府中院。 萧无戈蹦蹦跳跳的跑到一处僻静的宅院里,扫视一圈蓦地停了下来。 只见宅院内亭子下面,以老侯爷为首的几名长辈正清闲的喝着茶。 旁边还有那位小国公夫人萧秋韵和小世子张恒,由几名侯府家丁侍奉左右。 萧无戈整理了下衣襟,毕恭毕敬的走过去,逐一请安。 “无戈见过祖父,张爷爷,孙爷爷,李爷爷,秋韵姑姑,世子哥哥。” 萧远示意旁边,“无戈来爷爷这边坐。” 萧无戈乖巧地坐了过去。 萧秋韵扫了一眼,笑着说:“大伯,无戈越来越有大哥的模样了。” 旁边小世子张恒撇撇嘴,朝萧无戈做着鬼脸。 “秋韵说的没错,无戈的确有其父风采。”乾国公张瑄点头。 萧远听着自是高兴,摆手谦虚几句,便问道:“无戈,听说你近日一直在春荷园钓鱼,难得过来,可是有事?” 萧无戈点了点头,“姐夫给您写了一首贺寿词……” 没等他说完,旁边的张恒稚声开口:“什么姐夫,那就是个逃婚郎。” 萧秋韵斥责一句,“恒儿,休得无礼!” 便连乾国公脸色都不太好看,“恒儿,若是再这般无礼就滚回交州!” “无妨无妨……” 萧远虽是心下不喜,但还不至于和孩子置气,接着看向萧无戈: “无戈,陈逸做了什么词,可还记得?” “孙儿记得。” 萧无戈当即背诵起来,稚嫩童音回荡在宅院里。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定远侯处……” (本章完) 第23章 一字千金,如何? 第23章 一字千金,如何?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回首难忘,婆娑庙宇,一片旌旗玄甲。凭谁问:萧侯老矣,尚能饭否?” 萧无戈朗声背诵完,胸口莫名沸腾的热血让他小脸微微涨红。 萧无戈连忙喘了口气,心下略有忐忑,生怕表现太差被萧远等人责怪。 只是,此刻的宅院内却是鸦雀无声,根本没人注意他。 旁边老孙名辅,字长明,年轻时科举致仕为官,曾任蜀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为官功绩如何暂且不说,但他学识是有的。 因而在听完这首词之后,他难以抑制的涌出一股惊艳之感,脱口而出: “好词,好词啊,缅怀过往,豪气横生,一字一句都恰到好处,老萧,你这次寿宴怕是会惹得很多老家伙眼馋。” 乾国公张瑄嘴角微微抽动,他娘的这确定不是写给我的? “词是好词,不过放在老夫身上显然更合适。” 一旁的萧秋韵听得眼眸溢彩连连。 不过触动最大的莫过于萧老侯爷,萧远。 他端坐在椅子上,没有理会两位老友的话,嘴里不停念叨着这首词作中的内容,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过往几十年的征战日子。 其中有他在蒙水关击退蛮族大军,有他率领定远军南征婆湿娑国,将大魏旗帜插遍那里各座城池。 也有他萧家诸位子孙战死沙场时的悔恨懊恼。 这些种种,就如同昨日发生的那般都还历历在目。 不禁让他眼眶泛红,语气唏嘘:“难为陈逸了,为老夫写出这样的贺寿词,哎。” 张瑄满脸吃味儿,“你就偷着乐吧,不想要给我。” 就算词中说的都是事实,但“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用在老萧身上就……就他娘的可惜。 萧远气笑了,“滚。” 孙辅却是叹气道:“老萧,你那孙女婿这次着实送了你一份大礼。” “怎么说?” “这首词足以流芳百世,你说是不是大礼?” 以孙辅的见识,不难看出这首词作的威力,等于萧远这半点文采都没有的老货跟着流芳百世。 “流芳百世?那岂不是老夫……” “没错,你要跟着这首词作千古留名了。” 萧远一愣,说不高兴是假的,人活一世谁不想留名? 可是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合着他戎马一生,不及一首诗词传扬时间长啊。 这时,孙辅反应过来,看向萧老侯爷,上下里外仔细打量一番,蓦地露出些和气笑容: “老萧啊,再过不久也是老夫的寿辰,不如打个商量,将这首词作转赠给老夫?” 说着,他还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润笔费我一定给得足足的。” 没等萧老侯爷拒绝,孙辅径直起身,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个老不羞,忒不要面皮,连这样的心思都敢想?” 张瑄斜睨他:“老孙呐,老夫乃是当朝乾国公。” “我还是永平三十二年进士及第呢,任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说,这首词都没你的份,你杀过蛮族嗯……便是杀过一些又如何,你去过婆湿娑国吗?” “老夫明日便率交州和广越府的大军压境,势必将旌旗插遍!” “那定远侯处呢?” “老夫决定在这里大办寿宴,是否可行?” “你,你不要脸!像这等百年难遇的佳作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轻贱?” “百年难遇?”张瑄思索片刻,顿时拍了下大腿,看向萧远道:“老萧,一字千金,如何?” “滚!”萧远笑骂道:“你不要脸,老夫还是要的。” “若被人知道老夫将孙婿写的贺寿词转卖,老夫怕不是要遗臭万年。” 张瑄砸吧着嘴,仍有些不死心的拿眼神示意旁边萧秋韵说和说和。 他着实喜欢这首词作,足以彰显他的勇武和功绩。 要知道当初蛮王率大军北上扣关,他也曾带着交州兵士前来支援。 萧远虽为三军统帅,但是击退蛮王大军也有他张瑄一份功劳啊。 萧秋韵见状,想了想笑道:“爹,这首词作好是好,但明显是以大伯生平所作,不一定适合您。” “依秋韵之见,解铃还须系铃人,写这词的人可就在府内啊。” 张瑄一想,笑了。 “的确是这个理儿,老萧,这首词老夫不和你争,找你借个人总行吧?” “无戈的姐夫是吧?姐夫?” 张瑄顿了顿,笑容收敛,咦道:“是二丫头的夫君,陈玄机的庶子?” 萧远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旁人继续拿饭来,“的确是陈逸所作,怎么,你有想法请他润笔?” “别忘了,你这老货前几天将陈家批得一无是处,大骂陈玄都、陈玄机俩兄弟仗着圣上撑腰,把江南府搞得乌烟瘴气的。” 张瑄悻悻地哼道:“此一时彼一时,陈逸如今是你萧家赘婿,和陈家毫无牵连,让他做首词……” 算了。 他着实对江南府陈家没什么好感,一想到他的贺寿词出自陈家人手,他就心生膈应。 想着,他话锋一转:“老孙,回头你给我推荐一位擅长诗词的才子,润笔费给你两成。” 孙辅笑骂他老不羞,接着似是想到什么,感叹道:“陈逸这孩子可惜了。” 萧远稍稍坐正,“哦?说说看,哪里可惜。” 孙辅看着他,略微迟疑,“老萧,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别不高兴。” “单从这首词作便可见陈逸此子的才学不一般,想来先前金陵盛传的‘忠孝两全、才学过人’应是真的。” “可他如今已是你萧家赘婿,无法出仕为官,很难将他一身所学展露出来。” 孙辅苍老的脸上神情认真的问:“不可惜吗?” 萧远一顿,思索道:“的确可惜。” 闻言,张瑄狐疑地看着他:“老萧,当初婉儿招婿,你怎么想起陈家的?” “这,”萧远摇摇头:“此事已经过去,老夫不想再提及。” 其中牵扯许多,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得清楚。 然而张瑄却不打算放过他,追问道:“老夫听说陈逸在陈家日子并不好过,那位崔家出身的大夫人一直在打压他,可是她撮合得此事?” “算是。” “那陈玄机是否知情?” “他应是不知情,你我都知道,陈玄机奉圣上之命出使西陆佛国,至今未归。” “那陈玄都呢?他去了北州,是否知晓此事?” 萧远犹豫片刻,回道:“或许知道,或许不知。” 张瑄瞧见他神情异样不肯多说,猜到其中必有隐情,便不再多问,但仍然忍不住提醒道: “老萧啊,那陈家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人,自己当心点儿吧。” 萧远默然点头,这些他都晓得,自是不用多说。 过了片刻。 萧远激动心情逐渐消散,莫得想到那词最后一句,心中便有一问:“我萧远难道老得端不动碗,饭量少了?绝无此事!” 想着,他便吩咐道:“去拿饭来,今日老夫吃五碗!” 旋即家丁们端着饭菜走来,萧远招呼道:“来来来,陈逸不知老夫饭量才会写出这词,老夫不怪他,但你俩可是见过老夫饭量。” “难道你现在还能一顿吃下半头牛不成?” “怎么不能……” 不消多说,三个老家伙便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笑乐之间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候。 萧无戈见此情况,“祖父,您吃着,孙儿回去了。” 萧远吞咽下一大块猪肉,“嗯,稍后你带话给你姐夫,就说老夫原谅他先前逃婚之事了。” 萧无戈脸上一喜,躬身行礼后,便要回去告诉陈逸这个好消息。 这时,一直面带微笑坐在旁边的萧秋韵开口道:“无戈先别走,你带恒儿一起去春荷园玩玩。” “娘,我才不要去找那逃婚郎,他……” “嗯?” 没等张恒多说,萧秋韵瞪了他一眼止住他的话,略有严肃的说: “去了那边之后不得无礼,知道吗?” 张恒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萧无戈有心不愿,但看了看萧远等人,见他们正闷头吃喝,只得带张恒一起离开。 待人走后。 萧远喝了口酒,顺顺肉食,似有意似无意的说:“别怪大伯多嘴,恒儿该读书了。” 萧秋韵面色微变,却不敢反驳的应承下来。 张瑄看了她一眼,砸吧砸吧嘴没有说什么。 虽然有老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但还有句话叫做“慈母多败儿”啊。 孙辅却没理会他们的家务事,一边吃,一边念叨:“好词啊,老夫若写出这等佳作也可瞑目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要不老孙,你去拜陈逸为师?” “可行,不过你拜老夫孙女婿为师以后,记得改口。” “改口你大爷。” “老家伙骂人了嘿,有辱斯文……” (本章完) 第24章 何人如此大胆? 第24章 何人如此大胆? 与此同时,蜀州城西市的一间裁缝铺子里。 门外车水马龙,门内同样不遑多让。 一起涌进来的三户家资不同的主仆数人,让铺子里的几名学徒忙得不可开交。 一边张罗着让女学徒给她们量身,一边拿出成品的样衣款式给她们介绍。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而在柜台后面的那位身着灰色长衫、面容平凡普通的掌柜,却是皱眉看着桌子下面的一张字条。 “甲三,丁十五……我**你**滚出侯府,再让老子发现你们在背后捣鬼定斩不饶!” 掌柜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究竟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折辱我‘隐卫’? 难道那几名铁旗官都被萧家的暗卫,或者老侯爷等人发现了? 应该不是。 这些世家门阀、武侯勋贵便是有所发现,应不会如此莽撞行事才对。 尤其萧家这样的武侯将门。 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若是发现了“隐卫”所在,必然会以雷霆手段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来银旗官大人先前猜得没错,还有其他人盯上了萧家。” 蛮族的探子? 北边妖土的邪魔外道,亦或者蜀州当地的门阀世家、山族? 都有可能。 “只不过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什么时候这么粗糙了?” 掌柜缓缓折好密函,思索再三,朝店里的学徒示意他们招呼好客人,便快步走回铺子里间。 取出一册流传较广的黄梅戏本《东婠游记》翻开,与字条上的内容一一对照。 “雏鸟安于萧府,每日钓鱼写字,不过传闻他诗作透露不甘,应是蛰伏。另昨夜有贼人潜入萧府,身份未知。” 掌柜对照完,看了一遍便将译后内容烧毁。 然后他拿出另外一本戏本,对照着将译文及他自己的想法,写了一封新密函。 接着他扫视一圈,缓步走进深处的仓库,掀开一处暗格,抱出里面的信鸽,将两封密函插进它腿上的竹桶里。 待信鸽扑腾飞走,掌柜才揉了揉脸,露出市侩的笑容朝前堂走去。 兹事体大,此事还需由银旗官大人定夺。 …… 萧家,春荷园内。 陈逸看着神色不悦的张恒,又看了看萧无戈,问道: “世子殿下如此金贵,怎么会屈尊来此?” 张恒以为他在夸自己,昂着脑袋看他:“逃婚郎,你知道就好。” “本世子也不想来,是娘亲硬……吩咐本世子来这里玩几天。” 萧无戈朝陈逸讪笑一声,旋即瞪着张恒:“叫姐夫,不懂礼貌!” “我不,我就要叫他逃婚郎,逃婚郎……” 见萧无戈还要再说,陈逸摆手道:“算了,世子殿下高兴就好。” “看吧,还是逃婚郎识得大体,无戈弟弟学着点儿。” 得,一位知礼数的小侯爷来还好些,陈逸尚且能应付。 但张恒明显是在家里被长辈从小宠溺到大的孩子,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倨傲态度,令人头疼啊。 “他娘吩咐的?萧秋韵?” 陈逸想到那位飞上枝头的凤凰,便让小蝶先带张恒去亭子那里钓鱼。 他则拉着萧无戈询问老侯爷等人的反应。 萧无戈笑着将原委说了一遍。 以他这么小的年纪,还能记住每个人的话,还说的这般声情并茂,着实不容易。 “姐夫,祖父说他原谅你了。” 听完,陈逸一顿,“没了?” “没了,祖父就说了这么多,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姐夫写的那首贺寿词。” 这我也看得出来。 陈逸想着,暗自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尽管和他预想得有出入,但是能和萧老侯爷缓和关系也算个不错的结果。 至少他先前逃婚之事在萧家应是能翻篇了。 如此,三五日过去。 因为多了位“世子”,春荷园内比之先前热闹许多。 时不时就能听到张恒和萧无戈两人的言语交锋,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不是为了争夺鱼竿,就是为了一块糕点或者肉食,根本没有大家族出身那种兄友弟恭的样子。 这样的变化,多少让陈逸有些无奈,但他显然不可能去教育两个半大孩子,只在私下里教导萧无戈一句: “恶人还需恶人磨,吃什么都不要吃亏。” 面对小世子那样的人,越是忍让,他越是得寸进尺。 因此这几天,张恒在春荷园内并没有翻出太大的浪。 而陈逸也像往常一样。 早晨天不亮爬起来站桩一个时辰,用过早膳后,习练行书笔法。 接着午睡一个时辰,下午钓鱼喝茶,晚上悄悄跑到紫竹林里习练拳法、身法。 只是这几天仅有玄阶的游龙戏凤身法有所突破。 当然,其余功法技法也都在逐步提升中。 这天夜里。 陈逸打着崩岳拳,轻薄的长衫上略有汗渍,鼓动的血肉气机让他的脸色微微泛红。 整整一套拳法打完,他的头顶便冒出一缕缕淡淡的白雾,这是体内气机翻滚所致。 蹲在一旁的裴琯璃,殷切地递过来一条毛巾,“姐夫,你的拳法越来越厉害了,教教我,教教我……” 陈逸擦了擦身上的汗,“这拳法过于刚猛,不适合你。” “那姐夫觉得什么功夫适合我?” “我记得你说过,你学的是部族传承下来的功法,继续习练就是。” 裴琯璃撅了噘嘴,嘟囔道:“如果练得成,我早就突破到八品境了。” “什么?” “没,没什么,姐夫,我是说我资质愚钝。” “那你更该多多习练,”陈逸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指着旁边空地道: “来,演练桩功和技法,让我瞧瞧。” 裴琯璃一喜,“姐夫,你愿意指点我了?” “看在你惊鸿姐姐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的看上一眼。先说好,我不保证有效果。” “不会,不会……” 说着,裴琯璃表情一肃,双腿并拢两手托天,轻提一口气。 很快,她的胸腹部位便如同波浪般起伏翻涌,脖子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桩功叮铃叮铃不断。 陈逸多看了两眼,便定了定心神,仔细观察她周遭气机鼓动,与自身所学的大枪桩功和“武道·体”玄奥一一印证。 “裴琯璃所修桩功品阶应该不低,至少在玄阶,甚至更强。” “只是她的基础打得不够牢靠,明显气息不稳,呼吸间有着明显的顿挫感。” 想着,陈逸让裴琯璃停下来继续演示技法、身法。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裴琯璃演练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期待的看着他: “姐夫,可看出什么了?” “看出来了。”陈逸眼皮一翻,“你小时候挨打挨少了。” “啊?” “啊什么啊,先站桩功。” 裴琯璃哦了一声,老实的站起她那套波浪桩功。 陈逸刚想上手,迟疑着找来一根细长的竹子,一一指向她桩功错漏处。 “你太急于求成,丹田气海开辟不全,体内气机不足以支撑你完全打通四条正经。” “另外,你这里没练透,筋骨皮应是全身如一。” 裴琯璃看着定格在铃铛下缘的竹子,圆润的脸上微微泛红,忍不住争辩一句: “小时候,还小……” (本章完) 第25章 棒打鸳鸯 第25章 棒打鸳鸯 “小时候,人家还小嘛,桩功没练到也……” 裴琯璃的声音低不可闻。 若不是此刻夜色幽静,陈逸差一点没听见。 扫了一眼她脖子上的铃铛下缘,他道:“你不用再急着打通四条正经,先开辟丹田气海再补全疏漏处。” “哦。” 裴琯璃似是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自在的抬手拨动脖子上的铃铛。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在静谧的紫竹林内,有声胜无声。 没过多久。 陈逸一一指点完裴琯璃身法、拳脚,道: “我能看出的就这么多,你试着修炼几日,相信很快你就能有突破。” “姐夫,我听你的。”裴琯璃猛猛点头,看向他的眼神隐隐露出一丝崇敬。 姐夫,真厉害啊。 他只是看我修炼一回,就发现了这么多问题,还指明改正方法,比阿嫲和阿哥都厉害。 陈逸看了看天色,“今日先到这儿,你记得隐匿好,免得被人发现。” 裴琯璃嬉笑着说:“姐夫放心,我对身法很有信心。” “不过如果真被人发现了,我还可以给他们下毒,保管让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陈逸若有所思的问:“你的毒药品阶不低吧?” “那当然,这可是阿嫲给我防身用的,等闲下三品修士沾到一点儿都会晕过去。” 裴琯璃眼睛转了两圈,“姐夫,你要吗?我这次出门带了不少。” 陈逸伸出手,“要!” 能放倒下三品修士的迷药,不要白不要,就当是他指点桩功和技法的报酬。 接着裴琯璃就兴奋的从腰间内衬里掏出一把瓶瓶罐罐,一一讲述起来: “这瓶就是迷药,它旁边的是毒药,取自五种毒物,只需要指甲那么大点儿就能让八品境之下的修士毙命。” “还有这瓶最厉害,是阿嫲培育的蛊虫,能让人全身麻痒难耐,六品境修士一旦中招,都难以抵挡……” 陈逸越听眼神越古怪,那夜能制住这丫头,属实要感谢她手下留情。 否则都用不到那瓶蛊虫,一点儿迷药就让他躺平了。 想着,陈逸只拿了瓶迷药和对应的解药,其他的都让裴琯璃收回去。 “姐夫,有需要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好。” 离开紫竹林,两人悄悄回返各自厢房。 陈逸没急着休息,靠在窗边,看着手上那两瓶巴掌大的迷药。 那丫头怎么把这么多瓶瓶罐罐藏在腰间的,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左思右想,只能归结于她天赋异禀。 陈逸将迷药和解药收在袖口中,脑海里回想起方才裴琯璃施展的拳脚功夫和身法。 想了想,他便在厢房内缓缓演练起来。 拳脚技法倒是不难,只打了两遍,他就找到窍门,乃是一种以灵巧为主的掌法。 倒是那套轻身功法费些功夫,耗费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临近子时,他才初窥门径。 [修习掌法·百掌(玄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修习身法·流星蝴蝶步(地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陈逸扫了一眼光幕的信息,便停了下来,缓缓平复体内躁动的气机和劲力。 “没有单独出现‘武道·掌’,看来拳脚功夫应都归于拳道,嗯……有机会再去练一门腿法。” 想着,他莫名一乐。 拳、掌、腿合一,三分归元气是吧? 不过他学了裴琯璃的技法、身法,还拿了她一瓶迷药,以后想法子还她。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打更人的鼓响声音。 陈逸再次将心神放在面板上,查看今日刷新出来的情报内容: 【每日情报·玄级中品:午时一刻,探郎李怀古游街逛市风头无两,但他志得意满的归家,想借此迎娶心上人,却遭受其母棒打鸳鸯。可获得少量机缘。】 哦?陈逸眼睛一亮,“玄级中品?” 这可是他近几个月来看到过的品级最高的情报,并且没有之一。 先前两次玄级下品,让他收获不菲,想来玄级中品的机缘更加丰厚。 思索片刻。 陈逸看向窗外明月,默默想道:“看来明日有必要去拜见老侯爷了。” …… 一夜无话。 寅时过半,陈逸照常醒来,活动活动筋骨,便在小蝶服侍下洗漱、穿戴整齐。 “近日府里可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事?” “姑爷,你忘了啊?”小蝶一边帮他整理衣服褶皱,一边笑着说: “前些日子,你给老太爷写得那首贺寿词已经在府里传开了,很多人都在夸姑爷诗词过人呐。” “是吗?” 陈逸后知后觉,这几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想来先前小蝶说起过,他应是因为其他事没太在意。 “不止呢。” 小蝶整理好他的衣襟,便一股脑的学起那些人的话。 有说老太爷很喜欢,当天和张老国公、孙辅先生一同吃了很多饭,乐得府里医师合不拢嘴,连说老太爷饭量大增说明郁结的心气舒畅了。 还有二房的几位老爷,亲自抄写了这首词,第二天就拿到衙门里与同僚炫耀,以至于蜀州城内都有很多人传唱。 便连城南的烟巷柳的头牌姑娘,都用最短的时间编排出一首曲子,惹得许多才子儒生前去捧场。 陈逸哑然道:“曲儿都出来了?” 小蝶皱了皱小鼻子,嗯了一声:“那些人好不知趣,老爷的寿辰未到,姑爷还没把词送过去,他们倒先把曲儿给唱出来了。” 陈逸轻笑道:“词写出来便是为世人所知,旁人抄写或者传唱都无妨,就当他们是给老太爷贺寿了。” 小蝶点着脑袋,发髻晃荡,清纯可人的笑着,“还是姑爷想得通透,小蝶都没想到这些。” 陈逸笑了笑,朝外面走去。 以萧家在蜀州城的身份地位,若是不想让人传唱有的是办法。 如今蜀州能将那首贺寿词传唱,便说明萧家不在意。 或者说,萧府里的人有意为之。 不论哪一种情况,对他这位创作者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一个时辰桩功过去。 陈逸再次梳洗一遍,让小蝶叫醒萧无戈,在亭子里吃完早膳。 他想起‘今日吃瓜’,便看向萧无戈道:“老太爷应是起来了,陪我去请个安。” 上次因为萧无戈跟着他去了趟城南烟巷柳,害他没办法隐藏行迹落了个不得出府的责罚。 这次他要去找老太爷试着解除禁足,怎么都得拉上萧无戈这位罪魁祸首。 萧无戈顾不得擦嘴,喜道:“姐夫,你总算想起来要去找祖父了。” “怎么?老太爷念叨我了?” “昨日世子哥哥过来时说的,祖父和国公爷爷这两天一直在念叨你……写得那首词,还顿顿要吃肉。” 萧无戈想到张恒的原话,脸上忍不住的笑——逃婚郎出息了。 陈逸哑然失笑,他怎么都没想到老太爷对那句“萧侯老矣尚能饭否”这么在意。 “走,先前几次老太爷还在气头上,一直没得空见我,希望这次别给我闭门羹了。” “不会不会……祖父高兴还来不及呐。” (本章完) 第26章 贵叔,老侯爷和密函 第26章 贵叔,老侯爷和密函 许是陈逸的错觉,从春荷园到中院老侯爷所在的清静宅的路上,萧府的家丁、丫鬟看他的眼神都和善许多。 便连遇到的二房的叔伯婶婶都温和有礼的打着招呼,先道小侯爷早,接着唤他一声二姑爷。 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 好在有萧无戈在,不至于让他出糗。 身后的王力行等人看在眼里,走到僻静处,熟络的说:“二姑爷现在在府里人缘好了许多。” 葛老三惯是口无遮拦,附和道:“别说几位老爷夫人,连我都很敬佩姑爷才学,要知道我对姑爷逃婚……” 不等他说完,旁边的甲士连忙捂住他的嘴。 王力行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朝陈逸轻声告罪,“老三就是这样的人,求您原谅。” 陈逸摆了摆手,毫不避讳的说:“无妨无妨,先前我鬼迷心窍了,若是早知萧府待我这么好,我才不会逃婚。” 闻言,王力行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竖起大拇指。 除去才学外,二姑爷的心性也是绝佳,换做其他人,禁足数月怕是早已闹腾起来了。 没过多久。 陈逸在萧无戈等人陪同下穿过中院门廊,迎面走来一位佝偻着背的老者,手上端着些杂物。 陈逸和萧无戈主动退让,就见王力行等人朝他躬身行了个军礼:“贵叔。” 老者似是有些耳背,没听见般一瘸一拐的走远。 陈逸多看了他两眼,蓦地想起了什么,朝王力行问道:“贵叔?” 王力行神色略有异样,低声回道:“贵叔是定远军的老人,曾经是老侯爷的帐前侍卫。” 陈逸了然的点头,朝前走去,“难怪你们这么礼敬。” 王力行等人跟上,“说来贵叔也是位可怜人,昔年老侯爷击退蛮王大军的最后一战,贵叔受了重伤,好在救治及时没有大碍。” “本以为回来蜀州能加官进爵,结果刚好赶上都护府和布政使司人员调换,很多老人军功都有偏颇,贵叔的功劳硬生生没了。” “后来老侯爷觉得对不住他,便让留在侯府,还让他娶妻生子。” 陈逸听着王力行讲述那段过往,没多久便来到清静宅院门外,心思多在贵叔身上。 这“贵叔”应该就是先前裴琯璃说得那名年迈的下人,如此波折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倒是有可能对萧家不满生出二心。 想着,陈逸刚要让通报,旁边的萧无戈朝门口侍卫摆摆手,就直接拉着他进了宅院。 “祖父,姐夫来看您了。” 陈逸跟着绕过影壁,扫视一眼。 院子比清荷园小,草却很多,青石铺就的小径两侧是两排葡萄架子,秧苗爬在上面,下方是各种草木,有溪水从中流过。 远远地,他便瞧见有三名老者正坐在院子南侧的亭子里喝茶、下棋。 其中一位面容苍劲身材魁梧,却明显能看出他的身体虚弱一些。 另外两位则对面坐在棋盘两侧。 一人衣冠整洁、贵气外显,不过此刻他眉眼微微上挑,得意的看着对面老者。 最后一人,陈逸看不到正脸,只听到他骂骂咧咧:“便是你身为国公,也不能这么悔棋,已是第三次了!” “什么叫悔棋?老夫这叫猛虎打盹儿。” “你打你……” 不待两人吵闹,一旁的魁梧老者便制止他们,接着招手示意萧无戈过去,眼眸看向陈逸。 虽是眼睛浑浊,但陈逸能看出他的审视。 不消多说,陈逸平静见礼:“陈逸,见过老太爷,张国公、孙先生。” 没等老侯爷说什么,正想着怎么悔棋的张瑄直接将棋盘一推,“哦?你那孙女婿来了?” 孙辅顿时感觉眼前一黑,胸口憋气,差点要起身掐死他这个老东西。 不过总亏他知道有小辈在场,加之自身修养学识,让他忍了下去,回身看向陈逸打量着。 萧老侯爷横了他们一眼,方才示意下人给陈逸拿来一张椅子,“坐下说吧。” 陈逸再次躬身,方才走过去坐下,神色倒也平和。 尽管他是第一次见到老侯爷、老国公和孙老先生三人,但这些时日萧无戈多有说起他们。 因而陈逸对三名长辈的脾性有大致的了解,只需要端正坐着便可。 孙辅打量完,先前因下棋的气闷消散,点头道:“不错不错,看得出你读书读到骨子里了。” 张瑄插嘴道:“酸儒气?” “老匹夫,你……” 萧老侯爷无奈说:“我说你们两个老家伙在后辈面前吵吵闹闹,不怕让人笑话?” “他敢?”张瑄看向陈逸,皮笑肉不笑的问:“知道老夫是谁吗?” 陈逸暗自挑眉,这位老国公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乾国公大人。” “错,老夫是你爹的冤家对头!” 哦? 陈逸心下恍然,原来根结在这里,面露微笑:“家父没有和晚辈说起过,国公大人见谅。” 张瑄一愣,抬手指着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后生当真是不怕……” 旁边的萧老侯爷连忙拦住他,“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 “可他刚刚说那番话……陈玄机没把老夫放在眼里?” “你想多了。” 萧老侯爷示意孙辅把人拉走,张瑄兀自黑着脸,一言不发的朝厢房走去。 待人离开后。 萧老侯爷见陈逸仍旧平静,摇头笑道:“你这小子,刚刚故意的?” 陈逸咧嘴,“瞒不过老太爷。” 他虽奇怪张国公的态度,但这不妨碍他“反击”。 当然,他知道分寸,不会那么明显就是。 萧老侯爷一乐,“不错,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不过陈玄机若是在这里,怕是得抽你俩耳光。” “孙婿愿闻其详。” “都是些陈年旧事,六年前恰逢蛮子东进在交州一带掳掠……” 老侯爷没有隐瞒,说起乾国公张瑄和陈玄机的恩怨。 简单来讲,当时任职江南府布政使司的陈玄机,没有及时调配出粮食支援交州,惹张瑄不快。 因此两人便结下梁子。 不过就陈逸所知,那之后陈玄机就被圣上差遣出使西陆佛国,现在怕是真的不记得和张瑄的矛盾。 萧老侯爷说完,笑着道:“那老家伙只对事不对人,若你有空给他写首诗,保准能哄得他笑开。” 陈逸略有迟疑,姑且先应道:“孙婿记下了。” 闲聊几句,萧老侯爷没有多留他,在得知他想离开府出门逛逛,便直接应承下来。 “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惊鸿都已原谅你了,老夫自然不会拿着不放。” “不过你如今身在萧家,还是安心些,城南那种地方就别去了。” 陈逸点头应是。 若不是先前他想着出门看个乐子,也不会特意去什么烟巷柳。 没多久,陈逸便带着萧无戈一同离开清净宅。 萧老侯爷思索片刻,便让请张瑄和孙辅两人过来。 乾国公张瑄匆匆跑来,急不可耐的问:“怎么样?你那孙女婿答应了没有?” 孙辅笑骂:“你也是位国公,这么算计一位后辈,脸红不脸红?” 张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说:“若是能得一首和老萧一样的诗词,老夫豁出去了。” 萧老侯爷瞪了他一眼,“你这老小子一撅腚,老夫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乐去吧,陈逸答应了,不过之后得看你怎么圆回来。人家过来见礼,你倒好,拿陈玄机说事。” “放心放心,老夫知道该怎么做……” …… 陈逸出了清净宅,便和萧无戈等人径直回返春荷园,一路上时不时听到些闲言碎语: “二姑爷那首贺寿词蜀州城里都传遍了,听说不少学子觉得可惜,有这样的才学却入赘咱们萧府。” “可惜什么?府里对姑爷不差。” “话虽如此,众人之口难堵住啊,也不知二小姐还气不气姑爷逃婚。” “应是不了……” 家宅无隐秘,一些事情只要不刻意拦着,自然很快就会人尽皆知。 好在这些话都算正面,陈逸没多去理会。 但当他来到春荷园外时,却看到佝偻着背的贵叔刚好从佳兴苑内走出来。 嗯? 陈逸脚步停顿下来,神色自然的说:“行哥,麻烦你准备下马车,稍后我和小侯爷出府一趟。” 若是他记得没错,后院杂物都是早上天不亮过来收拾。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先前“隐卫”送出去的那封密函,有回响了。 (本章完) 第27章 进击的裴琯璃 第27章 进击的裴琯璃 陈逸吩咐一句,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贵叔”,接着便朝王力行补充道: “今日咱们去繁华热闹些的地方瞧瞧,劳烦行哥带几名好手。” “明白。” 王力行领命离开。 几名甲士守在园外。 陈逸便带着萧无戈进入春荷园,瞧见正坐在亭子里出神看向池子的小蝶,温声笑道: “小蝶,带小侯爷换身质朴些的衣服,稍后咱们出府逛一逛。” “哎,哎?” 小蝶一个激灵应了声,接着反应过来,“姑爷,二爷解除你的禁足了?” “老太爷点头,二叔不会不同意的。” “放心,这次咱们不去城南那种地方。” “那就好。”小蝶拍了拍胸口,放松下来。 陈逸拍拍萧无戈,示意他跟着小蝶先去换衣服。 待两人进入厢房,他笑容顿消,扫视一圈后,当即施展游龙戏凤身法步履轻盈的翻进佳兴苑。 以他如今九品中段修为和熟练级游龙戏凤身法,全力施展下,仅用三个呼吸便跨越十丈且翻过矮墙。 在确认佳兴苑内无人后,陈逸径直来到先前那处亭子旁边,探身在下方摸了摸。 很快,他便找出一封表面粗糙的纸张,打开看了一眼。 “乙十四,丙三,申二十一……” 四行三十二组数字,仍旧是需要译本才能破解的密文。 陈逸快速记了下来,便将其重新放回亭子内,身形如风般越上假山,重新回到春荷园内。 还没等他平复体内翻涌的气机,便听到园子外面几名甲士的声音: “四哥,难得来后院啊,是行哥叫的你?” “嗯,听说小侯爷要出府。” “还有姑爷等人,希望这次不是去城南……” 陈逸暗忖这刘四儿来得挺快。 也不知道他是受到那“贵叔”提醒,还是先前确定下来的周期时间。 总觉得这样将密函藏在“他地”,有些多此一举。 陈逸静立片刻,侧头看了一眼木楼方向,见小蝶和萧无戈还未准备好,他便悄悄来到稍远些的木楼外。 当,当当。 敲击两下房门。 裴琯璃拉开门缝,伸出嫩白小手摊开。 陈逸一怔,“……见谅,我忘记给你准备早膳了。” 先前他只顾着去找老侯爷解除禁足,回来后又恰巧撞见贵叔,倒是忘了这茬儿。 门内的裴琯璃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摸着肚子,“姐夫,饿……” 陈逸只得先宽慰两句,接着低声交代她:“你还记得先前看到那名甲士?” 裴琯璃精神一震,也顾不得饿了,眨着大眼睛饶有兴趣的问道:“姐夫,他又有动作了?” 陈逸轻嗯一声,“他叫刘四儿,稍后我和小侯爷出府,他应该会跟随一起,你尝试去他的住所内一趟,替我找找他都有哪些书本、画本、戏本等等,把名字记下来便可。” 裴琯璃面露喜色,“好,好。” 陈逸叮嘱道:“别急着答应,现在是白天,侯府内防备森严,若是事不可为,你就退回来,切记不可像上次那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另外,侯府内还藏着那人的同伙,便是你先前瞧见的那名驼背老者,注意别被他发现。” “明白,明白……” 陈逸见状,兀自不放心的又提醒她两句。 然后说出刘四儿居所所在的大概位置,交代她注意哪些事才神情自然的离开。 先后两封密函,彻底调起他的兴趣。 若是不弄清楚那些人的身份目的,怕是他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这件事。 因而先前他才会特意隐晦的点了王力行几句,便是打着想调离刘四儿的心思,以期让裴琯璃前去搜查。 想着,陈逸站在木楼外,“成便成了,不成下次再找机会。” 等萧无戈和小蝶换好一身便服,陈逸带着他们一同朝外走去。 “姐夫,不用叫上世子哥哥了吧?” “你若是想,我不介意。” “嘿嘿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没过多久。 春荷园内格外静悄悄。 裴琯璃小心地拉开木门,吱呀声中,她打量一圈,脸上露出几分狡黠。 她就说萧府来对了,跟着姐夫也跟对了。 不仅教她突破境界的方法,指点她技法疏漏,还带着她在侯府内抓内贼。 嘿嘿,有趣有趣,惊鸿姐姐的夫君比部族里的那些人有趣多了。 “阿哥,还是姐夫做惊鸿姐姐的夫君吧,你啊,差得太远了。” 一边想着,裴琯璃一边蹑手蹑脚的走出来。 明媚阳光照在她身上,便见她此刻已经换了一身侯府丫鬟的衣服。 绿色的短衣鼓鼓囊囊,下身一条马面裙,脚踩一双绣布鞋,再配上她脑袋上的一对发髻,活脱脱的俏丽丫鬟。 确定四下无人,裴琯璃伸了个懒腰,便循着先前陈逸交代的位置找了过去。 哪知刚到门口,她便迎面撞上兴冲冲跑来的张恒。 张恒扫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跑进春荷园,大呼小叫的喊着:“逃婚郎,无戈弟,本世子来了,快出来迎接……” 裴琯璃瘪了瘪丰唇,不等他察觉春荷园人去楼空,便一溜烟的朝外走去。 一路上,她倒是走得毫不露怯。 除了眼睛时不时乱瞟外,便是遇到一些府内的丫鬟、家丁,她也像模像样的说两句客套话。 连那些身材魁梧的甲士看过来,她一样大大方方的笑脸相迎。 甚至个别年轻力壮血气忘的甲士,被她的笑容倾倒,直直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这丫鬟是哪个宅子的?” “应该不是大房的,或许二房的几位老爷院子里的,上回我听人说,辰爷外面养了小儿。” “你是说她……这身段,这样貌,可惜了。” “别想了,咱们虽是侯府亲卫,但结亲总归看家底儿,这种莺巧儿,哪能看得上咱?” “说得是……” 由不得这些甲士察觉不到裴琯璃的异样。 一来侯府内人丁来往频繁,除了看门的家丁、三管家,没人记得住那么多张面孔。 二来,青天白日的,甲士们自然放松警惕,和灯下黑一个道理。 旁人根本想不到有人敢套一件丫鬟衣服就大摇大摆的在侯府行走,便连陈逸都想不到裴琯璃胆子这么大。 不愧是他亲口评价的“虎了吧唧的姑娘”,颇有一股虎劲儿。 总之一路上,裴琯璃都没碰到阻拦,顺风顺水的来到前院马厩旁的一处厢房外。 “一,二,三……七,八,这么多房间啊,哪一间是刘四儿住的啊?” 裴琯璃左右瞅瞅都差不多,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机灵笑容。 接着,她双手捧在嘴边,像以前在山里唱山歌似的,脆生生的喊道: “有人没?” “谁?” “姑娘,有姑娘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两名养马的马夫走出来看了看,瞧见是位俊俏丫鬟,顿时不自在的拉了拉汗衫。 “姑娘,找谁?” “四哥住哪一间?姑爷和小侯爷出府忘带东西了,说是四哥房间有,我来瞧瞧。” “最里面那间……算了,俺带你过去,这马厩旁又脏又乱,别脏了姑娘的衣服。” 裴琯璃笑着道谢,便跟着他们来到刘四儿的房间。 待打发他们离开后,她拍拍鼓鼓的胸脯,嘴里嘀咕着吓死了、害怕、得让姐夫补偿补偿。 只是姑娘,咱说这类话时,能别笑得那么开心不? (本章完) 第28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第28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提裴琯璃在侯府的机巧,出了侯府的陈逸等人一路沿着巴山街南行,在城中的汜水街向东转。 此时,正值临夏,天气转暖。 蜀州城内往来的行人,大都换上了夏衣。 特别是一些有点儿家财的人家,身上的轻便的锦衣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般,需要一根系带缠在腰间。 而那些外来行客,则是不同。 婆湿娑国人里里外外仍旧裹得严实,仅露出双五颜六色的眼睛,蒙面的布一眼便能看到上面的污渍。 山区部族来的人穿着和裴琯璃类似,颜色绿绿,脖子上、脑袋上和手上戴着饰品,走起路来或叮叮咣咣,或叮叮当当。 偶尔还能看到几名身材魁梧——远比侯府甲士还高大的壮汉,被人绑着双手,一边抽打一边驱赶朝东市方向过去。 小蝶瞧见他们,连连扒拉陈逸的手臂,兴奋莫名的喊:“姑爷,姑爷,快看那里,他们就是蛮族。” 陈逸自然瞧得清楚,甚至因修为提升,他还能看出那些蛮族粗壮身体内隐藏着的气劲——的确如传闻中那般,堪比九品修士。 不过他还看得出,这些被捆绑的蛮族身上都有鞭笞形成的伤痕,脸上还有烙铁印子。 蛮族奴隶? 不消会儿,他便确定猜测,在这些蛮族的乃是一伙婆湿娑国扮相的商人,沿途一直用怪异的口音喊着: “精壮的南蛮子,力气大得很呐,五十两不要,三十两的不要,十五两一个哦盆友。” 直听得陈逸咧了咧嘴,心里那丝对蛮奴的好奇淡了些。 事实上不止他,旁边围观的行客大都笑了起来,连同几名穿戴整齐负责维持秩序的城卫军们。 “都他娘的别围在这儿,蛮奴有什么好看?一群只配给咱们拉磨、种地的牲口罢了。” “这种牲口俺可不要,前些日子交州那儿还有几名蛮奴造反,差点屠了人家满门。” “你不要有的是人要,那些个家大业大的,正需要他们这种不要钱卖力气的蛮奴。” “世风日下,什么时候连蛮族都能拉来买卖了。” “这些个婆湿娑来的土匪,就没他们不敢卖的,丫丫个呸的……” 马车经过,陈逸听着旁边嗓门大的人的闲言碎语,倒是对蜀州地界的境况多了几分真实认知。 前次去城南走马观,只看到了蜀州烟巷柳。 今日他来到东市旁的热闹街巷,却是对普通人、土财、山区部族、婆湿娑和蛮族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套用一句深沉的话——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这时,萧无戈问:“姐夫,咱们今次去哪儿?” 陈逸想了想,又拉开帘子看了眼天色,“先绕一圈,从前面转道向北去那边瞧瞧。” 萧无戈啊了一声,“姐夫,你也想去凑热闹?” “怎么?你知道那儿今天什么事?” “探郎游街啊,前两日蜀州都传开了,那位刘伯伯还特意来找祖父,说是那位探郎想拜访他老人家。” 等萧无戈说完,小蝶连连点头,“姑爷,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陈逸面露尴尬,“这些时日只顾着习练武道了,没有注意这些事儿。” 小蝶似是懂了,探身侧头扫见他的侧脸,低声问:“姑爷,你是不是还在可惜没有参加这次科举?” 陈逸摇头,他刚把魏青字写明白,对科举那些策论骈文一窍不通。 “纯粹是过去凑个热闹。” 见他神色平静,小蝶姑且信了。 这段时日,她倒是不担心姑爷再逃婚,也能看出他是安稳待在侯府,但科举可是每一位学子梦寐以求的大事。 换做她是陈逸,拥有一身才学本事,同样会想去参加科举走上仕途。 旁边的萧无戈瞅了瞅两人,似懂非懂的说:“姐夫,等二姐回来,我让她给你在军中安排。” 陈逸一愣,“别,可别!”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着实让他脊背发凉,比此刻坐在前面赶马车的“隐卫”刘四儿都让人害怕。 好说歹说,他才让萧无戈打消了帮他走后门的念头。 陈逸松了口气,暗道这侯府的人都不可不防啊。 得亏至今只有裴琯璃发现他武道修为,否则被二叔萧悬槊或者老太爷等人察觉他的武道进境,怕是会直接把他扭送军营。 到那个时候,他再想回到侯府,回到春荷园钓鱼、喝茶只能是在梦里了。 不消片刻。 在看过城东热闹的繁华街巷后,刘四儿便驾着马车转道向北,朝那片据说才子佳人、文人墨客聚集的书院、酒肆赶去。 这一路上。 刘四儿一直面无表情,却是竖起耳朵,把车厢内的陈逸等人的话听得清楚。 在听到萧无戈要给陈逸安排官职时,他面上微微动容。 但在听完陈逸的劝说后,他两条眉毛皱得能夹住一根筷子。 刘四儿很难理解陈逸的想法,明明一身才华,怎么在来到萧府后这么平静? 难道是因为他当初逃婚不成,所以自暴自弃了? 这对他来说,可算不上好消息。 “四哥。” 这时,旁边坐着的葛老三手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的朝侧方呶呶嘴。 “瞧见没,今个儿蜀州城的才子佳人怕是都来了。” 刘四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路边由昂贵平滑的青石铺成的小道上,一位位衣衫楚楚的学子,正满面春风的说笑着。 有些明显未出阁的姑娘,拿着小蒲扇半遮面,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看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去进京赶考。 刘四儿轻哼一声,说:“又不是他们游街,这么热闹真是不知所谓。” 葛老三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说这个了,你就没瞧见那些姑娘?” “看到了又怎样?他们能看上咱们这样的糙汉子?” “想想嘛……” 听着前面的对话,陈逸对刘四儿有了新的认识。 合该他能隐藏在侯府多年没被察觉,就这一心卧底的本分,就这连女人都不多瞧一眼的刚直,做点儿别的不好吗? 想着,陈逸便大大方方的拉开帘子,瞧了瞧沿街的莺莺燕燕,的确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模样。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眼中洋溢的都是少年慕艾。 那一双双明亮眸光都很有神采,显然都没经历过波折。 陈逸瞧了几眼,刚要放下帘子,眼角余光扫过前方,耳边传来一道远比侯府车马更清脆的马蹄声。 哒,哒,哒…… 轻缓、清脆的声音里,便见一位身穿大红衣袍,挺直腰杆端坐在白马上的翩翩公子映入众人眼帘。 陈逸挑眉凝望,脑海里顿时浮现一句诗,很贴切。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 尽管蜀州没有那般团锦绣,但那位骑在白马上的公子脸上倒的确洋溢笑容。 “有劳诸位前来,怀古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第29章 有才有德之人 第29章 有才有德之人 “今科探李怀古,字方规,出身医户。” “蜀州城有名的才子,师承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自小便熟读经史,天资不凡。” “他十六岁院试考中秀才,十九岁乡试中举,二十岁去往京都府先中会元,再中一甲得圣上恩赐‘进士及第’,位列第三名‘探’。” “而今回蜀州任职,着实羡煞我等啊……” 耳边传来旁人艳羡的声音,陈逸看着骑在白马上的李怀古,倒也能瞧出他的意气风发。 毕竟他短短四年时间,连续高中并得赐探,可不是一般读书人能做到的。 大多数学子都是像黄巢那般,一次不中,二次不中……然后不考了,心里就剩下“待到秋来九月八,我开尽百杀”,只想着拿刀宰了礼部那般畜生。 不过,李怀古是回来蜀州任职的? 陈逸仔细回想片刻,暗自皱眉,先前陈家大夫人崔钰在来信中说过:“兄长陈云帆高中状元,不日到蜀州任职。” 奇怪了。 据他所知大魏朝历次科举,状元都是授予翰林编撰,留在京都府重点培养,最少三年后才会外放为官。 而像李怀古这般的翰林院编修,即便外放州府,也会避开属地,谨防他们和当地亲族勾结为祸。 “这一个个都跑来蜀州,难道朝堂上的那些老爷们打算在这里下盘棋?” 陈逸不得而知。 如今他对大魏朝的境况了解不多,仅靠脑海中的记忆和常理推断,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想了想,他掀开车厢前帘,“四哥,劳烦靠边停吧。” 刘四儿不做他想,直接拉住缰绳,嘴里不忘低声提醒:“小侯爷,姑爷,此地人多,还望小心一下。” 陈逸瞥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当先走下马车,将萧无戈抱下马车。 萧无戈仰头看着李怀古,“姐夫,那人好威风啊。” 等小蝶和王力行等人跟来后,陈逸笑道:“大魏朝同科数十万学子,他能位列第三,威风些也算正常。” 萧无戈收回目光,看向他笃定道:“姐夫若是参加这次科举,成绩一定比他好。” 没等陈逸开口,旁边的几名学子头也不回的笑了。 “真是笑话,谁口气这么大竟敢说这种话?” “就是,怀古兄才高八斗,若非今上偏颇,状元头名都是他的。” “你们……” 两名面露讥讽的学子看过来,瞧见马车上挂着的萧家赤旗,顿时说不出话来,脸上青红变幻,像是小龙虾下锅从生到熟。 陈逸瞧得有趣,拍了拍想开口的萧无戈,“走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萧无戈瞪了那些学子一眼,便老实地跟在陈逸身侧。 小蝶鼓了鼓嘴唇,小脸气闷的跟上。 王力行几人居高临下的从他们身侧走过去,只是眼角余光微露寒芒。 “下回说话之前,瞧仔细了再开口。” 冰冷的声音直吓得那俩学子噤若寒蝉,好半晌都没能缓过劲来。 旁边的一名身穿青衫、面容清秀的学子,看着陈逸等人走远,方才开口: “二位,咱下回可不敢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一人苦笑:“许兄弟见笑了,谁知道他们是萧家之人,我还以为是山里来的狂儒。” 另一人点头,却是嘴硬道:“许年,我们也没说错,以怀古兄的才学,便是侯府出身一样难望其项背。” 名为许年的学子摇了摇头,“旁人或许不能,但是那位的名气比之怀古兄也丝毫不差。” “那位?” “难道你们忘了前些日子名动蜀州的那首贺寿词?” 两人连忙看向已经混入人群的陈逸,却只看到几名高大魁梧的侍从的后脑勺。 见他们反应过来,许年叹了口气:“陈逸,陈轻舟,至今在江南府都名气颇高,如若不是他入赘萧府,今次科举怕也能占一席。” 说着,他一边朝前面走去,一边轻声吟唱:“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好词,好词。” 另两人面露尴尬,呆愣片刻,旋即同时开口。 “单凭这首词,我自认下风。” “说到底他不过是位赘婿,这辈子都难以出头。”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讶。 “你这么说不对!” “你这么说也不对……” 另一边的陈逸,他自是不会在意旁人的多嘴多舌。 但年幼的萧无戈却有些不痛快,他还是第一次被外人这么嘲讽。 “姐夫,他们那么说话真有失才子风度。” 陈逸笑了笑,一边拉着他朝前面走,一边道:“读了几年书的人不能称为‘才子’,只能算是认识几个字。” 萧无戈一愣,“那什么是才子?” “当然是有才有德的学子咯。” 萧无戈明白过来,不禁咧嘴一乐,这是在骂之前那两人无才无德啊。 “姐夫,那你一定就是才子。” “我不是,我只是你二姐的夫君。” “还有你以后少打着帮我的旗号去找老太爷和你姐,真把我弄去军营,谁陪你钓鱼?” “哦……” 小蝶见陈逸这般说,便也跟着将那两名儒生抛在脑后,嬉笑着跟在他们身侧。 而后方的刘四儿的脸色却是微变,这雏鸟当真不想去军营还是在韬光养晦? …… 一路上李怀古骑着白马,自是春风得意。 其他学子们器宇轩昂的跟在后面,与有荣焉似的,兴奋莫名。 一些姑娘们不知是提前准备的还是自发的,在两侧抛洒瓣,欲说含羞的瞧着李怀古。 若不是有府衙的衙差跟随,恐怕她们都想直接扑上去。 不过这只是开始。 跟着走出十里,堪堪绕着蜀州城北转了半圈后,凑热闹的才子佳人就没那么舒服了。 一个个都难维持腰杆挺直、扭捏娇柔的姿态,就差口吐芬芳骂一声娘。 好在他们还记得身份,硬是跟完全程,仍旧能够挤出笑脸,对着跳下白马的李怀古道贺。 “怀古兄,恭喜。” “高中探,不愧是咱们蜀州贵云书院的首席。” “……” 李怀古笑得脸都僵硬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还礼。 不过他在还礼间隙,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更远处的一颗柳树下。 那里正有一位穿着朴素却含情脉脉的姑娘看着他,便是对视他的目光,也仅是面上红晕并没有移开目光。 陈逸将这一切瞧在眼里,下意识的从小蝶手里接过一把瓜子。 看得出来,那位和李怀古情愫暗生的姑娘出身一般,难怪李家主母要棒打鸳鸯。 估摸着无非两个理由——门不当户不对,以及李怀古的前途。 “一边是父母之命,另一边是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不知道这他会怎么选择。” (本章完) 第30章 我只信人定胜天 第30章 我只信人定胜天 午时一过,城北各个酒楼便都挤满了才子佳人。 尤其是李怀古所在的逢春楼,上下三层,一层人多过一层。 有推杯换盏的儒生,有娇羞的佳人,也有一些蜀州地界的名士、大儒。 其中就属萧无戈口中的“刘伯伯”刘巳身份高,他乃是蜀州府城的主官,一府知府。 借着这层关系,陈逸和萧无戈两人便跟着到主桌上。 在陈逸有意结交之下,很快便跟李怀古熟络不少。 两人隔着萧无戈说说笑笑,从今次科举,到蜀州、江南府和京都府见闻,倒也难分伯仲。 说到兴起,李怀古还和萧无戈换了个位置。 虽然他的学识和见识自然不凡,但和陈逸比起来就差了很多。 往往简单的一两句话,李怀古便心生敬佩,想着江南府盛传陈逸“忠孝两全、才学过人”并非虚言。 如对此次会试的策论题目“舟在水上,为何倾覆”,陈逸只是随口说了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直接破题。 李怀古自愧不如,当时他想的是从随波逐流角度破题,讲究自然无为。 和陈逸的这句话比较起来,高下立判。 就连一旁侧耳听他们讲话的蜀州知府刘巳都有些心惊。 原本他对陈逸不以为然,毕竟陈逸身份只是萧家赘婿,即便做了一首贺寿词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此刻听来,刘巳心中倒是和前任蜀州布政使司孙辅的想法一致——此子入赘萧家,有些可惜。 这时,李怀古略有唏嘘的说:“轻舟兄,今次你未参加科举着实可惜,你那位兄长云帆……” 没等他说完,另一边的刘巳咳嗽道:“方规啊,闲话不多说,我看咱们就到这儿吧。” 陈逸暗自挑眉,笑道:“知府大人说的是,今天乃是怀古兄大喜日子,应该尽早回去和家人同乐才是。” 这些个踏足朝堂的权贵倒是很懂得避嫌。 很明显刘巳不想得罪陈家,哪怕蜀州离着江南府万里之遥,他也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从这点,陈逸便清楚他那位“兄长”陈云帆高中状元之事应该另有隐情。 李怀古迟疑道:“怀古听从老师吩咐。” 刘巳满意的点头,看向萧无戈说道:“替我跟你祖父问声好,稍后伯伯登门时再教你其他的。” 说完,他低声和李怀古交代几句,便起身离开。 周遭的宾客自然恭敬的行注目礼,直到他走出雅间,气氛方才热闹一些。 萧无戈看看左右,觉得无趣,开口道:“姐夫,咱们也回去吧。” 陈逸顿了顿,刚要起身,便被李怀古一把拉住。 “轻舟兄,今日你我相谈甚欢,不若随我回家一趟,做个见证。” “哦?” 李怀古眼角扫见萧无戈,知道有这位小侯爷在场,他的把握更大些。 当即他语气诚恳的说道:“我有件事一直想做却一直不敢,便想趁着今日喜庆了却心愿。” 陈逸心中清楚他的心思,便顺水推舟的跟了过去。 萧无戈、小蝶连同几名甲士,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他笑得开心都没多说。 没过多久。 几人跟着李怀古返回家中——城北近郊的罗衣巷。 陈逸扫视一圈,目光掠过那些古旧的院墙、清新的林木落在远处的身影之上。 那是位身形娇小些的女子,扎着两根辫,头上缠着细布头巾,穿着一身简朴衣裙,样貌只算清秀。 瞧见他们到来时,女子脸上有些羞红,一双手下意识的纠缠在一起。 李怀古笑容灿烂的上前拉着她的手,朝陈逸等人介绍: “云香,我李怀古未过门的媳妇儿。” 陈逸瞥了他一眼,没有戳破,带着萧无戈、小蝶等人朝云香打招呼。 云香被李怀古的话闹了个脸红,脖子都红透了,但只是羞怯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开口反驳。 任由他拉着她。 没等几人再开口,就听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方规,为娘何时给你订过亲事?” “额。” 众人一愣,便见不远处的院子里走出一位妇人,穿着得体,正凝眉看着他们。 李怀古转过头看向来人,面露尴尬,“娘,我……” 云香脸色苍白,头都不敢抬。 陈逸倒是神色自然,他早已知道“棒打鸳鸯”。 只是没想到李怀古用情至深,不惜拉上他们做个见证,却连开口介绍他们身份的机会都没有。 唯有小蝶和萧无戈等人不明所以的在旁看着。 这时,李怀古总算想起来萧无戈等人,开口道:“娘,他们是……” “你闭嘴!” 没等他说完,李母瞪了他一眼,看向缩着脑袋的云香,不咸不淡的说: “云娘,今天乃是方规大喜的日子,我本不想多说,但是你越来越放肆了。” 李怀古拉住她,祈求道:“娘……” 李母没理他,仍旧看着云香:“婶婶不妨把话说的再直白些。” “如今方规已高中探,即便不找位门当户对的姑娘,也该知书达理一些。而你大字不认识一个,我不可能让方规娶你。” 等她说完,云香脸上已经满是凄苦。 那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别说用情至深的李怀古,便是小蝶等人都于心不忍。 云香忍着眼睛的酸涩,仍恭敬的行了一礼,略有哽咽的说: “云香不敢,还望……李婶别生气。” 说完,她便绕过几人,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快步跑开。 “云香!” 李怀古见状顾不得其他,挣开他母亲的手,朝云香追了过去。 李母一愣,“方规!” 但那两人已经跑远。 直到这时,李母才看到陈逸等人,怒气消散些挤出笑容: “你们是……方规的朋友?” 萧无戈、小蝶和王力行等人都皱眉看着她,没有开口。 陈逸却是摇了摇头,看向李母正色道:“见谅,我们怕是很难跟您儿子做朋友。” “……” 没等李母回话,陈逸微微欠身,便带着萧无戈等人朝李怀古追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母张了张嘴。 “谁稀罕你们?” 片刻后,陈逸等人便在罗衣巷外面,找到了李怀古和云香他们。 只是跟先前两人的情愫依恋相比,此刻,他们之间仿佛已经有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云香低着头,略粗糙的手里缠着一块玉石,轻声道: “李郎,隔壁的猎户想娶我,前些天托媒人上门,彩礼钱够买两头羊呢。” “你,你还是听婶婶的话,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话没说完,她便将手里的玉石塞给李怀古,头也不回地跑远。 李怀古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选择追过去,指肚触碰着玉石上面凹陷的刻痕。 良久之后。 李怀古看向陈逸等人,“让你们看笑话了。” 陈逸皱眉,“怀古兄,打算怎么做?” 李怀古苦笑一声,神色黯然的问:“轻舟兄,江南府盛传你‘忠孝两全’,那……情是否也可全?” 没等陈逸回答,李怀古便摇摇头绕过他,嘴里喃喃道: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 陈逸目光追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眼前一: [见证探郎李怀古与青梅分别,自此天涯永隔。奖励:医典《伤寒杂论》,机缘+2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但毫无作为,乃性情凉薄之辈。] 陈逸扫见光幕上的评价,默然不语。 便在这时。 身侧传来一道压抑不住的呜咽声,陈逸回身看去。 小蝶注意到他的目光,袖子擦着眼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们,他们是不是……可是明明他们……姑,姑爷,咱们能帮他们吗?” 萧无戈看向陈逸:“姐夫,我虽然不懂,但看得出来他们两人应是,应是……夫妻。” 王力行等人同样心情复杂,性情些的葛老三眼眶泛红,骂骂咧咧: “贼老天忒不是东西。” 良久。 陈逸抬头看着午后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 “信什么老天爷啊,我只信,人定胜天!” 小蝶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姑爷……?” 陈逸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这次,得需要你出马。” “我?” “总要先问清楚那猎户是不是真的给了彩礼,对吧?” (本章完) 第31章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第31章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临近黄昏,天气微凉。 罗衣巷外的一棵老柳树下,陈逸跺了跺蹲麻的腿脚,笑着说: “运气不错,并没有人前去云香姑娘家里提亲,先前她那般说,只是不想李怀古难做。” 小蝶点头,“是啊姑爷,我还打听到她和探郎的一些事情,说他们从小结识,只是云香父母双亡,家里穷苦。” 萧无戈听罢,仰头看着陈逸:“姐夫,你怎么做?” 陈逸遥看着不远处的罗衣巷,青瓦白墙,林木繁盛,随处可见群鸟翻飞,大抵算是个清净地方。 思索片刻。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手脚,接着便露出一抹嚣张跋扈的笑容: “本赘婿好久没做坏人了,今儿个如此安静,不妨热闹热闹。” “嗯?” 萧无戈小脸上浮现一个问话,坏人? 小蝶和王力行等人也都神色茫然,不明白姑爷这是又生了什么心思。 但很快,他们听完陈逸的计划,都是摇头的摇头,摆手的摆手。 王力行面露为难:“二姑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陈逸斜睨他一眼:“不用你做坏人,你带人保护无戈即可。四哥,你说呢?” 刘四儿不是为难,而是已经在心里骂骂咧咧起来。 这雏鸟是疯了不成? 大白天的跑去人姑娘家里,强抢民女? 他就不怕报官嗯……这件事是假的。 但假的也不行啊。 若是被萧家的人知道了,他这般败坏侯府名声,往后在萧家哪还有他的位置? 陈逸见他沉默,似笑非笑的问道:“四哥,你不会打了退堂鼓吧?方才你可是满口答应的。” 刘四儿咬牙:“姑爷吩咐,我自当听命,可是……”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陈逸直接道:“没有可是,稍后你我为主,小蝶在旁动手,毕竟男女有别。” “另外葛三哥,你负责去李怀古家门口闹腾,动静越大越好。” 葛老三看了一眼王力行,见他不说话,便应承下来。 萧无戈见状,迟疑道:“姐夫,万一那李怀古不出来怎么办?” 陈逸无所谓的说:“不出来已经表明他的决心,咱们打道回府就是。” 小蝶欲言又止的问道:“姑爷,你确定这么做能成?” “便是成了,可是你的名声……” “名声?” 陈逸整理整理衣袍,一边晃晃悠悠朝罗衣巷走去,一边笑说: “名声值几个钱,姑爷我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 见此情况,刘四儿眼皮翻白,跟了过去。 小蝶想到先前云香和李怀古分别的样子,以及她后来了解到的两人的过往,便也小跑着跟在陈逸身侧,还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除了演坏人的陈逸和刘四儿外,她的任务最重——负责动手。 眼见三人离开,葛老三迟疑着说:“行哥,那我也过去了?” 王力行抓了抓头皮,见萧无戈没有开口反驳,便不耐烦的挥手道:“滚,早点结束早点回府。” 他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回去后必须到二爷那里请罪,将一切揽在身上。 不然陈逸和萧无戈没事,他们这些丫鬟、亲卫就难说什么下场了。 葛老三躬了躬身,清清嗓子朝李怀古家跑去。 见状,萧无戈侧头看向王力行,小大人似的问道:“王叔,你说姐夫是什么样的人?” 王力行顿了顿,面露苦笑:“姑爷不是坏人……” 但他娘的绝对是个横行无忌、不守规矩的人。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必定受礼法所限,根本不可能想出这等馊主意来。 萧无戈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看着巷口,他也认为姐夫不是坏人。 没过多久。 宁静的罗衣巷便响起云香的呼救哭喊声,便是在巷口都能听到她的慌乱和无助。 “来人,救命,你们……你们为何这样做?” 接着便是陈逸贱兮兮的声音:“自然是爷看上你了,你就从了我吧。” “无耻之徒!李郎怎会认识你这等人?” “救命,来人……” 随着呼救声不断,萧无戈远远看到陈逸三人正带着云香朝这边走来。 其中小蝶一脸欲哭无泪,那模样竟似比云香还无助。 唯有陈逸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若不是知道他先前在清荷园的温良谦恭,萧无戈都以为他姐夫是位恶人。 简直比蜀州城内一些恶霸还要恶霸。 而在另外一边的葛老三听到那般呼喊后,便在李怀古房门外扯着嗓子喊: “来人啊,青天白日强抢民女,云香姑娘,云娘被人抢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宅里传来动静,像是瓷瓶或者瓷碗被打碎般。 接着便是李怀古慌乱的声音:“娘,是云香,云香……您就让孩儿去吧。” “你,不准去!” “娘,孩儿……” 听到这里,葛老三心中有数,便又喊了几遍,还闹出些其他动静。 以至于周遭邻居都出来查看情况,待听到云香被抢,便都义愤填膺,回去抄家伙就要往外冲。 葛老三下意识的缩了缩头,但想到巷口的小侯爷等人,便上前拦了拦。 一边以身体挡着他们,一边焦急喊道:“云香被人抢走了!!” 话音未落,就听宅院内李怀古语气坚决:“娘,请恕孩儿不孝!” 紧接着房门吱呀打开,李怀古神色焦急的冲出来,“云香,云香人在哪儿?” 葛老三心里一松,连忙带着他朝巷口跑。 身后的那些邻居自然都跟了上来,手里拿的不是钉耙就是扫帚,还有几名老兵把甲胄都披上了。 见状,葛老三着实为姑爷捏了把汗。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拉上李怀古向外冲。 不消片刻。 一帮人蜂拥而至,便看到极远处正在呼救的云香身影。 李怀古顾不得其他,身先士卒的冲在前面,“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 云香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着,脸上除了慌乱恐惧,还有一丝不忍,双眼浸满泪水。 “李郎,救我。” “救?” 陈逸朝后面看了一眼,本就是装出来的嚣张笑容顿时凝固住,连忙朝小蝶、刘四儿招手: “还拉着她做甚,跑啊。” 小蝶一愣,反应过来后径直松开云香,低声说了句姑娘见谅。 说完,她塞了张纸给云香,便拉着裙摆跟着陈逸跑了。 刘四儿一脸的无奈,但看到身后的群情激奋,忍着心中的恼怒,低声骂了一句。 也不知他是骂自己疯了,还是骂陈逸脑子坏掉了。 待李怀古等人跑来,哪里还有陈逸等人的影子,只剩下云香一人。 “云娘,你,你没伤着吧?” 没等她开口,李怀古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嘴里连连道歉。 方才听到云香被人抢走,他只觉天都塌了,心中对先前的踌躇已是后悔莫及。 直到此刻,他抱着云香时才稍稍安心。 云香满面泪水,“李郎,我,我没事。” 李怀古松开她,上下打量:“云娘,究竟是谁敢抢你?我李怀古定要将他绳之于法!” 周遭邻居同样冒火:“对,我看谁敢到罗衣巷撒野!” 云香看了看他们,迟疑着凑近李怀古低声说了几句。 “你说轻舟兄?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李怀古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怎么都不相信陈逸会这么干。 “他,他带着丫鬟和随从强闯进来,拉着我就就往外走,还说要带我回府做妾。” 妾? 李怀古面露古怪,“你确定?” 陈逸纳妾? 他一个武侯府赘婿,定远军女将萧惊鸿的夫君,他敢纳妾? 怕不是疯了。 “是,是真的。” 见他不信,云香面露焦急,将小蝶塞给她的纸条。 李怀古将信将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云香不解,凑过去看着纸上,尽管她识字不多,但也能看得懂。 只见上面写着:“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怀古兄,有些事做了或许将来后悔,但是不做,便要后悔终生。” 云香脸上一呆,“他,他……” 李怀古摇了摇头,苦笑念叨:“轻舟兄啊轻舟兄……”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 有感激,也有担心,担心此事会害得陈逸受萧家责罚。 想着他便松开云香,朝周遭的邻居躬身道:“诸位,人既已救回,便先回吧,稍后怀古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没等邻居开口,李怀古看了眼云香笑道:“另外怀古与云香不日大婚,还望诸位赏脸……” 另外一边。 陈逸早已和萧无戈等人汇合,等葛老三赶来后,便驾着马车回返萧府。 小蝶低着脑袋,一颗小心脏噗通乱跳,仍然沉浸在第一次当“坏人”的忐忑中。 萧无戈左右看看,问道:“姐夫,你说他们后面会在一起吗?” 陈逸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那探郎的母亲岂不是还会阻拦?” “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了。” 陈逸说完,便看着窗外的景色。 让李怀古明确自己的心意便好,他可没打算送佛送到西啊。 (本章完) 第32章 不愧是你,裴琯璃 第32章 不愧是你,裴琯璃 入夜,原本宁静的定远侯府却是热闹起来。 特别是清净宅内。 萧远老侯爷高坐上首,身侧是一脸看好戏的乾国公张瑄和面露思索的孙辅。 另外一边萧家二老爷萧望,二爷萧悬槊,以及萧东辰、萧秋韵两位二房的人也都端坐于此。 只是和老侯爷的平静相比,其他人全都面露愤然。 沉默半晌。 萧老侯爷缓缓开口:“无戈啊,陈逸真是那样做的?” 萧无戈耷拉着脑袋站在堂中,嗯道:“祖父,姐夫那样做只是演戏,是为了探郎……” 没等他说完,萧悬槊怒不可遏:“显着他了!” “别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怎好掺和?何况他这般肆无忌惮,可想过会对我萧家造成影响?” “若是外人知道,会怎么看我萧家?” 萧老侯爷抬手示意他安静,看向身侧的萧望道:“老二,你主管刑堂,对此怎么想法?” 萧望面容比他稍轻,穿着件黑色锦服端坐太师椅上,双手握着拐杖把手,冷淡的说: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行事了。” “不说先前逃婚,上回他出府,竟跑到城南烟巷,这次更过分,敢去强抢民女,以后呢?” 他看向老侯爷,面无表情的说:“以我之见,杖五十,逐出家门。” 萧老侯爷眼神微动,看向另外一边的乾国公张瑄和孙辅两人。 没等他开口,张瑄语气怪异道:“你别看我,我一个外人可不敢掺和你们的家事。” 萧悬槊张了张嘴,顿时气闷。 孙辅却是扫视一圈,咧嘴笑了起来,“萧老兄啊,你这位孙女婿的确是位妙人。” “哦?”萧老侯爷悄悄眨眼。 孙辅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暗自骂了几句老东西自己想做好人,让他做坏人。 “虽说此事他孟浪了些,但是你看到现在,探郎和他家人都没登门,便说明结果应是遂了他们的心愿。” “兴许日后人们提起此事,不但不会说陈逸逾矩,还可能引为一段佳话。” 孙辅瞧见萧二老爷等人不善的目光,咳嗽道:“毕竟那李怀古乃是今科探,让他如愿,日后他与你们萧家……” 点到为止。 但已经表明,陈逸此行交好李怀古,便等于萧家和探郎结个善缘。 萧无戈连连点头,就差开口说对对对了。 至于萧望和萧悬槊等人则都是皱眉不已,这般说简直是歪理邪论,哪有这么结善缘的。 而且他们萧家在蜀州传承两百年,历来是其他人巴结他们,什么时候沦落到主动去和一名探郎交好? 不过见老侯爷没有开口,众人便都清楚他的意思。 萧秋韵左右瞧瞧,便笑着道:“孙伯父言之有理,那探郎很快便要进入蜀州布政司,与兄长同堂为官,了却他的心事,的确算是善缘。” 萧东辰神色微动,点头附和:“小妹说的没错,大伯,父亲,您们说呢?” 萧望冷哼一声闭目养神。 萧老侯爷看了他一眼,便挥手道:“既如此,这件事便和先前一样,等惊鸿归家后由她定夺吧。” “不过接连几桩事,我看陈逸暂时还是待在府内为好,至于王力行等人,便让他们去春荷园外守着吧。” 闻言,萧望当即撑着拐杖起身,走出两步侧头道:“老大,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家还有刑堂!” 说完,他便面色冷淡的走出门。 萧秋韵和萧东辰见状,便朝老侯爷行礼后,借口过去劝劝跟着出门。 不消片刻,清净宅清净许多。 萧老侯爷看着两位老友,苦笑摇头:“见笑了。” 张瑄松松垮垮的靠在椅子上,“这算什么?你年轻的时候行事比陈小子还过分,也没见你笑话自己。” 萧老侯爷脸一黑,“你这老货……” “难道不是?当初你带老夫逛窑子的时候忘了?” “闭嘴!” 就知道这老货嘴里没半句好话。 孙辅对两人习以为常,看了看门外,开口道:“老萧,说句题外话。” “嗯?” “你这孙女婿到萧家不见得是坏事。” 见他神色郑重,萧老侯爷思索片刻,恍然点了点头。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 “不可说……” …… 对于这个结果,陈逸早有预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萧家毕竟是大魏世袭武侯之家,注重门楣和名声,实属正常。 因而在宽慰小蝶、萧无戈和王力行等人后,他便像没事儿人似的吃饭、睡觉。 春荷园外。 王力行面露苦涩,望月长叹。 其余几名甲士同样如此,唯有葛老三不同,嘴里啧啧不停: “你们是没瞧见那阵仗,若不是咱们跑得快,被那些抓到的话,一顿毒打必然少不了。” “还有那探郎遇到姑爷算是遇对了,换做其他人……他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事,你们说是不是?” “闭嘴吧!” 旁边靠在墙上的刘四儿一脸恼火。 早知是这个结果,他就不会同意做陈逸的“帮凶”。 如今却是被牵连着守在春荷园外,旁边还有王力行等人看着,让他什么心思都得收起来。 葛老三瞧见他的表情,悻悻然闭上嘴。 过了片刻,他想起一件事开口道:“四哥,听说今日有位模样俏丽的丫鬟去你屋,那俩马夫都羡慕坏了。” 刘四儿一愣,顿时心惊,反应过来后强自镇静的问道:“去我屋?什么时候?” “就咱们刚出了侯府没多久,你还不知道?” “哦,你说她啊……” “说说看是谁?” 刘四儿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而是朝王力行拱手,说要回去拿些东西好过夜。 “早去早回,二老爷和二爷发话了,这次是认真的。” “放心。” 瞧着他远去,葛老三嘿笑道:“行哥,你信不信,四哥一准有心上人了。” 王力行瞥了他一眼,“四哥有句话说的没错。” “什么?” “闭上你的嘴!” 不提春荷园外的低迷气氛,匆匆返回房间的刘四儿,点燃一支蜡烛,扫视一圈。 见四下并无异常,他便来到床榻边,俯身掀开床底一块板砖,看到里面的密函都在且完好无损,不由得松了口气。 接着他拿出最新的那封密函,对照着戏本看了起来。 【你已暴露,找出那人,杀了他!】 【另,雏鸟已由其他人接手,必要时候他会联系你!】 看完后,刘四儿顿时脸露杀意,“是谁!?” …… 深夜,待萧府安静下来。 眯了一会儿的陈逸方才悄悄起身来到另外一座木楼内。 瞧见他,裴琯璃便邀功似的凑过来。 “有发现?” “姐夫,我办事你放心。” “说说看。” 待裴琯璃讲完事情经过,陈逸愣愣看着她,“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侯府行走?” 裴琯璃想起早上的事情,笑个不停,“他们都好笨的,没有一个人发现我。” 不愧是你,裴琯璃。 陈逸暗自摇了摇头,早知道她虎,没想到会这么虎。 下回说什么都……算了,还有事需要她帮忙。 “名录呢?” “在这儿,”裴琯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我把他屋子里翻了个遍,连床底下的几张纸条都翻出来,全抄下来了。” 陈逸打开看了看,见都是些常见的杂书、戏本等…… 等等。 他看着最后那一连串的甲乙丙丁和数字,忍不住看向裴琯璃问: “你刚刚说纸条?” “对,和之前的密函一个样。” “那你都放回原处了吧?” “当然,”裴琯璃嘿嘿笑着:“姐夫,我厉害吧?” “厉害,你最厉害。” 陈逸翻了翻眼皮,便开始按照纸上名录,在书房一一找出来,对照密函内容尝试破译。 “是这册戏本啊,黄梅戏……品味不错。” (本章完) 第33章 我是雏鸟? 第33章 我是雏鸟? 总共三封密函,竟涉及黄梅戏曲《东婠游记》和乐府诗词《永欢》两本译本。 好在春荷园内两座木楼内藏书众多,时下流行的戏本、话本都有。 即便如此,陈逸仍耗费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将三封密函的内容破译出来。 一封为:【雏鸟嫁入萧府,密切关注!】 二封是:【逃婚之事存在蹊跷,查出何人所为!】 而最后一封,便是今日早上陈逸抢在刘四儿之前看到的那封密函: 【你已暴露,找出他杀了!另,后续有其他人接替你的位置,需要时他会联系你!】 看完之后。 陈逸微微皱眉,暗道:“我是雏鸟?” 雏鸟,雏鹰。 这样的代号用意,像是有着让他茁壮成长的意味。 这是打算培养他,还是想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 另外,从这三封密函的内容来看,隐卫对他似乎没有太大的恶意。 尤其那句“逃婚之事另有蹊跷”。 这件事连萧家之人都不知道,隐卫从何处得知?又是如何笃定不是他自己逃婚,而是有人陷害?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有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调查这件事? 想到这里,陈逸摇了摇头。 他手头上的情报终归太少,他仅能确定这帮藏在萧家多年的“隐卫”短时间内对他并无恶意。 除此之外,便是这帮隐卫和先前害他逃婚的人不是一伙儿的。 旁边的裴琯璃见他神色有异,凑过去看着空白纸张上破解出来的密文,摩挲着圆润下巴问: “姐夫,这雏鸟是谁?最近有姑娘嫁入萧家?” 陈逸脸上一黑,这帮“隐卫”措词很有问题,怕是找不到带有“赘”字的话本了。 裴琯璃没有注意他的神色,“还有逃婚之事,嗯……这说得是姐夫吧?” “最后这段暴露,哈哈……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就是姐夫和我……嗯?” 裴琯璃反应过来,笑容顿消,呲出两颗虎牙凶巴巴的说道:“姐夫,他要杀咱们,要不要我现在去宰了他?” 陈逸抬了抬手,“不着急。” 先前他只以为“隐卫”是在针对萧家,还想着以此作为后手,在见到夫人萧惊鸿时视情况拿出来换些好处。 而今他既已得知“隐卫”接连三封密函都涉及他,那这计划自然要改一改。 至少也要等他弄清楚“隐卫”的真实目的才好决定。 否则一个不好,可能将他自己埋进去。 裴琯璃看看译文,又看看他,不解的问:“为什么?” 陈逸想了想,“你不觉得躲在暗中看着另一帮以为自己躲在暗中的人来害自己,很有意思?” 裴琯璃圆润脸上露出些茫然,眼眸好似蒙上一层雾气呆呆地看着他。 好半晌她才理清楚这句话,丰唇一角上扬道:“我明白了,姐夫。” “你是想等着他们来害自己,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姑且算你说对了。” 陈逸又不是受虐狂,不可能坐视别人来害他。 而从他破解密文获知“隐卫”的存在开始,猎人和猎物的位置就发生了微妙转换。 刘四儿,贵叔等藏在萧府的人,他们只知自己暴露,还不清楚是谁发现了他们的身份。 这便是陈逸最大的优势。 裴琯璃神色略有兴奋,晃晃手脚,带起她身前那对铃铛轻轻震荡。 有趣,姐夫这个人太有趣了。 果然跟着他没错,以后一定还能碰到更有意思的事情。 “姐夫,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啊……自然是先提升咱俩的修为和技法了。” 陈逸可是知道刘四儿的实力。 他乃是定远军一名百战老兵,经过层层选拔方能来到萧府担任亲卫,据说前几年他的修为就已达到八品境。 他就是和裴琯璃联手,正面对敌都不是刘四儿的对手。 再加上除了“隐卫”外,还有一帮仍旧躲在暗中的害他逃婚的人在。 想着,陈逸心头便涌起些紧迫感,差点让他连钓鱼的兴致都没了。 他就一闲散赘婿,温良恭谦、人畜无害的,何至于被人这么惦记? 没过多久。 陈逸带着裴琯璃悄悄来到紫竹林内,分别找了个角落各自站桩。 此刻春荷园外面,虽然有刘四儿、王力行等人守着,但只要他们不进来,以他们最多八品境的修为,还无法隔着这么远查探到紫竹林。 倒是方便了陈逸悄悄提升修为。 如此,他一边以大枪桩功凝练气机开辟丹田气海,一边唤出面板查看起来: 姓名:陈逸 修为:九品·中 书道:大成(0/1000) 书法:魏青(精通),行书(熟练) 武道·体:小成(0/100) 功法:大枪桩功[玄阶](熟练) 武道·拳:小成(0/100) 拳法:崩岳[玄阶](熟练),百掌[玄阶](初窥门径) 武道·步:小成(0/100) 身法:游龙戏凤[玄阶](熟练),流星蝴蝶步[地阶](初窥门径) 机缘:43 陈逸仔细看完当前各“道”的进度,心中有数,便专心修炼桩功。 如今除书道大成外,武道的体、拳、步都为小成,各项技法仅是初入熟练,距离圆满还早,倒是不急着耗费机缘。 要说突破,反而是他的修为进境迅速。 一个时辰后。 陈逸的身体站成大枪桩式,眼眸微闭,双手齐肩平举向前,仿佛虚握一杆大枪。 从外看不出来,实则他的身体正以极微弱却又极快的频率震荡全身筋骨皮,乃至五脏六腑。 体内血肉生出的气机,将丹田气海开辟至极限,便开始缓缓凝聚收缩成一条细微丝线,朝上将那层实质般的隔膜戳破。 如同针扎一般。 陈逸只觉后脑一疼,耳边传来“啵”的脆响,顿时便察觉那丝气机破开丹田一路向上,隐没膻中穴。 [修为精进,突破至九品·上!] 随着光华闪过,陈逸脑海中便浮现出“武道体”小成境界的一段玄奥。 [武道九品境,乃是筑建体魄和经络根基,上以膻中穴为核心,打通双手正经,下以丹田为核心打通双腿正经。] [至此,力透筋骨皮、脏腑,气贯四肢,方可以此为基,持续打磨体魄,直至两海盈满。] 陈逸睁开双眼,缓缓回落双手,平复体内的气机,将一口浊气吐出。 顿时,他的身体便是一轻,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不通透,再没有像之前修炼完时饥饿难耐。 “原来如此,达到上段后,筋骨皮凝练的气机都被锁在两处气海中,等于自身没有任何消耗。” 陈逸心有所悟,看了看另一边同样结束桩功的裴琯璃,合着她之前说饿都是装的啊。 呵,这虎姑娘不仅虎,还嘴馋啊。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拿出早先准备的糕点,分给裴琯璃一起享用。 “姐夫,多亏了你的指点,丹田气海还有嗯……” 裴琯璃俏脸红润的用下巴敲了敲铃铛,“身体上的缺漏也快练透了,我感觉修为很快便能突破至八品境。” 陈逸吃着点心,看了看天色随口道了句恭喜。 “姐夫,你也快突破了吧?” “把‘快’字去掉。” 裴琯璃笑容怔住:“姐夫你,你你……突破了,九品上段?” 陈逸白了她一眼,“那么惊讶做什么,我距离九品圆满还早着呢。” 裴琯璃呆呆地看着他,“呵呵也,也是。” 山娘娘哎,姐夫他不是人! 他不到一个月时间就从凡胎俗体修炼至九品上段了!! (本章完) 第34章 医道渐宽终不悔 第34章 医道渐宽终不悔 日子一天天过去,短短五天时间,蜀州城的热闹一波高过一波,连绵不绝。 先是探郎李怀古游街,满城才子佳人争相前往道贺,被蜀地之人称为“大魏朝两百年未有”的场面。 并不是说蜀州没有出过状元、探,而是先前科举高中的学子都是在京都府骑马巡游。 以至于上到蜀州城知府、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武侯府,下到黎民百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连带着李怀古和云香之事,也被有心人传扬开来。 说李母是“棒打鸳鸯”,但探郎护心切,仍坚持和云香姑娘成婚。 直让这场本是探郎巡街的幸事,增添了上一抹比肩萧老侯爷马踏婆湿娑国的色彩。 算是给本就热闹的蜀州众人多了一则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随着李探“棒打鸳鸯”一起传开的,还有定远侯萧家赘婿陈逸强抢云香姑娘之事。 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的,但是从陈逸带着丫鬟、下人登门,到强抢不成,仓皇而逃都说的极为清楚。 连同那一句陈逸用来劝慰李怀古的诗,“有堪折直须折,莫到无空折枝”都被曲解成陈逸抢亲的缘由。 一时间,可谓是满城风雨。 甚至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学子,一边跑去找李怀古确认,一边状告到州府衙门,说要讨回公道,将陈逸绳之于法。 若不是李怀古亲自带着云香出面,将此事说清楚,兴许陈逸这位“恶贼”已经被人从萧家揪出来游街了。那场面一定比李怀古骑白马游街还要壮观。 即便如此,蜀州仍有相当一部分百姓认为,李怀古是受到萧家压力,才不得不站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陈逸头上就顶了个“史上最无耻赘婿”的名号。 还将他描绘成一位身高八尺、体型壮硕如牛、黑面粗糙的汉子形象。 传来传去,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然而这些市井之言,却一句都没落到陈逸心里,反而急得小蝶又哭又笑又气。 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姑爷才会帮李探和云香的。 天光日暖,春荷园的池子旁,凉亭内。 陈逸仿若无事发生般,躺在新制作的摇椅上,一边晃荡着,一边捧着一部厚厚地医书看着。 萧无戈坐在他边上,握着鱼竿小大人般的垂钓,时不时拉上来一条金毛鲤鱼,欢呼一声再给它扔回池子里。 乾国公世子张恒则在池子另外一边,由王力行看护着,正蹲那儿看蚂蚁搬家,嘴里嘟囔着“史上最无耻逃婚郎”。 陈逸坏名传遍蜀州后,就属他最开心,一副他早就知道会如此的模样,直接将赘婿换成逃婚郎,给陈逸又编了个名号。 旁边听着的王力行有心想解释几句,但看着身板还没他小腿粗的张恒,只得选择闭嘴。 小蝶看着神色平静的陈逸,想到近日蜀州城和萧府内的传闻,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 “姑爷,都怪我呜呜……” 陈逸将目光从医书上挪开,瞅了瞅她无奈道:“你看你又哭上了,姑爷我还没死呢。” 小蝶呜咽道:“我,我不明白,前两日探郎都已经解释过了,为何他们还是不信?” “明明您是出于好心,探郎和云香姑娘都已经争得李母同意,为何就您……” 陈逸将手帕递给她,接着看起书来,“人心中的成见如同一座大山,想爬上去难,想翻过去更难。” 小蝶抹着眼泪,“那不能任由他们败坏您名声吧?” 陈逸想了想,“其实想让他们闭嘴也简单,赶明儿姑爷我去放火烧了州府衙门,他们一定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小蝶呆呆地看着他,都没注意到眼泪流进了嘴巴里。 “烧,烧衙门?” 想到那样的后果,小蝶顿时哭笑不得,忍不住握着小拳头砸了他一下,嗔怪道: “姑爷,你又说疯话。” 陈逸笑了笑,知道她没事了,便吩咐道:“去瞧瞧晚饭备好了没,饿了。” 小蝶连忙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应了一声,便朝春荷园外走去。 萧无戈回头看了一眼,又悄悄记下一句陈逸的话。 想着等大姐萧婉儿回来后,将这段时间的收获都说给她听。 人心中的成见什么什么的,虽是大白话,但是听上去很有道理。 幸亏陈逸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然一定给他屁股上来几下重击。 此刻他正在结合脑海中小成医道,恶补除“伤寒杂论”之外的医道知识。 自从那日他的修为突破至九品上段,各项技法虽在有序的提升,但距离突破都还差了点儿。 而他想突破,除了修炼外,还需要大量机缘用于提升武道体、拳和步的境界。 如今缺口太大,他便费十一点机缘,借助新学的《伤寒杂论》,将医道先提升至小成境界。 紧接着,陈逸便发觉这医道的玄奥之多,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单是入门阶段,就包含阴阳五行、脏腑经络、四诊八纲等方面。 还要求他能识辨常见病症,能开方剂,以及以银针渡穴缓解病痛,药草熬制祛邪扶正。 而到了小成境界,那更加包罗万象。 除了基础内容外,不仅多了一个辨证施治,能够灵活运用六经辨证、卫气营血辨证等方法,还要求他会以气御针,疏通经络。 相比之下,拳道虽有拳法、掌法、腿法之分,但相互之间还有许多相通的地方。 因而,踏入医道后,陈逸顿时发觉他的时间不够用了。 形象点说就是——医道渐宽终不悔,为医消得人憔悴。 “姑爷我何苦呢这是?” 陈逸暗自摇头,说起缘由还要怪李怀古,谁让他什么出身不好,非要是医学传家。 一天很快过去。 入夜后,陈逸便照旧和裴琯璃习练桩功、技法。 不过从昨天开始,他主动提出增加一项——每天和裴琯璃比斗一场,以此来增加他的实战经验。 裴琯璃自然不会拒绝,她同样要证明自己先前只是大意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接连两次比斗,都是陈逸获胜,着实让她难以承受。 裴琯璃想不明白,论修为,她比陈逸强一些,身法、技法品阶不低,且都被她修炼得游刃有余。 怎么在比斗中,她的身法、掌法用出来都收效甚微? 陈逸很难解释得清楚,非要说的话——他的小成道境,能让他看清裴琯璃每一招变化,哪怕是她的气机流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陈逸同样学会了流星蝴蝶步和百掌,两相迭加自然知道如何破解。 就这样一直修炼至深夜子时—— 【每日情报·黄级上品:午时一刻,小国公夫人萧秋韵教子。可获得少量机缘。】 陈逸暗自挑眉,运道不错,不仅能获得机缘,还能看小世子张恒挨训挨打。 只是不知那位当今的乾国公夫人是真的“教子”,还是演戏成分更大。 想着,陈逸便结束一夜修行,和裴琯璃分开,朝木楼走去。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突兀自耳边传来。 “二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呢?” 陈逸侧头看过去,暗自皱眉,只见春荷园门口的身影,不是刘四儿是谁? (本章完) 第35章 姐夫看到了吧? 第35章 姐夫看到了吧? 看到来人是刘四儿后,陈逸暗自皱了皱眉,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说: “四哥,深夜到访春荷园有何要紧事?” 刘四儿站在门廊内侧阴影中,闻言上前一步,让自己暴露在月光之下,直视着他躬身行礼: “属下冒昧,方才属下听到园子里有脚步声,担心小侯爷和姑爷安危,贸然闯入进来,还望姑爷见谅。” 陈逸平静的看着他,猜测他是何时进入春荷园,又是否看到裴琯璃。 “方才我趁夜修炼,不成想让四哥误会了。” 刘四儿哦了一声,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抬起头看向他,打量一番后,恍然道: “姑爷是担心之后的考校?倒也是,二爷,让您两个月内踏入九品境下段,着实对您太过严厉。” 没等陈逸回应,便见王力行走入春荷园,显然听到了两人对话,瞧了瞧两人皱眉道: “四哥,你这样不合规矩。” 刘四儿连声应是,笑着说道:“姑爷见谅,力行见谅,我的确心急了些。” 王力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陈逸行礼道:“姑爷,是我没有拦住四哥,望您见谅。” 陈逸心下明白过来,刘四儿应是刚刚进来春荷园,瞧见他的身影想要试探试探。 想着,陈逸展颜笑了,“无妨,四哥心系春荷园内安危理应奖赏。赶明儿我和无戈说一声,让他去请示老侯爷。” 王力行面色一怔,“这……” 刘四儿心下微沉,即便没瞧出陈逸的异样,此刻听他这般拿捏自己也很是不爽。 若非他知道司里对雏鸟有着谋划布局,非得给雏鸟一点颜色瞧瞧。 没等两人再开口,陈逸摆手道:“姑爷我累了,二位还是守在门外吧。” 见他施施然进入木楼,内里书房亮起一盏灯,王力行面色难看几分,转身拉着刘四儿向外走。 “四哥,这次你越界了!” 刘四儿干笑两声道:“抱歉,方才我听岔了,以为是之前那名潜入侯府的蟊贼。” “我没有多想,也没来得及知会你和老三他们,便翻身进了园子查看,是我错了。” 话虽如此,他想起方才陈逸的答话,转而问道:“姑爷这段时日都有修炼大枪桩功?” 王力行瞧着他不似作伪,叹气道:“二爷的考校不是说笑,姑爷自然清楚后果,上次那名蟊贼闯入时,我就知道他晚上在偷偷修炼。” 刘四儿暗自啧了一声,看来是真的了。 旋即他便将陈逸的嫌疑解除。 想来也是,陈逸这雏鸟仅是一名文弱书生,又在江南府陈家被囚禁了那么久,即便有些学识,也不可能发现他。 只是经过这几天的调查,他可以确定那名进入他房间的丫鬟就是在后院几处宅子出现的。 既然她不在春荷园里,那么她就只能是在旁边的佳兴苑内。 后者更有可能——或许他送出那封密函时,被那人瞧个正着。 刘四儿暗自想着,面上露出些苦笑,“现在怎么办?姑爷要状告老侯爷……” 王力行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依我这些时日的观察,姑爷很好说话,明日你去找他赔个不是吧。” “只好如此了……” 木楼内。 陈逸靠在窗口,瞧着窗外静谧的园子。 月光透过林木缝隙落在他身上,随着风摆动,让他留下一道飘忽不定的影子。 寂静中,他默默思索着。 刘四儿应是循着裴琯璃那日的踪迹找到后院,看来之后有必要要提醒裴琯璃注意一下。 虽说有萧惊鸿这层关系在,侯府不会对裴琯璃怎么样,但是刘四儿可就说不准了。 陈逸接着想到那封密函上的内容,心思浮动。 “这帮‘隐卫’究竟对我有何想法?” “刘四儿和贵叔这等‘隐卫’外围的人应是不知情,毕竟他们在侯府这么多年,与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对不上。” “或许,密函中提到的那名接替刘四儿的‘隐卫’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陈逸站到厢房中,双脚交错穿插,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原地绕圈。 随着他的流星蝴蝶步越发熟练,他的身影逐渐模糊,竟在黑暗中形成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接替刘四儿,接替……那人总归要经常出现在春荷园附近,倒是不难查。” …… 翌日一早,陈逸穿戴整齐的跟随王力行来到紫竹林。 他一边活动手脚,一边问道:“先前那名蟊贼还没抓到是吗?” 王力行见他主动提及,解释道:“不瞒姑爷,侯府内除了轮值的亲卫,其余人都在暗中调查。” “所以昨夜里四哥听到动静才会那般紧张,还望姑爷见谅,饶过他这一回。” 陈逸轻笑一声,说道:“行哥,事急从权的道理姑爷我懂,自然不会怪罪四哥。” “只不过凡事可一不可再,下回再有这样的事,行哥得拦着点儿。” 王力行心中一松,连忙应是。 幸好是姑爷在此,若是换成二小姐在这儿,四哥怕是有罪受了。 “那今日就到这儿,行哥自便即可。” 王力行张了张嘴,看着演都不演了的陈逸,闷声说道:“姑爷,要不属下给您瞧瞧桩功?” 陈逸连连摆手,“不用,你在这儿,姑爷我反而不自在了,修炼效果会大打折扣。” “……” 待王力行出了春荷园,陈逸没急着修炼,而是悄悄前往木楼找寻裴琯璃。 当,当当。 轻微门响后,裴琯璃似是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跑来。 她披散着头发,脖颈间仍戴着那串铃铛,只穿着亵衣便打开门,娇憨慵懒的说:“姐夫,天还没亮啊……” 陈逸扫了一眼,没有多看,便直接将写好的纸条塞进门内,低声提醒道:“看完记得烧掉。” 说完,他便再次回到紫竹林里。 裴琯璃关上房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小虎牙顿时呲了出来。 “好啊我还没去找你,你倒是不依不饶起来了。” “等姐夫窥探完你,看我不让惊鸿姐姐灭了你。” 裴琯璃嘟囔几句,待将纸条毁尸灭迹,方才发觉身上的冷意,低头看了一眼。 “呀!” 裴琯璃双手抱怀,脸上接着浮现两抹红晕。 姐夫是看到了吧? 姐夫一定是看到了。 裴琯璃脸上火烧一样,连忙跑回厢房,跳上萧惊鸿的床榻便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也彻底睡不着了。 (本章完) 第36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第36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修为达到九品上段的好处便是陈逸对身体、气机、劲力的掌控增强不少。 全身筋骨皮仿佛融为一体般,能够自如的动用每一处皮肉、骨骼,可将气劲灌注皮肉乃至毛发上。 尽管他的气机还很微弱,但是借助“武道体”小成境界的玄奥,他已能在皮肉内布置一层气机用于攻击或防御。 同时,更为直观的是他的劲力,直接从五牛力提升至十牛力,也就是有一象之力。 一拳砸下去,足足两千斤之重。 便是修为达到九品上段的裴琯璃,在他施展崩岳拳全力出手下,都得避开锋芒。 否则一拳打在实处,以裴琯璃的小身板不死也得重伤。 很快,一个小时的桩功结束。 陈逸用过早膳,便在小蝶、萧无戈和王力行等人的陪同下,出了春荷园四处闲逛。 期间,刘四儿自是没忘找机会向他赔罪。 一脸诚恳、刚正不阿的模样,单从外表看,都以为他是名忠心耿耿的亲卫。 陈逸宽慰两句,便轻巧地揭过此事。 萧无戈却是小大人似的说了一句,“四护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差点没让陈逸笑出声来。 小侯爷跟着他的这段时间,不仅钓鱼的技术见长,说话做事越来越有他的风范了。 知道的人清楚他只有五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老妖怪转世。 连小蝶有时候看到萧无戈举手投足间随性的样子都忍不住想笑。 这时,小蝶神色沮丧的收回目光,低声道:“姑爷,你听到了吧?” 陈逸正想着该怎么去找乾国公夫人萧秋韵,观摩观摩她如何教训张恒,随口问道:“听到什么?” 小蝶仰起下巴,朝不远处的几名丫鬟下人呶呶嘴:“他们啊,他们还在说姑爷的坏话……” 陈逸哦了一声,不但没有任何反应,还朝那几个人露出张笑脸,直把他们吓得赶忙跑远。 “瞧见了吗?任何喜欢在背后说闲话的,当着你的面都是纸老虎。” 小蝶看看那边,又看看陈逸,咧嘴笑了。 萧无戈悄悄看了他们一眼,默默记下这句话,同样咧开嘴直乐。 “话说,今日怎么没见小世子殿下?” 左思右想之下,陈逸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直接点名了。 萧无戈奇怪地瞅着他,“姐夫,你不会是想他了吧?” 哪知陈逸竟直接点头,“没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世子殿下虽然年幼不懂事,但他人还不错。” 睁着眼说了一句瞎话,别说年幼的萧无戈不信,熟知他脾性的小蝶、王力行等人更不信。 但是陈逸却是很笃定般的点着头,朝萧无戈眨了眨眼睛道: “不如咱们去找他?” 眼瞅着午时将近,再不去找萧秋韵和张恒,他的每日情报又得评价一句“惫懒”了。 萧无戈不知他的用意,倒也没拒绝,朝葛老三吩咐一句继续跟着陈逸在侯府内逛游。 该说不说,先前陈逸“强抢民女”之事的影响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每穿过一道门廊,就能听到几位下人、丫鬟搁那儿说悄悄话: “二姑爷真是的,他自己不注意影响,还连累侯府的名声受损。” “说得是啊,昨日我出门采买,原先对咱有笑脸的店家都不笑了,还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世风日下,武侯府出了能人了。” “真是害人不浅啊,老太爷、二老爷他们为何不管?” “怎么没管?当日二老爷就想把他关进刑堂杖打五十,还是孙老先生说情才罢手的。” “若不是因为东辰老爷与那位探郎同在布政司,不好因为此事闹僵,恐怕早就拿姑爷问罪了。” “也不知道二小姐回府后会怎么想……” 怎么想? 陈逸也想知道。 若是他夫人萧惊鸿巡视三镇回来后,得知自己的夫君有了个“史上最无耻赘婿”的名头,会作何反应? 想想,他还挺期待。 没多久葛老三快步跑来,面色古怪的回道:“小侯爷,姑爷,世子殿下正跪在清净宅呢。” 陈逸眼睛一亮。 萧无戈眼睛更亮,不等陈逸开口,当即决定前往清净宅给祖父请安。 不过刚迈出几步,他回头问道:“姐夫,你还去吗?” “去,当然去。” 陈逸知道萧无戈的心思,应是担心因为先前的事情,老太爷几人会敲打他。 不过,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至少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侯府内除了掌管刑堂的萧望和二叔萧悬槊,其他人对他都算照顾。 也不知道是因为萧惊鸿,还是因为没怎么将他放心上,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在明面上,萧家几位掌权者对他基本不过分苛责。 不消片刻。 一行人来到清净宅,小蝶、王力行等人守在院门外,陈逸跟着萧无戈进去。 还未绕过影壁,就听到里面传来小世子张恒的哭声。 “我错了,娘,我再也不敢了呜呜……我,我昨天见那杯子小巧就拿着它去了春荷园,结果被逃婚……二姐夫碰了一下,摔碎了。” 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陈逸一愣,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忒会冤枉人甩锅。 他什么时候见过什么杯子,又什么时候摔碎过? 想着,陈逸停下脚步,也拉住要冲过去解释的萧无戈,竖起手指比划了噤声的手势。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冲过去解释一通,岂不是要草草结束? 刚好借此机会,他想看看萧家的几个掌权者对他什么脾性。 便在这时,二老爷萧望开口:“恒儿,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张恒一边哭,一边说道:“姥爷,孙儿不敢说谎,真是他呜呜……” 听他这么说,乾国公却是一脸头疼,道:“是不是,请陈逸过来一问便知。” “你说呢,恒儿?” 张恒哭声顿了顿,有些哭不下去了。 “爷爷,我,我句句属实……” 见此情况,其他几人哪还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坐在上首的萧老侯爷脸色不太好看,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淡淡的说: “一盏杯子碎了就碎了,秋韵,带恒儿回去吧。” 萧秋韵却是一反常态,摇头道:“大伯,这件事情错在恒儿,当娘的理该责罚。” 说罢,她便拿着一根藤条,走到张恒跟前,狠狠地抽了他一下。 顿时整个清净宅不再清净,哭喊声震耳欲聋。 陈逸探头看了过去,远远地看到堂屋中的境况,仔细瞧了瞧几个人的神情。 片刻后。 [见证萧秋韵教子——因张恒打碎了圣上赏赐给萧远的杯子,萧秋韵痛下狠手。奖励:机缘+8。]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但偷感过强,乃生性猥琐之徒。] 看到这里,陈逸心中有数,拍拍萧无戈,转身向外走。 “姐夫,不进去了吗?” “已经痛快了,还进去干嘛。” “啊?” “你不痛快?” 两人对视一眼,嘿嘿乐了。 乐完,陈逸心中却是皱起眉头。 先不提张恒的说谎被识破,单是刚刚那几人的反应,便不难看出来——萧望那老家伙巴不得抓住他的把柄啊。 还有萧秋韵…… 那女人的心挺狠,刚刚那一鞭子一鞭子打在张恒身上,竟是丝毫不留情。 “虽说张恒打碎圣上赏赐给老侯爷的杯子的确该打,但下这么重手,难说她没有表演的成分。” 想到这里,陈逸便打道回春荷园,远远瞧见一名甲士站在园子门口。 “属下颜宏见过小侯爷,二姑爷。” 没等陈逸开口,萧无戈咦道:“我记得你,你是二姐手下的亲随。” “回小侯爷,正是。” 颜宏行礼后,抬起头看着两人,恭敬的说: “二小姐正在回府路上,命属下先行将送给老侯爷的贺寿礼交给姑爷。” (本章完) 第37章 压了你五年,不恨吗? 第37章 压了你五年,不恨吗? 说是“回府路上”,仔细问过才知道,萧惊鸿刚从蜀州北部的广原出发,预计五天后赶到。 至于她准备的贺寿礼,倒是出乎陈逸预料,没想到她和萧婉儿一样都如此用心。 颜宏慎之又慎的着手下人将箱子抬进春荷园内,介绍说道: “从广越府特意找来的巨型龟甲雕刻而成,名为‘福禄寿三元齐汇’。” 只见那块将近十尺长的龟甲背上镂空雕刻出三道神态各异的人物,一者抱桃,一者抱元宝,一者拿着张福字。 而在龟甲内部则用某种晶莹得类似树脂的东西填充。 一眼便知它价值不菲,且不是一朝一夕能雕刻完成的,应是萧惊鸿提前数月乃至一两年准备的厚礼。 陈逸看完,重新合上箱子。 想了想,他吩咐小蝶去找之前那位装裱师傅,问问那幅贺寿词的进度。 眼瞅着这都过去十天了,即使镶金嵌玉也该完成了。 然后陈逸便带着萧无戈回到亭阁,拿出鱼竿开始今日份钓鱼大业。 他就不信这池子的鱼一条都钓不上来,真是天生犯冲? 颜宏瞧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愣,朝旁边的王力行低声问道: “姑爷一直这样?” 王力行没有立即回答,摆摆手示意外面说。 来到春荷园外,汇合葛老三等人,王力行扫视一圈,“四哥呢?” 葛老三道:“四哥说有事回去一趟,估摸着应是快回来了。” 王力行微微皱眉,旋即平复下来,朝旁边颜宏开口道: “姑爷这段时间安稳许多,最初他在厢房内整日看书抄写家规。” “之后大小姐让他在园子里,姑爷就整日钓鱼喝茶,偶尔练练字看看书,直到二小姐来信,他才得以出府。” 提起陈逸先后两次出府,王力行脸上略有不自然,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前一次去城南烟巷,因为他带着小侯爷一起,惹得二爷责罚。 后一次更离奇,说是去围观探郎游街。 结果为了帮助李怀古和云娘,他竟然佯装恶人去强抢民女,差点被府里刑堂的人拿去打板子。 听完,颜宏若有所思的说:“姑爷与之前相比,好像变了许多。” “哦?”王力行回想片刻,“倒是忘了,之前姑爷来到蜀州后,是你负责随行。” 颜宏点点头,面上浮现一丝感慨:“姑爷那次逃婚差点害惨了我啊。” 王力行一脸同情:“当时听到他逃婚的消息,我和四哥正在府内护卫,的确始料未及。” 颜宏苦笑道:“说来也怪,那日迎亲队伍从城北逢春楼出发,没走多远碰到另外一支结亲队伍,让来让去的,姑爷就跑了。” “幸好后来二小姐带着我们将他寻回,让我们得以将功赎罪,否则我和其他几位兄弟都得掉脑袋。” 王力行拍拍他的肩膀,宽慰几句,问道:“二小姐此番巡视三镇可有什么发现?” 颜宏瞅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见他讳莫如深,王力行没再多问,涉及军务之事,许多都是机密。 能得到一句“无事发生”,已经足够。 …… 萧府前院。 刘四儿一身甲胄,头盔扣紧,护颈拉低,几乎遮住他半张脸。 他不急不慌的来到大门右侧的倒座房,敲开最里面那间房门。 不待里面的人开口,他甩手丢进去一张蜡黄纸条,低声道:“事急从权,别怪我不守规矩。” “这是近期的最后一封,二小姐即将回府。” 话落,刘四儿伸手拿过挂在门内的瓢,一边高声说了一句多谢,一边沿着来处返回。 门内的贵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走远,方才打开手中密函瞧了一眼。 然后他找出一册戏本,对照着重新写了一封密函,再销毁刘四儿提供的那封,便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出萧府。 一个时辰后,城东东市裁缝铺子里飞出一只信鸽。 一天后,信鸽落在蜀州北部的那座名为“广原”的小城的某处宅院。 没过一炷香时辰,便有一头远比信鸽大了几圈的鹰隼自这处宅院内展翅飞出,扶摇直上云霄。 又是两天过去。 鹰隼起起落落间,跨越数万里,从蜀州飞到京都府。 雄伟庞大的京都府在它眼中如同浮云,笔直的朝着北面皇城迅疾飞去,落在皇城之南的一座名为“风月楼”的五层云楼顶部。 它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落下后,便自顾自的啄起食盒里的虫蛇囫囵吞枣般吞到肚子里。 很快,一名身着黑色衣袍,脸上戴着素白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匆匆赶来。 他解开鹰隼腿上的信盒,便又匆匆行至楼下,推开一扇红木大门,没理会里面安静伏案端坐的同样戴面具的人,径直来到侧面的书架上找出一册京曲。 仔细核对破译,确认没有疏漏,他方才松口气,拿着译文交给门外一名早已等候的红袍身影。 “大人,蜀州来信,乙上。” “在此等着。” 穿着红袍的人脸上同样戴着面具,只是那面具比黑袍人多了一些纹路,如同虎纹。 他拿着破译好的书信,来到三楼最深处,轻轻敲了两下有着栅格的木门。 “阁主,蜀州来信。” 没见内中有声,他却是没再开口,仍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如同木头人般一动不动。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才有一道略沙哑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红袍人再次一礼,轻轻推开木门,关上,接着便头也没抬的跪在地上。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房间,南北通透,阳光、清风穿过窗子打在金红色的地板上,照亮房间内一切。 却见周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案,一把椅子,和一道端在桌前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肥大的袍子将他的腰背衬托的宽厚,脸上戴着一张白底黑纹的面具,眉心的“王”字清晰可见,赫然是一头白虎虎首纹路。 “念。” 红袍人轻轻打开手中纸张,“萧惊鸿不日返回蜀州为定远侯贺寿,圣上赏赐给定远侯的杯子破碎,雏鸟已与探李怀古结交。” 念完之后,他合上纸张,再次跪倒。 桌案前的白袍身影,眼眸看着桌上的一张纸,右尽写着《永遇乐·志庆萧侯》字样,左下角的落款赫然是——安和二十一年,陈轻舟贺定远侯六十寿。 看着,白袍身影轻声开口问道:“可查到当日何人帮雏鸟逃婚?” 红袍人顿了顿,“暂时没有消息传来,鹞鹰那里只说是有人设计。” 白袍身影嗯了一声,不急不缓的说:“无非是蜀州那几个望族世家,不想看到萧家再次崛起罢了。” “阁主是说刘家?” “是谁不重要。传信鹞鹰,给雏鸟加点儿饵料,该是时候让他尝尝权力的味道了。” “另外命人去宫中禀报,询问圣上是否有意再给老侯爷赏赐一只七彩琉璃杯当做寿礼。” “是。” 红袍人不敢多说,弯腰退出房间关上门,方才直起身匆匆离去。 半晌。 白袍身影举起面前那张云松纸,仔细扫视一遍。 “力透纸背,笔画随心,意境飘远……好字,好字。” 连着两个“好字”后,他却是叹息一声,“可惜字里行间的野心和恨意没了。” 说完,他手指捏着云松纸轻轻抖动两下。 便见整张云松纸竟化为细微碎屑,随着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飘出窗子。 白袍身影捻了一下手指,古井不波的眼眸里闪过微弱波光,喃喃自语: “压了你五年,不恨吗?” (本章完) 第38章 史上最无耻的夫君 第38章 史上最无耻的……夫君 说起那首贺寿词离奇失踪之事,装裱字画的老板满肚子委屈,不知道该找谁说。 原本他打算寻一位书法名家仿一张,但连着找了四五位蜀州城有名的落魄的擅长书法的大家,都没能写出那位的一成韵味。 到得后来,装裱行老板仍不死心,大价钱请贵云书院的书法名家岳明先生出手,方才有了原字的五成光景。 但他却实在不敢说出这句话,生怕岳明先生以为他在贬低,只得拿着这幅字又是磨磨蹭蹭好些天,才交给小蝶。 而装裱行老板不知道的是,字刚到陈逸手中,他便看出自己的贺寿词被掉包了。 并且还是拿一幅十分拙劣的仿写品给他交差,好像生怕他看不出来似的。 “这种字也好意思落姑爷我的款?” “什么?这不是姑爷的字?” 陈逸解释几句,小蝶明白过来,登时竖起眉头。 不待陈逸多说,她就拿着那幅字火急火燎的出门。 “姑爷,我找他去!” 陈逸瞧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便没当回事儿。 哪知小蝶回来后,神情沮丧的说道:“姑爷,那幅字找不回来了。” “哦?” “装裱行的老板说,那幅字当天晚上就丢了,他装裱好的那幅还是找贵云书院岳明先生写的。” 陈逸哦了一声,倒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兴许是某个书法爱好者瞧上了他那幅字,一时糊涂把字偷了。 “字呢?” “还在装裱行,”小蝶愤愤不平的说:“那老板忒是可恶,丢了之后不说,还找人仿写,太坏了。” 陈逸瞅了她一眼,迟疑着问:“你没有说些别的吧?” 小蝶想了想,“我说了很多,不知道姑爷问哪一句。” “就是类似那幅仿写的字不行,很拙劣之类的话。” “这样的嗯……我好像说得都是这种话。” “……” 陈逸叹了口气,让她在旁边磨墨。 小蝶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边磨墨,一边问道:“姑爷,是小蝶说错话了吗?” “倒也没有,只是吧……” 那位岳明先生刚好是探郎李怀古的恩师。 这种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怕是凭白惹人生厌。 想了想,陈逸没再说下去,省的让小蝶多想,拿起狼毫笔铺开一张新的云松纸。 定了定神,他脑中浮现大致框架构图,便蘸了墨汁,落笔翻腕重新书写那首《永遇乐·志庆萧侯》。 这一次他没再用魏青字,而是使用已经提升至精通级的行书笔法。 随着更加随性书写的一笔一画,好似贴合他的心境般,他的体内一缕缕气机悄然浮现,牵动周遭的天地灵元,凝聚在那支狼毫笔尖。 每落一字,便浑然天成般独自成华,隐约有一层微弱的莹白光泽在字上闪烁。 小蝶在旁边探着脑袋看着,看到那些莹白,差点以为眼了。 待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时,已经书写好的字上面的确没了莹白光泽,但新写的字上却又浮现一层。 小蝶微微张大嘴巴,看看神情认真的陈逸,又看看他笔下书写出来的字。 来回几次后,她连忙捂住嘴巴没敢开口,生怕打扰了姑爷书写的意境。 尽管她看不懂,也不明白这种迹象的含义,但是却知道此刻的姑爷好似散发光芒一般,让她不敢妄动。 片刻之后。 陈逸写完,题词牌、落款并盖上印章,这才放下狼毫笔长出一口气。 只不过他的神色仍旧肉眼可见的疲惫许多,他揉着眉心靠到椅子上。 “拿些吃的来。” 小蝶回过神来,连忙去拿了些糕点和水来,然后站在陈逸身后,手掌轻柔的按着他的太阳穴。 “姑爷,你方才的样子好……好厉害。” 陈逸稍稍坐正些,闭着眼睛享受她的手指按压,身心放松许多。 “说说看,哪里厉害了?” “就,就是那些字,它们上面都发着光,很漂亮。” “是吗?” 陈逸明白过来,小蝶应是说他的气机牵动天地灵元后在字上留下的意境。 这一点,自从他习练武道之后就知道了,并且随着他的修为增加,他运用的越发纯熟,几乎是意随心动。 等他将书道再有突破,他的书法便能跟着更进一步,所写的字帖上的意境会更有韵味。 只是那个时候,他九品境的修为明显不够用了。 休息片刻。 陈逸便让小蝶带着字画前往装裱行,“记得带几名甲士过去守着,免得这次再被人盗了去。” “知道了姑爷,这次小蝶一定不会让它丢了!” 最好是这样,不然等装裱好这首贺寿词,老侯爷的寿辰都过去了。 …… 翌日。 东方微光浮现,照在云霞上生出一丝紫气。 蜀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雕云画蛟的马车停在路边,沈画棠一身素白衣裙,抱着长剑面无表情的站在车架边上。 她的样貌虽不漂亮,只算清秀,但是那身清冷的气质,仍惹得往来的车驾多瞧上一眼。 沈画棠毫无所觉,眼眸直直看着官道尽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她看到一面挂着萧家赤旗的车驾远远驶来,才敲了敲车厢道: “大小姐,二小姐的车驾到了。” “有劳了。” 萧婉儿掀开帘子,在沈画棠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让领子间的绒毛包裹住脖颈。 她看着远处车驾,远远地抬起手略高于肩膀,挥了挥。 “二妹,这里。” 声音虽轻,但远处车驾上的人已然听到,接着便是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劳烦大姐在此等候。” 话音刚落,马车呼啸而来,停在萧婉儿面前。 紧接着一身轻便侠客装扮的萧惊鸿跳下马车,高高的马尾辫随风飘荡,面上仍然戴着那张银质半甲,只露出晶莹玉白的口唇下颚。 萧婉儿上前拉住她,苍白脸上露出一丝娇柔笑容,“不碍事,我也只早到了一个时辰。” 萧惊鸿勾起一抹笑容,点头道:“大姐,外面风寒,车上说。” 说着,她拉着萧婉儿一并坐上车。 待她们坐稳,沈画棠跟着跳上车驾,挥舞长鞭抽在马屁股上,“驾!” 哒哒…… 马蹄踏在官道上,没有在长长的进城队伍中排队,而是从旁边空荡荡的城门穿过。 “二妹,此番巡视三镇多有辛苦,稍后不着急出去,在家多休息些时日。” “好。” 萧惊鸿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耳垂微动,蜀州城内周遭一连串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萧府陈逸,陈轻舟,青天白日强抢民女,还逛过窑子? 史上最无耻的赘婿? 萧惊鸿微微抿嘴,眼神锐利几分。 我看他是史上最无耻的……夫君! (本章完) 第39章 字如其人 第39章 字如其人 咕咕噜噜。 由四匹骏马拉着的黑底红纹呈现蛟首的车厢,缓缓从蜀州府城北门,沿着康宁街一路向南。 萧惊鸿听着周围纷乱的声音,稍稍拉开车厢一侧窗口上的锦帘,透过缝隙看着车外景物。 距离探郎李怀古马踏巡街已经过去十日,康宁街边上的酒肆、书院内的学子仍将其挂在嘴上。 有的用文绉绉的言语描述当日情景,文饰一句:“那日风光无限好,吾等拍马不及也”,惹得哄堂大笑。 有的说李怀古顺风顺水,前中探,接着被安排到蜀州布政司任职,回来后还抱得美人归。 可谓金钱、名利、美人样样齐全。 羡煞旁人。 而说到李怀古,这些学子自然而然的都会提到陈逸,骂一句“武侯府赘婿云云”,要么“无耻下流”,要么“有辱斯文”,总归没一句好话。 挑挑拣拣之下,隐藏在繁杂斥责声中的唯有两句好话。 一句“那首贺寿词,吾等不如他也”,接着便时不时冒出一位学子附庸风雅,吟唱其中几句,最后以“萧侯老矣,尚能饭否”结尾。 第二句还算中听的话便是:“萧家赘婿写给探郎的半句诗很有韵味,奈何只有半句,无缘窥探全貌。” 虽然这句话之后,紧跟着的都是对陈逸的贬斥言语,但是没人否认他的诗才。 “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 萧惊鸿听了片刻,便清楚这一句诗乃是出自陈逸之口,还是他当日强抢探郎夫人时亲笔所写。 用方才那些学子的话说:“无耻败类,竟将强抢民女描绘得如此文雅,偏偏我写不出来,呜呼哀哉……” 听到这里,萧惊鸿盖上帘子,默默靠坐在由松软被褥填充的软榻上。 她不得不承认——短短三个月时间,她的夫君就能惹得蜀州城这么多学子、百姓唾弃,也算一种本事。 萧婉儿瞧出她神色异样,“二妹,可是累了?” 萧惊鸿轻轻摇头,眼眸中的锐利消散,“大姐,先前你写信说,陈……夫君他有所改观?” 见她主动提及陈逸,萧婉儿嗔怪道:“还说呢,你一声不吭的跑去巡视三镇,现在才想起来问他。” “姐……” “好好好,大姐知道你没错,都是妹夫的错。” 萧婉儿打趣两句,转而便将她离开侯府前陈逸的表现讲述一遍。 “你走后,妹夫就被关在房间里,整日抄写家规,偶尔看看书,从不抱怨。” “其实妹夫这人不错,尤其他的字……” 萧婉儿想起陈逸的书法,便不由得想到那首由小蝶念给她的诗。 见她停顿,萧惊鸿眼眸看过去,“他的字?” 萧婉儿回过神来,拉着她的手微笑道:“二妹,字如其人,妹夫的字随性飘逸,说明他为人率真洒脱。” 率真洒脱? 萧惊鸿脑海里浮现方才听到的那些闲言碎语。 她的夫君风评似乎褒贬不一,字写得好、诗写得好应是真的,但率真洒脱和无耻下流就有待商榷了。 所幸此刻她已回到蜀州城,待回府后一问便知。 “二妹,等会儿你我先去祖父那里。” “好……” 便在这时,马车稍稍停顿一下,打断萧婉儿和萧惊鸿两人的谈话。 萧婉儿坐稳些,疑惑问:“画棠?” 车厢外的沈画棠将马车停在路边,朝里面回道:“大小姐,二小姐,有情况。” 闻言,萧惊鸿直接拉开帘子朝外打量。 旋即她便看到不远处一间装裱行门外,几名萧家亲卫打扮的甲士围在那儿,中间还有一身着朴素长衫的老者,与一名萧家丫鬟拉扯。 王力行和小蝶? 萧惊鸿认出府内的人,接着她仔细打量那名老者,眼眸微愣。 萧婉儿看不见外面的境况,忍不住问:“二妹,发生何事了?” “大姐,应是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和府内的亲卫、丫鬟起了争执。” 人多嘴杂,萧惊鸿只听到什么字帖,接着便道:“姐,你在车上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萧婉儿摇头,“岳明先生最是不喜军伍中人,我跟你一起去吧。” 知道拗不过她,萧惊鸿没再多说,搀扶她一起下车走到装裱行外。 只听里面,那位岳明先生正在叹气:“姑娘,小姑娘,老夫对这幅字帖甚是喜爱,你,你割爱可好?” 小蝶抱着字帖不放,“老先生,这是姑爷送给老爷的贺寿礼,怎能给您?” 若不是一旁的王力行早先提醒过她,说这位老先生是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蜀州最有名望的大儒。 她都在怀疑先前姑爷遗失的那幅字是否就是眼前的老先生所为。 可是明明她都说了这幅字不能给出去,老先生仍旧不依不饶,还要伸手去抓那幅刚刚装裱好的字,让她很生气。 “姑爷?萧家那位姑爷?那你告诉老夫,他从哪儿买来的这幅字帖,老夫愿意高价求购。” “什么买?这是姑爷自己写的字。老先生,您若想买,可自去侯府找姑爷。” 听完,岳明先生一愣,“你说这幅字出自陈逸,陈轻舟之手?” 小蝶警惕地看着他:“当然是姑爷写得字,难不成是您写的?您的字,方才老板已经给您了呀。” 岳明先生狐疑地看看她,兀自不信,“姑娘,老夫只想要这字帖或者它的出处,你不愿意便罢,何必说谎话来骗老夫?” “我没……” 不等小蝶继续解释,人群之外的萧婉儿开口道:“岳明先生,请听婉儿一言。” 直到这时,萧家亲卫和小蝶方才注意到外面的萧婉儿和萧惊鸿等人,连忙行礼: “属下见过大小姐,二小姐。” “小蝶见过大小姐,二小姐。” 周围来往的行客,以及早就在围观的众人都是愣神,方才知道眼前几人竟是武侯府主家那对姐妹。 当即,多数人都跪在地上,唯独几名身有功名的学子仍旧长身而立。 萧婉儿扫视一眼,温和的应了一声,“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她便扶着萧惊鸿的手来到老者跟前,欠身道: “岳明先生,小蝶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此字的确是婉儿妹夫陈逸,陈轻舟所写。” 虽说她没有看过小蝶手中字帖,但是以她先前见过的陈逸的字来看,倒的确有可能引得岳明先生青睐。 岳明先生看了看她们,直接忽略萧惊鸿,问道:“婉儿姑娘,你可知那上面的字的意义?” 萧婉儿微愣,略一思索,她便朝小蝶伸出手。 小蝶将那幅贺寿词小心地放到她手上,扫了一眼萧惊鸿没敢多说,复又退了回去。 萧婉儿打开盒子拿出字帖,在萧惊鸿帮助下缓缓展开。 仅是刚刚露出一点字迹的笔画,便见一缕荧光浮现,如同温玉般圆润光泽。 萧婉儿的手登时顿住,瞪大眼眸不敢再继续展开。 她连忙看向旁边的萧惊鸿,见她微微颔首,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 惊得是字帖上的字真的是“书道意境”。 喜得自然是这幅字帖或许真是她妹夫陈逸所写。 (本章完) 第4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4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萧婉儿没再继续展开字帖,转而重新将字帖卷起来收进盒子里。 岳明先生将她们的动作瞧个清楚,负手而立轻轻哼道: “婉儿姑娘,现在你告诉老夫,此字帖当真是陈逸所写吗?” 没等萧婉儿回答,旁边的小蝶实在忍不住,“大小姐,这真的是姑爷写的,当时小蝶就在跟前,小蝶还看到有一缕缕荧光……” 这时萧惊鸿抬手打断她:“好了,小蝶,不用多说。” 待小蝶悻悻地闭上嘴,她才看向老者微微欠身道:“此字帖的由来,稍后萧府自会给岳明先生一个答案。” 岳明先生瞥了她一眼,平和的点头:“恭候佳音。”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邻近的几名学子朝萧家等人行礼后,便都跟了过去。 王力行瞧了瞧两位小姐的神色,又看了看瘪嘴欲哭的小蝶,迟疑着躬身道: “大小姐,二小姐,这字的确为姑爷所写。” 萧惊鸿看向他,半甲下的眼眸微露晶莹,似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开口。 想了片刻,她道:“此事我已知晓,回府再说。” 接着,萧惊鸿朝小蝶吩咐一句跟上,便搀扶萧婉儿重新登上马车。 小蝶亦步亦趋的跟过来,坐在车厢外侧,低垂脑袋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她不知道方才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这时,萧婉儿将字帖放到一边,问道:“小蝶,这字当真是你看着姑爷写的?” “是,大小姐,小蝶不敢说谎。” 萧家两姐妹对视一眼,萧婉儿宜喜宜嗔的眼神仿佛在说二妹找了位好夫君。 而萧惊鸿却是仍有几分疑惑。 准确的说,她很难相信大姐口中“字如其人”,否则怎么解释她的夫君强抢民女、逛窑子的事? 想到这儿,萧惊鸿问道:“小蝶,将这段时间姑爷所说所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讲来。” “是,二小姐……” 小蝶眼角扫过她脸上的半甲,复又低下脑袋,断断续续的讲述起来。 从陈逸被禁足抄写家规,到写了那首《蜀州吟·入赘萧门》,再到解除禁足去城南烟巷,以及为了帮助李怀古和云香姑娘假装去“强抢民女”的事,说的极为细致。 唯有一件事被小蝶隐瞒下来——那首名为《婉神赋》的诗词,她连提都不敢提,生怕二小姐听到后责罚姑爷。 等她讲完,车厢内半晌无言。 萧婉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陈逸做的事情,想起那次夜晚陈逸翻墙来到佳兴苑,不由得笑了。 洁白绒毛衬托的那种如玉容颜越发明媚,宛如一朵绽放的莲般纯净。 “二妹,你这位夫君所做之事,不能用常理去想。” “或许吧。”萧惊鸿暂时放下了心中芥蒂。 相比那些附庸风雅的学子名流和人云亦云的百姓,小蝶的话分量显然更重一些。 萧婉儿知道她性子冷一些,便没有多说,而是再次打开那幅字帖。 随着她素手轻盈的展开,便见那幅五尺长的云松纸上,每个字上一一浮现出一缕缕莹白。 不过很快,字帖上的光泽消散,只剩下一枚枚隐约流光浮动的字。 萧婉儿看着,眼眸顿时凝滞。 仿佛那些横竖笔画有着奇诡力量般,让她的目光挪不开半分。 不止是她,一旁的萧惊鸿同样如此。 只不过和萧婉儿不修武道不同,萧惊鸿在这字帖上看到的不是单纯的文字,而是一缕缕飘渺悠然的意境。 恍惚间,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一道身着长衫漫步山间田野中的身影。 那身影有着修长的身材,脑后长发盘成发髻,俊朗的脸上总是温和的笑容,正不慌不忙的看着周遭美景。 “妹夫的字,当真不拘一格。不,应该说他的字已然自成一派了。” 良久,萧婉儿赞叹道:“难怪方才岳明先生那般说,这幅字帖的意义只怕是……” 只怕是能够让大魏朝无数书法名家趋之若鹜。 就如今日的岳明先生那般,不顾身份,不顾形象的跟一位侯府丫鬟掰扯。 萧惊鸿回过神来,点头道:“应是如此。” 萧婉儿宜喜宜嗔的瞧着她:“二妹,这是不开心?” “大姐多想了。” 萧惊鸿侧头看向车窗外,脑海中仍旧留着方才在字帖上看到的身影,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好奇。 事实上,在成婚之前,她曾经悄悄跑去逢春楼看过陈逸一眼。 当时她只觉得夫君和其他儒生学子一样,有很重的书卷气,以及一丝怨愤和阴鸷的气质。 与她如今听到的其他人口中的“夫君”完全不同。 因而,萧惊鸿十分好奇,在她离开侯府的这段时日内,陈逸身上发生了什么。 总不能是被人“偷梁换柱”了吧? 没过多久。 沈画棠驾着马车进入萧家大门,后面跟着另外一辆同制式的马车,以及王力行等人。 葛老三远远看着马车穿过中院,直奔后院,嘀咕道:“瞧咱们两位小姐的架势,我怎么感觉姑爷这回完蛋了?” 啪。 王力行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瞪着他道:“不要命了,敢说这话?” 葛老三刚要开口,脸上顿时恍然,连忙合十告饶:“行哥见谅,这段时日小姐不在府内,我忘了。” 他的确忘了。 大小姐萧婉儿没有武道傍身还好一些。 但是二小姐萧惊鸿可是四品境修士,一身武道早已超凡脱俗,可听别人听不到之声,可看别人看不到之物,也可脚踏凌云直入云霄。 这等强者,便是不注意他,也能听到他在背后的话。 刘四儿瞧了瞧两人,低声道:“总之二小姐回来,府里所有人都能安分些。” 他娘的,最需要安分的就是那只雏鸟! …… 随着萧家两位小姐回府,整座侯府的所有宅院都收到了消息。 清净宅内。 老侯爷接到下人传话时,正与乾国公等人下棋,闻言脸上微喜。 “惊鸿回府,稍后老夫便不多陪二位了。” 张瑄微一撇嘴:“老匹夫,你够无耻,也是走了狗屎运,让你萧家出了惊鸿这位奇才。” 孙辅点头:“话糙理不糙,的确如此。” 老侯爷倒也不着恼,乐过之后,脸上多少流露出落寞之情。 “若非她们父母都死在战场上,我萧家何必让惊鸿出来挑头?” “行了行了,高兴的日子别说扫兴的话。” “惊鸿那丫头顶多再撑十年,等无戈从金陵回来,你萧家还是那个萧家。” “希望如此。” 与此同时,春荷园外。 萧惊鸿和萧婉儿一同来到园外,身后沈画棠与一名戴着银质半甲的姑娘手上各拎着行囊。 后面还有小蝶、王力行等人。 小蝶瞧了瞧春荷园,隐约听到姑爷在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嗫嚅道:“小姐,要不我去通知姑爷?” 萧惊鸿摆手示意不用,更示意他们止步、噤声。 接着她便和萧婉儿一同走进春荷园内,耳边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 “史上最嗯……姐夫,你这鱼都钓了快一个月了,一条都没上来。” 小世子张恒语气仍有鄙夷,但相比今日之前,态度有明显改善。 “世子哥哥,你不懂。姐夫说过,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是姐夫钓不上来,而是姐夫不想钓上来。” 听着萧无戈稚嫩童音,萧婉儿忍着咳嗽,朝萧惊鸿眨了眨眼睛。 旋即她们便看向那道正蹲在池边,拿着小铲子挖土的身影,只听他说: “孺子可教也,无戈,你的学识足以吊打世子了。” “真的?” “不可能!本世子也有学识!” “比如呢,世子殿下?”陈逸促狭的说道:“总不会是学人说谎被长辈戳穿,然后被狠狠地打鞭子吧?” 说完,他和萧无戈都笑了起来,直气得张恒哇哇叫嚷。 “也是好事,你娘把你送到春荷园来,往后你就……” 一边说着,陈逸一边捏着那条从土里刨出来的蚯蚓,“快看,这么大只!” 他刚要跟两个小家伙炫耀,便瞧见不远处戴着半甲面具的萧惊鸿和一脸笑意的萧婉儿,不禁一愣。 而看到来人后,萧无戈则欢呼一声跑过去,亲切的喊:“大姐,二姐,你们可算回来了!” 张恒像是遇到克星被萧惊鸿看了一眼,老实下来:“大表姐,二表姐。” 陈逸静静打量她们,蓦地微笑着抬手招呼:“夫人,大姐。” 萧惊鸿见他只是温和笑着,那身形样貌便逐渐和她先前在字帖上看到的身影重迭,心下不免有些恍惚。 原本虚幻模糊的形象,逐渐凝成真实的手中捏着一只蠕动着的蚯蚓的男子,却依然温和随性。 此刻,陈逸同样在看着萧惊鸿。 尽管有半甲面具阻隔,但他不难看出萧惊鸿容貌不凡,尤其那双眼眸与萧婉儿神似。 不过更引陈逸注目的是她的气质,那股傲然独立的气质,清冷的如同谪仙人一般。 两人凝望半晌。 萧惊鸿先回过神,略有不自在的偏过头:“夫君,我刚回府,先去换身衣服。” 萧婉儿注意到她的眼神,顿时暧昧的笑了起来,直让她转身的步伐加快几分。 陈逸瞧着她的背影,脑海中已然清晰的刻印住她的身形样貌,会心一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夫人,倒的确有翩若惊鸿之美……” (本章完) 第41章 虎丫头,小叛徒 第41章 虎丫头,小叛徒 萧惊鸿走进木楼,关上房门,透过格木看了一眼陈逸,便沿着阶梯走上二楼。 她刚想推开侧边的厢房木门,耳垂微动,隐约听到些许缓慢跳动的声音。 她看了看下方空荡荡的厅堂想了想,便伸手推开木门,原地踏了两步,静静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 躲在书房内的裴琯璃听到声音,松了口气。 惊鸿姐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害她都没提前藏起来。 想着,她抚平噗通乱跳的小心脏,便用手掌按住脖子下面的铃铛,光着脚丫悄悄朝外挪动。 哪知刚走到楼梯边上,她刚抬头想查看厢房境况,径直对上那一双隐藏在银质半甲后的明亮眼眸。 裴琯璃一愣,接着咧嘴笑了起来,两颗虎牙让她的模样很是可爱。 “惊鸿姐姐,欢迎回家嘿嘿……” 萧惊鸿平静的看着她,直把她看得笑容变为干笑,方才开口道:“进来说话。” 说完,她便转身进入厢房。 裴琯璃见状,身形一垮,脸上笑容跟着消散,“哎,还是没跑掉……” 她看着门外正蹲在池子边洗手的陈逸,想了想打消了求助的心思。 姐夫的武道天赋的确很高,但以他的修为,两人绑一块都抵不过惊鸿姐姐一根手指。 裴琯璃叹口气,耷拉着脑袋走上二楼进入厢房。 刚关上门,她立马嬉笑着凑了过去,“惊鸿姐姐,看到我在这里,不高兴吗?嗯嗯?” 萧惊鸿坐在桌前,眼眸瞥过一旁乱糟糟的床榻,没有开口。 裴琯璃笑容再次尬住,“这个,暂时借住一下……我等会儿就把被子迭好,我保证!” 萧惊鸿盯着她看了片刻,说:“不用了,府内丫鬟会把它们丢掉。” “……” 裴琯璃暗自腹诽几句,便噘着嘴坐在她旁边,一副“我就这样了任你处置”的模样。 萧惊鸿倒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语气平淡的问:“夫君知道你在这里?” “知道……不不,不知道。” 说完,裴琯璃吐了吐舌头,只得点头:“姐夫知道我在这里,这些天都是姐夫给我送吃的过来。” 萧惊鸿嗯了一声,“说说你们都做了什么。” 裴琯璃想到这些天她和陈逸做的那些事,强忍住笑意,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啥都没做。” “你认为我会相信?” “真的什么都没做啊,事实嘛。” 听完,萧惊鸿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但这次,她却发现裴琯璃没再像先前那样心虚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因为陈逸? 萧惊鸿原本以为陈逸会在裴琯璃手上吃些苦头,此刻来看事实并非如此。 这让她不禁想到先前在装裱行门外,为陈逸向岳明先生打抱不平的小蝶,以及明知她脾性仍开口解释的王力行。 似乎这段时日,夫君和他们都相处的很好,连裴琯璃身上也发生些变化。 想到这里。 萧惊鸿唇角微动,“那就说说你怎么和夫君相识的。” “我直接潜入进来,然后就认识姐夫了。” “什么时间?” “见你之后的几天。” “具体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 “当然晚上了……” 面对这一连串问题,裴琯璃的脚趾不自觉的抠紧光滑洁净的地板,暗自打气。 放心姐夫,我保证不会泄露其他事情,包括你的秘密。 …… 在池边洗手的陈逸却是一点都不放心。 裴琯璃那虎丫头应该不会把他给卖了吧? 其实他想瞒着的事情无非两件。 一个是他的武道修为、天赋,另一个便是刘四儿贵叔那帮“隐卫”。 除此之外,倒也不怕被萧惊鸿知道。 左思右想后。 陈逸便只剩下一个光棍想法——萧惊鸿若真强迫他做些不喜欢的事情,那他大可离开侯府。 虽然以他如今的武道修为出门在外有些危险,但只要他小心些,天下之大都可去得。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洗净手后,陈逸看着端坐在凉亭内的萧婉儿、萧无戈和张恒三人,想了想他便直接走过去。 哪知刚走近一些,就听萧无戈在那儿兴奋的巴巴: “大姐,姐夫很厉害的。” “写的诗词祖父让高兴好些天,他的书法也厉害,听说前一次写的贺寿词在装裱行被盗了。” “还有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比如他和探郎说今次科考题目,解题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连探郎都佩服。” “还有人定胜天,以及人心中的成见……” “没有了,没了!” 听到这里,陈逸快步走进凉亭直接打断几人谈话,微笑着说: “无戈啊,大姐刚刚回府应是累了,咱们不能过多打扰她对吧?” 防不胜防啊。 没想到裴琯璃还没给他带来麻烦,最亲近的萧无戈却先当了叛徒。 没看萧婉儿的眼眸都亮起了吗? 再让这小叛徒说下去,他怕是就要被侯府安排去发挥余热了。 萧婉儿见萧无戈竟真的乖乖闭上嘴点头,看向陈逸温声道: “劳烦妹夫这些时日照看无戈,他没给你添麻烦吧?” “小侯爷乖得很。”陈逸拍拍萧无戈的脑袋,示意道:“刚刚你还吵着钓鱼呢,蚯蚓给你弄来了,去吧。” 萧无戈瞅了他一眼,便应声跑到旁边钓鱼。 小世子张恒眼睛一转,抓起另外一根鱼竿,老实的坐到他旁边。 若是只有大表姐在这儿,他还能闹一闹。 但是二表姐回来后,他还是躲远一点儿吧。 没别的原因,单纯是害怕而已。 见状,萧婉儿柔弱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看来让无戈跟着妹夫的决定是对的。 若是无戈前往金陵后,也能像现在这样安生待在宅院里钓鱼喝茶,那对他们萧家便是件喜事。 想着,萧婉儿示意陈逸坐下,从旁拿过装有贺寿词的锦盒说: “我和二妹回府的路上偶遇小蝶他们,顺道就把字帖带回来了,还撞见一件趣事。” 陈逸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笑着问:“什么趣事?” 萧婉儿抱着锦盒,素白玉手摩挲着,讲述道:“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 听完她的讲述,陈逸哑然失笑。 他原先以为应会在老侯爷寿宴之后,“行书字体”才会传扬出去,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被人瞧上。 还是那位在蜀州名声很大的大儒岳明先生。 瞧见他的神情,萧婉儿忍不住问:“妹夫,这字……真是出自你手?” 她并非不信小蝶等人的话,而是想听陈逸亲口确认。 毕竟这字帖上的书法太过罕见,且越是擅长书法的人,越会在意。 陈逸倒也干脆,点头承认:“的确是我所写。” 萧婉儿宽了心,面上喜道:“妹夫有如此书法,往后定会名传大魏朝。” “兴许以后啊,还会有很多像岳明先生那样身份的人登门拜访,只为求取你的墨宝。” 陈逸一愣,这样岂不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事找上门? (本章完) 第42章 单恋,私通? 第42章 单恋,私通? 思来想去,陈逸决定以后行书、草书不再轻易示人。 只要他的字帖不流传出去,仅凭岳明先生空口白牙的说几句,应该没人会傻得儿似的千里迢迢跑过来。 想着,陈逸斟酌措辞道: “大姐,依我看吧,这首词是给老太爷贺寿用的,往后得妥善保管才是。” 萧婉儿笑着点头,眼角扫见不远处二楼厢房的萧惊鸿,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便起身道: “妹夫,你陪无戈他们吧,这字我先给你放到书房。” “有劳有劳。” 陈逸知道她和萧惊鸿刚刚回府,应是要先去老太爷那里一趟儿,便没多说。 萧婉儿接着叮嘱萧无戈、张恒几句,便抱着锦盒朝陈逸住的木楼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还在想着以后怎么撮合陈逸和萧惊鸿,以增加他们两人的感情。 毕竟夫妻一场,一直分居两处不是长久之计。 萧婉儿知道二妹的脾性,从小就很有主见,尤其近些年领军打仗之后,二妹成长了许多,心思越发难猜。 不过就像方才无戈说的那句“人定胜天”一样,只要她坚持,相信一定能让二妹和妹夫回归正常的夫妻生活。 想着。 萧婉儿来到书房,将锦盒放在桌上,眼睛却是看到那张摊开的云松纸。 她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的陈逸,便走到桌前,仔细看着纸上的字迹。 越看越是喜欢。 “难怪岳明先生那般不依不饶,连我都想得到一幅妹夫的墨宝,拿回去临摹。” 萧婉儿心下感叹一句,忍不住翻了翻旁边那沓纸张,想着找张字多的去找陈逸求一求。 整整十多张或是行书,或是魏青体的书法,每一张都意境飘远,让她不禁见猎心喜。 尽管这些字上没有浮现“意境光泽”,但只从书法造诣来看,都是佳作。 片刻之后。 萧婉儿的眼眸蓦地一亮,拿起那张魏青字书法细细看了起来,原本的笑容化为疑惑。 只见上面写着《庆春泽·婉神赋》,落款陈轻舟写于安和二十一年春夜: 雪魄裁云成鬓,冰绡漱月为眸。 夔门夜涨星河,倒泻千山玉皎。 剑气初凝眉黛色,鹤影暗度蜀天朝。 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曾惊姑射仙人老,叹洛川空赋,赤水徒谣。 容新沾润雪,锦袍犹带魏箫。 烽燧明灭妆金钿,北雁回时堕翠翘。 纵有丹青难画骨,千秋独照楚天寥。 看完之后,萧婉儿瞪大一双美眸,忙用手捂着嘴唇。 她看看窗外的凉亭,又看看手上的云松纸,耳边莫名响起砰砰的心跳声。 “妹夫他……” “不会,不行,没有。” 即便这样否决,萧婉儿仍然心乱如麻。 这首词换做任何人看到都会想到她,毕竟这上面是《婉神赋》,而不是《惊鸿赋》。 她不禁想到那晚陈逸翻过春荷园去佳兴苑的事,还和她有过会面,心下更是杂乱。 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尤其二妹萧惊鸿知道了……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好半晌之后,萧婉儿捂着胸口努力平复下来。 她再次看着那一句句词文,心中有了决定。 然后她便小心地卷起这张云松纸,连同一张有着行书书法的字帖一起收进大氅内兜里。 接着萧婉儿拿起狼毫笔蘸了墨,摊开一张空白云松纸写道: “妹夫,拿你两幅字帖,还望见谅。” “另,希望妹夫不要胡思乱想,以免生出无端麻烦。” 写完,萧婉儿眼眸闪过一丝无奈,轻咬着嘴唇叹了口气,早已经没了得到陈逸墨宝的喜悦。 她最后看了看周遭,方才走出木楼,甚至顾不得和陈逸等人打招呼,匆匆赶回佳兴苑。 没过多久。 换上一身红色长裙、衣带飘然的萧惊鸿走出木楼,远远看到正握着鱼竿和池子里的鱼较劲儿的陈逸。 旁边还有面带微笑的萧无戈和偷偷瞄着她的张恒。 一大两小,看着气氛竟有几分温馨融洽。 想了想,萧惊鸿走过去,半甲下的眼眸注视着陈逸,略带惊奇的说: “夫君,劳烦你照看无戈和恒儿,我和大姐要去清净宅见一下祖父。” 陈逸回身看向她,略一打量起身笑说:“夫人不用客气。” 看萧惊鸿这般平和,他稍稍宽心。 虽然不知道虎丫头说了多少,但看样子萧惊鸿应是不知道他那些秘密。 事实上,萧惊鸿的确没撬开裴琯璃的嘴。 不过从只言片语中,她不难推断出陈逸这段时间修炼武道,应是小有成就。 另外她还看出裴琯璃对陈逸的敬佩和……喜爱。 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而是找到玩伴志同道合一般的喜爱。 这不免让萧惊鸿越发好奇陈逸这个人。 她可是知道裴琯璃的性情,还清楚她在山族里做得那些混账事。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人,却对她的夫君敬服和喜爱,很难不让她惊奇。 想着这些,萧惊鸿点了点头,“等我和大姐回来,一起用膳。” “好。” 远远地看到萧惊鸿去了佳兴苑,陈逸心下一松。 看来无事发生。 哪知旁边的小世子张恒比他还明显,松口气的声音快赶得上叹气了。 萧无戈听到后,咧嘴笑了起来。 张恒瞪着他,“笑什么笑?小心回头我告诉二表姐。” 尽管他很努力的想表现的凶狠些,但是气势不如以前的一成。 陈逸看得有趣,问道:“你很怕你二表姐?” “谁,谁怕了?” 张恒同样瞪了他一眼,旋即便气哼哼地继续钓鱼。 “姐夫,世子哥哥不是怕,单纯是对以前二姐教训他的事情有阴影。” “你,你闭嘴……” 陈逸笑笑,没再继续打趣小世子,目光看向夫人所在的木楼。 很快,他便看到裴琯璃鬼鬼祟祟的在二楼探出脑袋,朝他咧嘴直笑。 陈逸给她一个眼神,说了吗? 裴琯璃回了个得意的表情,那当然,不看看本姑娘的嘴多严? 陈逸放心下来,给她竖起大拇指。 裴琯璃嘿嘿一乐,接着她就捂着肚子噘嘴,显然是饿了。 陈逸心领神会,叮嘱萧无戈和张恒几句,便转身回木楼。 只要虎丫头没把他卖了,问题不大。 陈逸来到书房取了些糕点和水果,却是注意到书桌上被人动过。 他看着桌上那张便条,略一思索,伸手翻了翻旁边的书法作品,面露恍然。 那首《婉神赋》被萧婉儿看到了啊。 不过,她看到之后敢干嘛拿走啊? 陈逸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心说:“婉儿姐啊婉儿姐,那词在我这儿顶多算我痴心妄想,属于单相思。” “在你那儿性质可就变了啊,成定情诗了。” 这算什么? 暗通曲款,私通? …… 佳兴苑内。 等萧婉儿换好衣裳后,萧惊鸿扶着她朝清净宅走去。 刚出了院子,萧惊鸿却是狐疑的看向萧婉儿。 “姐,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想着心事的萧婉儿脚步一乱,心跳越发快速。 她捂着胸口,脸上挤出些笑容,摇了摇头:“没,没有,可能是累了……” 萧惊鸿想到她的身体,宽慰道:“不如你先休息,我一人去祖父那里。” “不,不用,我没事儿。” 不等她多说,萧婉儿摆摆手,示意沈画棠、小蝶等人跟上,嘴里还吩咐道: “画棠,把那件大氅给老太爷带上。” “好。” 见萧惊鸿跟着嘱咐随侍的苏枕月,萧婉儿一松,暗暗叹了口气。 二妹,不是姐姐不想告诉你,实在是……难以启齿。 (本章完) 第43章 二妹,使不得啊 第43章 二妹,使不得啊 萧婉儿和萧惊鸿联袂进入清净宅拜访老侯爷。 周遭十丈内便无一人能靠近,连乾国公张瑄和前任布政使孙辅都被暂时请出。 沈画棠、苏枕月和小蝶等人将两位小姐带回的礼物放进宅子后,走出宅子,守在门外。 张瑄面对着清净宅,坐在中院正堂前的池边,和孙辅下着棋。 两人面前的棋盘黑、白子各占四角,显然这盘棋刚开始不久。 张瑄看着清净宅门外,嘴里叹气:“不羡慕是假的。” 孙辅瞧了他一眼,回身看了看,笑呵呵的说:“你乾国公府人丁兴旺,羡慕老萧什么劲儿?” “呵,人丁兴旺,能人却不多。少杰他勇武有余,谋略不足,刚愎自用往后有的苦头吃。” “这就是你赖在老夫这儿的缘由?” “你个老货倒是看得明白。” 张瑄啪得将白子落在棋盘上,嘿笑一声。 他的确存了将孙辅拐带回交州的心思。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论智谋或许孙辅差点儿意思,但是布政使出身的孙辅处理内政是把好手。 若是有他帮衬,起码十年内,乾国公府不会因钱财粮食生乱。 “同不同意,给句话。” “不去。”孙辅以黑子拦在白子气口处,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理由呢?” “富不过三代,何必折腾?” 闻言,张瑄瞪着他:“说谁呢?” 孙辅丝毫不惧,注视着棋盘平淡的说:“与其在老夫这儿空耗,你不如想想怎么教育好你家恒儿那一代。” 张瑄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回过味儿来:“你是说,少杰废了?” “一没胸襟,二没魄力,三没头脑,你说呢?” “嘿,你个老东西又好得到哪儿去?你家那位……” “平民布衣,一辈子无忧,足矣。” 张瑄翻了翻眼皮,气哼哼的下了一子,骂骂咧咧。 “他娘的,老子回去就给恒儿找位好老师,非让你这老货刮目相看不可。” 孙辅笑了笑,回敬一颗黑子。 “所谓三岁看老,以老夫之见,无戈这孩子未来一定比你家恒儿有出息。” “你闭嘴,下棋下棋……”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 清净宅内堂中,萧老侯爷见两位孙女前来,老怀欣慰的心情也仅持续片刻罢了。 “惊鸿,三镇新军训练如何?” “精气神有,修为略低,新制武器、铠甲不足,马匹不足,钱粮短缺。” 萧惊鸿说得简洁,却无一个词表达出“满意”。 老侯爷听得皱眉:“都护府、监军院都去问过了?” 萧惊鸿点头:“折子递上去后,地卿反对,说是户部今年筹措的钱粮都有用,无法拨付我定远军。” “兵卿帮咱们说了几句话,效用不大。” “最后圣上采纳了地卿意见,调拨蜀州盐铁一成税利用于新军筹建。” 老侯爷眉头紧锁,靠坐在太师椅上,按着扶手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几下。 旁边的萧婉儿瞧见后有些不忍,但也清楚此刻商议的是定远军大事,便没有开口多言。 沉默片刻。 老侯爷叹息一声:“这么点儿钱连军饷都不够啊……都护府那边如何说?” 萧惊鸿端坐椅子上,平静的回:“爱莫能助。” 她顿了顿问道:“祖父,如今我定远军三十万军士人吃马嚼,钱粮已是捉襟见肘,那些退下来的……” 话没说完,她便看到老侯爷眼神闪过一丝痛苦,心中已然明白。 “退下来的老兵,我会妥善安排他们去处。” 萧老侯爷微愣,“你有办法?” “日前山族等派人来找我共同建造一处互市,若是经营得当,孙女想将一部分老兵安排过去。” “好,好好……互市好,有利十三部族,也有利我定远军三镇。” 萧老侯爷闻言,神色不由得松缓下来。 不过思索片刻,他问道:“此事你打算知会都护府?” 萧惊鸿摇头:“他们手中已握着盐铁经营,孙女不打算再让他们插手互市。” 萧老侯爷轻轻颔首:“也好,我萧家如今内忧外患,想要支撑偌大的定远军,的确该有些私心。” 萧惊鸿眼眸闪烁,她很想扭正一句。 定远军并非萧家私兵,而是朝堂军马。 可朝堂不拨钱粮,一切由他们自处,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想了想,她最终没有说出来。 半晌。 萧老侯爷看向萧婉儿,“家里境况如何?” 萧婉儿笑着说:“祖父无须担心家里,如今药材生意经营得好,每月都有几千两银子进账。” “日前东辰堂哥出了些力,托关系从北州运来了一批药材,足够那几间药堂半年用度。” 萧老侯爷点头,“如此便好,有你在,还有二房几位帮衬着,家里的事不用我多操心。” 萧婉儿和萧惊鸿对视一眼,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准备离开。 “惊鸿啊,回来之后就在家多待一段时日,你那夫君陈逸……” 萧老侯爷老脸上笑容浮现,“他人还不错,先前逃婚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吧。” 萧惊鸿欠身道:“孙女记下了。” 萧婉儿顿时又想起那首《婉神赋》,苍白脸上浮现一抹晕红。 她的心情吧,大概是又羞又气又恼,不知该如何处置。 两人告别老侯爷,一同走出清净宅,准备回春荷园。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惊鸿,婉儿,许久不见,为兄甚是想念。” 萧惊鸿眉头微皱,以她的耳力早就知道来人,本想和姐姐躲回去,没想他会这般不依不饶。 萧婉儿看了看萧惊鸿,见她不打算开口,便朝来人欠身道:“兄长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哈哈……” 人未到,声音传来,便见一名身材高大,穿着墨绿锦服的年轻人正快步走了过来。 他的样貌端的俊朗,方正脸,浓眉大眼,只是他的皮肤呈古铜色,显然是久经风吹日晒。 沈画棠、苏枕月等人看到他,都躬身行礼:“见过李将军。” 定远军铁壁重镇守将李长青摆摆手,“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 说着,他看向萧惊鸿、萧婉儿,笑道:“你们刚去见过老太爷?” “是。”萧惊鸿瞥了他一眼,“我们还有事,兄长自便吧。” 见她要走,李长青伸手拦了一下,“惊鸿妹妹,前些日子我没赶上你大婚,不妨稍后给你补上?” “不必了。” 萧惊鸿冷淡开口,便搀扶着萧婉儿转身离开。 李长青看着她们远去,仍笑着远远的喊了声:“替我跟妹夫问声好。” 萧惊鸿兀自不去搭理,萧婉儿却是欲言又止。 “二妹,你跟长青兄长……” “不用理会,他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 “哦。” 一行人穿过中院,进入后院长廊,萧惊鸿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只见尽头萧望、萧秋韵带着几名甲士等在那里。 萧婉儿心中一叹,脸上却是浮现笑容:“二爷爷,许久不见,您身体安康?” “劳烦婉儿记挂。” “婉儿见过秋韵姑姑。” 等她们见礼后,萧望双手撑着拐杖,平淡开口道:“惊鸿啊,许久没有回来,我有几句话不得不说。” 萧惊鸿欠身道:“二爷爷请讲。” “你那夫君近日所为有些过火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旁边的萧秋韵见萧惊鸿眼神冷淡,当即打圆场道:“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多加管教,省的他做些出格的事情。” 萧望面容一肃:“我的意思是——严惩!” 萧婉儿拉着萧惊鸿的手,生怕她顶撞了长辈。 只是在萧惊鸿却已经开口道:“夫君虽说孟浪了些,但没有二爷爷说的那般严重。” 萧望微微皱眉,刚要再说,就听她继续道:“惊鸿知道二爷爷如今掌管刑堂,许多事都为萧家着想。” “但您不妨听惊鸿一句劝,夫君的事,您就当做没看到吧。” “你……” 没等萧望开口,萧秋韵连忙拉住他的手,笑着说:“父亲还是听惊鸿的吧,他们小两口的事,您何必操心?”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惊鸿,你应是听说陈逸近来做的那些事了吧?” 萧惊鸿点头:“知道。” 萧秋韵微笑道:“那不妨听听姑姑想法。” “就如你刚刚所说,陈逸只是有些孟浪,本质不坏,加之他有些才学,不如让我和你东辰叔给他找些事情做?” “刚好布政使司有个主簿的缺儿,官职不大……” 没等她说完,萧惊鸿不冷不淡的打断道:“姑姑如今已是乾国公夫人,家里的事少过问为好。” 说完,她不再搭理这几人,带着萧婉儿径直穿过长廊。 萧秋韵脸色一沉,萧望更是气得眼睛都红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婉儿心下微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二妹。 而沈画棠、小蝶等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等几人走到春荷园外。 萧惊鸿似是想了一路,突然开口道:“姐,仔细想,秋韵姑姑所说有几分道理。” “夫君一直待在家中的确徒耗他的才学,但是去布政使司实在不妥,不如让他给你帮忙?” 萧婉儿闻言,张了张嘴,“这,这个……” 二妹,使不得啊。 (本章完) 第44章 夫妻夜话 第44章 夫妻夜话 萧婉儿想了几个理由,都觉得过不了二妹那关,只得让她先问过陈逸意见。 毕竟以她对陈逸的了解,那人有才学不假,却是个闲散的惫懒货。 即便不是……他最好是! 不提萧婉儿的心神烦乱,萧惊鸿得到她的回答,心中想着找时间和陈逸谈谈。 正如她先前所说,她很清楚祖父招陈逸入赘的目的,因而从未想过拒绝。 只是现在萧家和定远军杂事太多,短时间内,她没办法理清楚和陈逸的关系,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 思来想去。 萧惊鸿便决定让两人各自忙碌开来。 毕竟之后她要忙着与蜀州山区十三部族共建互市,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顾及其他。 而让陈逸给姐姐帮忙,也算给他找点事情做。 她不求陈逸出多大力气,只想着能够平稳度过眼下的难关。 对于这些,陈逸自然是不清楚的。 等萧惊鸿、萧婉儿等人回来后,他便和姐妹俩、萧无戈还有张恒一起享用午膳。 小蝶则跟着沈画棠、苏枕月在隔间小桌吃饭。 唯有裴琯璃在隔壁木楼啃着猪蹄膀,可怜巴巴的想着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出现在萧家。 不过估摸着近期不太可能,毕竟她从外院一路毒到后院的事情连萧惊鸿都难以言说。 席间陈逸几人时不时说几句话,平平淡淡,倒也融洽。 陈逸对萧惊鸿没什么恶感,也谈不上喜欢和情爱。 只要她不强迫自己做事,让他安稳得待在侯府内,往后平淡如水反而更好。 不过午膳期间,萧婉儿一直沉默寡言,低头不语,眼角都不扫陈逸一眼。 萧惊鸿虽奇怪,但不知大姐这样变化是因为陈逸,只以为她是因为萧家眼下的困境。 陈逸倒是清楚缘由,想着以后再找机会解释一下。 “大姐,二姐,你们是没瞧见探郎的威风,整条街上都是才子……” 萧无戈则和之前一样,将这段时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不,不能说是才子,姐夫说有才有德的人是才子,有些人无才无德。” 等他说完,陈逸夹起鸡腿塞进他嘴里,“无戈啊,少说话多吃菜。” 这小叛徒什么话都往外说,是真不怕他被发配军营啊。 萧婉儿和萧惊鸿没多想,只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 旁边的小世子张恒却是一直闷不吭声,老实许多。 陈逸看得直乐,心说一物降一物果然不假。 用过午饭,众人各自散开。 萧婉儿许久没有回府,家里家外的大小事都需要梳理,比如大房和二房的账目。 萧惊鸿则要忙碌一些。 一下午的时间,春荷园不可谓不热闹。 一会儿是萧家旁支的人找来,一会儿是蜀州府的城卫、提刑司等衙门的人上门拜访。 还有一些看着明显出身富贵女眷登门,说是找萧惊鸿和萧婉儿张罗宴会的事。 陈逸本来还觉得新鲜,毕竟春荷园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但那些人对他只是表面客气,背后都搁那儿指指点点,让他实在没办法继续钓鱼。 索性他就回了书房,看看医书,练练字,倒也自在。 …… 入夜。 陈逸练完字,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揉着微微泛酸的眼睛养神。 下一刻,眼前浮现光幕: [机缘+1。] [评:人未至,声未听,场面未见,机缘天降而不取,乃生性惫懒之徒。] 陈逸扫过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这段时日,他虽然一直没出门,机缘获得少许,但是各“道”技法进度都不小。 行书被他练到精通级,凭借书道和气机加持,已然能够做到芳华内敛。 大枪桩功被他修炼至熟练级圆满,只待机缘足够将“武道体”提升至大成,便可让桩功突破精通。 那时,他的气力还会有长足进步,估摸着能达到四象之力。 另外拳法、掌法和步法都已修炼到熟练级,其中最早接触的崩岳拳更是达到熟练圆满阶段。 “唯一麻烦的还是医道啊。” 陈逸看着放在书桌上的几部医书,颇感头疼。 尽管他有着医道玄奥指引,但是其中涉及的内容实在太过繁杂,且不是光看书就能提升的。 比如四诊的望闻问切,得需要他去坐诊。 还有什么针灸、拿药之类的,单靠闭门造车,提升的速度远不如书道、武道。 思索片刻,陈逸只得暂时放弃,总不能让他真的去找家医馆坐堂吧。 想着,他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走到窗边,不由得一顿。 只见初夏明亮的星夜下,萧惊鸿正坐在池边亭阁内,出神的看着那些跳跃不断的金毛鲤鱼。 想了想。 陈逸便走出书房,来到亭阁内,走到桌边坐下,语气随意问:“这么晚了,还不睡?” 萧惊鸿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本已有所准备,但此刻听到他这般随意的话语,仍然愣了一下。 她侧头看过去,半甲下的眼眸闪过些奇异:“你,变了很多。” 陈逸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两杯茶,递过去一杯,“人都会变的。” 他没有称呼夫人,她也没有称呼夫君,挺好,是个开诚布公的局儿。 萧惊鸿盯着他看了片刻,点头道:“也对。” 跟着她也放松下来,半靠在石桌边,目光看向池子。 经过这些年的军伍历练,她的确变了很多。 陈逸见她出神,便没有开口打扰,自顾自的滋溜滋溜喝着茶水。 许是被他声音吵到,萧惊鸿想了想,问道:“你之前为什么逃婚?” 陈逸顿了顿,“大概是想到了以后平淡的生活,不甘心吧。” 又不是他想逃婚,可没办法,他被人陷害了啊。 想着,陈逸试探的说:“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想逃……还是不甘心吧。” 都没等他说完,萧惊鸿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仔细想想,萧惊鸿的确不可能信他。 毕竟大婚当日,在任何人眼中,他都是趁乱逃婚的萧家赘婿。 若他死了,或许萧家还会彻查,可他现在还活着啊。 萧惊鸿收回目光,继续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着安稳?” 陈逸笑着说:“大概,因为我想到更长远的未来吧。” “就像老太爷,南征北战几十载,如今不也在府内安享晚年。” “所以我就想,等我到了老太爷的年龄,应该也和他一个样。” “既然如此,那我从现在开始享受,岂不是少走很多年的弯路,少了许多劳碌庸碌?” “……” 萧惊鸿又是一愣,侧头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是不是在胡扯。 不过有一说一,这样的言论听起来倒的确新鲜。 “以你的才华、学识,不觉得可惜,不会不甘心吗?” 陈逸老实的说:“有时候会,但仔细想想,那种生活不适合我。” 见萧惊鸿点头,他便指着那块半甲,问:“能问问你为何一直戴着这张面具吗?” 萧惊鸿看了他片刻,旋即抬手在侧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这次换成陈逸愣神了。 虽说第一次见到萧惊鸿,他就知道容貌不差,但没想到她竟和萧婉儿有九成相似。 只不过姐妹两人的身形气质完全不同。 萧婉儿是那种圣洁的莲,柔弱得让人想去呵护。 而萧惊鸿则是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弱,并且她那张绝美的脸上,在眼角下方有两道淡淡的伤痕。 “第一次率军巡防关外,遭遇蛮族大军,不小心被蛮子伤了。” 萧惊鸿不知道为什么接着解释了一句:“不过我并非是为了遮丑,而是在军中多有不便,戴着面具更好。” 陈逸仍旧看着她的脸,半晌之后,方才笑着点头:“容颜不减,反而多了一丝英气,挺好。” “不过我想知道伤了你的人,如今在哪儿?” “自然是死了。”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于陈逸而言,对萧惊鸿有了更多的了解,觉得她人率直不矫情,还算不错。 而萧惊鸿眼中的陈逸,大概……只是看着顺眼。 总之此刻,她倒是没什么拘谨,反而身心放松了些,因为定远军钱粮的烦恼也消散些。 闲谈半个时辰。 陈逸看了看天色,起身拱手:“夫人,重新认识一下,陈逸,陈轻舟,江南府人士。” 萧惊鸿看得有趣,便也跟着起身,微笑道:“萧惊鸿,见过夫君。” 那抹笑容,恰如此刻晚风拂面。 陈逸微一愣神,便点点头转身朝厢房走去,还懒懒散散的挥挥手: “夫人,晚安。” 他想,或许很多年以后,他都会记得那抹微笑。 萧惊鸿看着他走进木楼,耳边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进了厢房,她才看着手中的半甲面具,有些出神。 “夫君,晚安。” (本章完) 第45章 夫人,过分了 第45章 夫人,过分了 翌日,天不亮。 繁星和明月已被乌云遮挡,雨水漂泊而落,让春荷园内到处回荡着哗啦响声。 萧惊鸿早早起床。 清洗一番后,她便坐在梳妆台前,打量一圈红妆胭脂等物,便只拿起银质半甲戴上。 苏枕月一袭侍从打扮,戴着同样的半甲,手里端着一套衣物,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 萧惊鸿仔细对着铜镜照了照,便起身问道:“今日有何安排?” 苏枕月抖落衣物,侍奉她穿戴整齐,“您要先去一趟演武场,昨日您约了二爷说要考校他们武道进境。” “用过早膳后,您要和大小姐去各宅转转,我已经备好了礼物。” “中午,知府大人来访,老太爷会提前让人来报,另外下午还有长青将军想……” 萧惊鸿微微蹙眉:“推掉吧,等明日我召见三镇将军一同议事。” 苏枕月点头:“稍后我通知长青将军。” 两人说着出了厢房,来到楼梯处时,萧惊鸿看了一眼对面房间: “早上,你给她多备一些肉食。” “好。” 苏枕月知道她说得是裴琯璃,回应一句后,不由得想起先前那丫头在玄甲军镇时的“威胁”,低声笑说: “山族那里让她出来传话,也不怕人走丢了。” 萧惊鸿淡淡的说:“那位老婆婆自是认为裴琯璃有独自行走江湖的能力,才会放心让她出山。” “你别看她性子浮躁,修为不高,身上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小姐,您说得是巫蛊?” 萧惊鸿一边走出木楼,一边嗯道:“蛊虫、毒药虽是旁门左道,用好了一样横行下三品,再加上她的武道应是即将突破至八品境了。” 苏枕月讶然看着她,“我没记错的话,她卡在九品境圆满许多年了吧?” “应是她这段时间勤快了。” 说着,萧惊鸿看向另一座木楼的三楼,见那里没有光亮便迈步走入雨中。 苏枕月不待提醒,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油纸伞,撑在她头上,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注意到萧惊鸿的眼神,犹豫着问:“小姐,等会儿去各宅院,还要带姑爷一起吗?” “不……” 话没说完,萧惊鸿想起昨晚两人在亭阁的相处,转而改口道: “不急,等我从演武场回来问问他。” “额……” “嗯?” “没,没什么,是我多嘴了。” 苏枕月低着脑袋,面具下的双眼却是瞪得老大,心里惊讶不已。 作为萧惊鸿的亲随,苏枕月自认对她极为了解。 从小萧惊鸿就很有主见,不论武道修行,还是识字读书习练兵法,一向不用府内长辈过问。 等她进入定远军后,即便有李长青等将军和各位军参辅佐,天大的事也都由她来定夺。 而此刻萧惊鸿却要在一件小事上,问陈逸的意见。 这…… 苏枕月一脑门的疑惑,不明白小姐为何这般在意姑爷? …… 春荷园内雨打芭蕉时,陈逸却是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一来因为下雨,二来王力行知道小姐已经回来,不便随意进出。 因而直到卯时一刻,小蝶方才端着盆热水,肩膀搭着毛巾,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吱呀声中,小蝶探着脑袋,瞅了瞅依然酣睡的陈逸,俏丽脸上露出一抹不忍。 自从姑爷习练武道起,他很久没睡到这个时辰了。 不过想到方才沈画棠知会她,大小姐那里备好了早膳,便只得上前叫醒姑爷。 “几时了?” 陈逸呼吸一顿,睁开眼起身问道。 小蝶将脸盆放在床榻边上,打湿毛巾拧干,一边轻轻擦拭他的脸,一边回道: “姑爷,已经卯时了。” “方才大小姐让画棠姐姐叫您和二小姐过去用早膳。” “不过二小姐一早去了演武场还未回来,您是等等还是先过去?” 擦完脸,陈逸下床换好衣服,道:“等夫人一起吧。” 小蝶给他整理着,笑着说:“姑爷,昨夜里,您和二小姐坐在亭子里聊了很久呢。” “你那会儿也没睡?” “是呢,不过没听清您们说什么,但小蝶能看出您和二小姐很般配。” 陈逸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门:“你懂什么叫般配?” 小蝶挤眉揉了揉,咧嘴道:“就像探郎和云娘呀,您和二小姐也是那样。” “那可不是。” 陈逸心说李怀古和云娘属于两小无猜,而他和萧惊鸿满打满算就见过两回,哪来得情情爱爱? 旁人若真看出情爱,说一句“虚情假意”都不为过。 没等她继续说,陈逸问道:“你怎么又用上尊称了,这是见小姐回府,怕她们罚你?” 小蝶吐了吐舌头,“总要遵守府里的规矩呀。” 不一会儿,两人出了木楼,站在屋檐下一边听着雨声,一边闲聊。 多是小蝶在说,陈逸在听,时不时发出几声平淡的嗯啊哦应和一声。 “姑爷,您怎么不惊讶啊?” “那可是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若不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赶到及时开口,他都要上前抢您的字帖了。” 陈逸敷衍,“惊讶,惊讶。” 一个痴迷书法的老不羞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过小蝶却是信以为真,嬉笑着继续说昨日的事情,就是两位小姐去拜访老太爷回来时,遇到了铁壁守将李长青和二老爷、国公夫人的事。 这回陈逸来了几分兴趣,“那位李长青和老太爷、夫人她们很熟?” 小蝶点头,“熟呢,李将军是老太爷的学生,以前还不是铁壁军镇守将时,他经常出入侯府。” 陈逸了然,继续问:“夫人怼完二老爷和那位国公夫人之后呢?” 他知道蜀州三座军镇皆有一名守将,都受定远侯差遣,称得上是老侯爷的左膀右臂。 如今萧惊鸿暂替老侯爷作为定远军主帅,和他们熟悉理所应当。 “之后就没了啊,姑爷,您是没见他们的脸色……好吓人。” “那只能说明他们气量狭隘。” 别的不说,单是萧秋韵提议让他去蜀州布政使司当值这一点,就让他不喜。 所以吧,夫人说的没错——一个外嫁的二房千金,还是少过问萧家的事为好。 没过多久,等萧惊鸿、苏枕月两人回来,陈逸招呼寒暄几句,便一同前往佳兴苑。 陈逸和萧惊鸿并排在前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萧惊鸿想到今日安排,问道:“夫君,稍后我和姐姐要去各宅送些礼物,你要一起吗?” 陈逸想了想,点头道:“好。” “那你愿不愿意去帮衬大姐?” “好……嗯?” 萧惊鸿侧头看向他,“如今大姐打理府内外药堂、田地和几间铺子,若你同意,可去帮衬一二。” 陈逸:“……” 夫人,您有些过分了。 这才刚熟悉一些,您就准备让您夫君当牛马啊? (本章完) 第46章 诗会?不去 第46章 诗会?不去 陈逸太清楚一个人为何会成为牛马。 不是因为他们多有才华或者能力,而是不懂得拒绝。 别人给你安排件事,你就接,给你点儿甜头,你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你不当牛马谁当? 所以萧惊鸿询问他是否愿意帮衬萧婉儿时,陈逸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萧惊鸿自是看出他不愿,没有勉强,只平和的说:“不急着回我,等祖父寿宴之后再决定不迟。” 陈逸稍稍一松,不过想到那种凄惨日子,他还是打算挣扎一下。 “夫人,其实吧。” “我这人除了会卖弄点儿学问,写写字钓钓鱼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 “婉儿姐那边都是要紧事儿,我担心过去帮倒忙。” 萧惊鸿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夫君有这般见识,想来不会给姐姐添乱。” “……” 陈逸乖乖闭嘴,得,夫人这里怕是使不上劲。 看来他只能在萧婉儿那里想办法了。 但食用早膳时,萧婉儿仍旧不看他,眼眸盯着餐桌,一边吃着一边和萧惊鸿、萧无戈交谈。 陈逸默不作声,想着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缓和缓和,希望大姨子看在他那首惊世之作的份上,让他麻溜滚蛋。 事实上,此刻的萧婉儿的确不自在。 自她看到那首《婉神赋》之后,脑子里除了烦乱之外,还有那些词句。 那些字就像刻在她脑子里一样,一笔一画如在眼前很是清晰。 每每想到那句“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她的脸上便会升起些许热气。 虽然她心里承认词是好词,字是好字,很美也很让她喜欢,但是写这首词的人是她的妹夫啊。 害得她昨夜里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这时,萧惊鸿瞧出她脸上异样,问道:“姐,你的脸这么红,身体不舒服了吗?” 萧婉儿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更加红润,连忙假意咳嗽几声:“兴许是下雨天,受了风寒。” 萧惊鸿不疑有他,“需不需要叫医师过来瞧瞧?” 萧婉儿哪敢啊,头也不抬的摆手,“不,不用,我歇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多注意一些,不如稍后我和夫君去各房转转,你待在佳兴苑休息。” “还是我跟着一起妥帖些,昨日你和二爷爷、秋韵姑姑起了争执,我不放心。” 萧惊鸿微微蹙眉,“你担心二爷爷,还是秋韵姑姑?” 萧婉儿抬起头,嗔怪的拍了她一下,“姐是担心你心直口快得罪人。” 说着,她的眼角下意识的掠过陈逸,眼白瞬间多过眼瞳两成。 陈逸瞧了个仔细,闷头研究着盘子里的桂糕,想着该横着切还是竖着切比较好入口。 用完早膳,陈逸跟着两姐妹一起去萧家各宅转悠。 天气仍然没有好转,大雨下着,使得偌大的萧家宅院蒙上一层朦胧雾气。 哗哗啦啦的雨声中。 萧惊鸿、萧婉儿合撑一把伞,沈画棠和苏枕月因为拎着礼物便各自撑伞。 只有陈逸老神在在,由小蝶踮着脚尖给他撑伞,跟个大爷似的走在后面。 不仅是在穿堂过道的路上,便是进了各座宅院,陈逸也是上前行礼后,就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 好在他的脸上还挂着微笑,不然那身板得让人以为他是府内的亲卫。 不过有一点蛮好,有萧惊鸿、萧婉儿在旁,各宅的叔叔婶婶、大伯大爷等长辈,对他也是笑脸相迎。 至少没有白眼。 而陈逸最大的收获就是把萧府各房认了个遍。 除去萧远老侯爷所在的大房和萧望那支二房,其余都只能算旁支。 乍一看还以为萧家人丁兴旺。 实际上呢,能用的人就只有人丁稀碎的大房,和掌管刑堂的二房。 特别是二房几个老爷、小姐。 比如在蜀州布政使司任职的萧东辰,嫁给乾国公的萧秋韵,以及在监军院当差甚少回来的萧子期。 “这么看下来,萧家主支就剩萧无戈这根独苗了啊。” 陈逸想到先前萧无戈转述萧婉儿的话,心里隐隐明白了几分。 难怪萧婉儿要让无戈跟着他学习,这是希望萧无戈到金陵以后能安稳地待在家里。 也算用心良苦。 用了一个多时辰,午时之后,几人才回返春荷园。 期间,萧惊鸿再次提及让陈逸去帮萧婉儿的事。 “二妹,姐是同意,只是妹夫他……”萧婉儿嘴上迟疑说着,眼眸看向陈逸,似是想让他开口。 陈逸心领神会,“夫人,先让婉儿姐考虑考虑,你不是说要等老太爷过寿之后再定吗?” 看来夫人是铁了心不想让他安生待在家里了。 不过萧婉儿似乎也不希望他去……好事。 萧惊鸿看了看两人,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她便带着苏枕月准备去清净宅,说是蜀州知府刘巳前来拜访老太爷。 待她走后,萧婉儿柔弱脸上闪过一丝羞愤,瞪了陈逸一眼,让沈画棠扶着她去库房。 “……” 没想到那首词的威力这么大。 陈逸无奈叹气,便和萧无戈一同回春荷园,看看能否钓上来一条金毛鲤鱼。 应该? …… 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天。 萧惊鸿也忙忙碌碌三天,几乎脚不沾地的那种忙。 从早晨天不亮一直忙到晚膳之后,期间她不是在接待蜀州府城的各类官员,就是在处理定远军军务。 事无巨细的一一过问。 陈逸在旁看着都累,索性把自己关在书房,趁着萧惊鸿无暇他顾的时候,习练武道。 他也算努力。 耗费几天时间,已是将桩功、拳法、掌法、步法都修习至熟练圆满,只差机缘便能择其中之一突破。 盘算合计一番。 最佳选择便是“武道·体”,原因很简单,桩功有所成就,能让他在九品境打下更厚实的基础。 按照推算,当“武道·体”提升至大成境界时,他不仅可以将大枪桩功修炼至精通级,还可借此进一步推演,兴许可以练至圆满境界。 若是能够在九品境拥有一身龙力,那他仅凭蛮力便可和八品境修士一拼。 随着老侯爷的寿辰临近,萧府逐渐热闹起来。 先是定远军三座军镇的将军亲自前来,接着便是蜀州境内头头脸脸的人物。 有如今身处要职的大官,也有传承百年的世家门阀。 不管人来没来,礼单倒是都到了府上。 当然,这些人来到萧家后,除了探望老太爷,也会来春荷园求见萧惊鸿。 连带着陈逸这位夫君也一并见一见,大都夸几句样貌英俊才学过人,吟唱一段贺寿词。 陈逸对此只当走个过场,能让他记住的人着实不多。 一直到距离老侯爷寿宴前两天时。 小蝶急匆匆跑来,“姑爷,姑爷,有人来访。” 陈逸懒洋洋的问:“这回又是哪一家的长辈?” “不,不是,是探郎和云香姑娘来了。” “哦?” 陈逸略有意外,便让小蝶叫他们进来。 就在那座池边的亭阁里,四人落座,相互打量着。 李怀古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虽还有几分先前巡街时的意气风发,但多少能看出他沉稳许多。 寒暄几句后。 李怀古正色道:“轻舟兄,前次多谢你仗义出手,若不是你,我兴许真的会后悔一生。” 他的手一直牵着云香。 云香许是对上回抢亲的事还有印象,此刻一直有意无意的躲在李怀古身后,闻言低头怯生生的说: “李郎所,所说,也是云娘的意思。” 陈逸倒是不以为意,一副早就忘怀的样子,笑着摆手。 “你们情投意合,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便是没有我,若你二人缘分未尽,自然能在一起。” 李怀古笑着点头,嘴上仍旧感激不断。 末了,他拿出一张请柬:“下个月我和云香成亲,还望轻舟兄能够到来。” “好。” 陈逸接过请柬,没有推辞。 哪知李怀古又取出一封请柬,“这是老师托我给你的,贵云书院的诗会。” “诗会?不去。” 陈逸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本章完) 第47章 他好大的脸面 第47章 他好大的脸面 劝说一阵,陈逸仍旧推辞,李怀古只得带着云香悻悻然离开萧府。 两人坐在马车上。 云香瞧出李怀古心神不属,轻声问:“李郎,在担心不好和岳明先生交代吗?” 李怀古回过神来,摇头说:“我在想轻舟兄。” “他?”云香想了想,道:“他好像跟我遇见的人都不同,很……很随和。” 李怀古闻言叹了口气,“是啊,轻舟兄的确与众不同,随和随性,与世无争,淡薄名利。” 在他看来,唯有老师那样的大儒方才拥有那种心性。 毕竟世人多为名利所困,越是才学出众的人越会在意名利,一辈子奔波劳碌。 可陈逸身上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思。 明明他年少有为,才学过人啊。 “那李郎,你打算怎么办?” “先去贵云书院回禀老师,希望他老人家不生气吧。” 贵云书院。 “他当真不肯来?” 宽敞的书房内,岳明先生端坐在桌案前,神色间显露薄怒,语气不悦的说: “侯府赘婿的身份确实难登大雅之堂,可老夫既已邀请他来参加诗会,自然会护持他。” “加之老夫与居易先生多有书信往来,他的学生,老夫怎会置他难堪?” 下首位置,李怀古摇头,“老师,学生已然尽力劝说,奈何……奈何轻舟兄态度坚决。” “他还说,诗会上难免会提起今次科举之事,而他兄长云帆又是状元,届时难免会有人拿他们兄弟比较。” 岳明先生闻言一顿,神色缓和下来,捏着胡须说:“如此,倒是老夫考虑不周了。” 李怀古瞧着他的神色,想了想问道:“老师,学生有一事不解,您为何执意邀请轻舟兄前来?” 说着,似是担心岳明先生误会,他继续道:“若因为先前‘强抢云娘’的事,学生已经在府衙说清了,此事与轻舟兄无关,他那样做乃是出于好意。” “好意?”想起那桩“强抢民女”的事,岳明先生老脸严肃起来。 “方规,你当真这么认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母亲即便方式过激些,但她也是为你着想。” “别看此刻你与云娘情真意切,往后的日子可不见得好过。” 李怀古苦笑着点头应是。 道理他都懂,可他不愿,也不会抛弃云娘。 就如陈逸写给他的纸条上所说,有些事做了兴许未来会后悔,但是不做他会遗憾终身。 若是按照他母亲的安排,找一门当户对或者出身富贵的女子成亲,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岳明先生自是瞧出他的心思,摆了摆手不去说那些儿女情长,转而道: “老夫找那陈逸前来,主要为一字帖。” “什么字帖能得老师这般在意?” 李怀古可是知道老师除了精研学问外,尤擅书道,经常与书院的几位先生一同品鉴书法作品。 而能得老师如此看重,不惜亲自邀请,想来轻舟兄手里定然有一幅名家所书的字帖。 岳明先生怅然的说:“《永遇乐·志庆萧侯》,不知陈逸从何处寻了一位书法大家所写,字生芳华啊。” 李怀古精神一震,“意境自显?大魏朝能有这等书法的名家不多啊。” 岳明先生想起那幅惊鸿一瞥的字帖,浑浊的眼睛里涌现些许热切。 “那可不是一般的书法,而是明显迥异于魏青体的全新字体。” 李怀古瞠目结舌:“新体?意境自显的新体字帖?” 勿怪他惊讶,实在是这件事若为真,便足以震荡整个大魏朝。 要知道大魏立国两百年来,不是没有人推陈出新写新体字,但始终不如魏青字成熟。 别说意境自显的新体字,便是能入得了书法名家们法眼的字帖都罕有。 岳明先生同样清楚这一点,叹息道:“可如此至宝却在陈逸手中,简直暴殄天物。” “最令老夫着恼的是,他的丫鬟还与老夫争执,说那字出自陈逸之手。” “可笑,可笑至极!” 李怀古哑然失笑,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师也会跟一丫鬟置气,可见他对那幅字帖的钟爱。 不过同时,他心中也生出一丝疑问。 尽管他和陈逸接触不多,但能看出陈逸并非那种无的放矢之人。 李怀古蓦地想到了什么,忙从怀中内兜取出一物,打开看了一眼。 越看,他的面色越是古怪,甚至最后连手都微微颤抖。 岳明先生看出他的异样,“方规,可是有什么不对?” “是,老师,不是……这个。” 李怀古一时说不清楚,顾不得维持师生之礼,走上前将手中的那张纸放在他面前。 “老师,您看看这字。” 岳明先生扫了一眼那张巴掌大小、边缘有撕扯痕迹的云松纸,眉头皱了皱。 不过出于对李怀古的信任,他还是忍住不发,接过那张纸仔细瞧着,嘴里念叨: “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 没等念完,岳明先生腾地站起身,惊喜交加的看着纸张上的字,眼睛上下左右晃动,显然在沿着那些笔画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帖。 半晌。 岳明先生砸吧着嘴,好似舒爽般的叹息声。 “好字,与老夫先前看到的那首《永遇乐·志庆萧侯》字帖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说着,他看向李怀古问:“方规,这字是?” 李怀古确定心中猜测,难掩激动的说:“老师,这字正是轻舟兄先前所写!” “当真?” “学生不敢蒙骗老师。” 岳明先生盯着他看了片刻,方才收回目光,缓缓落座,目光注视着手中字迹。 “先前是老夫错了,误会了那丫鬟。” “还有陈逸……回想起来,还是居易那老货眼光毒辣,一早就断定他书法有灵气。” 李怀古劝慰道:“老师无须多想,毕竟轻舟兄刚来蜀州不久,且他所做之事不按常理,故而……” 岳明先生抬手打断道:“错就是错,不论是老夫先入为主,还是固执礼法,终究是老夫的错。” 李怀古抿了抿嘴,不敢再劝。 沉默半晌。 李怀古试着开口:“老师,不如我去找轻舟兄要一幅字帖?” “你?” 岳明先生摇摇头,“算了,既然此事因老夫而起,那便由老夫自己处理。” “那这场诗会……” “如期举行,就当为师替你接风洗尘。” “有劳老师了。” 没过多久,李怀古出了贵云书院,看到不远处树下等候的云香,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云香怔道:“李郎,岳明先生责怪你了?” 李怀古摇摇头:“不是老师,而是轻舟兄啊。” “先生责怪的是他?” “责怪?不,今后老师不但不会责怪他,可能还会亲自登门求见他……” …… 陈逸可不知道他口中的“老不羞”有多么“老不羞”。 在推辞了贵云书院的诗会后,他仍然如故。 除了宅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也会带着小蝶四处逛逛凑些府内的热闹,获取机缘。 其他时候若是有事,小蝶或者苏枕月自会来寻他。 若无事……最好一直无事。 萧府两位小姐归来,萧无戈搬回佳兴苑了,张恒也是打死不再来,春荷园反而比以往更闹腾了。 这几天陈逸跟着夫人萧惊鸿见了那么多人,客套话和温良恭谦的仪态,身子骨都快僵硬了。 那些军伍出身的将军还好,顶多是瞧不上他,当面嘀咕一句“弱不禁风”就作罢。 而世家门阀出身的千金小姐、公子之流,说起话来弯弯绕绕,让人浑身不舒服。 亏得萧惊鸿全程平静以待。 “能者多劳,还是让夫人去应付他们吧。” 陈逸躺在躺椅上,一边翻看《四诊要纪》,一边和脑子里的《医典》对照。 便在这时,小蝶推开堂屋房门,引着刘四儿走进来。 “四哥,姑爷就在里面。” 刘四儿抱拳一礼,接着走进书房,“姑爷。” 陈逸闻声放下医书,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问:“四哥有事?” 算来有段日子没瞧见刘四儿了,想来因为萧惊鸿回府,他这位“隐卫”不敢靠近春荷园。 连同密函中提到的“另由他人负责”,陈逸近来观察也没有什么眉目,只得暂时隐而不发。 “方才有人在门房递了张名帖给姑爷,我顺道给您送过来。” 刘四儿神色自然的将红漆硬纸放在桌上,躬身行礼道:“姑爷,若无事,我先告退了。” 陈逸嗯了一声,看着他走远,方才拿起那张名帖看了起来。 【轻舟吾弟,数月不见,为兄甚是想念。 每每想到你不远万里入赘萧家,为兄于心不忍,生怕你在萧家吃不好睡不好。 恰逢今次为兄得中状元,受圣上之命任职于蜀州按察使司,明日一早,城北官道盼望能与你话谈——陈云帆。】 陈逸看完,眉头一挑,“兄长,陈云帆?” 让我明日去迎接,呵,他好大的脸面。 (本章完) 第48章 打板子动静太大 第48章 打板子动静太大 对于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陈逸本不打算理会。 哪知当天夜里,子时刚过便有一道金色光芒映入他的眼眸里。 【每日情报·玄级下品:卯时过半,城北官道,今科状元郎陈云帆马踏而来,蜀州各衙门官员、世家之人亲迎。可获得少量机缘。】 陈逸扫视一眼,摩挲下巴,“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他对陈云帆的确没什么好感,可这笔机缘却恰恰是他所需要的。 经过这些天来时不时观看府内的吵闹,他的机缘已经来到83点,距离将“武道·体”提升至大成已经不远。 思量片刻,陈逸轻笑一声,“名帖上的言辞满是兄友弟恭,只是不知当面他会说些什么。” 估摸着跟陈家大夫人崔钰一丘之貉的陈云帆嘴里应是说不出什么好话。 事实上,陈逸对这位兄长的了解不多。 在他被囚禁府内的几年中,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近一次听闻“陈云帆”的名字,还是李怀古所说——今次科举,圣上力排众议钦点他为状元。 听说还惹得京都府那边学子闹腾许久,大都不满陈云帆这位状元郎。 “这样的局面下还能劳师动众而来,看来他没把那些乱子当回事儿。” 想着,陈逸仰躺回床榻上,逐渐进入梦乡。 正在他酣睡之时,隔壁的佳兴苑内,萧家两姐妹却仍旧秉烛夜……处理事务。 萧婉儿神色认真,一手拿着算盘,一手按在账册,手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珠。 每计算好一页,她便会提笔在账册上描红。 萧惊鸿坐在她对面,手中细支狼毫笔走龙蛇,在奏折上书写出一行行字,大致内容是: “如今南蛮不稳,定远军新老兵钱粮军饷不足,恐难以为继。” 虽说她先前跟老侯爷说要和乌蒙山族建立互市,以此获利解决军需,但她仍不打算放弃找朝堂索要钱粮。 就像她先前所想的那般,定远军乃朝堂戍边规制,并非他们定远侯府的私兵。 钱粮的事情怎么算都不该落在他们身上。 一直忙到深夜。 萧婉儿合上账本,脸色虽是苍白,但她的眼神却是明亮起来,欣喜道: “二妹,这个月府内盈余四千两银子,总算可以填上东辰堂哥进来那批药材的尾款。” 萧惊鸿同样书写完奏章,一边仔细检查,一边提醒道: “姐,近来荆州、蜀州多雨,那批药材自北州而来,你别忘记知会东辰堂哥一声。” 萧婉儿笑着说:“昨日已经让画棠去说过了,近来咱们药堂生意不错,就等着这批药材周转,可不敢马虎。” 萧惊鸿检查无误,收好奏折,站起身一边活动手脚,一边看向她: “祖父说的没错,有你在,府内一切安好。” 萧婉儿嗔怪的说:“哪有你这样当面夸的,要说功劳,还是你更辛苦些。” 萧惊鸿半甲下嘴角勾起,“你我姐妹齐心,定然可以支撑到无戈继承侯位。” 闻言,萧婉儿娇柔脸上浮现一丝愁绪,“说得是啊,如今咱们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无戈。” 说完她顿了顿,想到近段时间萧无戈的变化,不由自主的想到陈逸,连带着那首《婉神赋》一起。 隐隐地羞恼直接将她的愁绪击得粉碎。 这时萧惊鸿取下半甲,似是感叹道:“说来,无戈跟着陈逸的这段时间,成长了许多。” “姐,当初你提议让无戈跟着他是对的。” “姑且是吧,”萧婉儿银牙暗咬,片刻后,转而问道:“你和他怎么样了?” 萧惊鸿把玩着半甲面具,语气飘忽的说:“姑且我们算是夫妻吧。” “哎?” “先前我和他谈过,比我想象中情况好一些。” “姐,你我都清楚祖父的用意,只要陈逸能安稳的待在萧家,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听到这里,萧婉儿瞧着神情平静的二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话。 而想到另外一件事,她难免生出几分自责。 “若是我的身体好一些,或许这次就不用你招婿了。” 萧惊鸿侧头看向她,“姐,你错了。即便你身体无恙,都该是我招婿。” “祖父找到江南府陈家,并非看中他们的声威,仅仅是找个能堵住蜀州各家嘴的理由,可以让我留在萧家。” “其实这一次巡视三镇……” 话没说完,萧惊鸿摇了摇头:“算了,军伍之事不能对外提及。” 萧婉儿听明白了,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内疚自责稍稍舒缓一些。 哪知这时,就听萧惊鸿开口道:“姐,我让夫君过来给你帮忙,你怎么想?” 萧婉儿顿时一乱,“这,我……” “你也不愿?” “不,不是不愿,而是是……妹夫才学过人,若去做商贾之事,怕有不妥。” “只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 见萧婉儿点头,萧惊鸿心中有数,重新戴上半甲道:“我相信夫君是明事理的人。” “姐,你早点儿歇息吧,后日祖父过寿,正是忙碌的时候。” 说着,她便挥挥手,带着守在门口的苏枕月回春荷园。 萧婉儿愣愣的盯着桌边烛火,心中又是烦乱: “他若是明事理,就不该也不能写出那词。” …… 一夜无话。 寅时过半,阴云散去,天光放晴。 陈逸悠悠然醒转过来,在小蝶服侍下穿戴整齐。 小蝶看着难得换上锦衣华服,身形挺拔俊朗的陈逸,好奇的问:“姑爷,今日您要出门吗?” 陈逸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整齐无误,方才开口:“瞧出来了?” 小蝶点头,“可是姑爷,明日老太爷过寿,今日府内应是繁忙,您这时候出府怕是没人照应您。” 陈逸朝外走去,笑着说:“我自己去当然没人,但带上小侯爷一起就不同了。” 小蝶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上,嬉笑道:“还是姑爷有办法。” 不是有办法,而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陈逸自知“兄长”陈云帆这次来者不善,多少要准备一个后手防备着。 有萧无戈在场,陈云帆再是猛龙过江,还能大过定远侯不成? 想着,陈逸先去知会一声萧惊鸿,然后就去了佳兴苑,接上萧无戈朝府外走。 原本肩负重责的王力行,带着颜宏一起跟着。 陈逸扫视一圈,随口问:“四哥呢?” 没等更熟络的王力行开口,旁边的颜宏回道:“姑爷,四哥去城东采买还未回来。” 陈逸打量他一番,笑着点头,便带着萧无戈、小蝶登上马车。 “姐夫,咱们去哪儿?” “嗯……问你个问题。” “姐夫请说。”萧无戈绷紧小脸,这应是姐夫第一次考校他。 陈逸思索道:“如果有人和你不对付,还非要蹬鼻子上脸,该怎么处置他呢?” 闻言,萧无戈一脸茫然,“姐夫,有这样的人吗?” “假设有。” “哦,那……那我就命人打他板子。” “不错不错,不过让人打板子动静太大,改成敲闷棍就好一些了。” (本章完) 第49章 城北官道三五人 第49章 城北官道三五人 许是因为连着下了几天雨,蜀州府城内清新不少。 城北康宁街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能让人清晰地瞧见那一幅幅雕刻在石板上的莲图案,寓意步步生莲。 读书人最喜欢讨这种彩头,不论是为了科举高中,还是为了当官发财。 总之康宁街面是整个蜀州城最具文雅气息的。 不像城南烟巷柳路面石板雕刻的都是仕女图,生怕别个人不清楚里面做什么买卖似的。 陈逸对此倒是不关注,城内再好的装饰,放在他眼中也只能捞个“古色古香”的评价。 近来还好一些,他读了不少书,对蜀州当地风俗、规矩了解不少,多少能说出一二三来。 尤其对笔墨纸砚这些经常接触的玩意儿。 起码陈逸已经知道云松纸产自广越府,由那里特有的松柏木制成。 还有江南府的烟墨,北州的狼毫笔,以及盛产奇石制作砚台的荆州。 虽说只是了解个大概,但他仍旧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的价格咋舌。 就拿他经常使用的云松纸来说,一张一尺见方的价格在五文钱,抵得上一斤糙米了。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身处定远侯府,属大魏朝顶级贵族,吃穿用度自然与常人不同。 普通百姓家的读书人别说用云松纸了,见都少见,大都用得是价格低廉的木纸。 除此之外,陈逸看得最多的史书等,也让他熟悉不少大魏朝两百年内发生的大事。 他还找来一些前朝史实,多是了解蜀州和江南府的前后变迁。 没过多久。 挂着定远侯萧家赤旗的马车驶出城门,停在三里外的驿站口处。 驾车的王力行、颜宏左右看看,面色不禁有些疑惑。 只见驿站外面,大大小小停了足有十辆马车。 其中还有一辆同样挂着萧家赤旗,显然是府内其他老爷来此。 而在官道旁边,十多名身着青、绿色官袍的官员翘首以待,为首那人赫然是蜀州知府刘巳。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陈逸这趟来做什么。 尤其想到前几次陈逸出府闹出的“乱子”,心中像是猫爪似的,恨不得立马掉头回府。 好在他们在那群官员里找见了二房的萧东辰,想着有他在这里,姑爷应是会收敛点儿。 “到了?” 这时,陈逸掀开帘子瞧了瞧,便带着萧无戈、小蝶一同走下马车。 王力行看了一眼神色似有异样的萧东辰,凑到陈逸身侧低声问: “姑爷,您今次来这里是?” 陈逸一边整理身上的衣袍,一边回道:“接人。” “可是与那边的几位大人等的人是同一位?” “应该是吧。” 陈逸看向那边的官员,瞧见不少人侧头看过来,便笑着长身作揖一礼。 好在他身上还有个秀才的功名,见了这些官员不用行跪拜礼,不然还不好靠他们这么近。 王力行牙酸似的咧咧嘴,心中很是没底儿,朝旁边的颜宏使了个眼神,让他上前接着问。 不过还没等颜宏开口,旁边好奇打量着的萧无戈收回目光,看向陈逸问: “姐夫,你要接什么人?” “陈云帆。” “哦,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说着,萧无戈像是想到什么,“我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和姐夫不对付的人,是吧?” 陈逸笑着摇头,“可不敢这么说,被人听到了,会以为我和兄长之间有嫌隙。” 你们没有吗? 连王力行这粗豪汉子都不信。 虽然现在他倒是心中有底儿了,但恰恰是陈云帆,让他生出些不祥的预感。 旁边的颜宏同样如此,脸上五官差点皱成一团。 前次这位爷逃婚,差点把他害死,这回应该不至于闹那么大吧? 兴许是萧无戈的声音大了点儿,惹得前面几位官员瞧过来。 待看到他后,为首的刘巳便不能当做没看见,带着身后的官员走来,躬身作揖道: “下官等人见过小侯爷。” 萧无戈大人似的摆手,笑着说:“刘伯伯,您别客气,前两天您还到府里呢。” 闻言,刘巳面上生出光彩,显然这一句话让他受用。 “无戈啊,你这次过来是?” “姐夫说要来接人,我跟来瞧瞧。” “接人?” 刘巳皱眉看向陈逸,见他仍旧面露笑容并无异色,想了想便点头道: “今科状元陈云帆乃是你姐夫的兄长,倒的确该来这一趟儿。” 萧无戈眼睛一亮:“状元郎?那他是不是比探郎还厉害?” 刘巳迟疑着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如今他乃是布政使司的参政,与伯伯同为从四品官身。” “而方规只是五品参议,官职上差了状元郎一筹。” 陈逸自是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这是在点他,让他注意身份场合。 不过想归想,面上他只当没听懂,笑着说:“无戈啊,知府大人的意思是陈云帆比李怀古厉害。” 刘巳当即脸色略有难看,看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他心里多少有些烦闷。 一来是因为陈逸在蜀州城先后几件事,让他不喜。 二则是陈逸和陈云帆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算不上和睦。 若是和睦,只他一个人前来便可,为何还要带上萧无戈这位小侯爷? 此刻,其他几位蜀州大小官员互相看看,朝萧无戈再次一礼便都跟了过去。 唯有萧东辰皱着眉走了过来,盯着陈逸,语气严肃的问道:“二姑爷,你今次来可不算好时候?” 他比萧悬槊长几岁,但保养的很好,面白无须,加上那身青色官袍衬托,让他多了几分官气。 陈逸不置可否的点头,接着从怀中取出那张名帖亮给他看,“东辰叔,兄长相召,我也没办法。” 萧东辰看了一眼,神色缓和下来,不过仍然提醒一句: “别怪我多嘴,你兄长不远万里从京都府赶来蜀州任职布政使司,想必你清楚他身份的特殊。” “有何特殊?” 尽管有些孟浪,但陈逸仍旧追问道:“东辰叔不妨给小侄透个底儿?” 萧东辰犹豫片刻,凑近些压低声音:“蜀州布政使司的右使年事已高,最多两年便会退位。” 陈逸一愣,暗自咋舌,这事和陈云帆有关联? 要知道布政使乃是一省主官,从二品的要员。 而陈云帆状元出身,没在翰林院精修直接下放蜀州任职从四品参政已是特例。 再让他两年后直接接任蜀州右布政使……当今皇上就这么独断专行? 萧东辰知道他听懂了,便继续道:“特殊时期,更当谨小慎微一些。” 陈逸拱手:“多谢东辰叔提点。” 萧东辰点点头,笑着和萧无戈招呼一声,便转身朝刘巳等人走去。 王力行和颜宏心下一松,关键时候还是府里的老爷深明大义。 旁边的小蝶和萧无戈则都是似懂非懂。 “姐夫,状元郎既是你兄长,那他就不是和你不对付的人吧?” 陈逸瞅了他一眼,目光旋即看向官道尽头,似笑非笑的说: “应该吧……谁知道呢?” (本章完) 第50章 兄友弟恭 第50章 兄友弟恭 卯时刚过,太阳高悬,热气和光耀随之升腾。 两侧林木的影子投在官道上,一灰一白泾渭分明,隐约看到边缘的摇曳。 那不是清风拂面,而是官道尽头疾驰而来的快马和车轨在奔腾。 陈逸远远地打量着,嘴里喃喃:“要不怎么说状元郎的威势大呢。” 快马甲士开道,旗官执旗紧跟在后,拱戍之后的一辆由四匹骏马拉着的大红车厢。 虽是飞奔而来,但不难看出那车厢的车轨平稳,竟没有一丝晃动。 直到距离驿站还有一里时,那些快马、飞旗连同之后的马车方才放慢速度,逐渐停在驿站边上。 见状,刘巳为首的官员纷纷面带笑容的围上去。 还未见到陈云帆的身影,他们大部分人已是做出揖礼的手势。 陈逸左右打量一眼,认出那车上挂着的不是什么蜀州布政使司的云旗,而是在车厢顶部有着块巴掌大的印记——黑底白云上勾勒出一个“陈”字。 赫然是江南府陈家的印记,代表着其内坐着的是传承五百年的世家陈家的主支。 为什么是五百年? 这就得从大魏之前的大梁朝立国时期算起,作为当时功勋之臣的江南府陈家先祖,传承至今刚好五百年。 而所谓的世家门阀,别看仅是简短四个字,背后代表的不仅仅是权势地位和财富,更重要的是——传承。 越是传承久远的世家,不仅在其族地势力庞大,触手更延伸至四方,可谓盘根错节。 不说江南府陈家,便是蜀州萧家传承两百年,姻亲就有横行广越府、交州的乾国公一脉。 其他与萧家交好的豪族、世家数量多到需要盘算半天时日。 因而此刻,陈逸瞥向一侧蜀州府城大小官员,心中清楚他们在意的不仅是陈云帆的官身,还有江南府陈家和清河崔氏。 此刻,萧无戈仰着脑袋瞅了瞅,“姐夫,这云车的规制不低吧?” 陈逸微微颔首,“的确不低。” 楠木为骨,厢体包裹精铁,且顶上华盖,族印雕,不仅仅是规制不低,单这辆马车上犯得忌讳就足够那些古板的言官弹劾的了。 这一点连年幼的萧无戈都看的出,何况其他人? 不过显然,刘巳那些官员只当没看见。 这时,云车绸缎帘布掀开,一名衣着单薄的侍女走了下来,半跪在地大腿绷直。 便见一名身着大红色衣袍,头戴着纱帽的男子踩着她的腿走下来。 他的容貌极为俊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身形修长,却明显能看出他的瘦削。 赫然便是江南府陈家大房嫡出陈云帆——如今大魏朝的状元郎,蜀州布政使司的从四品参政。 他打量一圈,目光越过刘巳等人,远远看到后方的陈逸等人,笑着扬手挥了两下。 别说,那笑容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极为友善亲切。 刘巳见他忽略自己等人虽有不快,但心里却也松口气,至少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表面看起来还算和睦。 “蜀州知府刘巳,恭候陈参政多时。” 接着是与陈云帆官职相同的萧东辰,笑着拱手,“本官蜀州布政使司参政萧东辰,代左、右布政使前来迎接云帆老弟。” 其余官员一一行礼。 陈云帆收回目光,笑着作揖:“刘大人见谅,萧大人,还有诸位,路上多有耽搁,让你们久等了。” 刘巳笑着说:“不碍事,时辰尚早,今晚右使刘鸿已定了逢春楼的宴席,就等陈大人稍作歇息为你接风洗尘。” “有劳有劳。” 陈云帆一手在前,一手负后,看着谦谦有礼,脑袋却是略微抬高,脸上神情更是轻松自如。 好似他受礼待是理所应当一般。 不仅刘巳、萧东辰看得出来,陈逸自然也能看出来。 这位兄长和他记忆中一样,看似待人亲和,实则骨子里装满了世家门阀的骄傲,根本弯不下来腰。 只是不知他当初登金宝大殿参加会试,面对当今皇帝主考,是不是也这样? 正当陈逸打量着陈云帆暗自揣测他会如何与他面谈时,就见他胸前右手稍稍荡开,不过殷切的刘巳等人在旁,径直走了过来。 远远地,陈云帆便是笑着说:“逸弟,许久不见。” 逸弟? “逸弟”等同“义弟”。 陈逸心说这是打算不认他这位写在陈家族谱上的兄弟啊。 “云帆兄,看你今日这派头,风采不减当年逛金陵街的时候啊。” 刚巧“长”字也被他丢了。 陈云帆自是听见了,不悦的说:“当日为兄受父亲母亲所托,前去捉你回家,你怎还记仇?” 陈逸丝毫不让,“你捉我那次,只是因为我找了你钟爱的蝶舞姑娘作陪。” “蝶舞,那是谁?” 陈云帆故作不知,朝身后马车旁的侍女指了指:“她有为兄的春莹好看?” 陈逸笑着说:“兄长风流才子之名传遍江南府,眼光自是不差。” 陈云帆哈哈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接着便朝刘巳等人招手: “来来来,为兄给你介绍一些官场朋友,刚好你入赘蜀州,以后他们也能给你些照应。” 没等刘巳等人走过来,陈逸伸手指着旁边面露兴奋的萧无戈: “还是我先给你引荐引荐一人吧。” “定远侯之孙,萧无戈。” 陈云帆笑容顿时怔住,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萧无戈,笑容收敛起来。 不过他没露出气恼,而是平静地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双手交迭朝萧无戈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朗声道: “下官蜀州布政使司参政陈云帆,见过小侯爷。” 大魏朝礼法森严。 别看陈云帆行事张扬,陈家规制越矩,但对礼法却不敢怠慢。 特别是在他走马上任,身侧还有刘巳等大小官员时,他更不会丢了自身涵养。 “免礼。” 萧无戈仰头看着他,接着看向陈逸道:“姐夫,你兄长的确比探郎厉害。” 没等陈云帆脸上浮现笑容,就听他接着道:“探郎都是自己跳下白马,他还要踩着丫鬟的大腿下来。” 闻言,陈逸不禁莞尔一笑。 该说不说,也就萧无戈能说出这样的话,换做其他人,陈云帆怕是要发作了。 即便如此,陈云帆的脸色仍旧不好看。 沉默片刻,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小侯爷教训的是,云帆不知小侯爷当面,失礼了。” 哪知萧无戈径直摆摆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就好。” 说着,他还朝陈逸一指:“这些都是姐夫教我的。” “……” 陈云帆脸色登时更加难看,眼角扫见一旁面带微笑的陈逸,不冷不淡的说: “逸弟,今日为兄还有公务,下次有了空闲,再派人传你前来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马车,连刘巳等人都没再搭理。 不过临上车前,陈云帆拒绝了旁边侍女的搀扶,走上马车后看向陈逸: “今次为兄看到你身形健壮,衣冠整洁,甚是欣慰。” “想来父亲、母亲若是看到你今日形象,也会欣慰。” 话未说完,他一把拉开帘子坐进车厢。 紧接着,仍旧是甲士开道,旗官跟后,马车疾驰向蜀州城。 刘巳等人面露难看,瞪了陈逸一眼,拂袖而去。 萧东辰更是指了指陈逸,面露苦笑,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的表情。 待人都走后,陈逸笑着站在官道上,远远看着十几辆马车驰行官道而去,方才拍了拍萧无戈: “下回可不敢这么当面揭人短了,容易招人打。” “谁敢打我,我就让力行叔、宏叔打回去。” 王力行和颜宏哭笑不得的点头,心说他们可打不起那位陈家少爷,得老爷和几位小姐出面。 不过姑爷今日到底是惹祸了,还是没惹祸啊? [见证状元郎陈云帆到任蜀州,世家嫡出、状元郎仪态威压众官,欲行堂皇光正的平步青云之路。奖励:功法——玄武敛息诀(玄阶),机缘:4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虽米粒光华,仍与状元郎争辉,尚可。] 看完,陈逸可不管他们怎么想,挥手示意道:“人接到了,咱们也打道回府。” 众人登上马车,萧无戈笑着说:“姐夫,我刚刚也没说错啊,如果大姐二姐看到他那样,应也会不喜。” “是是……” 陈逸敷衍一句,却是查看脑海中的敛息诀略有思索。 按照往常几次来看,这奖励该是与所“见证”之人或者事有关联。 如此来看,陈云帆应是修习过类似的敛息功法。 总不可能他真是玄武所化,要在蜀州来个步步生莲平步青云? …… 正当陈逸狐疑时,此刻前方飞驰的陈家云车内。 陈云帆已没了先前的倨傲,躺在名为春莹的侍女腿上问: “瞧出什么来了?” 春莹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低声道:“陈逸少爷,应是习练了武道。” 陈云帆闭着眼睛享受,慵懒的说:“我这兄弟倒真是变了,以前的他可不懂得藏拙啊……” (本章完) 第51章 差点儿意思 第51章 差点儿意思 陈云帆点出一句,接着似笑非笑的说:“想当初,父亲奉命西行,金陵府大小官员争相为他饯行。” “热闹归热闹,但也仅是寻常场面。” “迎来送往,纷纷扰扰,父亲已经见怪不怪,客套几句便作罢。” “也不知逸弟哪根筋搭错了,当着众多长辈的面儿,为父亲写下那首《饯别金陵》。” “虽说诗是好诗,但我知道父亲肯定不喜,其余宾客也多是嘴上夸赞他才学过人,心中估摸着在笑他不懂规矩。” 说到这儿,陈云帆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情景,笑着问道: “你说,这般自视甚高、恃才傲物的一个人,怎么就学会隐忍了呢?” “难道母亲关他五年,真把他的性子磨没了?” 春莹并不答话,只默默揉着他的太阳穴。 陈云帆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一二三来,自顾自的说:“兴许吧。” “不过这次再见到他,我总归是高兴的。” 不过说着,他笑容消散,语气埋怨的说:“但是他啊,忒不懂事。” “我好不容易高中状元,又受圣上恩典,一路风光无限而来,想着跟他好好叙叙旧,聊表一番兄弟情深。” “可他倒好,平辈的攀附比较而已,他怎能拉出小侯爷让我这做兄长的难堪?” 春莹闻言,想了想问道:“大少爷,您和逸少爷之间的关系很好?” “好?好个屁!” 陈云帆很没风范的骂骂咧咧几句,“他差点没把我和族里几位兄弟给烦死。” “自小他就聪慧,书读得好,所以学堂的几位先生都很喜欢他,经常在私下里给他开小灶,教导他学习策论。” “族里的几位长辈也喜欢他,” “尤其是我玄都叔,说看到他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多次派人给他送些吃的用的穿的。” “就连父亲……” 陈云帆顿了顿,悻悻地嘀咕道:“反正因为他,我和几位族兄族弟没少挨骂。” 春莹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但是陈云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他小时候和陈逸的恩恩怨怨数落个遍。 看着像是埋怨,但春莹越听越是沉默,心中不知道应该夸赞他们兄弟情深,还是说陈逸少爷该骂。 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一直到进入蜀州府城,陈云帆方才住了嘴,耳垂微动猛地起身,掀开车帘子,朝外打量的神色略有兴奋。 特别是看到一些山族、婆湿娑的姑娘们,他的眼睛越发明亮,直勾勾地盯着打量。 “啧啧,早在金陵时,我就听人说蜀州多异族,滋味与中原姑娘有大不同。” “如今瞧来,的确如此。” 春莹透过车帘子缝隙看了一眼,平静的提醒道:“大少爷,主母叮嘱过让我看好您。” 陈云帆头也不回的说:“天高皇帝远,连皇帝都管不到这边,何况是母亲?” “大少爷,便是春莹不说,其他人也会如实禀报。” “……” 陈云帆兀自看着那些姑娘砸吧砸吧嘴,然后依依不舍的关上帘子,叹气道: “世家出身当真麻烦,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这般想来,还是逸弟舒服,虽说入赘了萧家,但他好像没事儿人似的,逛窑子、欺男霸女,好不快活。” 闻言,春莹表情认真的说:“大少爷,这些事您都不能做。” 陈云帆白了她一眼,复又躺在她腿上,闭上眼睛嘀嘀咕咕好一阵。 这时,也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脸上竟露出一抹笑容。 “春莹,等会儿到了客栈,你去打发走刘巳他们,另外晚宴也推了吧。” 春莹不解,“大少爷,晚上右布政使大人设宴,您不好推辞。” “就说我晚上另有安排嗯……不能这么敷衍。” “那你就直接告诉他们,晚上我受岳明先生邀请前去参加贵云书院的诗会。” 陈云帆想到诗会上的才子佳人,眼神兴奋,脸上却要装作一本正经。 “那您明日还去老侯爷的寿宴吗?” “当然要去,若连老侯爷过寿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去,我这趟蜀州之行可就差点儿意思了。” “那就好……” …… 回想这次和陈云帆的会面,陈逸心下多少有几分古怪。 原本他已经做好被这位兄长言语羞辱的准备,甚至两人当众上演一场全武行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陈云帆固然傲慢、高调,但是那寥寥几句话,未曾有一句羞辱。 换个贴切的说法,大抵上这位兄长的表现仅是在炫耀,炫耀他的出身、功名和官身。 连刘巳等前来迎接他的蜀州主官,也是他炫耀的本钱。 这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亲人、恋人,对比各自的身份、地位、财富。 另外,还有陈云帆的一言一行都合乎礼数,从这点上很难挑出毛病。 因而,陈逸一时间摸不准陈云帆对他究竟是何态度。 “若他真的修行敛息诀一类的功法,兴许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再加上那句‘见证’,像是预示他能在蜀州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想着,陈逸靠在车厢一角,目光透过拉开的帘子出神的看着两侧的林木。 别的他摸不准,但有一点他却是清楚的。 若陈云帆能在人际复杂且远离江南府的蜀州平步青云,不可能只靠他的出身、背景。 能力、手腕、头脑缺一不可。 只是陈逸不理解的是,为何偏偏是蜀州? 李怀古如此,陈云帆如此,再加上即将告老还乡的布政使…… 哦,还得算上已入迟暮之年且病体难康的萧家老侯爷。 陈逸下意识的摸着下巴,面露思索,“差了一点线索,就差一点。” 小蝶瞧出他神情异样,没有出声打扰。 萧无戈却是毫无所觉,不过这时候他正在兴头上。 因为方才他出言刺了陈云帆几句,且用上了姐夫教给他的那句话,让他多少有几分得意。 “姐夫,要不咱们在外面转转再回府里?” “嗯?哦,也好。” 陈逸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便吩咐小蝶给前面的王力行递话。 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到午时,回去的话倒的确不好去午睡、休憩。 随后几人在城北转了一圈。 陈逸在康宁街买了一套针灸用的银针,几乎光了他几个月来攒下的月例钱。 小蝶好奇的问:“姑爷,您还学会针灸?” “不会。” “那您……” 陈逸随口敷衍:“瞧着不错,兴许能当鱼钩使使。” 有点儿奢侈了,他可舍不得。 直到在街边酒肆用过午饭,几人方才打道回府,径直穿过热闹的前院、喧嚣的中院,来到春荷园外。 陈逸本还随意平和的目光蓦地一顿,看着靠在门廊下,光着白嫩脚丫的身影诧异道: “你怎么出来了?” (本章完) 第52章 姐夫最疼我了 第52章 姐夫最疼我了 那靠在门廊下的身影不是裴琯璃是谁? 她听到声音,本还有些百无聊赖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连忙蹦蹦跳跳的走来,脖子上的铃铛摇摇晃晃。 叮铃,叮铃。 “姐夫,晌午都过了,你啷个这么晚才回来?” 许是等着急了,裴琯璃的山族土话都说出来了。 陈逸倒也听得懂,示意小蝶、王力行等人先带萧无戈进入春荷园。 萧无戈好奇的看了看裴琯璃的穿着打扮,却正对上她的鬼脸,不禁笑着说:“姐夫,她也叫你姐夫啊。” 陈逸拍拍他的肩膀,“你二姐认得干妹妹。” “哦,难怪我没在府里见过她。” 待萧无戈跟着小蝶进了春荷园,王力行和颜宏等人则是前去中院找二叔萧悬槊复命。 陈逸方才扫视一圈,问道:“夫人让你出来的?” 裴琯璃猛猛点头,嬉笑道:“我磨了惊鸿姐姐好些天,今天终于松口放我出来,还说让我明日代表山族参加老太爷寿宴呢。” 陈逸暗自挑眉,想起这丫头说过山族要和定远侯府共建互市的事,明白过来。 想了想,他沉吟道:“那你可要当心些,先前你在府里露过面,小心被人认出来。” 那些个丫鬟、家丁认出她还好,怕就怕刘四儿怀疑到她头上。 毕竟先前那封密函上有写“你已暴露,找出他杀了”的话。 以那“隐卫”的神秘,和对萧家的渗透,刘四儿若是得知裴琯璃去过他房间,难保不会动手。 裴琯璃却是不以为然,拍着胸脯说:“明日我画个好看些的妆容,保准谁都认不出来。” 陈逸见她这般有信心,点头道:“希望吧。” 没等他再开口,裴琯璃却是哎呀一声,上来拉着他的手臂就朝春荷园里跑,嘴上说着: “姐夫,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那你这是?” “我有件更加十万火急的大事,明日老太爷大寿,我,我没有准备礼物。” “……” 陈逸忍不住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没礼物打算白吃白喝是吧?恕萧府不接待。” 裴琯璃捂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姐夫,你不是字写得好吗?还会作诗词,帮帮我嘛。” “你当诗词是大白菜啊?说有就有,而且都这时候了,装裱字画的时间都欠缺。” “姐夫,救救……” 陈逸瞅了她一眼,不为所动的问:“夫人知道吗?” 裴琯璃可怜样儿顿收,吐了吐舌头,“不瞒姐夫,是惊鸿姐姐让我找你的。” 陈逸目光看向萧惊鸿所在的木楼,瞧着不像有人,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裴琯璃看出他的心思,蹦跳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嬉笑着说:“别看了姐夫,惊鸿姐姐出门了。” “说是去布政使司那里一趟儿,还说什么奏折、奏章。” 陈逸无奈点了点头,招呼道:“那别愣着了,给你写一幅字,你带去装裱行,希望今日还来得及。” 裴琯璃顿时露出笑脸,扒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就知道姐夫最疼我了。” 疼? 我巴不得你赶紧回山里。 陈逸眼皮一翻,带着她去了书房,摊开云松纸后,让她在旁磨墨。 “姐夫,你要写什么?”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哦,听上去很厉害……南山是哪里?乌蒙山吗?” “也不是不行。” 陈逸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待墨汁呈现亮色,他便大手一挥,一蹴而就写了八个大字。 不过这次他没再以气机牵引天地灵机,纯以书法造诣取胜。 并且为了区别他写得那首《永遇乐·志庆萧侯》,字体特意用的魏青字。 即便如此,这仍旧是一幅上佳之作。 起码在懂门道的书法大家眼中是这样的。 等他写完,裴琯璃拿起来吹干,左看看右看看,不懂装懂的点点头: “不愧是姐夫,写得字就是好看。” 陈逸瞅了她一眼,姑且当她是行家吧,起码这话听着还算舒心。 想了想,他便唤来小蝶。 让她带着裴琯璃去装裱行,免得这虎丫头人生地不熟的瞎跑浪费时间。 裴琯璃自是甜滋滋的道谢,跟着小蝶乘坐府里的马车,一同出了萧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驾车的马夫正是领着她去刘四儿房间的那位。 春荷园人去楼空。 陈逸乐得安静,正打算研究一下刚刚得到的机缘,抽空将“武道·体”提升至大成境界。 哪知道萧惊鸿不在,反倒让他不能得空闲。 这不小蝶和裴琯璃刚走没多久,旁边院子里的沈画棠找了过来。 陈逸收拾好书桌,瞧了她一眼,随口问:“找小侯爷?他在楼上休憩,晌午出府玩累了。” 哪知沈画棠却是摇摇头,“二姑爷,我找您。” “哦?” “二小姐不在,府里来了不少客人,大小姐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想请您去帮衬一下。” 陈逸闻言想了想,也没拒绝,起身跟着她朝佳兴苑走。 “都是些什么身份的客人?” “多是萧家的远亲,不过有些老爷、公子,大小姐多有不便。” “懂了。” 陈逸恍然点头,萧婉儿那柔弱性子的确不太好应付其他粗糙汉子。 沈画棠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没底儿。 这位二姑爷平时懒懒散散,也不知他能否应付得来那些客人。 事实嘛,显然她想多了。 陈逸来到佳兴苑后,先是朝厢房内的萧婉儿打声招呼,让她带着走一圈,介绍个身份,便打发她离开。 然后用了不到盏茶时间,那些个萧家的远方亲戚,老老少少便都和他有说有笑。 说起来简单,其实一点也不难。 无非就是迎来送往、人情礼节那一套,外加一点儿察言观色和不卑不亢足够。 即便有几名所谓的公子出言不逊,拿他逃婚和强抢民女的事情说事,陈逸也一笑置之,还自嘲道: “脑子迷糊了,大概是不如凤兄这般光正。” “那是……” 捧嘛。 杀不杀的先不论,至少场面上众人相处的还算融洽。 然后陈逸就功成身退,只需在气氛尴尬冷场的时候,引着话题暖暖场便也这么凑合的度过一下午。 而和他这边的轻松写意相比。 萧婉儿多少有些头疼,来得那些个女眷,不论长幼,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那些婶婶、姑妈、大姨多是在说她的婚事,说她这般容月貌却年岁偏大,嫁人有些迟了。 那些堂妹、表姐明面是不敢的,但是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婉儿姐姐,您这般漂亮,应是有许多公子爱慕吧?” “婉儿姐姐,昨日临来之前,还有位公子给我写了一首情诗,我念给你听……” 情诗? 萧婉儿迷迷糊糊的脑子顿时清明,看向说话的妹妹,道: “免了吧。” “真的写得很好的,妹妹我差点就心动了。” 萧婉儿不理她,转头看向她母亲,温婉的说:“表姑,您别担心我的婚事,还是先给妹妹找个好人家吧。” 那首情诗写得好不好,她不用听也知道结果。 毕竟有某个人珠玉在前…… 想着,萧婉儿透过窗子看向院子里,一眼便瞧见人群中随和说笑的陈逸。 他在聊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婉儿,婉儿?” 萧婉儿回过神来,苍白脸上浮现一抹红晕,起身一礼说道: “诸位长辈、姐妹稍坐,我去拿些吃的来。” 说完,她便走出木楼,一边和沈画棠前往后厨,一边瞪了一眼陈逸。 恰巧对上陈逸温和的目光,反倒是整的她有些不自在。 萧婉儿忙低下头,匆匆离开佳兴苑。 陈逸瞧了瞧她们两人的背影,顿感莫名其妙。 “她这是,每个月的亲戚照例来了?” (本章完) 第53章 武道体,大成 第53章 武道·体,大成 日落斜阳,云霞昏黄飘远。 萧府内外车马络绎不绝,来往的宾客众多。 老侯爷所在的清净宅时不时有人过去请安。 一茬儿接着一茬儿。 老侯爷自是不会说些什么,即便身体虚弱,仍强撑着和来人说些话。 或勉励,或询问他们近况,说说笑笑,倒也老怀欣慰。 这些人都是萧家两百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趁着他还在世,便借着此番寿宴,召他们前来。 一来让他们认认门,见见萧家的下一代主事,也就是萧婉儿、萧惊鸿和萧无戈三人。 二来也能让萧家看清一些人的面目。 对前来贺寿之人,萧家往后不说和他们多亲近,有能力帮衬就帮衬一二。 而那些不来的人,也没什么好说。 即便礼到了,该疏远照样疏远。 世家传承,新老接替,一些规矩立下了,总要遵守的。 忙活到入夜时分,关系较远些的宾客识趣的告辞离开。 蜀州当地的回家,远些的由侯府安排住宿。 关系近些的亲眷或客人则留在萧家,由各个宅院设宴款待,从中院到后院都有。 不过能留在清净宅的也就那么二三人。 此刻,乾国公张瑄看着狼吞虎咽的老侯爷,想跟上他的进度却有心无力。 自从陈逸那首贺寿词出来,老侯爷胃口大涨,早上吃粥两碗,中午鸡鱼肉蛋,晚上还能填补点儿水果。 不仅食欲涨了,心情好了,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康健些。 张瑄开始还能一拼,三五日之后,胃口就不那么好了。 他可没有被“尚能饭否”激起不服老的心气。 孙辅瞧出一二来,“老萧食欲大增,乃是好事。” 张瑄瞪了他一眼,“老夫说什么了吗?” 孙辅细嚼慢咽的吃着鸭肉,“你都写在脸上了,还用得着说?” “哼,算你这老货有能耐。” 萧老侯爷吃完半只烤鸭,擦了擦手和嘴上的油光,笑着说: “明堂想与老夫比,还差了点儿火候,不论食量还是军伍功绩都是如此。” 直把张瑄气得吹胡子瞪眼,嚷嚷着他不比食量,只比军功。 接着便把他在广越府剿匪,屠灭海盗的事再次翻出来。 而老侯爷就说了一个——他在婆湿娑国插过旗。 孙辅自顾自吃着,趁着两人斗嘴停歇,说道:“明日寿宴之后,我想在这儿多待些时日。” 老侯爷点头,“你尽管留下便是。” 张瑄立马跟上,“老夫亦有这个打算。” 孙辅奇道:“国公爷,过些日子可是你寿辰,不回广越府歇着?” 张瑄他斜睨一眼,“贺寿词还没着落,老夫岂能空手而归?” 老侯爷在方才斗嘴中占了便宜,乐呵呵的回道:“府上也不差你一双筷子。” “不过先前你拿陈玄机说事,都过去十多天了,也没见你去过一趟儿春荷园。” 张瑄哼哼道:“心急又吃不到热豆腐,等着便是,老夫自有妙计。” 闻言老侯爷和孙辅相视而笑,直把他气得不轻。 佳兴苑内。 因宾客众多,女眷们在木楼厅堂雅间内设宴。 陈逸则带着那些老爷、公子,直接在屋前树下,支了几套桌椅,围坐一起吃吃喝喝。 丫鬟掌灯的掌灯,清理的清理,还有几名专门往返后厨的家丁匆匆端来各色美食。 酒足饭饱后。 萧婉儿和陈逸将他们送出佳兴苑,由家丁们领着他们前往客房休息,方才各自松了口气。 陈逸有武道傍身还好一些,顶多因为人多嘴杂还有不少读书人,聊得话题天南海北,让他废了些口舌。 而萧婉儿则是身心俱疲。 原本这种场合该是府内老爷出面,奈何如今大房人丁不旺,唯一的男丁萧无戈尚且年幼,因此只得她这位侯府大小姐出面。 好在自她接手府里铺面生意后,待人接物已是熟练,这种场面上倒也大方得体。 “明日、后日,还需要忙活两天。” 萧婉儿合计完时间,本就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侧头看向陈逸,“有劳妹夫帮衬了。” 陈逸迎着她的目光笑着说:“自家人,不用客气。” 说着,他看了看静悄悄的春荷园。 奇怪了,萧惊鸿和裴琯璃、小蝶都没回来? 萧婉儿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惊鸿去布政使司,应是有事耽搁了。” 陈逸便微一欠身辞别她,径直回了春荷园。 直到他走远,旁边的沈画棠开口:“小姐,夜晚天凉,您该回去用药了。” 萧婉儿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便跟着她回返佳兴苑。 过得片刻。 萧婉儿轻轻叹息一声,“画棠,待祖父寿宴过后,你让那几家药堂的主事前来府里。” 沈画棠躬身:“后日一早,我去通知他们。” 萧婉儿点点头,眼眸略有闪烁。 陈逸这个人才学、能力都是有的。 若能帮上忙,她倒也欢喜。 …… 陈逸还不知道萧婉儿已经有了决定,他回返木楼便坐在书房内。 细细思索片刻,他咧嘴一笑。 “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萧惊鸿武道过人,裴琯璃身怀毒药蛊虫,哪个不长眼去招惹她们才是找死。” 想道这里,陈逸起身活动活动手脚放松下来,心念微动打开面板看了一眼: 机缘123点,总算够了。 接着他便将机缘加在“武道·体”上。 随着代表境界的“小成”被“大成”取代,陈逸的脑海里顿时多出一股庞大的玄奥。 筋骨皮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乃至十二条正经和奇经八脉,不一而足。 单是关于筋骨皮肉的玄奥,就不是三两日能消化完的,何况还有其他。 陈逸粗略查看一番,顿觉脑袋有些眩晕,只得揉着脑门闭目养神。 “武道·体”大成之后的玄奥,远比书道庞杂。 这也正应了那句话——人体是一个巨大的宝藏,越是深挖,越感觉无底洞一般。 除了那些玄奥之外,连带着已经进无可进的大枪桩功,他也察觉有了突破契机。 因此休息片刻,状态稍稍好转,陈逸便起身在书房内站大枪桩功。 半个时辰后。 [修炼有成,功法:大枪桩功,突破精通,得窥武道·体之意。] 甫一达到精通级桩功,陈逸的身体内本还平缓生成的气机陡然多出一倍。 源源不断的汇于他的丹田气海和胸口膻中穴,供他引动继续打通手脚四条正经。 不仅如此,桩功突破的好处还有对他肉体的锤炼。 筋骨皮肉、五脏六腑在桩功的震荡下,以远超先前的速度提升。 几乎十个呼吸间,他就感觉自身增长了一斤的气力。 也就是说桩功一个时辰,他可增长一百二十斤气力。 没过多久。 陈逸缓缓回正身体,平复收拢体内气机。 他握了握拳头,顿时感到身体轻盈许多,气力强不少,连带着下午耗费的心神、体力都清扫一空。 陈逸侧头看了一眼窗外,侧耳听了片刻。 见萧惊鸿、裴琯璃都还没归来,他继续修炼其余技法。 尽管如今崩岳拳、百掌、游龙戏凤身法和流星蝴蝶步都已达到熟练级圆满,但他仍保持每日修行。 兴许哪天他再次“顿悟”,不用耗费机缘就能突破拳、步两道。 说是勤练不辍,实际上陈逸每个技法只练了一遍。 约莫盏茶功夫罢了。 紧接着,他开始习练新学会的玄武敛息诀。 陈逸通读一遍玄武敛息诀口诀后,眉头微挑: “这竟是一套桩功?” 原以为会是内功心法来着。 想着,陈逸便摆出起式——玄武拜月,昂首朝天,四肢内收,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开始吐纳呼吸。 随着他的呼吸逐渐舒缓,一丝丝天地灵机汇于他的身体内,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增强他的筋骨皮。 玄武敛息诀不像大枪桩功能全面强化肉身、生成气机,而是只针对筋骨皮外加毛发。 可以让他通过闭合毛孔、紧实筋骨皮,不漏分毫气机,达到敛息效果。 习练至高深处,便是伪装成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不无可能。 片刻后。 [修习功法·玄武敛息诀(玄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陈逸下意识的跟随脑海中多出来的玄奥修炼。 心神牵引体内气机化为毛发般大小,逐一堵住他体表毛孔,与绷紧的筋骨皮融为一体。 直至不久,他的身上再无分毫气机外泄。 整个人静止不动,如同睡着一般。 …… 萧惊鸿带着苏枕月回到春荷园。 静悄悄的园子里,灯火通明。 萧惊鸿看了看烛光点燃的书房,侧耳听了听,半甲下的眼眸闪过一丝狐疑。 陈逸怎么在书房睡着了? 还有,裴琯璃和小蝶去哪儿了? 迟疑片刻,萧惊鸿没打扰陈逸,转道去了佳兴苑。 待听萧婉儿说晚上招待客人,陈逸吃了些酒水,她便吩咐道: “枕月,你准备些醒酒汤,等夫君醒来,给他送去。” “好的小姐。” 萧婉儿也让沈画棠跟过去有个照应。 待两人离开。 萧惊鸿瞧出她有话要说,问道:“姐,今日府内发生什么了吗?” 萧婉儿摇摇头,略有迟疑的说:“府里没事儿,是,是你夫君要有事做了。” 总归是二妹所托,她不好推辞。 就姑且试一试吧。 只希望他以后都能像今日这般,有礼有节。 (本章完) 第54章 裴琯璃的毒手 第54章 裴琯璃的毒手 不提萧府的纷扰琐事。 城北康宁街上灯火通明,宵禁时辰未到,往来的才子佳人三五成群。 有的结伴而行,有的前月下,趁着夜色月明,文绉绉的吟诗作对。 装裱行外。 挂着萧府赤旗的马车上,马夫靠在车厢上,双手抱怀眼睛滴溜溜转悠。 一会儿看看这位,一会儿瞧瞧那位,颇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便在这时,一只手掌搭在他肩膀上,“老罗,你在这儿乱看,小心那些姑娘们发现。” 名为老罗的马夫吓了一跳,待看到来人是刘四儿后,顿时骂骂咧咧: “四哥,你怎个跟个鬼似的?” “还有你怎好意思说我?今日府内都忙成一团了,也没见你的人。” 刘四儿笑了笑,屁股挨过去让他挪地儿,坐到车驾上说道: “有些私事处理。” “你还说我,府里要是真忙活,你怎么跑得出来?” 老罗抬手一指不远处的装裱行,“老子有正事要做,二姑爷又写了一幅字要装裱,说是要送给……” 话没说完,他眼睛一转看着刘四儿,语气暧昧道: “哎不对啊,你跑来这里,不会想和上回去你房间的姑娘私会吧?” 上回的姑娘? 刘四儿暗自皱眉,不动声色的问:“她也在里面?” “没错,小蝶姑娘带着她在店里等呢。” 老罗不依不饶的问:“四哥,跟我说说,你跟那姑娘怎么回事儿?” “先前我还没发觉,这次才知道那姑娘是乌蒙山里的山族人。” “你就不怕她给你下个蛊虫?” 刘四儿随口回了句误会,眼眸却看着装裱行,仿佛要看穿两层墙板,看到内里的裴琯璃。 思忖再三。 刘四儿复又跳下马车,“刚想起来府里还有事,我得回去了。” “哎?” 不等老罗再开口,刘四儿转身就走。 待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来,指了指装裱行,故作神秘的比划了个保密的手势。 老罗回过味儿来,笑骂道:“狗东西,要是真成了,记得请我吃喜酒。” 刘四儿没再回他,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但没走出这条街,他便又悄悄地折返回来,小心地缩在对面的树下阴影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装裱行。 事发突然,他只得见机行事。 “二姑爷写得字,山族姑娘……” 雏鸟刚来蜀州不久,仅有的几次离府都不曾接触过山族的人,应不可能认识那姑娘。 那他怎么给那位山族姑娘写字帖? 想着,刘四儿心中一突。 怕就怕认识那姑娘的人不是雏鸟,而是二小姐! “希望不是二小姐。” 若是被萧惊鸿察觉“隐卫”存在,那就糟了。 …… 此刻,装裱行的老板的心情,和刘四儿相差无几。 糟透了。 装裱字画本是个雅静细致的活,通常装裱一幅丈长的字画都需要三五日时间。 即便有客人着急,至少也得两日。 可定远侯府的两位姑娘前来,上嘴唇碰下嘴唇就只给他半天时间,今晚就要取走。 着实有些难为人。 装裱行老板有心想拒绝,但看到那位小蝶姑娘,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得招来伙计一起忙活。 若不是他先前丢了侯府一幅字,后来找岳明先生仿写的字又被人戳穿,他怎么都得再争取……半日时间。 如此一直忙活到一更鼓响。 那幅明显用于祝寿的字方才装裱完成。 小蝶收好,交给裴琯璃,脸上恢复笑脸,“先前你弄丢姑爷字的事儿,一笔勾销了。” 装裱行老板陪着笑脸,“哎哎,姑娘慢走。” 他巴不得早点揭过此事,心中因为加急干活的埋怨消散许多。 没多会儿,裴琯璃和小蝶走出装裱行。 想起方才小蝶和老板的对话,裴琯璃笑着问:“那老板弄丢了姐夫的字?” 小蝶昂了一声,便要招呼老罗驾马车回府。 裴琯璃眼睛一转,推脱说还有东西落在装裱行了,直接回身进了店铺。 不过仅过去两个呼吸,她又折返回来。 “我这脑子,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都搞忘掉了。” 小蝶莞尔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拉着她坐上马车。 经过半天的相处,小蝶发现裴琯璃虽是打扮怪异,但性子还算好相处。 不奇怪的是,原本听姑爷说裴琯璃是二小姐的干妹妹,以为她会问些和二小姐有关的事。 但事实却是,裴琯璃反而更多的询问起姑爷的事来。 从他入赘萧家,逃婚,禁足,再到之后的几桩事情,一一问了个遍。 小蝶摸不清她的用意,不好拒绝,就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 好在裴琯璃听完没有说什么,唯有她脖子下面挂着的铃铛晃动的频率多了些。 随着老罗扬鞭,侯府马车一路向南而去。 待车辆走远,刘四儿方才阴沉着脸走出阴影,远远瞧着马车的后厢。 “山族姑娘?” “他娘的,那丫头可是山婆婆的孙女啊!” 难怪先前有人无声无息的用毒放翻沿路的甲士,如今想来只能是她了。 刘四儿脸色越发阴沉,思索着后续对策。 银旗官的命令是让他找出那名隐藏在暗中知道他身份的人,并杀了她。 现在人是找着了,可是杀? 单是那姑娘身上的,由山婆婆炼制的毒药、蛊虫,就不是一般武道强者能对付的。 更糟的是,真要杀了她,把山婆婆惹出来,整个蜀州都得闹翻天不成。 思及此处,刘四儿迟疑着从怀中翻出一张纸条。 借着街边的灯笼看着上面的字:“今夜子时,贵云书院后门。” 如今,他也只能寻求那位的帮助了。 刘四儿正要前往贵云书院,就听见不远处的装裱行内,传来阵阵痛苦的喊声。 “快,快,茅厕,茅厕,给我拿纸来!” “老板,老板,我我我也很急……让我先来……” “滚,我是老板!” 刘四儿瞅了一眼,嘴角微微抽动。 即便他没有进去,也猜到里面的人怕是着了那位山族姑娘的“毒手”。 只是下了点儿泻药而已,不是毒药就偷着乐吧。 “看来,那姑娘倒是个不怎么杀生的良善人……” …… 一路南行的马车上。 裴琯璃并不知道行踪已经暴露,她正抱着那幅字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夜景。 今日她挺开心的。 不仅得了姐夫的字,还从小蝶口中得知了很多有关姐夫的事。 没想到她躲在春荷园的时间里,姐夫竟然做了那么多有趣的事情, 下回说什么她都要跟着去。 这时,一旁的小蝶看着窗外咦了一声。 “他怎么来贵云书院了?” 裴琯璃回过神来,“谁啊?” 小蝶犹豫道:“是姑爷的兄长。” “虽然听姑爷说他们不怎么对付,但今日晌午他们见面时的样子又不像。” “挺奇怪的。” 裴琯璃顿时来了兴趣,一边让小蝶指出那人在哪儿,一边催问道: “说说看,他怎么和姐夫不对付的?” 只不过,她的手已经伸进怀里,心里想着该选择用哪瓶药粉了。 (本章完) 第55章 诗与字 第55章 诗与字 小蝶拗不过她,便将晌午陈逸和陈云帆弟兄会面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 裴琯璃眼睛转了几圈,“你想不想去诗会瞧瞧?” 小蝶看了看窗外昏暗夜色,犹豫着说:“裴小姐,此时已是一更天……” “咱们去书院看一眼就回去。” “可是回去迟了,恐怕姑爷和二小姐他们会不高兴。” “放心,姐夫和惊鸿姐姐那里我去说。” 裴琯璃拍着胸脯保证,直让她那对铃铛晃晃悠悠叮铃叮铃的响。 小蝶不确定地看着她,仍有些迟疑。 “真,只去看一眼?” “没错没错。” “那你一个人去可以吗?我在这儿等你。” 裴琯璃讶然看着她,“你不去?” 小蝶摇摇头,“先前大小姐曾带我去过诗会。” 这段时间她见识了姑爷的诗词和书法,心中对那些才子佳人已经祛魅,并不觉得那种场合有什么好看。 裴琯璃想了想,便不再坚持。 等老罗将马车停在路边,她抱着字帖锦盒蹦蹦跳跳的朝贵云书院走去。 小蝶坐在车厢里瞧着她远去,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理由,直接进入书院,便托着腮默默等待。 她倒不怕被小姐姑爷责罚,而是担心这位裴琯璃小姐玩心太重,迟了回府时间。 可惜,她终归太年轻。 若是陈逸在这里,就一定不会任由裴琯璃胡来,拉也得把她拉回府里。 此刻,贵云书院内灯火通明。 虽是书院组织的诗会,蜀州城内的其他有功名的学子,以及书香门第出身的千金也可前来。 这也是裴琯璃一个山族姑娘轻易进入书院的缘由。 门口的守卫听她说要给状元郎送字帖,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放行。 状元郎初到蜀州就来贵云书院,传出去也是桩美谈。 所以那位状元郎来时,见诗会已经进行到尾声,着人给他送一幅墨宝合情合理。 裴琯璃就这样抱着锦盒,径直来到书院深处的园里。 甫一穿过门廊,先前微弱的嗡嗡之语变为清晰的说笑。 宽敞的园内,四座被灯光照亮的亭阁里坐满了人,都是些身着长衫、衣冠楚楚的才子佳人。 裴琯璃一一打量,却没找到穿着艳红衣袍的状元郎。 她眼睛一转,便在距离门廊最近的一个亭阁坐下来,默默等待。 既然找不到索性不找了,出入口仅有那座门廊,总会等到那位姐夫的兄长。 “想笑话姐夫,哼哼,让你吃不好睡不香,浑身痒……好像都不太解气。” 裴琯璃摸着怀里的药粉,一个一个的排除,最后便决定给他来个终生难忘的体验。 这时,一名身着长衫的年轻儒生瞧见她,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主动走来,彬彬有礼道:“这位姑娘,不知是否对小生方才做得诗有兴趣?” 裴琯璃抬起头看着他,“没兴趣。” “那,姑娘可否移步……” 话还没说完,裴琯璃呲出两颗虎牙,“走开走开,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本姑娘抓你回山里?” 那儒生一顿,便讪笑着退了回去。 其他几位才子听到两人对话,纷纷打趣儒生。 “山族姑娘不识刘兄才学倒也正常。” “不过刘兄方才那般主动,倒让我想起一句诗。” “巧了,我也想到了。” “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哈哈哈……” 裴琯璃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索性不去理会,转过身直勾勾盯着那处门廊,心里念叨: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而她不知道的是,贵云书院的诗会场地有两处。 距离园一墙之隔的厢房内。 原本只有书院的几位先生、李怀古和部分学识不凡的学子。 但因为陈云帆的到来,使得和谐的氛围多少增添几分紧张感。 陈云帆坐在下首位置,作揖行礼:“岳明先生,学生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岳明先生微笑着说:“无妨,今科状元郎来书院做客,老夫礼当欢迎。” “只是如今诗会进行到尾声……不如状元郎品鉴我书院学生的佳作?” 陈云帆一顿,眼角扫过李怀古等人,摇头道:“学生此来只为拜访几位先生。” 他好像有些孟浪了。 这些读书读傻了的混蛋,竟要考校他学问,让他出糗。 想着,陈云帆接着道:“你们继续继续,我在旁听一听便好。” 岳明先生和其他几名老者对视一眼,略微迟疑,便吩咐李怀古去陪他。 李怀古自然不会推辞,主动坐到陈云帆身侧,与他攀谈起来。 “云帆兄,京都府一别月余,没想你我会再见。” “我也没想到,圣上竟会将我发配到蜀州来。” “……” 李怀古面露不悦,发配这个词用在任免官职上,可不算恰当。 但他在京都府时早就见识过陈云帆的富贵子弟的做派,倒也见怪不怪。 陈云帆自顾自的扫视一圈,问道:“你们刚刚这是在聊什么?” 虽说他参加诗会不多,但大致流程还是清楚的。 此刻诗会进行到尾声,应该由几位先生选出今日头名以示嘉奖。 但看岳明先生几人凑在一起小声交谈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讨论诗会头名佳作。 不禁有几分好奇。 李怀古瞅了他一眼,道:“老师他们正在商议明日去给定远侯贺寿的事。” “哦?” 陈云帆面露古怪,他来之前可是听说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和萧家不对付。 原因说来简单——这些个大儒看不惯武夫。 这怎么还要去给萧老侯爷贺寿? 李怀古见他好奇,想了想问道:“云帆兄,不知你与轻舟兄关系如何?” 想来应是不好。 近日他曾听说陈逸在入赘萧家前,被那位崔家小姐关在家中数年。 那么作为崔家小姐嫡子的陈云帆和陈逸应也关系不密。 陈云帆不知道他的用意,随口道:“还成,自小我与逸弟同窗学习,同锅吃饭,同床……倒是没有。” “怎么?岳明先生他们给老侯爷贺寿与逸弟有关?” 李怀古暗自摇头,语气平静的说:“老师去贺寿也仅是想去看一看轻舟兄所写的字帖。” 闻言,陈云帆整个人一顿,连手中夹起的点心都没送进嘴里。 “逸弟的字?” “怀古兄,我知道逸弟自幼苦练书法,曾得居易先生夸赞,但若说他的字能让岳明先生不惜去侯府,怕是……” 李怀古没再开口,只是朝岳明先生几人示意一下。 陈云帆看过去,就听那边岳明先生道: “老夫心意已决,若是你等不愿去,老夫便自己豁出去这张老脸独自前去。” 旁边一名老者皱眉:“不是我等不愿,而是那萧家将门候府,此去怕是会让蜀州学子误会。” “是啊岳明兄,何况仅凭你方才所说,我等仍旧不信那萧家赘婿能有这等书法。” “老夫也不信,他才多大,能写出书道芳华?还是新体字?” 这时,岳明先生面色一肃:“是不是真的,明日随老夫一去便知!” “若是老夫看错,一切后果都由老夫独自承担!” 其余几位先生顿了顿,互相对视一眼,便都无奈地摇摇头。 “贵云书院上下一体,怎好让你独自去?” “罢了,去瞧瞧也好,兴许是真的。” “哼,老夫去归去,但绝不信那赘婿有这能耐!” “……” 听到他们的对话,陈云帆眨了眨眼睛,面露茫然。 逸弟写的字帖有书道意境芳华?还是新体字? 不可能吧……不可能! (本章完) 第56章 我得罪她了? 第56章 我得罪她了? 直到诗会结束,陈云帆都想不明白,陈逸的书法究竟怎么有如此造诣的? 明明他被母亲关在府内三年之久,期间没有纸笔,怎么会…… 哦,或许他是以手为笔,以水为墨,以地为纸,独自在房间里习练书法。 还有他的诗词,恐怕也是每日回忆先前所学,方才有现在的成就。 陈云帆这样猜测着,心中蓦然叹了口气,“娘啊,您究竟为何要关着逸弟啊。” 若陈逸没被关起来,想来不会有如今的成就。 “父亲说的没错,人呐,不经历磨炼就不会成才。” “好在我已经成才了。” 陈云帆想到自己如今是大魏朝的状元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自得。 大步流星的朝书院后门走去。 先前他拒绝了岳明先生和李怀古相送,此刻倒也走得轻松自在。 哪知他刚刚穿过一道门廊,就听侧后方有姑娘开口问:“你是状元郎?” “是……” 还没等陈云帆看清来人样貌,转头瞬间便有一把粉末扑面而来。 他愣了一下,连忙捂住嘴唇,屏住呼吸看着来人。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话没说完,陈云帆便双眼翻白的仰躺在地。 噗通。 见状裴琯璃拍拍手,哼道:“本女侠的药粉岂是那么好防的?” 她瞧了瞧左右,见四下无人,便拿出一柄小刀上前。 片刻之后,裴琯璃收起小刀,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笑了起来。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姐夫,哼!” 说着,裴琯璃便朝书院之外蹦蹦跳跳,铃铛晃荡传出叮铃叮铃的响。 “什么破诗会一点都不好玩。” 若不是她机灵,趁着那些才子佳人离开时,四处转悠还找不到陈云帆。 好在她想做的都做完了,为姐夫出了气,嘿嘿。 待裴琯璃回到马车上,一脸焦急的小蝶总算放心下来,幽幽的说: “回去之后,小蝶会如实告诉姑爷的。” 裴琯璃略有心虚的拉着她的手,摇啊摇:“小蝶姐,咱们可以将此事推给装裱行,是吧?” 小蝶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点点头,催促老罗赶着马车回府。 裴琯璃顿时欣喜道:“就知道小蝶姐最好了,跟姐夫一样好。” 小蝶脸色平缓下来,不过仍旧不放心的叮嘱:“之后如果姑爷问起来,咱们都要说是装裱行老板拖延。” “放心放心,撒谎我最在行了。” “嗯?” “额,我是说我嘴巴最严了。” 前面驾车的老罗听到里面的对话,不禁擦了擦脑门。 也不知道那位装裱行老板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他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不知道过去多久。 陈云帆被春莹一把冷水泼在脸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我,我这是怎么了?” 春莹微微低下头,不敢吭声,只是抬手指了指他身上。 陈云帆坐在马车的车厢里,低头看了看。 只见他身上那件耗费数月定制的衣袍,连同腰间那条价值不菲的系带一起,被利刃割得七零八落。 唯有内里的白色衣裤还算完好,不至于让他赤裸。 看完,陈云帆一把擦干脸上的水渍,咬牙切齿的问道:“那死丫头是谁?” 春莹摇摇头。 陈云帆明白过来,“她来头很大?” “公子,她是山族那位山婆婆的孙女。” “哪个山族?” “乌蒙山十三个山族中最大的那个。” 沉默了好半晌。 陈云帆想了想,“若我没记错的话,我是今日才刚到的蜀州?” 春莹点头。 “那我应该也没得罪过她,是吧?” 春莹继续点头。 陈云帆目露凶光:“那她为何这般对本公子?” 春莹犹豫片刻,方才拿出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一卷字帖打开亮给他看。 陈云帆目光盯在字帖左下角的落款上,先是愕然,继而气得破口大骂: “逸弟,你还是不是陈家人?” “我只是想在你面前显摆显摆,还没成功,你他娘……呸呸,你竟让外人对你同父异母的兄长下此狠手?” “混蛋,可耻,可恨!” 骂了足足盏茶时间,他方才停下来。 春莹见状,欲言又止的说:“公子,要不您……您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陈云帆猛地看向她,语气很是委屈:“春莹啊,没想到你是这样帮衬我的。” “我被人扒成这幅德性,怎可能当没发生过?” “他娘的,向来只有本公子欺负别人,如今竟被一个死丫头这么对待,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要报仇回去,你可有办法?” 春莹抿了抿嘴,欠身道:“若公子坚持,奴婢只能将此事禀报主母,由她亲自定夺。” “这也不能做?” “山族之人太过危险,奴婢担心您性命有失。” 陈云帆怒容消散少许,“有多危险?” 春莹想了想,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好几下,“他们不擅长正面对敌,多是暗杀下毒、下蛊虫。” “若是公子不小心中招,估摸着会全身长脓包,或者被蛊虫啃噬五脏六腑,或者……” “停!” 没等她说完,陈云帆深吸一口气,“算了,本公子大人大量,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说着,他看向春莹,犹豫着问道:“那个,应该没人看到本公子这样吧?” “奴婢一直在暗处跟着您,等她离开后,就把您带回来了,应是没人看到。” 闻言,陈云帆放松下来,好在他状元郎的仪态没丢。 只是他看着身上残破的衣袍,多少为它们感到心疼。 沉默片刻。 陈云帆想起正事,“鹞鹰可来了?” 春莹点头,“他正在与侯府的一名铁旗官交换情报。” “既然如此,等等吧。” 陈云帆看着车厢外,“本公子也想知道,我朝枢密台白虎将麾下‘隐卫’有何事找来。” 或许,此番圣上命他任职蜀州也与“白虎将”有关。 …… 萧府,春荷园。 此时,二更鼓已过,宁静的园子里灯笼烛火黯淡许多。 书房内,陈逸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字。 旁边,裴琯璃耷拉着脑袋,圆润的小脸上讪笑着。 小蝶则是已经双眼含泪,抽泣道:“姑爷,都是小蝶的错。” 裴琯璃连忙道:“不是小蝶的错,姐夫,是我的错。” “若不是我执意要去书院诗会,那幅字帖就不会丢,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说着,她还拉着小蝶的手,宽慰道:“不哭不哭哈,姐夫不会怪你的。” 小蝶没理她,仍旧在自责。 陈逸抬头看了看两人,摇头道:“行了,一幅字帖丢就丢了,也不是第一次。” 加上之前那次,他都丢两回…… 不对,算上萧婉儿私自拿走的两幅字帖,他都已经丢三回了。 裴琯璃顿时露出笑容,胳膊肘碰了碰小蝶,“我说的没错吧,姐夫不会生气的。” 小蝶扭了下身子,噘着嘴离她远点儿。 陈逸见裴琯璃还要再说,抬手打发她回萧惊鸿那里,接着吩咐道: “小蝶,你让行哥带着这幅字帖去装裱行,看看寿宴开始前,能不能装裱好。” 小蝶接过字帖,再次道了声歉,转身出了书房。 而裴琯璃却是期期艾艾不想走,她还想告诉陈逸今晚捉弄他兄长的事情。 哪知这时,门外响起萧惊鸿的声音:“琯璃,出来跟我回去,让你姐夫休息会儿。” 裴琯璃脑袋一缩,见陈逸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手势,只得耷拉着脑袋离开。 “来了,惊鸿姐姐。” 待人走后,陈逸摇了摇头,一边喝着醒酒汤,一边收拾桌案。 难怪山族把这虎丫头支出来,就这闹腾劲儿,估摸着她在山族也不安生。 没一会儿,子时更鼓响起—— 【每日情报·地级下品:丑时一过,定远侯萧远寿宴,一日风云动。可获得不少机缘。】 陈逸扫了一眼,眉头微挑。 地级机缘,一日风云动? (本章完) 第57章 胸中有丘壑 第57章 胸中有丘壑 “地级机缘,定远侯寿宴风云动。” 几个月以来,陈逸第一次看到品级这么高的每日情报。 按照先前的经验,他只需要在现场旁观,什么都不用做便可获得基础的机缘和功法、学识等奖励。 若是像今日晌午迎接陈云帆那样,他主动与陈云帆交谈,介入其中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想着,陈逸晒然一笑。 “距离这么近,还没有任何风险,或许可以试着表现一二。” “不过也需要掌握度量,毕竟老太爷过寿,太过扎眼反而不美。” 有了决定,陈逸起身离开书房来到外面,看了看夜空明月繁星。 蜀州入了夏,天气略显闷热,即便在深夜时分,吹来的风中也多有湿热气息。 随之还有春荷园内特有的淡淡的紫竹甜香。 陈逸深吸一口气,活动活动手脚,倒也没觉得热,浑身上下反而清爽松快许多。 玄武敛息诀入门,给他的带来的好处不亚于大枪桩功。 虽没有进一步强化筋骨皮肉、五脏六腑,提升劲力,但是玄武敛息诀却能让他身体处于一种奇妙状态。 其一自然是他的气机内敛,连带着他身上的修炼痕迹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身读书日久养成的儒雅。 其二嘛——就如此刻,哪怕陈逸没有修炼桩功,体内的气机仍以微弱的速度增长着。 皆因那些化为毛发般大小的气机覆盖在他身体表面时,刚好与天地灵机接触,且炼化为他体内气机。 积水成多之下,丹田和胸口膻中穴两座气海内的气机便逐渐增加。 “如此修为增长进境快了不少。” 陈逸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老实说,这种每日进步一点的感觉让他颇有成就。 即便他的武道至今没多少施展机会,但是有一技傍身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些。 就如那句话所说——当外人以为你弱小时,你最好不是真的弱。 否则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你、打压你。 陈逸现在就是这样。 他可以潇洒随性的度日,但不代表外人欺负他的时候,他会选择忍让。 若是如此,今日晌午面对陈云帆时,他就不会抬出萧无戈来,也不会那般针锋相对。 陈逸侧了侧头,见夫人萧惊鸿所在的木楼灯火已经熄灭,他便没在外面多留,转身回了厢房。 明日萧侯寿宴风云动,他倒要看看这蜀州是人杰多些,还是牛鬼蛇神多些。 旁边的木楼内。 昏暗中,萧惊鸿透过半敞开的窗子瞧着陈逸回去厢房,稍稍有些出神。 自那夜之后,她一直为定远军钱粮奔波,少有再和陈逸接触的机会。 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陈逸和寻常读书人多有不同。 除去那份洒脱从容外,似乎他还有着多数人都不具备的自信。 或者说,底气。 “胸中有丘壑……大抵如是。” 萧惊鸿暗自想着,便伸手拉下支摘窗下的撑木,关闭了窗户。 她凝望着厢房一侧,凝神思索片刻,绝美的脸上悄然浮现一抹笑容。 若是陈逸在旁边瞧见了,兴许那一句“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的词句会应在他夫人身上。 只是可惜,这般动人的笑容,能瞧见者,唯有明月、繁星和一缕清风。 “我与他,一武一文,倒也契合。” 想着,萧惊鸿眼眸中罕见的闪过一丝羞意。 旋即她便轻盈的虚跨一步,飘然翻身躺在床榻上。 被褥遮住娇躯时,仍有一双明媚的眼眸怔怔的盯着上方的香帐。 不论旁人如何看待,不论她什么身份,或者先前如何考量,今后她和陈逸都已绑在一起。 萧惊鸿脑海中不禁浮现那夜的景象,耳边响起那道随和的声音: “陈逸,陈轻舟,江南府人士。” “夫人,晚安。” 萧惊鸿嘴角微微上扬,接着便闭上眼眸,默默在心里回应一句: “夫君,晚安。” …… 先前说过,大魏朝法规森严。 特别是礼法。 像戍边武侯大寿也有细致的规矩,一来要合乎礼法、祖制,二来要避免僭越。 也是因此,为了避免麻烦,萧老侯爷此番大寿并没有在军镇重地。 这样便省去了祭奠定远军军魂,以及让周边小国、山族献礼的环节。 用老侯爷的原话说:“老夫身体病重,不宜远行,一切从简吧。” 子时刚过。 萧府内便已经有锣鼓声响。 二老爷萧望亲自提着铜锣,从后院绕行一圈,再到中院各宅,最后来到前院。 这里早有百名穿戴玄甲的亲卫,肃然站在院门前。 萧望一一打量,确认他们身上并无不妥,方才将手里的铜锣递给边上的家丁。 “今日侯爷大寿,虽是在府内操办,但你们仍要展现出定远军的气魄来。” 话音刚落,百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军士蓦地一顿,齐声应是。 声音明亮,汇聚在一起时宛如雷鸣炸响。 “很好,去吧,去守在门外准备迎宾。” “是!” 而在听到外院声音后,中院、后院那些原本慢慢悠悠起床的萧家亲眷顿时慌了神。 穿衣的穿衣,梳妆的梳妆。 陈逸倒是不慌不忙的穿衣、洗漱。 整洁一新后,他便施施然的走下楼,趁着灯笼火光瞧着春荷园外。 因为写给裴琯璃的字帖丢失,小蝶和王力行等人仍没有回来,想必那位装裱行老板今夜要辛苦些。 当然,萧府的其他人也大多困倦。 “幸好修炼了武道,不然只睡半个时辰就起床,怕是此刻我也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陈逸想着,看向旁边木楼,目光一顿。 只见先前还昏暗的厢房里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里,隐约可以看到一道倩影坐在窗前。 透过那半敞开的窗子,他还能看到萧惊鸿未被遮掩的半张脸,就如戴着那张半甲面具时一样。 珠圆玉润,丰唇皓齿。 隐约间,萧惊鸿的声音传来:“枕月,去叫醒琯璃。” “另外,你帮她穿戴那身山族服饰,省的她手忙脚乱,弄的乱糟糟的。” 苏枕月似是笑了一声,细声说了句:“那丫头当真不像寻常山族人。” “她啊,野惯了。” 萧惊鸿语气难得随意,只是说话描眉间,眼眸下沿却是瞧见了窗外身影。 她接着一顿,声音便恢复平静:“去忙吧,稍后我要跟着祖父去祠堂祭祖,还有些时间。” 萧惊鸿难得梳妆打扮,这会儿被人目不转睛的瞧着,难免有些不自然。 若不是今日特殊场合,她定然会像往常那样素面朝天。 陈逸听出些许异样,笑了笑便转过头不再多看。 看来夫人并非总是镇静自若,偶尔也会流露出几分小女人模样。 似是听到了陈逸的笑声,萧惊鸿有些不自然的起身取下了窗子撑木。 吱呀。 陈逸顿了顿,回头看去。 萧惊鸿一愣,脸上悄然浮现一丝红晕。 “哈哈哈……” 笑声自然是陈逸的,直让听到声音得萧惊鸿微微蹙眉。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隐隐约约,她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样的情境,怎么比处理军务和修炼武道还难?” (本章完) 第58章 有话说话,有理说理 第58章 有话说话,有理说理 寿宴定在午时,距离此刻还有四个半时辰。 看似漫长,实则期间各种事宜都已排满了。 丑时过半。 萧婉儿、萧惊鸿便带着萧无戈等在佳兴苑外。 三人作为萧家大房嫡出,需要陪同老侯爷去祠堂祭祖。 除他们之外,二房和大房庶出的萧悬槊都没有资格跟进去。 陈逸自然也没有。 不过他吧,却是怡然自得,老神在在的站在一众萧家人中间。 一会儿瞧瞧萧惊鸿,对比对比她和萧婉儿,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一会儿看看萧悬槊,想着他什么时候来考校武道。 更多的,他多是在看二房的众人。 没别的原因,以二老爷萧望为首的二房人多势众啊,视线所及都是他们的人。 加之二房不少人也在看过来,他想不注意都不行。 尤其是那位只见过两面的乾国公夫人萧秋韵,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那双桃眼怼着他的脸打量。 陈逸虽不明就理,但也没去理会。 这些时日以来,他可是见识过这位乾国公夫人的脾性。 ——对待长辈有礼有节,对待下人、家丁和身份不如她的人却是丝毫不含糊。 若非如此,小世子张恒那日也不会被藤条抽那么惨。 陈逸想着,便朝张恒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反而是一直盯着他的萧秋韵瞧见了,眼眸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吉时到。 萧老侯爷带着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前来,有老乾国公张瑄,有前任布政使孙辅,也有三名身材不一、年龄相仿的年轻人。 “诸位稍候,老夫先去祭祖。” “是。” 陈逸随大流躬身作揖,起身时,便看到老太爷拍了拍萧无戈,牵着他的手身形略微佝偻的走向后院深处的祠堂。 萧婉儿和萧惊鸿姐妹跟在后面。 原本她们也需要在外等候,奈何她们的父亲萧逢春战死沙场,小侯爷萧无戈年幼,尚未继承侯位。 陈逸瞧着他们消失不见,便收回目光,刚要随意看看四周,正对上一道笑意盈盈的身影。 赫然是跟着老侯爷一起前来的三位年轻人中的一个。 那位身着青衣长衫,容貌俊朗却有些黑的年人人,拱手抱拳道:“在下李长青,现为铁壁军镇守将。” 陈逸打量他一眼,行了个揖礼:“陈逸。” 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先前应也来过春荷园,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此刻看来,这位李长青身上的确有一丝将军挥斥方遒的气质。 倒也称得上年轻有为。 想着,陈逸暗自失笑,他自己就是位年轻人,心性想法却偏老成些。 果然说是恬然洒脱,实则跟归隐山林的隐士差不多。 打过招呼。 李长青笑着说:“妹夫见谅,先前你和惊鸿大婚,我还有军务在身,没办法赶回来讨一杯酒水。” “原本还有些遗憾,后来却是听说你逃婚了,这杯喜酒不喝也罢。” 两句话说出来,本就安静的后院,旁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有的似笑非笑,有的若有所思,也有的满是讥讽。 陈逸不去看也知道周遭众人的想法。 不过他只是平静的看着李长青,除了神色认真一些,并不搭话。 哦了,这人是来找茬儿的啊。 李长青见状,仍旧笑着开口:“妹夫,这是不喜?见谅见谅,为兄在军中待久了,向来快言快语,妹夫勿怪。” 闻言,陈逸笑了。 “长青兄说的没错,我先前逃婚的确有些莽撞了。” “不如这样,明日我便带夫人一起去给你赔个不是,可好?” 李长青笑容一滞,狭长的眼睛略露寒芒,那身得自战场上的杀伐血腥气息随之浓厚几分。 陈逸见状,仍旧没停下来,依旧笑着说:“长青兄,这是不喜?” “看来是我想得不够周全,这样好了,我和夫人登门赔罪的时候,再奉上一份礼物?” “先前夫人巡视三镇回来时,曾经带了些特产,其中有你铁壁军镇的,想来那些礼物应是能入得了兄长法眼。” “哎,似乎长青兄还不满意?不如你说个方式,稍后我与夫人商议商议?” 原先他还在奇怪,即便萧惊鸿戴着面甲,身形样貌都不差的情况,怎会没有追求者。 合着是有,还是定远军中的一位大将。 可惜,只要不动手,陈逸有一万种方法能让这位李将军破防。 “你倒是牙尖嘴利,但……” “长青!” 没等他说完,身后不远另外一位年轻人开口劝道:“今日乃侯爷寿宴,别让人瞧了笑话!” 他身旁另外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瓮声瓮气的附和道:“惊鸿将军若是知道此事,你会受罚。” 闻言,李长青笑容消失,眼睛盯着陈逸点点头,嘴上仍旧不依不饶: “若你再敢做出类似逃婚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陈逸笑着摇头,旋即便偏过头不去看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就不劳长青兄费心了。” 咔,咔。 李长青拳头握紧,牙齿咬得咔吧响,眼睛几乎喷火。 另外两名年轻将军见状,只得上前,一左一右的将他拉了回去。 最先开口的那位身形瘦削,穿着白衣的将军遥遥朝着陈逸拱手: “轻舟兄见谅,长青方才多有孟浪。” “庞轩……” 不等李长青说完,名为庞轩的将军呵斥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陈逸侧头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 这位庞轩是苍狼军镇的守将,貌似他的修为实力在三位守将中为最。 只是吧,为将者,实力倒在其次,守重谋略和胆识。 如今来看,那位李长青谋略一般,胆识……应该说胆子很大。 这种场合也敢来挑事。 想着,陈逸暗道:“哦,他不会以为我会怕他吧?” 估计是了。 那他,大抵是犯蠢了。 便在这时,二房的萧望方才开口,“好了,都安静些,免得惊扰我萧家祖宗。” 庞轩朝他拱手道歉,带着李长青回到人群中。 一场闹剧到此结束。 陈逸暗自腹诽,这二房的老家伙当真偏心,开始怎么不说打扰祖宗。 果然啊,他这位侯府赘婿还是不太被人待见。 不过想想,他做得那几件事情的确有违礼法。 “算了,只要他们别学这李长青来招惹我就成。” 陈逸长身而立,站在原地,一副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 反观那李长青却是气得不轻,即便是在昏暗中,也能看到他那张黑红发亮的脸。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大都摇头叹气。 在他们看来,这位姑爷简直是愚蠢,明明忍一忍就过去了,竟敢得罪老侯爷的左膀右臂。 但也有少数几人反而对陈逸多加赞赏。 老国公朝旁边低声道:“长明,瞧见了没?老夫就说他先前那般挤兑是故意的吧?” 孙辅不以为然,“读书人养一身浩然气,自然是有话说话,有理说理。” “何况他已经因逃婚之事受过惩处,旁人再揪着不放,实非君子所为。” 老国公哑然,不用看,他也知道这句话的威力。 一句话几乎让在场大部分的人脸色都挂不住。 唯有陈逸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孙辅和老国公张瑄,笑着行礼: “学生多谢孙老先生的教诲。” 孙辅瞧见他的样子,顿了片刻,方才苦笑着摇头,“若是居易见你这样说话,非得给你俩耳贴不可。” 他先前只是仗义执言,说句公道话。 但是陈逸这一回应倒好,直接变成“教诲”了。 旁边的老国公张瑄左右看了看,顿时笑道:“还得是你们读书人啊,骂得这么脏,还不带一个脏字。” 这下,那些本就脸色不好看的人,脸色更不好了。 偏偏说话的三人中,有两位身份尊贵,还有一位身份低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要是真开口反驳,怕是会像李长青那样惹来一身骚。 陈逸瞧了瞧众人,脸上笑容愈发温和。 既然今日有人不想他低调,那他索性也放开了。 只是希望那些看不惯他的人,能够度量大一些,心胸开阔一些。 毕竟说归说,气坏了身体可不能来讹他。 (本章完) 第59章 我终究还是心软 第59章 我终究还是心软 一桩闹剧,让人啼笑皆非。 冷静下来后,自是不会有人再去说陈逸什么。 在那些人心中他本就是“名声洼地”,别说是在萧家,整个蜀州地界都少见。 言语冲撞一位实权将军,倒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连一向家规森严的二老爷萧望,在知道萧惊鸿对陈逸的态度后,都拿他这位赘婿没办法。 何况是其他人? 反观李长青就不同了。 经过方才几句话,众人不难看出他的心思。 也因此,这时候萧家大房、二房以及那些远亲贵客,看向李长青的目光都有些怪异了。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萧惊鸿没有成婚前还好一些,可称一句“情根深种”。 但是萧惊鸿都已成婚,李长青还有这般心思,还公然表露出来,就太过不知礼数了。 即便他没有明说……那也不合礼法。 不过,众人想归想,都没有说出来。 那边的老国公张瑄却是带着孙辅走到陈逸身侧,攀谈起来。 “先前老夫说了些你父亲的不是,你不会还在记恨老夫吧?” 陈逸摇摇头,笑着回:“国公大人,晚辈不记得了。” 张瑄笑了起来,一边手指着他,一边朝孙辅说道:“长明瞧见了吗?这小子简直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 孙辅没理他,打量着陈逸道:“你先前作的那首词,很不错。” “先生过誉了。” 陈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平仄一知半解,词句仅算得上通顺,觉得词好只是他站在了巨人肩膀上,当不得夸赞。 不等孙辅开口,老国公开口:“那倒是没有过多夸赞,老夫喜欢得紧。” “若不是老萧不同意,老夫愿意以‘一字千金’收下那首词。” 陈逸一顿,神色认真的问:“国公大人,此话当真?” 全词一百多个字呢,十几万两金子…… 他突然有些饿了,想吃肉。 老国公瞧了他几眼,笑说:“过段时日是老夫寿辰,若你有意,钱财老夫有的是。” 孙辅脸色一黑,“轻舟,自古文人当以学问为先,沾上铜臭可就不纯粹了。” 他是真的觉得陈逸不错。 一个文人若是仗着才学去卖钱,还卖那么多钱,传扬出去,定会惹来众多非议。 到时候他一辈子的名声都会受累。 陈逸想了想,“学生受教了。” 的确没必要卖诗,不然今后像老国公这样的人一定还有不少。 麻烦。 孙辅笑着点头,“这样才对。” 老国公却是仗着人高马大,搂住他的脖子怒道:“你个老货,故意的是吧?” “松手,你,成何体统……” 看到这般情景,人群之后的庞轩脸色很不好看。 三位军镇守将身份相当,实力相仿,蜀州地界都称呼他们为“三杰”。 如今一杰出了糗,另外两人自然脸面无光。 “长青,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二人的?” “让你不要感情用事,你非不听。” “现在好了,闹成这样,那位赘婿依旧如故,你呢?” 旁边,壮汉接过话,“等着被惊鸿将军责罚吧。” 李长青哑口无言,半晌苦笑着点头:“庞兄见谅,长青这回的确考虑不周。” “没想到他竟是那般伶牙俐齿。” 庞轩侧头看向他,“你这么认为?” 见他不明就理,庞轩轻轻摇头,“老侯爷曾经教过你我的兵法忘了?” “每逢大战,必先侦查敌方有无,唯有这样才能抓住敌方薄弱处,一击致命。” 李长青愣道:“这和兵法有什么关系?” 旁边那名壮汉瓮声道:“轩哥的意思是,你对姑爷一无所知,还主动上去挑衅,有点蠢。” 李长青脸色一黑,瞪着他:“马逵,你他娘的……” 名为马逵的壮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别骂人,你打不过我。” 见状,庞轩摇摇头:“长青,话糙理不糙,你这次当真做了件蠢事。” “今日乃是老侯爷的寿辰,你这般闹腾,往小了说你这是不尊侯爷。” “我没……” 不等李长青开口,庞轩打断:“往大了说,惊鸿将军把你法办都不为过。” 李长青心知他说得对,但事已至此,他只得叹气说道:“稍后我会去找惊鸿解释。” 庞轩语气认真的说:“是惊鸿将军,长青,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 一直到临近巳时,老侯爷等人方才回来。 他扫视一圈,略显浑浊的眼睛在陈逸和李长青身上停顿一瞬,开口道: “让诸位久等了,随老夫去中院落座吧。” 说完,他自顾自的牵着萧无戈的手走在前面。 萧婉儿则交代沈画棠几句,紧跟着老侯爷而去。 众人刚要动身跟上,就见萧惊鸿走到庞轩三人跟前,语气清冷的说: “回去自领一百军棍。” 说得是谁,不言而喻。 李长青微一沉默,接着躬身行礼道:“末将谨遵惊鸿将军命令!” “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是!” 陈逸瞧见这一幕,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暖意。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位站在他身侧的人——他的夫人,萧惊鸿。 这不禁让他想起那日刚来这个世界时,朦朦胧胧听到的那句话: “他既已成为我的夫君,一切便都由我做主。” 如今回想起来,倒也能和此时的萧惊鸿对上。 这时,萧惊鸿转身看向他,略施粉黛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夫君,稍后迎接宾客,你随我一起。” 陈逸笑着点了点头,辞别老国公和孙辅先生,便跟在萧惊鸿身侧。 待他们两人并肩离开,其余人等方才跟了过去。 老国公和孙辅对视一眼,俱都是有些稀奇,大都没想到萧家惊鸿会如此看重陈逸。 “老夫先前说得没错,老萧得惊鸿相助,运道尚可。” “这陈逸的运道也可啊。”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庞轩拍拍李长青肩膀,叹息道:“走吧,一百军棍好过掉脑袋。” 马逵点点头,方正脸上露出些沉重:“老侯爷应是也听到了。” 李长青默然不语,跟着两人朝中院走,脑子里却在依旧想着方才一幕。 他,凭什么能得惊鸿这般看重? …… 这问题,陈逸也在想。 只是他大概能猜到萧惊鸿的心思。 如今两人的关系清清白白,彼此相敬如宾,对外夫妻一体倒也合情合理。 萧惊鸿似是看出他的想法,平静的说:“夫君,不用多想。” 陈逸仍旧温和笑着点点头,“夫人,方才你发号施令的样子,很……有范儿。” “范儿?” 萧惊鸿不懂这个词的含义。 虽觉奇怪,但也知道他应是在夸赞,竟也有些不自然。 陈逸侧头看着她,不免觉得她表情有趣。 萧惊鸿察觉他的目光,顿时脚下加快几步,“巳时已到,宾客们要来了。” 该说不说,那模样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陈逸瞧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没再开口说些打趣的话,生怕夫人真的恼羞成怒。 他如今的身板可扛不住四品强者的一拳。 不过,莫名间。 他原先那份置身事外的感觉淡了不少,多了几分对这里的归属感。 陈逸想到之前的念头——若是夫人强迫他做事情,他就逃。 如今来看,只要那些事情不算过分,他也能试着接受。 “哎,我终究还是心软。” (本章完) 第60章 这也是你逃婚的理由? 第60章 这也是你逃婚的理由? 蜀州初夏的日头很足,加之前几日的阴雨,城内略显闷热。 但定远侯府外,百名亲卫仍站得笔直,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锃亮发光。 两侧排着长长的队伍。 有蜀州当地的官员、贵族,有富商豪绅,也有定远军的军士。 他们大都三两聚集,很少有单独前来的。 巳时刚过。 两排长龙般的队伍便开始缓缓进入侯府。 陈逸和萧惊鸿两人在大门内侧,不论远观近瞧,都足以称得上“一双璧人”。 陈逸身着青衣长衫,腰间系带,挂着块圆形玉佩。 梳理齐整的发髻,清秀的脸,看着不算俊美,但配上他的身形、气质,却也能评上一个“出众”。 萧惊鸿的打扮则有别于平时的简洁,一身锦色长裙,让她原本清冷气质淡了几分。 即便脸上仍戴着那张半甲面具,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在他们对面是一张迎宾台,年迈的侯府二管家亲自坐在桌前,正在挥毫书写。 边上有家丁负责唱词:“蜀州知府刘巳大人到,送白银千两,绸缎两匹,玉璧一对。” 刘巳来得早些,因而排在队伍之前。 在将礼单放到二管家面前后,他便朝着萧惊鸿拱手,“惊鸿将军,劳你亲自迎接。” 萧惊鸿微微欠身,“伯父里面请。” 刘巳点点头,瞥了眼陈逸,迟疑着拱手,却是连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径直跟随一名家丁进入府里。 陈逸倒是没有任何异样,平静地回了一礼,便老实地站在萧惊鸿身侧。 他就是一迎宾工具人,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至于刘巳的态度,陈逸倒也能够理解。 毕竟昨日晌午,他和陈云帆针锋相对,算是将刘巳迎接状元郎的事情搅得稀碎。 此刻没有直接忽略他,想来已经是这位知府大人能做的极限了。 刘巳之后,前来庆贺老侯爷寿辰的宾客络绎不绝。 一个接着一个,先到二管家那里奉上礼单,接着与萧惊鸿、陈逸夫妻攀谈几句。 别看话都不多,但是架不住每个人都来说几句。 好在多数时间都是由萧惊鸿出面,陈逸只负责配合,倒也相得益彰。 不仅如此,萧惊鸿还会在每位宾客走过后,低声细语给陈逸介绍他们的身份、背景。 或官职,或家世,或者与萧家的关系等等不一而足。 陈逸虽有些好奇她的用意,但仍旧配合着把这些人的信息一一记在脑子里。 想来夫人可能担心他在寿宴上叫错这些宾客的名字,或者因为互相不熟识,闹出笑话。 很快,巳时过半。 门口的两条长龙已经散了架,只有稀稀拉拉的宾客走进来。 趁着迎宾的间隙,萧惊鸿低声问:“听说夫君昨日与状元郎不欢而散?” 陈逸轻笑一声,“东辰叔说的?算是吧,我和兄长拌了几句嘴。” 萧惊鸿嗯道:“稍后他若借此发难,便由我来出面。” 陈逸讶然看向她,方才明白她这是担心自己应付不了陈云帆。 想了想,他笑着说:“兄长这个人看着嚣张、高调,但应该只是表面,实则内有乾坤。” 昨天思来想去,陈逸有五成以上的把握,那位和他同父异母的兄长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想来也是,他真要是一位不学无术的傲慢的浪荡子,也不可能走到那座金銮殿上。 毕竟状元郎可以由圣上做主,前面的会试可没有哪位学子会让着他。 话音刚落,还没等萧惊鸿开口,就听门外传来陈云帆的声音: “没想到为兄在逸弟眼中这般的……优秀。” 陈逸一顿,瞥见旁边的萧惊鸿欲言又止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她早就发现陈云帆到来。 想着,他看向来人笑着说:“兄长如今高中状元,若还算不上优秀,恐怕大魏朝的学子都要汗颜了。” 换上一身紫色华服的陈云帆,带着名叫春莹的侍女,一步跨过门槛,俊美脸上笑容灿烂: “这话为兄爱听,逸弟昨日若是这样说,为兄一定更高兴。” 一边说着,他一边摆手示意春莹奉上礼单。 陈逸笑着说:“久别重逢没能让兄长高兴,还请见谅,不过昨日我是高兴的。” 得了一笔不菲的机缘,还得了一部能够用于藏拙的玄武敛息诀,的确值得高兴。 陈云帆却是笑容一怔,接着便面露幽怨,意有所指的说道:“你的确该高兴。” 不仅没让他显摆成功,还让一个山族死丫头把他迷晕了割破衣服丢在书院。 这幸好春莹一直跟着他,才没让他出糗。 不然今日蜀州城最大的乐子就是他这位状元郎衣衫不整的躺在贵云书院的事情。 陈逸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话中有话。 思索片刻,他没再多说,稍稍退后半步,让出萧惊鸿。 陈云帆见状,目光落在萧惊鸿身上,当即行了揖礼,语气正式: “江南府陈家,陈云帆见过惊鸿将军。” 萧惊鸿打量他一眼,暗道或许夫君说得对,这位传言中不学无术的陈家嫡出,可能真的不简单。 “兄长不必客气。” 闻言,陈云帆似是松了口气,笑着说:“来之前,我还在想金陵传言中的惊鸿将军如何伟岸,如今见到真人,倒是我肤浅了。” “伟岸?” 萧惊鸿看向陈逸,却见他脸色有些不自然,像是在憋笑似的。 伟岸个屁啊伟岸。 金陵和江南府传言中,萧惊鸿身高八尺、身宽八尺,用“怪物”形容都不为过。 陈逸知道原委,却是不好当场说出来,只得摇摇头,看向陈云帆直摆手: “兄长还是里面请吧,老太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陈云帆瞅了他一眼,明白过来,抬手指了指他,便笑着走进侯府。 春莹则抱着一个锦盒朝陈逸二人行礼后,径直跟过去。 待两人走远之后。 萧惊鸿仍有几分好奇,问道:“夫君,金陵那里是如何描绘我的?” 陈逸闻言抿了抿嘴,不这样他怕忍不住笑起来。 平复好一会儿,他方才温和开口:“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当不得真。” 萧惊鸿没有搭话,一双晶莹眼眸直直看着他。 见状,陈逸只得凑近一些,低声说出那则关于她的虚假传言。 听完之后,萧惊鸿眼神立马变了,罕见的露出几分茫然和愕然。 她当真想不到,金陵、江南府那里是这样描绘她的样貌的。 岂有此理。 一旁的陈逸瞧了个全乎,忍不住乐了起来。 哪知他笑容还没扩大,就听萧惊鸿幽幽的问:“夫君,当初你逃婚是否也因为这个?” 陈逸脸上笑容顿时没了,“……” 不是……她是怎么联想到的这个问题的? 想归想,陈逸反应却不慢,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萧惊鸿仔细打量他一番,像是在确定他这一句话的真实性。 半晌,她点点头:“我相信你。” 啊这…… 有没有懂女子心理的人,求教——她是真的信了,还是反话? (本章完) 第61章 旧怨 第61章 旧怨 陈云帆刚刚穿过前院,本就笑意盈盈的脸上,竟莫名笑出了声。 还是那种捧腹大笑的样子。 春莹不明所以得看着他,“公子,你这是……” 不过眼角扫见周围的侯府家丁、亲卫看过来,她连忙改口提醒:“公子,别笑了,有失您的风度。” 哪知陈云帆仍旧笑个不停,眼泪都下来了,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解释: “我,只是哈哈……想起了开心的事哈哈……” 逸弟啊逸弟,让你派人来戏弄我。 礼尚往来,这下咱们扯平了。 春莹仍有些不理解,但却知道再不制止他,恐怕旁人就要开始笑话他了。 “公子,这里是定远侯府,若是传扬出去,主母会写信过来的。” “哈……咳咳,嗯,本公子是得注意。” 陈云帆强自止住笑,憋得脸通红,装作一本正经的说: “春莹,待会儿记得把这幅字帖当场打开,让老侯爷给掌掌眼。” 闻言,周围的人方才收回目光,各忙各得去了。 春莹见状松了口气,虽还有些疑惑,但想到手中的字帖不免为难道: “公子,若是那位山族姑娘的礼物与您的一样,怕是不妥。” 陈云帆朝前走去,哼哼道:“就是让她不妥。” “敢那样戏弄本公子,没去报复已经是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了。” “再者说了,本公子没偷没抢,还都是逸弟写的字帖,就是一模一样又有什么关系?” “……” 见劝不住,春莹无奈地闭口不言,抱着锦盒跟着他进入中院。 前院门外。 陈逸不知萧惊鸿有没有相信,但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关系。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说不是,自然就不是。 而且,事实的确不是。 两人在门口又等了片刻。 期间还有几位身份尊贵的宾客前来。 如蜀州布政使杨烨,一位须发灰白的垂垂老者——便是那位没两年要退下来的布政使。 蜀州按察使司的按察使汤梓辛,官职仅比从二品的布政使低半品,为正三品。 还有负责都指挥使司一名千户谢英。 他的官职低了不少,因而来到后朝萧惊鸿解释了几句,说那位都指挥使家中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其余人等,大都是蜀州地界头面世家中人。 不过来得都不是家主,有的是大房嫡出,有二房主事,也有的干脆只派来一位管家。 萧惊鸿一一介绍他们的境况,让陈逸对蜀州地界上的情况有清晰的了解。 毕竟他读得那些书上只知道大概,没那么细致。 总而言之,从今日宾客,不难看出定远侯萧家在蜀州的名望颇高。 除去个别世家门阀、勋贵和官员,其余的悉数到场。 一直到临近午时,他们两人方才和二管家招呼一声,准备前往中院。 却在这时,萧惊鸿转身的脚步一顿,眼眸闪过一丝诧异低声道:“他们怎么来了?” 陈逸侧头问道:“谁?” 萧惊鸿摇摇头,拉着他站回之前的位置,并且身形比之前更为挺直。 陈逸不明缘由,只得有样学样。 没过一会儿。 他的耳边便传来阵阵马蹄踢踏声,随之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师,小心,学生扶着您点儿。” 李怀古? 他的老师不就是……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 陈逸看了一眼萧惊鸿,见她仍然有几分疑惑,心中默默说道: “这伙人,倒的确算得上稀客。” 由不得他不这样想。 没记错的话,先前他曾听萧婉儿提到过侯府和贵云书院的关系。 用一句“老死不相往来”夸张了,但大抵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间没什么来往。 事实上,萧家倒是希望能和贵云书院交好。 毕竟定远军中多是一些见识浅薄的武夫,习练武道还算可以,对兵法、谋略等等就一窍不通了。 若是能够得到贵云书院的帮助,定远军各部的战力都能得到补充。 至少补齐了一块短板。 奈何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尤其是岳明先生对萧家实在瞧不上眼。 一来二去,萧家人便熄了交好贵云书院的心思。 如今他们却来为老侯爷贺寿……怎么看都有几分古怪。 这时,李怀古小心跟在岳明先生身后走进来,朝陈逸眼神示意了下——好事。 陈逸明白过来,手肘碰了碰萧惊鸿,便和她一同行礼。 “学生见过几位先生。” “惊鸿见过岳明先生,黄陇先生,卓英先生……” 难为她能叫出李怀古身侧六位年迈长者的名讳,且一一行礼。 岳明先生看了她一眼,目光却是落在陈逸身上,淡淡的说: “惊鸿丫头不必多礼,老夫与你祖父虽没来往,但也算得上旧相识。” 以他的年龄、身份,倒的确能称萧惊鸿一句“丫头”。 说着,他一边朝李怀古示意去奉上礼单,一边朝陈逸问道: “先前你那丫鬟拿去装裱的字帖,是你写的?” 额,这是冲我来的? 陈逸后知后觉,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岳明先生还真是执着。 先前托李怀古送来诗会请帖,被他拒绝了。 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没想到今日他竟借着老侯爷过寿的机会,再次找上门来。 就,非要看看那幅字帖? 想着,陈逸只好承认道:“正是学生所写。” 岳明先生看了他片刻,点点头:“居易教出了一位好学生。” 说完,他便当先一步走进侯府。 李怀古朝萧惊鸿、陈逸行礼后,连忙跟过去。 而其他几位先生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们压根没理睬两人。 并且其中一两位老者看向陈逸的眼神还很有些恼怒,脸上写满了倾诉欲。 若非萧惊鸿在旁边,估摸着他们会直接脱口而出一句: “就你这萧家赘婿,吃软饭的玩意儿,也能写出那么好的字?啊呸。” 当然,这些都是陈逸的臆测。 但总归他在几位先生脸上没看出什么好脸色。 一直到他们几人走远。 萧惊鸿看向陈逸狐疑的问:“是因为先前那幅字帖?” 她回返蜀州时,和萧婉儿一道见过那幅字帖,也看到岳明先生与小蝶的争执。 当时她还想着后续给岳明先生一个交代。 没成想没等她忙完这一阵子,对方直接带人找上门了。 陈逸点点头,“应该是吧。” 萧惊鸿明白过来,便示意他一起前往中院。 一边走,她一边解释:“岳明先生的确与祖父是旧识,应该说是旧怨。” 陈逸奇道:“旧怨?” 萧惊鸿压低声音解释道:“祖母昔年才情、样貌名传蜀州,岳明先生当时也动了心,还写过几首诗赠予祖母。” “只是后来祖母与祖父情投意合,然后……” 听完,陈逸不禁乐了。 合着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与萧家不往来,还有这方面的缘由。 萧惊鸿看着前面的几位身形瘦削却气势不凡的先生,“这次,祖父应也会很意外。” 陈逸笑着说:“别打起来就行。”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因为陈年旧事当众闹得不愉快,恐怕整个大魏朝都会看笑话。 他倒是忘了,先前他逃婚、强抢民女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了。 萧惊鸿看向他,顾盼之间眼眸生彩:“怎么会?” “玩笑话而已……”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中院走。 本以为寿宴会就此开启,哪知道还有人匆匆而来。 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喊:“圣旨到!” (本章完) 第62章 圣旨和口谕 第62章 圣旨和口谕 传旨侍者一声喊不打紧,原本氛围还算轻松祥和的定远侯府,顷刻间便着上一层严肃味道。 门口的二管家虽是老迈,此刻也不得不费劲儿从前院直奔中院。 “二小姐,京都府来人,有圣旨宣于老爷。” 萧惊鸿停下来,语气平静的吩咐道:“让人在中院正堂布置好香案,再派人取祖父朝服侍奉他穿戴整齐。” “另,去知会二爷爷一声,京都府来使身份崇高,他与我一同前去迎接。” 二管家连连应是,径直超过他们,跑向中院。 大魏朝礼法细致,这迎接圣旨也是有些规矩, 一旁陈逸见萧惊鸿等在原地,便道:“夫人,我先去中院等着了。” 萧惊鸿正在思索圣旨来意,闻言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夫君随我一起……” 顿了顿,她看向陈逸,征询道:“可以吗?” 陈逸自无不可,点点头便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心中想着: 这般对话倒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意思。 只是吧,他也不介意调换一下位置——谁说不能是“妇唱夫随”? 就像那句话说的,少年不知软饭香,老来苦恨无人知。 他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倒也挺好。 这边陈逸在胡想八想。 萧惊鸿就想得比较正经了。 祖父六十大寿,不论规格、流程、仪仗等照例已经上报朝堂,圣上该早就清楚萧家想要低调小办的心思。 为何还特意挑选大寿,差人前来宣旨? “这次之后,怕是朝堂上那些个臣子又要视我萧家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便是一直待在蜀州的萧惊鸿都清楚一点——谁得圣眷,谁便会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非议。 简在帝心啊。 想着这些,萧惊鸿似是出神的问:“夫君,你说我萧家如今境况,该当如何?” 陈逸一愣,侧头看向她,心中明白她这句话只怕是无意识的说出来。 想了想,他随口回道:“高筑墙,广积粮,缓嗯……平常心静待吧。” 这些时日以来,单他察觉到的“隐卫”和状元郎、探郎接连前来蜀州,不难推断朝堂应是要对这边有些动作。 只是,陈逸对萧家和蜀州的境况了解不多,对大魏朝其他州府和朝堂上的境况也一知半解。 因而,他不确定朝堂上那些人在蜀州布局的用意。 是针对忠心耿耿为国效死的萧家,还是蜀州的门阀、世家,亦或者那些个封疆大吏,布政使、按察使、都护府等? 都有可能吧。 总之布局这么大,不可能是为了他这位萧家赘婿。 萧惊鸿听到他的回话,微微愣神,随即看向他,眼眸露出几分认真: “夫君可否细说?” “这个嘛……” 陈逸有些迟疑,眼角瞧见快步走来的二老爷萧望,示意道:“夫人稍后再说吧,先应付眼下。” 萧惊鸿点点头,心中记下那几个字,便先和萧望一同迎接传旨使者。 陈逸跟在他们身侧,远远瞧见几名身着青衣的使者,为首那位年龄老迈,却面白无须,瞧着有一股阴柔之气。 顿时明白——公公。 就不知道他是平安公公,还是赵高公公,亦或者忠贤公公了。 “想必这位就是惊鸿将军吧,咱家司礼监秉笔冯二宝,见过惊鸿将军。” “奉旨前来,还望惊鸿将军海涵。” 萧惊鸿欠身一礼,“冯公公里面请,祖父已在中院备好香案。” 说着,她便和萧望在前引路。 冯二宝回礼之后,便带着身后的几名端着托盘的太监跟上。 陈逸稍稍落后萧惊鸿,本也觉得这些个公公除了阴柔些没什么特别。 哪知这时,那位冯二宝开口道:“不瞒惊鸿将军,咱家此番前来,除了给老侯爷贺寿外,还带来一则口谕。” 萧惊鸿侧头看向他,平淡道:“公公不妨稍等片刻,待见到祖父再说。” 冯二宝摇摇头,“惊鸿将军理解差了,咱家带来的口谕并非给老侯爷的,而是给您那位夫君陈逸的。” 给我的? 陈逸脚步一顿,眼角余光扫了过去,我这赘婿怎可能惊动那位九五之尊? 闻言,萧惊鸿看向他,同样不明就理。 旁边的萧望却是忍不住指着陈逸道:“冯公所说之人便在这里,不知圣上带来的是何口谕?” 冯二宝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陈逸,阴柔笑了一声,似是在说咱家可算找到你了。 接着他没说口谕内容,转而看向萧望,脸色一肃,语气转冷: “圣上口谕,只对陈公子一人,岂是旁人能听?” 萧望闻言一顿,继而脸色微微涨红,显然被他这句话惹得恼了。 不过碍于对方的身份,萧望只得压下怒火,语气生硬的道了声歉。 见状,陈逸和萧惊鸿对视一眼,给了她一个我也想知道的眼神。 不过他心中却是有些不悦的。 他这个赘婿只想着安分守己待在侯府,怎么一个个的偏要来打乱他? 前面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已经足够让他头疼烦心该如何消弭字帖影响了。 现在这位冯二宝更过分,直接带着圣上口谕前来。 这是不把他的生活搅得七零八落不算? 事已至此,陈逸也没辙。 如今,他只想听听那位远在京都府皇城之内的圣上有什么话给他。 没过多久。 中院宾客齐齐离开座位,在正堂外等着,连同萧家的二房、旁支远亲也都等在外面。 正堂内只剩下萧远老侯爷,和大房的萧婉儿、萧惊鸿、萧无戈三人。 以及……陈逸。 天知道此刻外面的宾客和萧家人是什么心思? 用一句抓耳挠腮,和嫉妒、羡慕来描述也不为过。 陈云帆瞅着正堂内,站在萧惊鸿身侧的陈逸,啧啧称奇道: “我这逸弟出息了,都能跟在主家一同接旨了。” 一个侯府赘婿,在旁人眼中,只是可有可无的破落子。 偏偏他竟一反常态,有资格和老侯爷一同接旨。 这是什么? 倒反天罡! 因而此刻,除了陈云帆一脸异样神色外,其余的人也大抵如此。 只是那些萧家二房、旁支远亲就心思复杂了。 萧秋韵看着脸色铁青的萧望,低声问道:“父亲,那陈逸为何能进去?” 萧望想到先前被冯二宝的挂落,哼道:“圣上有口谕带给他。” 萧秋韵面色微变,“他?” 萧望嗯了一声,提醒道:“先不要声张,等听闻那道口谕内容再说。” 萧秋韵轻轻点头,看向正堂陈逸的眼神略有变化,心思不免想得多了一些。 她早就知晓江南府陈家得圣上看重。 即便这样,他陈逸一个赘婿也不该得圣上口谕才对。 不提外间众人的心思。 正堂内。 冯二宝静立堂中,面相老侯爷等人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尔定远侯萧远,夙承将胄克绍家声。” “镇蜀州则蛮夷靖扫,今值卿六秩寿辰,特颁恩赉,以彰殊荣: 赐织金蟒袍一袭,玉带一围,七彩琉璃杯一盏……钦此!” 萧远躬身行礼,他这位老侯爷自不必行跪礼。 萧惊鸿上前接过圣旨,便静静地看着冯二宝,她同样好奇圣上会给夫君带什么口谕。 萧远等人同样如此。 陈逸则是眼睛死死盯着冯二宝,生怕他口中说出些不好的话。 比如让他当官、劳碌等等。 那简直是无妄之灾。 冯二宝扫视众人,阴柔一笑,“圣上命咱家给惊鸿将军夫君的口谕,倒也简单。” 见萧远几人神色平静,他便继续道:“圣上口谕。” “朕听闻陈逸此子素有才名,没能参加今次科举,朕甚是可惜。” “不过你也不用气馁,有才之士不问出处,望你勤加勉励。” 陈逸松了口气,勉励什么的客套话罢了。 哪知冯二宝最后还有一句,“若陈公子有意,圣上可开恩特赦你参加下次科举。” 我没有意! 陈逸挤出一抹笑容,行礼道:“劳烦冯公公替我多谢圣上的厚爱,不过我吧,学识一般的。” 冯二宝笑着摇头,“咱家只负责传话,不负责带话。” “……” 这个阉人,有奸臣味儿! (本章完) 第63章 说好了,我当闲散赘婿 第63章 说好了,我当闲散赘婿 口谕一出。 陈逸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何德何能劳烦大魏皇帝记挂,还特赦他参加科举? 直到萧远让萧婉儿去给冯二宝等人张罗位置,萧惊鸿来到他身侧,他方才回过神来。 萧惊鸿微一打量,问道:“夫君这是,不开心?” 陈逸嗯了一声,直接说道:“夫人,我说我不想参加科举,不想做官,你信不信?” 萧惊鸿闻言,眼眸流露出几分认真。 思索片刻,她轻启朱唇:“我信。” 陈逸看向她,这次可以确定,夫人说的不是反话。 他不禁笑了,“夫人,我认真的,若是可以的话,我能在府里做个闲散赘婿吗?” 萧惊鸿眼神清亮一瞬,翘首轻点:“好!” “那,说好了?以后你可不准让我出去做官,或者去军伍当兵。” “好。” “也不能勉强我出苦力,可好?” “好。” “那个,我去帮大姐的事……” 没等陈逸说完,萧惊鸿抬抬手,“夫君,这事大姐昨夜里已经同意,且已经做了些安排,不好再推。” 陈逸顿了顿,道:“那就麻烦夫人给大姐递个话,其实我吧,学识一般的。” 萧惊鸿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高高束起的马尾辫。 “夫君,这话我是不信的。” 明明她的夫君一身才学,能写诗词,有一手好字,见识应该也不凡,能说出“高筑墙,广积粮”的话。 怎么算没有学识? 才学不凡才对。 “额……” 陈逸瞧着她走远,扫见一旁正在咧嘴笑的萧无戈,没好气的说: “赶明儿我若是想逃了,你记得送些盘缠给我。” 不等萧无戈摇头,前面走远的萧惊鸿话语传来:“夫君?” 陈逸:“……玩笑话而已。” 萧无戈瞧见他的表情,顿时笑出了声。 陈逸不禁也笑了。 总归这次算是蒙混过关,就是不知这则口谕的用意究竟为何。 让他这位侯府赘婿去科举,先不说萧家人如何想,便是那些礼部和吏部的官员都能用唾沫把他淹了。 当然还有全天下那些学识过人的赘婿,凭啥他陈逸能得天恩? 嫉妒,总会让人面目全非。 想着,陈逸便找了个角落待着,暂时没打算出去。 不用想也知道门外那些牛鬼蛇神,这时候是什么样,他可不想受那些人瞩目。 事实和他想得一样。 不知是谁耳朵那么尖,隔着十丈距离,都能将冯二宝轻声细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因而几乎没用盏茶功夫,中院内的宾客都听说了圣上带口谕给陈逸的事。 具体内容吧…… 陈云帆坐在临近首桌的侧桌上,眉飞色舞的学着话: “咱家带了圣上口谕……若你有意,圣上恩准你参加下次科举。” “杨大人,汤大人,岳明先生……我这逸弟学识不错,竟让圣上都开了金口,哈哈……” 邻座不是旁人,正是乾国公张瑄,孙辅,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和布政使杨烨、按察使汤梓辛等人。 李怀古这位官拜布政使司参议的探郎,反倒是这桌上身份最低的人。 杨烨和汤梓辛两人都是官场浮沉多年,听闻此事,神色虽有异样,倒也没有多说。 乾国公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夸耀着陈逸诗作不错,可惜孙辅从中作梗,不然他也能得一首贺寿词。 孙辅自是不去理会,只道:“圣上恩典,殊荣不凡。” 反而是岳明先生闻言,瞧着其他几位先生,略有浑浊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嗯…… 不太好用词汇准确描述。 大概的眼神是说:“你们几个老家伙,现在相信老夫的话了吧?那陈逸书法当真了得!” 至于学识? 字如其人,以字观人,能写出“芳华显意境”之字的学子怎会没有才学? 李怀古却是最直接,笑着点头:“学生早知轻舟兄学识不凡,当日在逢春楼里……” 他将那日和陈逸讨论今次科举命题策论的事说出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对这句话,虽然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但大抵上都是拍手叫绝的。 杨烨和汤梓辛两位蜀州父母官,因为为官多年,对这句话的理解多为百姓。 岳明先生等精通儒道经史典籍,重点放在“因势利导”方面。 李怀古不提。 唯有陈云帆思索片刻,顿时一脸严肃:“幸亏逸弟没有参加此番科举,否则为兄状元位置不保。” 闻言,在座之人纷纷都笑了。 合着这位对自己的才学认知就此? 但当着他这位状元郎的面儿,其余人总归不好揭短的。 不过,陈云帆所在这桌上的人都是有学之士,尚且理智一些。 在场的其他人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萧望不明白,一位入赘萧家的赘婿,人品欠缺,学识没多好,怎么就得到圣上恩典了? 萧秋韵虽也不清楚缘由,但还是宽慰道:“父亲,此番圣上口谕而已,并非旨意。” 萧望轻轻摇头,叹息道:“秋韵啊,陈逸入赘萧家,无形中改变了很多东西。” 若他没有入赘萧家,萧惊鸿迟早要嫁人,大房能否坚持到萧无戈成年都是未知数。 那样,二房掌权便顺理成章。 萧秋韵自然清楚这一点,低声道:“父亲,今日乃大伯寿辰,稍后再说吧。” 至于其他人等,心思各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愤慨者也有之。 大多是拿陈逸逃婚、逛窑子和强抢民女说事。 纷乱嘈杂,众生百相。 一直到裴琯璃,匆匆忙忙带着字帖前来,杂乱的声音都没有停歇。 她扫视一圈,见寿宴还未开始,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还没等她去找陈逸等人,就听见旁边的宾客在说陈逸的坏话。 虽然没有不堪入耳的谩骂,但总归不太好听。 顿时,裴琯璃的眼睛就竖起来了。 “这些人的嘴怎么这么碎?比山里的几位婆婆还能说会道的。” 眼眸一转。 一身山族盛装的裴琯璃嘴角勾了起来。 接着她一边踩着白净脚丫在宾客中间绕圈子,一边不停的甩手。 这个说了姐夫一句不是,赏给他一粒脱力丸。 那个骂了姐夫几句,太难听了,必须让他三天不举。 还有那些言语轻蔑的,也不能放过。 好在她知道分寸,用的药粉不仅剂量小些,还都是带有延迟效果的,倒也没让人察觉,也没影响寿宴进行。 直到来到陈云帆所在的桌边,她的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引得在座之人看过去。 陈云帆瞧见了她手上动作,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姑娘……这姑娘正在给宾客们下药…… 她疯了吧!? 陈云帆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仪态,当即站起身朝正堂跑。 “逸弟,快来快来,为兄有事寻你啊,别躲着了!”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这事绝不是陈逸指使的。 连带着昨夜他那残破的衣袍一起,应该都是那死丫头自作主张的行事。 娘咧,陈逸到底给那死丫头下了什么迷魂药,能得她这般维护啊? 陈逸听到声音,略有纳闷的看着他:“兄长,何故这么匆忙?” “匆忙?” 陈云帆骂骂咧咧的走过去,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山族那丫头,正在给宾客们下毒!” 陈逸眨了眨眼睛,从容淡定的仪态顿时也没了,直接冲出正堂。 “裴琯璃!” 闻言,正在人群中穿梭的虎丫头,脸上一喜,朝他伸出玉白手臂: “姐夫,我在这儿呢。” “……” 陈逸扫见其他人诧异的目光,挤出一抹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姐夫有个好东西给你!” (本章完) 第64章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第64章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裴琯璃闻言,顾不得收拾那些敢在背后说姐夫坏话的宵小之徒,兴冲冲的跑过来。 此刻她是一身山族特有的装扮,红蓝相间的衣裙,银质的饰品。 随着她的脚步,脖子下的铃铛晃晃悠悠,如同一只跃动的蝴蝶。 叮铃,叮铃,叮铃。 “姐夫,什么好东西呀?” “跟我进来,你就知道了。” 陈逸笑容僵硬的说完,径直拉着裴琯璃进入正堂。 不仅如此,他还朝正在张罗主桌的萧惊鸿悄悄招手。 萧惊鸿想也没想,一同跟了过去。 待陈逸跟她耳语一番,了解裴琯璃所做之事后,她当即关上房门。 裴琯璃显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白嫩脚丫相互交迭着,嬉笑问道: “姐夫,你说的好东西呢?惊鸿姐姐也有……啊?” “惊鸿姐姐别,别别……别打。” “呜呜姐夫,救救救……” 趁着萧惊鸿收拾裴琯璃的空挡,陈逸默默走出正堂,瞧见仍站在门口的陈云帆,便道了声谢。 陈云帆笑着说道:“逸弟的态度,的确比昨儿个好上许多。” 陈逸点点头,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众人,回道:“兄长今日也有些不同。” “说说看,哪里不同?” “你的仪态没昨日那般高高在上。” 陈云帆笑容一滞,“逸弟埋汰我咧?” “今日老侯爷寿宴,诸多大人到场,为兄再是胡闹,也不敢在这里造次。” 陈逸笑笑,注意到那些宾客的眼神,转而问道:“兄长应是知道圣上的口谕,不知有何想法?” 闻言,陈云帆面露幽怨,“逸弟,这是在显摆吗?” 陈逸哑然摇头,“兄长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意外,如今我已入赘萧家,和京都府差着数万里之遥。” 他看向陈云帆,正色问道:“圣上为何对我这般另眼相看?” 陈云帆想到昨晚与鹞鹰见面的事,模棱两可的说:“这个嘛,估摸着是真觉得你才学过人吧。” “兄长当真这么认为?” “当然,为兄从不撒谎。” 只会半真半假敷衍,是吧? 陈逸心下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失陪兄长自便,转身回了正堂。 陈云帆一怔,侧头看了一眼被拍到的肩膀,眼睛追着陈逸的背影瞧了片刻。 逸弟这是……发现我身怀武道了? 陈逸关上正堂房门,默默想道:“兄长果然身怀武道,看来他同样在刻意藏拙啊。” 只是,原因呢? 陈逸不得而知,但想来跟他藏拙的缘由大抵是不同的。 毕竟他一个闲散赘婿,怎可能和当朝状元郎相比? 这时,萧惊鸿已经教训完裴琯璃,正头疼如何处置,见他进来,当即说道: “夫君,你来让她去给那些人喂一些解药。” 陈逸回过神来,“我?” 萧惊鸿半甲下的美眸闪过一丝羞愤,“她不听我的。” 陈逸看到鼓着圆润小脸生闷气的裴琯璃,笑着点头:“夫人,院内宾客众多,你先去忙吧。” 萧惊鸿应了声好,径直离开正堂。 安静片刻。 陈逸和气鼓鼓的裴琯璃大眼瞪着小眼,竟都莫名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裴琯璃兀自气愤道:“臭姐夫,明明我在为你报仇,你还让惊鸿姐姐打我,哼。” 陈逸坐到她旁边,抬手捏住她的侧脸,拉扯一下:“报仇也要看场合啊,笨。” “唔有仇嘟似当场报。” “今日老太爷过寿,来得宾客非富即贵,你下毒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会让老太爷难做,也会令萧家颜面尽失。” 瞧着仍旧懵懵懂懂的裴琯璃,陈逸不禁想到那晚,她也是一路迷晕甲士,横冲直撞深入侯府的。 显然,裴琯璃不明白什么叫人情往来,对错是非怕也只有个笼统的概念。 想着,陈逸松开手,“总之你这样行事孟浪了些,下回再有类似的事情,记得悄悄进行。” 裴琯璃一愣,懵懂问道:“所以姐夫,你不生气?” “你替我教训那些碎嘴子,我为何生气?不过吧,若你不去解了他们身上的毒,估摸着以后我都不能带你玩了。” “我这就去。” 裴琯璃顿时起身朝外跑去,刚打开房门,她身子一顿,回头看向陈逸,笑颜如:“姐夫,你人真好。” 说完,她才出了正堂。 陈逸瞧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这丫头心思不坏。 只不过在她的世界里,世上事大抵是“非黑即白”吧。 这样的人,倒也难得。 …… 萧老侯爷寿宴虽然一波三折,但也没有误了吉时。 丑时晨祭先祖,巳时迎接宾客,午时落座,宾客献礼。 先是拜寿。 宾客依照官职品级、世家勋贵和白身先后行礼,大抵是文臣作揖,武将跪拜。 接着便是献寿礼。 依照魏朝传统,多是给老侯爷献上玉雕的兵符、名剑等礼物。 虽不名贵,但符合礼法,不会逾矩落人口舌。 比较有意思的是,陈云帆和裴琯璃两人的字帖,竟都是一样的,连尾端落款都一样。 陈逸哪儿还不知昨夜里裴琯璃应是撞见陈云帆了。 没等虎丫头脾气上来,就被他一句话打得蔫蔫的,“说来听听,你昨晚上究竟做什么了?” 裴琯璃咧嘴笑了笑,瞥了眼旁边的萧惊鸿,顿时就把陈云帆抛在脑后。 她已经因为给宾客下药挨了一顿打,若是让惊鸿姐姐知道她昨夜做的事情,怕是还要一顿打。 她可不傻。 末了,才轮到一众萧家人。 互相谦让一番,老太爷方才笑着开口,让从萧家旁支远亲开始。 便有一名如今定居荆州的旁支起身,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幅古画,念了一段祝福。 老太爷笑呵呵点点头,便命人收下礼物。 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直到二房众人。 远嫁乾国公的萧秋韵,笑着起身,“大伯,侄女本是来参加惊鸿婚礼,寿礼准备得匆忙,只是一对寿山的田黄石,您别嫌弃。” 老太爷自不会嫌弃,“自家人不用客气,田黄石乃是刻章名品,稍后寻一位名师,我与老张一人刻一块。” 老国公张瑄笑骂道:“你倒是会借献佛。” 老太爷回怼:“你是佛吗?” “你拜了就是……” 萧秋韵之后是萧东辰,照例是一幅字画,不出挑也不落俗套。 二房之后,轮到大房。 萧悬槊送了一柄玉剑。 萧惊鸿是那块龟背雕刻,惹得众人多有赞叹。 萧婉儿准备了几根大百年的老山参,难怪她特意跑了一趟荆州。 轮到陈逸这里时,众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将早已准备的字帖拿出来,只简单的祝福两句,便打算坐下。 老太爷笑着点头,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让人收了那幅字帖,准备开席。 哪知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岳明先生开口道:“萧侯,且慢。” “嗯?”萧老太爷皱眉看着他,“岳明,你有何事?” 先前他看见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就心里嘀咕,不明白几人的来意。 尤其是岳明先生,两人年轻时就不对付。 如今他来给自己贺寿,难免让萧老太爷心里冒出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岳明先生不理他,眼睛看着家丁手中的字帖道:“不妨打开这幅字帖,让我等瞧瞧?” 陈逸和萧惊鸿对视一眼,暗道该来的终究躲不开。 萧老侯爷正疑惑,见两人的眼神,便猜到其中应该有些猫腻。 但他毕竟纵横沙场数十年,心性老成,自然不会放过照顾“老对手”的机会。 “依老夫看就算了吧。” “岳明,虽说你此番前来给老夫贺寿,老夫很高兴,但你一不献礼,二不祝福,老夫很为难呐。” 等他说完,岳明先生就知道他的用意,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萧侯,你比老夫小两岁。” “此番是老夫寿宴。” “……” 旁人不知情况,但瞧着两位六旬老者的样子,倒也不妨碍他们看戏。 尤其是几位知道他们矛盾的人,更是笑个不停。 比如乾国公张瑄和孙辅,就差在旁边摇旗呐喊助威了。 不过显然,岳明先生有备而来,此刻为了瞧一眼新体字的真容,硬是压住其他几位先生,挤出笑容: “老夫祝萧侯,福如东海,寿比……乌蒙山!” “哈哈好好……” 萧老侯爷自是乐开了怀,便命下人直接打开字帖。 随着锦盒掀开,卷起来的字帖绳子被摘掉,家丁拎着字帖一端,拉了一下。 字帖倏然展开。 锦色卷底上,云松纸面洁净如新,一枚枚笔画潇洒纵横的字显露出来。 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一层温润如玉的荧光从那字帖上浮现出来。 顿时便有人惊呼:“字显芳华?!” 感谢诸位书友的打赏、月票。 另,第二章十二点半之前哈,正在修改。 (本章完) 第65章 一日繁华似锦,难掩暮落西山 第65章 一日繁华似锦,难掩暮落西山 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今日能来给老侯爷贺寿之人,大多出身不凡,自然也都见识不凡。 除了早就有所准备的岳明先生、萧惊鸿、萧婉儿以及陈逸外,其余人等难免惊讶。 便连本还欣喜的老太爷都笑容凝固,盯着那幅字帖念念有词: “字显芳华,字显芳华……岳明老匹夫,你早就知道?” 那幅字帖上贺寿词暂且不提,单单那些字本身就能名动蜀州。 若再加上“新体”二字,名传大魏朝也是迟早的事。 岳明先生却是没理他,抚着胡须,略有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激动之色。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芳华自显的新体字。” “卓英,黄石,你们瞧见了没?老夫可有诓骗你等?” 而他旁边几位贵云书院的先生,哪还顾得上他,已然直接起身围了过去,一个个凑在那幅字帖前,手指沿着字迹比划着。 乾国公也想过去看,却被孙辅一把拉住。 “老孙,你做甚?” 孙辅朝陈逸示意了下,“写字的人就在这儿,你何必顾此失彼?” 张瑄恍然,递了个明白的眼神,便老神在在的坐在位置上,嘴里低声道:“这回你可不准再拦着了,得帮老夫。” 孙辅清楚他说的是贺寿词之事,点点头,看着陈逸甚是赞叹。 “若都是这样的贺寿……字帖,老夫也想要啊。” 旁边的陈云帆听到二老对话,没想到逸弟当真能写出这等造诣的新体字。 他看着神色仍旧从容的陈逸,心下顿时有几分异样。 难怪了。 难怪圣上会来口谕,白虎将麾下“隐卫”也…… 逸弟啊逸弟,你早就被人盯上了,可你还不自知啊。 陈逸并未注意到陈云帆。 此刻寿宴被他一幅字帖搅得七零八落,他正头疼怎么收场…… 应该说,他正头疼怎么回春荷园。 这种境况,着实超过他原先的预料。 萧惊鸿猜到几分,“夫君,可是担心?” 陈逸点了点头,“字帖之事,若传扬出去,凭白多了许多事。” 先前两人开诚布公,他也说了只想当个闲散赘婿,此刻倒也不用瞒着萧惊鸿。 萧婉儿看着两人,眼眸多落在陈逸身上。 除却对他的才学敬佩之外,心里难免有几分异样——妹夫当真与众不同。 这种事情若是换做其他才子,定然自得。 最不济也该高兴才对。 毕竟此刻围在那幅字帖旁边的人,可是蜀州乃至大魏朝都有名气的贵云书院的先生啊。 这时,萧惊鸿想了想,起身说道:“那便由我出面吧。” 话落,她走向那名家丁,接过他手中字帖,半甲下容颜清冷: “诸位,今日乃祖父寿宴,字帖之事稍后再看,还请就坐吧。” 几位正观察字帖的先生面露赧然,老脸一红,顿时回到座位上。 其他人见状,自然也不再去围观。 萧老侯爷收拾好心神,“看来你们都很喜欢我家孙婿的字帖,不过今日乃是老夫寿辰,招待不周还望诸位海涵。” “侯爷哪里话,是我等孟浪了。” 老侯爷笑笑,招手道:“来人,开宴!” 孟不孟浪的不好说,寿宴总归是进行下去了。 开席,开舞,喝酒畅笑言谈,不外如是。 萧家众人自是开心的,特别是老侯爷。 原本他还在担心萧家如今衰弱,会感受些人情冷暖,但看今日境况尚还算好的。 除了他的寿辰外,最重要的是让众宾客认识了大房的萧婉儿、萧惊鸿和萧无戈三人。 只是,主家开心,宾客的心思就复杂多了。 特别是那些在寿宴之前,因圣上口谕对陈逸多有贬低和诋毁的人,在看到那幅字帖后,大多像是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任凭旁边人如何取笑,他们都不开口。 还有什么好说? 看走眼了呗。 “今日方才知道,萧家招陈逸入赘,并非随意选的。” “是啊,单这手字,此子便能名动大魏朝。” “可惜了,他一位赘婿,还是萧家这等世家的赘婿,今后怕是难以施展一身才学。” “嗯?老兄,刚刚发生的事情你忘了?圣上的那则口谕啊。” “对对,这么说来他……” 有人感叹夸赞,自然有人不悦不喜。 邻桌的三位蜀州军镇守将中,庞轩压住李长青,低声叮嘱:“不论你什么想法,此刻都给憋回去!” 李长青咬了咬牙,看了一眼陈逸,点头道:“我清楚,你放心。” 庞轩自是不放心的,又朝另一边的马逵示意,让他看好李长青。 他则是看着与萧惊鸿坐在一起,仿若无事发生的陈逸,默然不语。 该说不说,这陈逸的确有过人之处,惊鸿将军有此夫君倒也不算下嫁。 对于这些种种,陈逸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只当没看见、没听到,老实的吃饭、喝酒。 有人过来攀谈,他就回应几句。 没人来,他更自在。 一直到申时,寿宴方才结束,众位宾客逐渐散去。 身份尊贵的由大房几人相送,低一些的有二房和旁支帮衬着。 用了接近半个时辰,方才将这百十号人送走。 陈逸自然不能幸免,跟着萧惊鸿一起,替老侯爷送走京都府使者、布政使、按察使,以及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 李怀古特意留在最后,神色异样的央求道:“轻舟兄,过些时日在下与云香的婚宴,你可一定要来啊。” 陈逸瞧了瞧那边正眼巴巴瞅着他的岳明先生几人,哭笑不得的点头: “方规兄放心,既已答应你,我一定到场。” 不用问也知道,李怀古的老师等人给了他很大压力。 待这几人走后,陈云帆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番道: “逸弟如今当真了得,早知今日,父亲和母亲定然会更重视你。” 陈逸只觉得他话里有话,想了想,语气平淡道:“那些已经是过去,现在我只是萧府赘婿而已。” 陈云帆看了一眼萧惊鸿,笑着点头:“该当如此。” 说完,他便带着春莹径直离开。 纷繁寿宴随之落幕—— [见证定远侯萧远寿宴,一日繁华似锦,难掩暮落西山。奖励:枪法——落龙(地阶),机缘+9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与铁壁守将李长青争锋,夫妻成双入对,得大魏皇帝夸赞,得大儒岳明赏识,得诸多宾客惊叹,得萧婉儿钦佩,尚可。] 得。 回去春荷园的路上,陈逸扫见光幕上的字迹,得了那么多赞赏,还是“尚可”。 这评价睁眼瞎,实至名归。 不过他倒也满足,毕竟此番忙碌一天,他获得一部地阶枪法和一笔不菲的机缘。 “足够一道突破至大成了。” 除去先前已经升到大成的“武道体”外,如今还有步、拳、医三道小成。 想着,陈逸便打算先留着机缘,等到新得的枪法习练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这时,萧惊鸿见他出神,想了想问道:“夫君,还在担忧字帖的事?” 陈逸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我只是觉得今日寿宴……还算繁华。” 一日繁华,也算繁华。 只是心中难免在意后一句的“暮落西山”。 他不清楚这所谓的“暮落西山”指的是老太爷,还是整个萧家。 萧惊鸿不疑有他,“今日来客都是与我萧家亲近之人,的确算是宾主尽欢。” 旁边的萧无戈笑着点头:“祖父威势不减当年。” 便连落在他们身后的裴琯璃都开口附和,“寿宴的确很好玩,不像我们山里,有人过寿只会杀鸡宰羊唱歌跳舞。” 闻言,萧惊鸿回头看着她,显然想到之前她的胡闹。 “过几日,我要前往山族寻你阿嫲商议互市之事,你随我一起回去。” “啊?” 裴琯璃一惊,直接跳到陈逸身侧,抱着他的手不撒开。 “我不要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萧惊鸿眼眸盯着她……陈逸的手,旋即看向一脸无辜的陈逸,平静的说道: “夫君,你先让开一些。” (本章完) 第66章 还是垂钓更让人头疼 第66章 还是垂钓更让人头疼 说让开就让开,岂是大丈夫所为? 好在陈逸只是个赘婿,还是赘婿中的“名声洼地”,出卖裴琯璃简直信手拈来。 接着就见她大呼小叫的跑远,“哇啊啊,姐夫,救救救……” 阵阵渐行渐远的叮铃声中,陈逸和萧惊鸿对视一眼,不免都觉好笑。 萧惊鸿自然不会真的对裴琯璃动手,吓一吓而已。 便连先前裴琯璃给宾客下毒,她也仅是略施惩戒。 笑过之后。 萧惊鸿说道:“夫君,我和大姐有事处理,先不回春荷园了。” 陈逸一怔,旋即点头,“夫人自便就是。” 待萧惊鸿和苏枕月走后,陈逸瞧了片刻,朝萧无戈、小蝶两人招招手,笑着说道: “累一天了吧?回去歇着。” “姐夫,我一点都不累,一想到那些人夸赞你,我就想笑。” “除了夸赞,你就没听到点儿别的?” “也有贬低,不过被我忽略了。姐夫曾经教过的啊,不能让小人坏了心情。” “倒也是……” 待回了春荷园里,小蝶去侍奉萧无戈歇着。 陈逸则是独自坐在亭子里,烧水、泡茶,一边漫不经心的垂钓,一边滋溜滋溜的喝着茶。 一如往日。 倒不是说今日老太爷寿宴上发生的事对他没影响,而是他一时间没想好如何处理。 比如他的行书字帖。 从今日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的表现,便不难看出那幅字帖对当下大魏朝书法名家的吸引力。 并且,随着岳明先生等人,以及其余宾客回返,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影响只会越发深远日久。 再如他与李长青的矛盾,仅是口角之争,暂时瞧不出对他有什么影响。 除非他嫌命长跑去军伍、军镇,不然也落不到李长青手中。 至于当今魏皇的那则口谕,于陈逸而言,如今反倒最容易解决。 有了萧惊鸿的支持,萧府内应是没有人会再逼着他读书或者习练武道。 他自身当然也不可能想着去参加科举考取功名。 待又一次没能钓起那条金毛鲤鱼后,陈逸脸上浮现一丝无奈,嘀咕道: “还是这垂钓更让人头疼。” …… 寿宴虽是结束了,但萧家仍旧要忙碌几日。 宾客们送来的贺寿礼要一一梳拢,该入库的入库,该用的用,该变卖的变卖。 其中分寸,老侯爷最是清楚。 因而,待宾客散尽,府内仅剩下稀稀拉拉远亲和暂时不愿离开的客人后,他便带着萧婉儿、萧惊鸿姐妹去了库房。 一边清点,一边让萧婉儿记录。 “圣上赏赐的软甲,七彩琉璃杯等物束之高阁,不能再让人拿去碎了。” “本家之人送的礼物,除了不好估价的字画、字帖之外,其余的都拿去换些银钱。” “庞轩等人送来的玉质兵符等物,同样如此,他们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多说。” “至于杨烨、汤梓辛、岳明等人的礼物,暂时收起来吧,留着以后处置。” 老太爷扫视堆得满满当当的库房,苍老的脸上微露几分欣慰,这次寿宴总归让他满意的。 “婉儿,记录清楚后,明日就差人拿去售卖。” 萧婉儿迟疑着点点头,欲言又止道:“祖父,家中还有些银钱,不如……” 没等她说完,老太爷摆手道:“不够,远远不够。” “我定远军与山族建造互市,不能只出人出地出力,还要出些银钱。” “一来可以在那里做些营生,二来对山族也能有个交代,堵住一部分山族人的嘴。” “别看那老婆子平日不显山漏水,心里跟明镜似的,可不会让人占便宜……” 老太爷絮絮叨叨几句,待萧婉儿点头后,他方才看向萧惊鸿: “今日圣上旨意,你听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萧惊鸿一顿,“帝心难测。” “还有呢?” “那只七彩琉璃杯?” 老太爷满意的点头,笑着说:“恒儿打碎了一只七彩琉璃杯,圣上便让人送来一只一模一样的。” “这是在告诉咱们,我萧家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萧惊鸿眼眸微微闪烁,问出心中疑惑:“祖父,圣上这是怕我萧家……?” 谋反二字,她没说出来。 但老太爷却是明白,点头道:“圣上不是怕,应是忌惮才对。” “自从定远军逼得婆湿娑国归降之后,皇城内就有人担心我萧家裂地为王。” “若非之后蛮族来犯,你父亲和几位叔伯长辈战死,圣上只怕早有动作。” “即便如此,朝堂仍在削减定远军的钱粮、装备。” 老太爷面露感伤,摇头叹息道:“某些蠢货当真不怕蛮族攻破蒙水关,北进中原啊。” 萧惊鸿明白过来,心神难免有几分波动。 她萧家为大魏朝戍守两百年,战死沙场的族人不计其数,几次击退蛮族大军,到头来竟是如此? “父亲、母亲他们当初知道这些?”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 老太爷皱着眉头,虽是老态龙钟,但此刻威势却也有当年几分,他看着萧惊鸿,沉声道: “我萧家镇守国门二百年,一代代奋勇为得可不仅仅是京都府那些蝇营狗苟,还有中原数万万黎民百姓。” “惊鸿呐,祖父只教你谨记一点。” “若蒙水关有失,蜀州乃至中原腹地顷刻便会战火纷飞,你应知那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萧惊鸿眼神顿时清明,欠身行礼:“孙女知错了,还请祖父原谅。” 自小熟读史书的她自然清楚,两百年前蛮族在蜀州上的所作所为。 ——人不是人,乃是猪狗羊一般的牲畜。 见状,老太爷脸上严肃尽去,招呼姐妹俩离开库房。 不过待几人分开时,老太爷仍旧郑重叮嘱了几句: “如今苦是苦了些,但远没到艰难的时候。” “若是此番互市建成,定远军钱粮逐渐充盈,便是蛮族再敢来犯,老夫也无惧。” 说着说着,老太爷笑了起来,转身朝清净宅走去, “自今日起直到无戈从金陵回来,侯府和定远军便辛苦你们姐妹二人了。” “当然,老夫同样会坚持到那一天。” 瞧着他走远,萧婉儿面露一丝伤感,萧惊鸿则默默欠身行礼。 她们都清楚老太爷的意思——不论身体病痛如何,他都会咬牙再坚守萧家十年。 半晌。 萧婉儿轻声问:“二妹,祖父今日应是高兴的吧?” 萧惊鸿微微点头,眼眸清亮:“自是如此。” 正如老太爷所说,如今萧家的境况远没到艰难时候,还有时间。 “姐,我送你回佳兴苑。” “好。” 萧惊鸿扶着萧婉儿朝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吟说道: “今日我已与夫君说好,他已经同意帮你。” 萧婉儿脚步微顿,本还苍白伤感的脸上,悄然浮现一丝慌乱。 “妹夫才学过人,倒是有些屈才了。” “只是暂时的。” 萧惊鸿说:“姐,待我从山族回来,你记得跟我说说他的表现,若是好,我再为他另寻去处。” 萧婉儿轻咬下唇,点头:“这样便好……” (本章完) 第67章 龙逐日,照青山 第67章 龙逐日,照青山 陈逸自是不知萧惊鸿的想法,否则一定会言辞严厉的拒绝。 寿宴结束几天后,他便恢复成往常闲散模样。 原本他以为当日随口说的“高筑墙、广积粮”,会让萧惊鸿找来。 但事实却是,萧惊鸿这几日仍然忙得脚不沾地。 听裴琯璃说,她近日都在筹备和山族共建互市的事。 选址,丈量,测算,连带着和山族的契约等等事宜。 俨然一副即刻就要开工大干一场的样子。 陈逸虽没有过多关注,但几句只言片语,他对萧惊鸿如此紧锣密鼓行事,倒也有些大致的猜测。 想来应是萧家人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正在想法子自救吧。 如此便能解释,萧惊鸿为何不让他详细展开说说“高筑墙、广积粮”之事了。 这些种种,陈逸都藏在心里,自是不会去想去说,只专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如今他啊,可还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啊。 当然这事儿瞒得了其他人,瞒不住裴琯璃就是。 这天夜里。 趁着萧惊鸿外出,陈逸时隔多日再次去往紫竹林。 一边活动活动手脚,习练桩功、武道技法,一边听着裴琯璃唠唠叨叨。 “姐夫,你就帮帮我嘛。” “帮我劝劝惊鸿姐姐,我现在还不想回山族。” “姐夫,求求了……” 瞧着裴琯璃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陈逸想了想问:“你离开山族那么久,不想家吗?” 裴琯璃猛猛摇头,那对铃铛跟着晃晃晃,“不想不想一点都不想,家里一点都不好玩。” “回去之后,阿嫲和阿哥只会让我好好修炼。” “族里那些人也是,不仅不跟我玩,还一门心思的张罗我的婚事,我才不要回去。” 听完,陈逸随口问:“那你父母呢?” 哪知裴琯璃圆润脸上皱起眉头,“他们……他们很久没回来了。” “嗯?” “我也不知道,听阿嫲说,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北边,说是要干一件大事。” 陈逸奇道:“他们一直没有跟你联系?” 裴琯璃鼓了鼓嘴,嘟囔道:“没有,也不知他们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我瞧阿嫲还留着他们的连心蛊,应该还是活着的吧。” 陈逸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明日夫人回来后,我去试试。” “不过有言在先,她不一定同意。” 裴琯璃却是不管这些,顿时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姐夫也不想我离开这里。” “……” 一码归一码,这话可不兴说。 被人听去,还以为他俩有什么呢。 不过这样的话,陈逸倒也不会特意说出来。 接下来时间,他便有条不紊的修炼大枪桩功、崩岳拳和游龙戏凤身法。 之所以没有舍弃游龙戏凤身法,主修流星蝴蝶步,除了暂时要瞒住裴琯璃外,还因为他发现游龙戏凤身法也有一定可取之处。 相比流星蝴蝶步的灵动飘忽,崩岳拳配套步法的直来直去,游龙戏凤更偏向于近身缠斗时所用。 就如此刻,裴琯璃再次提出找他比斗,验证近来修炼所得—— 几乎就在裴琯璃踩着流星蝴蝶步,一掌打来的瞬间,陈逸就以游龙戏凤身法绕到她侧面。 仅是一记崩岳拳短打击在裴琯璃下肋部位,就让她疼得摆手喊停。 “嘶哈……姐夫,明明我都快突破至八品境了,为何还是打不过你?” 陈逸瞧着她揉着痛处的惨兮兮模样,自是没有说明真正缘由。 但他也指出一点:“你的身法的确迅捷多变,但你太急躁了,你见哪个人像你这样每一招都用全力的啊?” 裴琯璃一怔,“那我该怎么做?” “打人时只用七分,留三分劲力随时应变,能做到这一点,同境界的武者你都能应付。” 这算是陈逸近来领会的经验,简单实用,于他这般基础牢靠的武道新手来说,已经足够。 裴琯璃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旋即便在竹林里转着圈,脚下踩着流星蝴蝶步,手上施展百掌。 倒也将“用七分留三分”的方法,现学现卖出来。 陈逸在旁瞧了片刻,便自顾自的找来一根长短粗细合适的紫竹来。 他掂量掂量,旋即身形一正,双手握住紫竹下收,循着脑中记忆,摆出落龙枪法起手式。 下一刻,他一步成弓,手中紫竹长棍如枪直刺而出。 就见那根竹身竟诡异的扭动起来,像是一条长龙那般起伏腾飞。 ——落龙枪法第一式,龙逐日! 接着便是第二式照青山,第三式断江海,第四式困龙索……直至第八式倒天地。 一式强过一式,一枪猛过一枪。 即便陈逸初学,且仅以一成力用出,手中的紫竹仍爆发出一丝威势。 如风卷残云般,搅动周遭。 连沉浸于武道精进中的裴琯璃都有惊觉,愣愣的看着他施展落龙枪,一双美目瞪得溜溜圆。 “姐夫这是……从何处寻来的枪法?” 陈逸自是没有回应她,一套枪法练完,只觉得体内如同翻江倒海般沸腾。 过了片刻,沸腾方才褪去。 一同没了的还有他体内气机,就像一个破洞的气球般直接泄了劲。 [修习枪法·落龙(地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武道·枪:未入门0/1(可加点)] 顾不得查看,陈逸感受到干涸的气海,狐疑的摆手说:“去帮我拿些吃的来。” 裴琯璃回过神来,连忙跑去拿吃的。 “奇怪了,明明只用了一成力。” 陈逸用紫竹撑着地,一边以玄武敛息诀恢复体内气机,一边使用机缘提升“武道·枪”。 [武道·枪:入门0/10(可加点)] 随着一段玄奥涌入脑海,陈逸翻找片刻,顿时明白他气机干涸缘由。 这套落龙枪法想要施展出全部威力至少也要达到七品境界,体内气劲化为真气,能够真气外放才行。 若是强行修炼或是施展,就会像他现在这样,导致气海消耗。 “同样为地阶,流星蝴蝶步为何可以?” 陈逸思索片刻,不禁摇头,难怪了。 这套落龙枪每一式竟都勾连天地灵机。 他看了看如今剩余的机缘,便继续将枪道提升至小成阶段。 随着大量枪道玄奥玄妙浮现,粗略估计,大约等于武道步、武道体与武道拳的总和了。 这枪道玄奥之多比之医道也不遑多让。 “难怪都说一年刀,三年剑,一辈子枪。” “这枪法的确易学难精,简单的直刺是简单,想要用好就难了啊。” 裴琯璃很快回来,陈逸吃了些东西,便和她一起回返木楼休息。 期间虎丫头追问不断,奈何他实在精力有限,随口说了两句了事。 裴琯璃自是不再多问,只觉得和他又有了新秘密。 “姐夫,你明日别忘了和惊鸿姐姐说啊。” 陈逸回了句知道了,便径直回了厢房,躺倒在床榻上。 这落龙枪法强是强,奈何他短时间内发挥不出其真正威力,便连修炼…… 思索片刻。 “倒也不是不能修炼,明日以玄武敛息诀试试。” 敛息诀可封闭身周毛孔,不漏分毫气机,总归是个可尝试的法子。 否则他每日仅修炼一趟落龙枪,什么时候才能将其提升至熟练? 想着,陈逸便再次起身,摆出玄武敛息诀桩功姿势继续修炼。 既然修为不足,那他就多时间修炼便是。 直至子时刚过—— 【每日情报·黄级中品:午时,定远侯府佳兴苑,萧婉儿训话药堂管事。可获得微量机缘。】 陈逸眼皮微动,便再次沉浸于桩功修炼之中。 萧婉儿训话? 不知她生气时会是什么样子,想来应该嗯……想不出来。 正经赘婿脑子里应只有夫人模样,才对吧? (本章完) 第68章 给姐夫一下 第68章 给姐夫一下 翌日,阳光明媚。 应该说夏日炎炎才对。 便是在景色秀丽,有着满园草木,池塘、紫竹林的春荷园内,仍能感觉到一丝燥热。 陈逸还好一些。 他武道有成之后,体内气机有诸多妙用,寒暑不侵便是其中之一。 萧无戈和小蝶两人就有些遭罪了。 特别是小蝶,寅时起来后,她一刻不得空闲。 先是侍奉萧无戈起床,接着服侍陈逸洗漱、穿戴。 因为萧惊鸿、苏枕月不在府内,裴琯璃也需要她去叫醒,帮着穿戴整齐后,再去张罗早膳。 不可谓不辛苦。 但小蝶乐在其中。 她一个丫鬟,从小就生活在侯府,能得到主家器重赏识,已算是运道好的了。 所以,她很满足。 “姑爷,这几日府内可热闹了。” 陈逸吹了吹瓷碗的米粥,抿了一口,“什么热闹?那些客人该是已经走了吧?” 距离老太爷寿宴已经过去四天时间,他一直待在春荷园内没出去。 倒不是真的担心那幅字帖和圣上口谕的影响,而是蜀州城内和侯府里的宾客离开需要些时日。 他只是不愿跟那些不熟悉的人客套往来罢了。 “府内的客人昨日就走了大半,唯有老国公和孙老先生几人还在。” 小蝶先回答他的问话,接着才笑着说:“姑爷,小蝶说的不是府里,是府外啊。” “现在整个蜀州城都在传您那幅字帖呢。” 陈逸没感到意外,哦了一声,便放下瓷碗,拿起筷子夹起一根腌制好的竹笋,放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吃着。 萧无戈有样学样,也夹起竹笋吃着。 然后是裴琯璃,她直接伸手捏了两根,丢进嘴里让她两侧脸颊鼓得老高。 嘎吱,嘎吱,嘎吱。 小蝶瞧着三人模样,眨了眨眼睛,不禁乐了起来。 她早该想到的。 姑爷这般有才学的人,自是不会把那一幅字帖放在心上。 陈逸似是觉得该继续问下去,便道:“你继续说。” “……” 小蝶噘了噘嘴,心里想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 姑爷这般样子,大抵如是。 不过她可不会生姑爷的气,坐在小凳子上,一边瞅着三人吃着早膳,一边叽叽喳喳说着: “蜀州城内的世家子们,听闻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钟爱姑爷的字,这几日一直来府上拜访。” “他们没来叨扰姑爷,只托了家中长辈的面儿去拜访老爷,想去临摹那幅字帖。” “起初老爷没在意,差人取来让他们临摹,哪知后面来的人越发多,老爷就命管家守在门外,不让那些人再来了。” “不过吧,姑爷的字帖总归传扬出去了……” 陈逸只当个乐子听着。 他心里明白,大魏朝有许多名家能写出字显芳华的意境,这一点不算多稀奇。 之所以引得这般轰动,究其原因,还在于他的行书字体的完善。 足以开山立派的完善度,才是那些人乐此不疲登门拜访的缘由。 也因此,当日寿宴上,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才会那般失态。 用过早膳。 陈逸便拎着小桶抓来几只大个蚯蚓,和萧无戈继续和金毛鲤鱼奋战。 说来也怪。 这池子里的金毛鲤鱼,除了萧无戈外,旁人根本钓不上来。 嗯,准确的说是陈逸和张恒两人。 陈逸还好,钓鱼有俩月一条没有,但仍旧保持钓鱼佬的乐观心态。 张恒钓了几天,连呼无趣无聊。 特别是看到萧无戈一条接着一条钓上来金毛鲤鱼后,他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嘴噘得老高。 裴琯璃听闻此事后,这会儿也兴致勃勃的抓着鱼竿在旁边支了个钓点。 不过,她显然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没用一炷香的时辰,她就气恼得丢了鱼竿,嘟囔着无趣无聊。 说辞竟与小世子一般无二。 陈逸丝毫不受影响,仍旧如雕塑般端坐亭阁栏杆上。 眼睛盯着鱼漂,眼角微微抽动——余光扫见萧无戈一条接着一条。 要问什么是钓鱼佬最屈辱的时候,必然是在同一个池塘、同一个钓点,别人一直有鱼获,自己一直空军。 此刻,陈逸的心情大抵就是这样。 待萧无戈盏茶功夫钓上来五条后,连他这等性子的人都暗呼受不了。 因而趁着萧无戈的鱼漂又一次动了,且将金毛鲤鱼拉出水面前,他直接接过萧无戈手中鱼竿。 “无戈撒手,给姐夫爽一下……不对,这鱼劲儿大,姐夫来帮你。” 陈逸不由分说的用力一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水面上,期待鱼获上来。 哪知他嘴角都勾起来了,那条咬钩的金毛鲤鱼竟在他接手鱼竿的瞬间,一个翻身脱钩而去。 陈逸笑容凝滞,“……” 萧无戈想笑又不敢笑,只默默把鱼竿拿了回来,“姐夫,它可能吃饱了。” 裴琯璃却是毫无形象的笑了起来,“姐夫,原来也有你不会的事情呀。” 陈逸看了片刻,神色自若的收回手,抓着自己的鱼竿淡淡的说: “不是不会,而是……” 萧无戈抢在他之前接话:“愿者上钩,是吧姐夫?” “……没错。” 个老子的,这池子金毛鱼绝对有问题。 见人下菜碟,是吧? 好好好。 陈逸决定下午就找来渔网,他就不信一网撒下去抓不到一条鱼。 接着他照例跑去书房写了会儿字。 挥毫泼墨,没有固定的词句,随性写了一些,当熟练魏青和行书字体了。 临近午时。 陈逸收拾好心情,准备去佳兴苑看看萧婉儿如何“训斥”药堂掌柜的。 理由他都想好了——蹭饭。 哪知他刚出木楼,就见几道身影出现在春荷园里。 不是乾国公张瑄、孙辅等人是谁? 陈逸扫了一眼,略过后面的萧秋韵和张恒,上前行了个揖礼道: “见过乾国公、孙老先生。” 萧秋韵见他忽略自己,脸上笑容一顿,开口道:“轻舟侄儿,怎不给姑姑见礼?” 陈逸看向她,似是后知后觉的说:“见过秋韵姑。” 萧秋韵是萧惊鸿三姑,倒的确是他的长辈。 只是她是萧望年近四十时所生,辈分虽高,年龄却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约莫二十六七。 “这才乖,惊鸿侄女的运道不错。” 乖? 陈逸暗自皱眉,却也没继续开口,想看看几人来意。 张瑄瞧了眼两人,笑着说:“老夫等人不请自来,没叨扰你吧?” 陈逸神色一正,“有一点儿。” “额。” 乾国公面上笑容顿时凝固,萧秋韵同样如此。 反倒是孙辅大笑出声,“轻舟啊,你倒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错不错。” 张瑄气急,瞪着他:“不错在哪儿?” 萧秋韵附和着点头,幽幽的说:“惊鸿平日里对你很好吧?” “夫人待我确实很好。” 勿怪陈逸这么耿直,他不用想都知道几人来意。 除了他的字帖想来不会有其他事。 孙辅见状,打了个圆场,直言道:“秋韵今日带恒儿回广越府,惊鸿不在,张国公就想着让他们跟你道个别,顺便转告惊鸿一声。” 陈逸恍然点头,笑着说:“方才晚辈说错话了,还望国公大人见谅。” 张瑄指了指他,压根不信。 不过些许微词,他倒也不好和陈逸置气,显得他这位乾国公肚量不高。 旋即他摆手示意萧秋韵道:“天色不早,你带恒儿回吧,一路上舟车劳顿,万事小心。” 萧秋韵神色平复,欠身一礼,没再多说,径直带着张恒离开春荷园。 只不过临走门廊前,那张恒兀自回过头来喊道:“史上最无耻的逃婚郎,略略……” 萧秋韵只是象征性的拉了他一下,便任由他喊。 “……” 待两人走远,再听不到张恒的声音,陈逸方才看向二老笑着说: “扯平了。” 闻言,本还面色不悦的张瑄顿时笑了起来,指着他笑骂道: “你这小子当真跟你爹一个德性,一句话能把人气个半死,偏偏还能找补回去。” 孙辅苦笑摇头,“倒也有些区别,陈玄机那人生性沉稳,城府极深,可不会说些俏皮话。” 涉及“父亲”,陈逸不好多说。 “行了,你要有事就先去忙,我和孙老货嗯……” 张瑄瞅见亭子里正在钓鱼的萧无戈,眼睛一亮,拉着孙辅就朝那边走去:“这池子有鱼啊。” 见状,陈逸笑了一下,叮嘱小蝶侍奉着,便独自去了佳兴苑。 喜欢钓鱼? 那看来老国公和孙老先生应是很好相处。 这大概就是钓鱼佬的惺惺相惜吧。 (本章完) 第69章 平平无奇陈掌柜 第69章 平平无奇陈掌柜 佳兴苑内。 陈逸到时,不早也不晚。 沈画棠刚好带着五名身着长衫、年龄不一的人从外门进来。 萧婉儿正站在木楼外候着,本好清冷的脸上瞧见陈逸走来后,便生出些许不自然。 陈逸瞧着有趣,远远地微微躬身一礼。 稍稍愣神。 萧婉儿先命沈画棠带那几人在堂屋里稍候,然后招呼陈逸: “妹夫,可是无戈闹了脾气?” 不然你咋能来佳兴苑? 陈逸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好再用蹭饭的借口,便笑着摇头: “先前听夫人说,大姐已经为我找了个去处,左右无事过来问问。” 萧婉儿迟疑的看着他,又下意识的看向屋内,想了想道: “我本打算安排妥当,再寻妹夫去说。” “既然妹夫找来,刚巧今日我招来几位药堂管事,不妨进来听一听。” 陈逸自是欣然同意,道了声有劳,便笑着跟在她身后走进木楼内。 先前他对萧家的生意有所耳闻,此刻听到萧婉儿如此说,便猜出他之后的去处。 药堂? 倒也是个好去处。 他的医道许久没有提升,想来能在药堂试一试。 寒暄落座。 那五名药堂管事,本就心里嘀咕着这次来没有好事,此刻瞧见陈逸在场,不详预感便又强烈几分。 一个个正襟危坐,低眉顺眼的不开口。 萧婉儿扫视一圈,便朝沈画棠抬手示意了下。 沈画棠微微点头,取出几本账册,捻开几页冷淡开口道: “这是五家药堂今年以来的所有账目,便是大小姐不说,几位掌柜应也清楚各自药堂的境况。” “比起往年,不算好,没错吧?” 没等他们开口,沈画棠继续道:“今日叫你等前来,便是要说一说下半年的安排。” 五名药堂管事心中一颤,连忙点了点头。 萧婉儿见状,方才开口道: “刘掌柜和李掌柜这几个月主理事务尚佳,不论药材调运,还是对医师、病员的关照都很及时。” “按例,稍后可去府里库房取十两银子,还望你们再接再厉。” 其中两位模样老成些的管事面上一松,起身行礼。 自是感激不尽。 而余下的三位…… 就听萧婉儿声音清脆温和的说:“马掌柜、孙掌柜和去年一样,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 “药方太猛,一味地让医师加量,并不可取。” “需知病者药医,当以他们病情适量用药,若只为赚钱,你们置我萧家于何处?”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样,起身行礼,歉意道:“大小姐教训的是,我们知错。” 萧婉儿没有搭话,抬手示意了下。 旁边沈画棠会意的上前,将账本交给这二人,说道: “回去之后给医师们重新立规矩,再有下次,你们知道什么后果。” “是是……” 听到这里,最后那名管事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没等萧婉儿开口,他便噗通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哆嗦道: “大,大小姐,小的知错了,还望看在家父为定远军出过力的份上,原谅小的……” 萧婉儿美眸微低,没去看他,轻轻叹息一声。 “王纪,单单今年的五个月里,你就中饱私囊数百两银子,可有想过你父亲的辛劳?” “不过看在你父亲多年浴血的份上,那些钱不要你还了,留着以后找些正经营生过活吧。” “大小姐,我我……” 没等他再求饶,沈画棠当即上前将他拖出木楼,直接交给苑外甲士。 看到这一幕,其余四名药堂掌柜自是面色肃穆,一副羞与他为伍的样子。 旁边看戏的陈逸没在意这些掌柜。 他眼睛一直在看着萧婉儿,只觉得她比平时多了几分上位者的仪态。 不过要说她生气,倒也算不上。 反倒是很有趣。 似是注意到陈逸的目光,萧婉儿脑袋不自觉的压低,半张脸几乎隐在大氅毛领下面,嘴唇微抿 他这是做甚,没瞧见屋内还有旁人? 想了片刻,趁着沈画棠未归,其他管事没注意,萧婉儿稍稍抬起头,眼眸“凶狠”的剜了陈逸一眼。 那模样似嗔非嗔,似喜非喜,像是再说:“还看?” 陈逸笑了笑,收回目光,倒是清楚她还记着那首词。 萧婉儿见他有所收敛,大氅下握紧的粉拳一松,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她那颗噗通乱跳的心却怎么都难平复。 使得她苍白的脸上依旧留有一丝晕红。 一直到沈画棠归来,朝她复命,萧婉儿方才回过神,假装咳嗽几声。 “今后接替王掌柜的人,便是我二妹的夫君陈逸。” 后面几个字莫名加了重音。 陈逸自是听得出来,笑着起身一礼:“在下陈逸,以后若有做得不够之处,还望见谅。” 几名管事对视一眼,挤出笑容应和。 他们自是都听过“陈逸”之名。 其中有真有假,褒贬不一,他们摸不准,只知道陈逸的字应是写得好的,学识有的。 但是做生意,才学总归没多大用处。 互相打了个招呼,算做认识,陈逸便老实的听着萧婉儿说起下半年的安排。 “从北州运来的药材已经到了荆州,再有半个月时日应能运到府城,之后你们可根据需要自行调配……” “最后,我重申一次规矩——萧家开设药堂,赚钱只在其次,医病救人为先!” 几位掌柜连连点头。 陈逸自然也代入角色,只是吧,他的心思终归与萧婉儿有些不同。 医病救人的确该为先,可药堂赚钱并不一定非要靠医病救人啊。 谁不知道那些不算病的病治起来才赚钱。 比如一二三四五…… 大抵上就是男人的难言之隐,女人的爱美之心,老人的延年益寿,孩童的开智洗髓。 当然这些只在陈逸脑中转了一圈便隐去。 说句不那么客气的话,他对赚钱没什么兴趣,都不如那条金毛鲤鱼的吸引力大。 过了片刻,几名管事相继离开—— [见证萧婉儿训话,有人欢喜有人悲。奖励:药堂掌柜一职,机缘+6。]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平平无奇。] 陈逸一愣,药堂掌柜也算奖励? 明明是萧婉儿和萧惊鸿姐妹俩硬安排给他的啊。 萧婉儿见其他人已经离开,反倒是陈逸还坐着不动,心中不免有几分为难。 “妹夫,那个,惊鸿还没回来吗?” 陈逸回过神来,看向她笑着摇头:“没,这几日她都在外忙碌。” 萧婉儿一顿,不明白他这算不算抱怨。 思索片刻,她便解释道:“二妹并非有意冷落妹夫,只是近来定远军钱粮没有着落,她不得不在外奔波。” 陈逸挑了挑眉:“定远军钱粮?” 萧婉儿轻声说:“具体的我也不知。”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祖父日前已经变卖大半寿礼用于支持二妹,让她拿去和山族建造互市。” 陈逸心下恍然,定远军钱粮出了问题。 原来如此。 原来萧家不是感到来自朝堂的异样,而是朝堂已经明晃晃的出招了。 想了想,陈逸笑着点头:“大姐,药堂之事我先应下来,若是以后做得不好,你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萧婉儿一松,“如此便好。” 没过多久。 陈逸起身告辞。 萧婉儿愣愣出神,也不知方才她的解释,是否宽了妹夫的心。 若是因为二妹常不在家,他对自己那般心思倒也……人之常情? 沈画棠沉默片刻,问道:“大小姐,姑爷没有做过生意,直接安排他接手药堂掌柜是否不妥?” 萧婉儿下意识的摇头:“妹夫虽有时孟浪,但才学能力都是有的。” 自从那日见过陈逸所写字帖得到一众大儒、朝臣赏识之后,她心中多少对陈逸有些敬佩。 就像先前她宽慰萧惊鸿的话所说:字如其人。 能写出那般富有潇洒意境的字帖的人,总归是人品、才情俱佳。 可惜那首《婉神赋》上用的是魏青体…… 另一边的陈逸不知萧婉儿想法。 若是知道,想来他一定也会拒绝用行书再写一遍《婉神赋》。 第一次还能用有感而发来说。 第二次可就真成定情诗了。 此刻,陈逸站在长廊尽头,看着远处亭阁内的几人。 “朝堂既已出招,萧家寄希望于那座互市,怕也不会轻易如愿的吧?” 沉思片刻。 陈逸暗自摇头,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上。 他一个赘婿,兼平平无奇的药堂掌柜,倒也不用去理会这些。 旋即,陈逸便收拾好心情,远远地朝小蝶吩咐道: “去找张渔网来,今日本姑爷非要让那些杂鱼瞧瞧厉害不可!” (本章完) 第70章 天命所归? 第70章 天命所归? 渔网是找来了,陈逸也拿着撒进了池子里。 但,结果依旧没能让他如愿。 不止是他,小蝶、裴琯璃,连同在旁观看的乾国公张瑄和孙辅都上手一试。 一条金毛鲤鱼没网到不说,渔网还被它们撕咬得支离破碎。 最后还是萧无戈出手,脆生生的说,要为他们挽尊。 然后他就拿着那张破破烂烂的渔网随手一丢。 结果好嘛。 那些金毛鲤鱼像是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得把自己裹进渔网里。 还有实在挤不进去的金毛鲤鱼,硬是咬住渔网绳线,不停地摇着鱼尾。 陈逸若有所思的看着水四溅的池面。 看来不是他的问题,也不是这些金毛鲤鱼的问题,而是萧无戈有问题啊。 旁边的张瑄啧啧称奇。 反观孙辅想法与陈逸相似,有意无意的看向萧无戈,心思莫名。 天生异象者,皆是承天应运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天命所归? 萧无戈却是丝毫没觉得这一幕有多么惊世骇,咧着嘴直乐,“姐夫,我厉害吧?” 陈逸收拾好心神,竖起大拇指,“厉害。” 想了想,他接着补充道:“你捕鱼技艺看来已经臻至无上境界,以后还是少用为好。” 萧无戈不明就理的问:“为什么?” 陈逸接过他手中的渔网,看着顷刻间四散而去的金毛鲤鱼,叹了口气: “还能为什么,容易让人心生嫉妒啊。” 萧无戈再次笑了起来,“姐夫,你先前不是说,不被人妒是庸才吗?” 陈逸把手上的水渍弹在他脸上。“等你名动天下的时候,再用这句话比较合适。” “名动天下?我?” 萧无戈顿时面露期待,“姐夫,你觉得我可以吗?” 陈逸敷衍一句可以可以,就吩咐小蝶带他去洗手再换身衣服。 待两人走后。 张国公仍旧奇道:“无戈当真有几分本事,只凭这手技艺,往后他就不愁吃穿了。” 闻言,陈逸和孙辅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松口气。 “轻舟啊,今日多有打扰,老夫便先回去了。” 听见孙辅的话,张国公连连给他使眼色,咱们来干嘛的,忘了? 孙辅不理他,在陈逸行礼后,就直接拉着张国公朝春荷园外走去。 “我说老孙,明明说好豁出去老脸,求得陈逸一幅字帖,你怎么打退堂鼓了?” “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孙辅言不由衷的解释一句,脑海中仍旧想着方才那神奇的一幕。 看来他离开定远侯府的日期要再往后推一推了。 张国公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没再坚持,嘴上自顾自说着若那小子再不给他面子就怎么怎么样。 陈逸瞧着两人走远,转身收好那条残破的渔网,坐在石桌前沏茶喝茶。 也不知道萧无戈身上那等奇异,究竟是何情况? 不过大抵上,越少人知道越好。 裴琯璃毫无形象的蹲在石椅上,瞧出他在愣神,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姐夫,你别忘了昨夜答应我的事情。” “放心,不会忘的。” 陈逸随口回了一句。 但被这一打断,他反而想开了。 纵使萧无戈天赋异禀,以他的年龄短时间内应也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眼下的几件事情,需要他费些心神。 当天下午。 沈画棠便给他送来了那间药堂的账册,以及需要他做的事情。 “大小姐说,姑爷需要时日熟悉和了解药堂的境况,不用急着前去接手药堂。” “即便王掌柜不再,那边也有几名管事和医师在,短时间内应不会有事。” 陈逸一边听着,一边翻开几个册子。 看着上面一行行娟娟小字,随口问道:“这些都是大姐现写的?” 虽是询问,但他已经知道答案——墨迹未干,字迹娟秀,想来就是萧婉儿特意给他准备的。 沈画棠嗯了一声,“大小姐还说希望姑爷用心就好,不用在意经营好坏。” 陈逸点点头,笑着说:“替我谢过大姐,若是有什么不懂或不明之处,我再去寻她。” 沈画棠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裴琯璃瞧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咬了一下手指,嘴里嘀咕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明明她是第一次来到蜀州府城,也是第一次住在萧宅内,应是不可能接触沈画棠才对。 不过仔细回想,那种熟悉的感觉又莫名消散几分。 陈逸没听清,便没在意的躺在躺椅上,翻看着那间名为“济世药堂”的账目。 该说不说,当下的账册虽是有着算术基础,但是一个个方块字写得密密麻麻,看起来着实费劲。 简单的进销存账目,需要写上好几页,不够直观。 裴琯璃这不学无术的丫头,凑近些看了一眼,顿时揉着眼睛退了回去。 “姐夫,你在看啥子鬼东西?比阿嫲画得巫符还乱,看着我头都晕了。” “晕了就回去歇着,万一你姐不同意你留下,你还能有力气逃。” “嘿嘿……惊鸿姐姐人最好了,只要姐夫开口,她一定不会决绝的。” 凡事无绝对。 傍晚时分。 萧惊鸿带着苏枕月回返春荷园,听闻陈逸的提议后,当即摇头道: “夫君,换做其他时候,她想留下就留下了,这次却是不同。” 陈逸朝裴琯璃比划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便去和小蝶一同张罗着晚膳。 裴琯璃见状,还想尝试一番,“惊鸿姐姐,就算我这次回去族里,阿嫲也会放我出来的呀。” “与其那样浪费时间,你就让我留下吧,好不好?” 萧惊鸿眼眸平静地看着她,沉默片刻,解释道:“此番去山族,我有几件事需要你帮我。” 裴琯璃指着自己,眨眨眼:“我?帮你?” 她什么时候有能耐可以帮助蜀州一霸萧惊鸿了? 没错。 在裴琯璃心中,萧惊鸿就是蜀州一霸。 不论是她的武道修为,还是她麾下亲卫,以及那些正在军镇训练的定远军士,都让人不敢招惹她。 这不是霸绝蜀州,是什么? 萧惊鸿不知她心中所想,话已开口,倒也能够多说几句。 “互市之事并不简单,其中牵扯甚大,因而我与你阿嫲初次商议不一定顺利。” 裴琯璃明白过来,“惊鸿姐姐是想我帮着劝说?” 萧惊鸿摇摇头,淡淡的说:“只需要防止我与你阿嫲动手即可。” “动……手?” 裴琯璃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惊鸿姐姐,你和阿嫲真要是动手,我可不敢拦着。” 别看她无法无天野惯了,但她又不傻。 以她如今的修为,贸然介入中三品之上武者的厮杀,下场只会很惨。 萧惊鸿知道她想歪了,“放心,不会真的动手。” 裴琯璃松了口气,接着脸上却是一苦,噘着嘴闷闷不乐道:“那我还是要回去的呀?” 不能跟姐夫一起玩了,不开心。 “你若是不想待在族里,等我与你阿嫲商议好互市之事,还可跟我再回来。” “真的?” “嗯。” 见萧惊鸿点头,裴琯璃脸上一喜,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 “回去要十天,回来要十天,你还要与我阿嫲商议,算你半天好了。” “啊?还要二十天吗?好久哦。” 萧惊鸿眼角微动,瞧见和小蝶一起端着餐盘过来的陈逸,嗯道:“若一切顺利,是这样。” 哪可能这么快? 半天时间,她都未必能和山婆婆见上面。 何况除了双方契约内容外,还有互市的选址、勘测及后续事宜。 一桩桩一件件,能在两个月内安排妥当,已经算得上快了。 当然,这些她自是不会去和裴琯璃说的。 想着,萧惊鸿便起身接过陈逸手中的盘子,与他一起端到亭阁里。 “夫君,明日我便带人前往山族,若是有事,你找大姐或者祖父都可。” 没等陈逸点头,裴琯璃脸色更苦:“明天?惊鸿姐姐啊,我,我不想回去了。” 萧惊鸿看着她,悠悠的说:“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第71章 两情若在久长时 第71章 两情若在久长时 晚膳期间。 裴琯璃自是呜呼哀哉,纠结不断。 一会儿说回去好烦的,族中那些老虔婆定然会给她张罗婚事,她很不喜欢。 一会儿又催说,惊鸿姐姐,你可一定要尽快回来啊。 但提到最多的还是陈逸,说她还想继续跟着姐夫,会遇到很多好玩儿的事情。 对于这些,萧惊鸿一概不理,自顾自地吃完饭,便带着苏枕月回了木楼。 顺便,她张开手把裴琯璃一起提溜走。 虎丫头满脸悲切,奈何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颓然跟着她走。 姐夫呜呜……明天我就回去了啊,我不要啊呜呜…… 陈逸自是听不到她的心声的。 便是听到,有夫人在旁边,他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开玩笑,他和裴琯璃绑在一起,都不够萧惊鸿一根手指收拾的。 用完晚饭。 小蝶侍奉萧无戈先去歇息,然后开始收拾屋内屋外,顺带着说些府内府外的热闹。 陈逸则坐在亭阁内,翻看萧婉儿写得药堂章程,偶尔附和一二句。 所谓的热闹,在他瞧来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无非就是他的字帖,贵云书院的几位魔怔先生,还有状元郎走马上任等等。 多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 反倒是他手中的药堂章程上的内容,让他觉得新鲜。 萧家在蜀州地界五间药堂,府城内两座,其余多在府城北面县城。 “济世药堂”便是在府城东市的一座药堂,距离先前那些婆湿娑国奴隶主拍卖蛮族的摊位不远。 平日里,多是去瞧病的也多是在那里讨生活的山族或者异族人。 这些外来之人魏语说得都不算好,因而便给了前任掌柜钻空子的余地。 比如最常见的治疗风寒的药方,正常作价十文钱,那王纪掌柜能卖出百文钱。 这倒是罢了。 若他正常入账,至多和另外两名掌柜一样,被萧婉儿说教两句。 可他入账十文钱,自己昧下九十文钱,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陈逸翻看完几本册子,对药堂掌柜一职有了些了解。 事实上,药堂内需要他费心的地方不多。 瞧病抓药都有医师,堂内还有专门负责记录的账房管事。 他只需要查查账目,调配日常所需药材,以及维系药堂安稳即可。 大抵上跟职业经理人没多少区别。 因而看完之后,陈逸新鲜感顿时没了,脑海里满是那些牛马日子。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辈子可不能再劳心劳力了。” 他知道自己的性子,要么不做,要做就想做到最好。 真要是定下个壮大济世药堂的目标,估摸着他能想方设法的把药堂开遍大魏朝。 顺带着还得弄一幅对联。 左边写“悬壶济世”,右边写“没钱莫来”。 甚至广而告之的词儿,他都想好了——济世药堂,男人的福音,女人的福音,老人的福音和孩童的福音。 当然,陈逸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真要是这一整套弄下来,大魏朝上下的医师都得戳他脊梁骨。 还会骂骂咧咧:“艾草煮水,甜枣煮水,狗皮膏药,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他娘的卖一两银钱?” 想到那些人的反应,陈逸脸上露出些笑容。 世上事真真假假,可不就是如此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还能真去当实诚人? 这时,絮絮叨叨说完府外热闹的小蝶瞧见他的笑容,喜道: “姑爷,你也觉得书院几位先生看到那些学子临摹的字帖后,生气发火的事儿有趣?” 陈逸嗯了一声,“临摹字帖是个细致的活儿,一次两次自然不熟练。” “小蝶也觉得那些人比起姑爷来差远了。” “这话可不兴在外面说……” 主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天色不知不觉入夜更晚。 夏季的风裹着些湿热气息,从四面吹来。 连带着蚊虫一起,嗡嗡嗡绕在周围。 陈逸倒是无惧,他筋骨皮修炼到位,加之玄武敛息诀引动气机堵住毛孔,那些蚊虫咬他等于自废武功。 小蝶却是用蒲扇扇个不停,手腕上不知何时鼓起两三个包。 陈逸瞧着她嘟着嘴挠痒痒的样子,便笑着让她先去歇着。 小蝶依言回去,边走边扇,生怕把蚊虫带回木楼。 陈逸左右无事,起身看向池子,活动活动筋骨,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 吹着这风,倒也觉得舒爽。 便在这时,旁边木楼房门打开,萧惊鸿走出来,丝毫不停顿的朝他走来。 陈逸瞧见她,笑着挥手算是打过招呼,问道:“明日几时出发?” 萧惊鸿来到他身侧,脸上仍旧戴着那张半甲,“卯时一过。” 声音清脆,还带着些许平常少有的温和。 陈逸能瞧出她的心情不错,想了想,便坐到石桌前,语气仍旧随意: “晌午听大姐说了互市之事,说是府里拿了不少银钱出去?” 萧惊鸿坐到他边上,嗯了一声,“祖父担心不出些银钱会让山族不满。” 陈逸自是点头,想来萧家应也存了做些买卖的心思。 许是觉得有几分歉意,或者过意不去,萧惊鸿不免解释了几句: “原本这次回来,我打算在府里多待些时日。” “但此番和山族的互市关系重大,我得亲自盯着。” “短则一两个月,长三五月,我才能回返。” 陈逸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兹事体大,的确应该细致一些。” 萧惊鸿瞧了他一眼,却也能看出他说的并非违心话。 她心中松缓许多,转而问起其他:“大姐有跟你说安排在哪儿吗?” 陈逸指着桌上那些册子,“呶,济世药堂掌柜。” 萧惊鸿翻看两眼,对这些不甚了解,没再多看,只说道: “今日我已与祖父、二爷和二叔几人说好,让他们不用苛刻待你,他们已经答应了。” 陈逸笑了,“多谢了。” 这样算是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省的他以后做些事情再被府里禁足。 哪知听到他的话,萧惊鸿眼眸微转定在他身上:“不若送我一幅字当做谢礼?” 陈逸想了想倒也没拒绝,点头问道:“打算拿去给山族当见面礼,还是?” 萧惊鸿半甲下眼眸闪烁,轻声说道:“留给自己。” 陈逸微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接话。 似是察觉他的目光有异,萧惊鸿微微低下头,如水般的眼眸起了些微波。 “此去数月,惊鸿不想回来时,对你生出陌生感。” 她不是个健忘的人。 可她如今的身份和职责,让她很难专心儿女情长。 偶尔她会想,等到无戈继任侯位,她卸甲归家来,与夫君相守一生倒也不错。 陈逸却是没想那么长远。 不过这几天,他和萧惊鸿相处起来,虽没多少进展,但大抵是不讨厌的。 沉默片刻。 陈逸起身去书房找来笔墨纸砚,将云松纸铺开。 萧惊鸿坐在一旁自觉地倒水磨墨。 借着月光、烛火,两道被拉长的影子摇摇晃晃,时而交迭,时而错开。 陈逸凝望她片刻,心中对要写的内容有了决定。 待墨汁调匀,他便提笔写下:《鹊桥仙》三个字。 接着挥毫如意,一缕缕气机若隐若现勾动天地灵气,字字芳华显现: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萧惊鸿本在看他,但随着第一个字的荧光芳华出现,她便再没关注其他。 一双明亮眼眸定定地看着那页云松纸,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直至看到最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字:“美。” 美得不是她,而是这首词。 还有写词的人……再难陌生了…… (本章完) 第72章 屈才了 第72章 屈才了 一夜无话。 寅时刚过,蜀州上空飘起阴云,遮掩了夏日繁星。 湿热的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清凉舒爽的风,吹得春荷园内的灯笼摇曳不定。 少顷,便有细雨落下,打在飞檐瓦砾间,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 便是如此,陈逸仍没有醒来。 一直到屋外响起些许嘈杂,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瞅了瞅窗外昏暗中飞过的雨滴,方才意识到下雨了。 “小蝶,什么时辰了?” 厢房外传来小蝶的声音:“姑爷,已经寅时过半了。” 寅时……夫人昨日是说卯时出发吧? 陈逸神色一清,自觉地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唤来小蝶洗漱更衣。 一边穿戴,他一边问道:“屋外来得什么人?” 小蝶给他整理衣襟,抚平褶皱,脆生生的回道:“都是来给二小姐收拾行囊的下人。” “一大早,枕月姐姐就张罗人过来,塞了满满当当两辆马车呢。” 陈逸了然的点头,穿戴整齐后,便施施然走下楼。 他扫视一圈,目光不免落在萧惊鸿所在的木楼上。 此刻,阴雨中薄雾升腾,看不太真切,但是他仍能看到那道出现在烛火照射下的倩影。 隐约间,还有她的声音:“枕月,找个锦盒来装好这幅字帖,雨天山路颠簸,小心别被打湿了。” “小姐,这字帖怎么没装裱起来啊?这样存放太过简单了,不如我……额。” “小姐见谅,我不,不是有意看到的……” “收起来吧,小心些。” 些许微光出现在那扇窗户上,照亮那道倩影,很快又隐没暗淡。 陈逸瞧了个正着,也听到个大概,脸上露出些微笑。 昨夜里,他写完那首词后,本还想着萧惊鸿会对他说几句话。 或夸赞,或羞涩,或者不满意之类。 哪知萧惊鸿一句话没说,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云松纸就匆匆回了木楼。 陈逸虽不知她心中想法,但大抵能猜出一二。 “不能怪我,是你担心会对我有陌生感,让我……应该用‘央求’才对。” “这可是你央求我写得字帖啊,萧惊鸿。” 想着,陈逸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 跟小蝶说的一样。 这次萧惊鸿的确做好了出远门的准备,一应事物装满了不止两辆马车。 可以听到,园子外面还有两辆马车候着。 除了换洗的衣物外,车上最多的还有一些书籍、图纸等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好,放在厢底。 想来应该是建造互市的筹措资料之类。 很快收拾妥当,一辆辆马车驶出春荷园。 萧惊鸿、裴琯璃和苏枕月方才走出木楼,带上房门,朝这边走来。 萧惊鸿一身红衣便服,马尾辫高高耸立,尾端垂落至腰下,脸上的半甲似是清洗过般,银光锃亮。 但却仍旧没有她那张面容玉白晶莹。 陈逸微微欠身打招呼,“夫人,早。” 没等萧惊鸿开口,旁边裴琯璃噘着嘴:“姐夫,还有我还有我呢。” 陈逸哑然失笑,“你也早。” 裴琯璃嬉笑两声,接着想到要回山族,脸上的笑容顿时又没了。 “姐夫,等我跟惊鸿姐姐忙完,就回来找你玩。” 陈逸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萧惊鸿身上,一双眼睛略有几分笑意。 萧惊鸿自是瞧见了,眼神莫名偏转几分,微微欠身说道:“夫君,雨天路滑,不用远送了。” “稍后我带他们去布政使司接上几名工匠,便直奔山族所在。” 陈逸差点以为她不打算开口了,闻言笑道:“夫人,一路顺风。” 萧惊鸿嗯了一声,眼眸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旋即便朝外走去。 那模样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不为其他,还是昨晚她目睹那首词后,心里直到此刻还有几分悸动。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啊……” 裴琯璃不情不愿的跟上去,脑袋时不时扭回来,朝陈逸露出哭唧唧的表情。 奈何苏枕月就在她身侧,挽着她的手朝外拉。 晃动之间,铃铛响起。 叮铃,叮铃…… 叮铃之声渐行渐远。 莫名间陈逸感受到有一丝清凉的风吹来,便拢了拢身上衣襟,朝小蝶吩咐道:“饿了,吃饭。” “我去叫醒小侯爷一块吃。” 陈逸虽是没有去送萧惊鸿,但是萧家部分人还是送她到了门外。 有萧婉儿这位大小姐,有二叔萧悬槊。 来到府门外。 萧惊鸿示意苏枕月等人先上马车,她则是看向中门下的两人道: “大姐,二叔,留步吧。” 萧婉儿苍白脸上略有担忧,“此去山族,万望小心,便是合作不成,人在就好。” 萧惊鸿自是点头,“大姐放心,我会谨慎些。” 说着,她看向萧悬槊:“二叔,家中子弟修为、技法还很孱弱,比之普通玄甲军尚有不足,劳烦二叔费心。” 萧悬槊点了点头:“二叔记下了。” 萧惊鸿刚要转身,想了想,补充道:“先前二叔说考校夫君武道之事,还望您以后别再提了。” 说完,她步履轻盈的跃上马车,进入车厢,透过窗子朝两人挥手告别。 咕噜咕噜声中,五辆马车在百名甲士护送下,消失在萧府外。 萧婉儿收回目光,瞧出萧悬槊略有不悦,便宽慰道:“二叔,惊鸿没有别的意思。” “那是何意?” “应是,是觉得妹夫应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习练武道于他而言,太过苛刻。” 萧悬槊不置可否的点头,双手并用,推着身下的轮椅朝府内而去。 萧婉儿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息一声。 她蓦地回想起小时候,二叔的身体健全无恙,每次从军营回来,都会给她们带些吃的用的玩的。 然而自从五年前的一战后,二叔身体受创严重,只能靠轮椅出行,便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性情越发的严肃、冷淡。 这时,沈画棠提醒:“小姐,天冷风寒,您不能在外待太久。” 萧婉儿轻轻点头,便也跟着进了府门。 沈画棠替她撑起一把油纸伞,防止雨水沾染到她。 “咳咳……” 突兀的咳嗽声响起,两人循声看去,便看到一名身材佝偻的老者,正缓缓朝这里走来。 萧婉儿停下脚步,微微欠身道:“贵叔。” 那名老者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慢慢悠悠的绕过两人,嘴里嘀咕着:“雨天路滑,早去早回,老咯老咯……” 待人走远。 萧婉儿收回目光,似是对那贵叔早已见怪不怪,便带着沈画棠穿过前院来到中院清净宅。 “祖父,惊鸿已经出发前往山族。” “好……” …… 贵叔离开定远侯府后,不紧不慢的走着,穿过镇南街来到巴山街,然后在知府衙门转道向东,进乌东街。 他身上穿着侯府家丁的衣物,虽是有些旧,但仍不难看出左胸前的“萧”字。 好在今日雨天,沿途行客不多,否则应是有不少人对他艳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 贵叔方才停下来,浑浊无神的眼睛扫视一圈,脚下微动,人便已消失不见。 下一刻,贵叔出现在一座宅子里,敲了敲影壁墙面三两下。 “属下白虎卫铁旗官王贵,受召前来见鹞鹰大人。” 话音落下,就见那块影壁墙面轻轻颤动两下,竟露出内里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贵叔毫不迟疑的走了进去,身形倒也没那么佝偻,反而有几分矫健。 沿着通道向下,来到一处宽敞的地下密室内。 贵叔方才驻足,眯起眼睛瞅着前方,那里正有一道身影端坐椅子上。 只是他背后有明亮的烛火光芒,影影绰绰间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 仅能看到一张素白的面具。 “属下……” “免礼吧。” 鹞鹰的声音略有沙哑,双眼处两点晶莹看着他,“萧府可有动作?” 贵叔眉眼压低,恭敬回道:“萧惊鸿已经离开,像是要去山族商议什么。” “互市?那件事不归我负责,说说雏鸟吧。” “他?他一如既往的闲赋在家,少有出门。” 贵叔像是想到什么,接着补充道:“萧家大小姐给他安排了个药堂掌柜一职。” “药堂掌柜?” 沉默片刻。 方才有声音回荡在密室中:“那等才学之士,仅做个药堂掌柜可就太屈才了啊。” 的确该给他找些事情做了。 (本章完) 第73章 这是有多怕她啊? 第73章 这是有多怕她啊? 萧惊鸿走后,春荷园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时候的宁静。 但也只是似乎。 当天下午,即便雨势增长,乾国公张瑄和孙辅依然乘雨而来。 在亭子里铺开棋盘,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旁若无人的下着棋。 陈逸瞧着两人打定主意不走的样子,只得吩咐小蝶取些姜片煮茶,免得雨天风寒,再让这两位爷受了凉。 安排妥当。 陈逸自顾自地捧着医书翻看着,身下的躺椅摇摇晃晃,丝毫不受乾国公、孙老先生在旁的影响。 两个各怀鬼胎的老家伙一边下棋,一边使眼色。 张瑄挤眉弄眼,字帖,字帖,字帖啊你他娘的! 孙辅回了个着什么急啊,便不慌不忙的开口道:“轻舟,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妨与老夫手谈一局?” 陈逸眼睛盯着医书,回道:“忘了怎么下棋了。” 如今他琴棋书画,就精通个“书”,其余三门都属于一窍不通。 这让他怎么敢应? 孙辅自是不信他的话,看到他手中的书,笑问:“怎么对医道起了兴趣?” 陈逸嗯了一声,“闲来无事,看着玩玩。” 想来这样的话,应是很敷衍了。 但孙辅仍旧面不改色,笑呵呵的与他闲聊。 反倒是乾国公见他迟迟不进入正题,急的将手中的白子啪啪生硬地落在棋盘上。 孙辅再次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知怎地将话题转到萧无戈身上。 “轻舟,你看无戈的才学如何?” “尚可吧。” 回了一句,陈逸不明就理抬起头,打量着孙辅,蓦地笑了起来。 但他倒是没多说,又躺了回去。 孙辅老脸一红,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他猜了个正着,不禁暗骂一声小狐狸。 沉吟片刻。 孙辅随意下了一枚黑子,斟酌措词道:“经史典籍,策论诗词,这些老夫尚算擅长。” “曾任职蜀州布政使,见识是有些的,加之……” 没等他说完,张国公气道:“孙老头,你他娘的莫名其妙说这些作甚?” 孙辅不搭理他,看向陈逸道:“老夫学识应是足够,轻舟以为如何?” 陈逸稍稍拉开书册,目光落在他身上笑道:“孙老先生问错人了,您老该去问老太爷。” 孙辅摇摇头:“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信服。” 张国公见两人自说自话,气得把棋子一丢,“谁?谁和谁?” 陈逸和孙辅对视一眼,同时回了句无事。 “他娘的,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哑谜? 倒的确算得上哑谜。 不过陈逸好奇的是,为何孙辅会动了收萧无戈为学生的念头。 就因为昨日那些争先恐后被萧无戈钓起的金毛鲤鱼? 迷信了些吧。 不过总归猜到了孙老的心思,陈逸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要知道萧无戈如今乃是萧家大房独苗,他的事可不会由旁人插手,基本都由老太爷亲自定夺。 孙辅则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一边和张国公下棋,一边时不时说两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陈逸帮忙说一说。 陈逸被他扰得有些哭笑不得,“孙老,这事您找老太爷就成,何必让学生为难?” 孙辅仍旧那个回答,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信服。 陈逸哑然摇头,想了想说道:“据说他要在金陵为质十年。” 孙辅思索片刻,眼睛一亮,顿时面露笑容:“轻舟,依老夫看,你的学识已有居易七成造诣了。” 这么明显的恭维声,对陈逸可没任何效用。 张国公直到此刻才清楚他们说的是萧无戈,但仍不明白两人说的什么。 想了想,张国公突兀开口:“明年,我家恒儿也要去金陵为质。” 大魏朝世袭罔替武侯、国公,每一代都会有继承人去金陵为质,倒是不算太隐晦的秘密。 只是吧。 此刻张国公的话,仍旧没有说到点子上。 陈逸笑了笑,没有解释。 孙辅更不可能解释,只说道:“方才轻舟已经答应给老夫写一封饯行词。” 陈逸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仔细一想,他便明白过来,合着孙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明明是他想收萧无戈为学生,以跟着去金陵护佑萧无戈为条件,与萧家商议此事。 到头来,反倒还要讹他一幅字帖? “啥,啥?” 张国公同样傻眼,方才两人云里雾里的打哑谜,这就敲定了一首词了? 他怎么啥都没听到。 “轻舟啊,老夫与你父叔的恩怨牵扯不到你身上,不如你给老夫写一首贺寿词?” “成啊,一字千金。” “好!成交!” 当然不可能真的是一字千金了。 即便张国公想,陈逸也得考虑考虑此事的影响,毕竟十多万两黄金,足够十万大军两年销用度了。 之所以答应下来,无他,图个清净。 免得这俩老先生隔三差五的来春荷园打秋风。 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 用过晚膳,陈逸和小蝶去佳兴苑把萧无戈接回来。 萧惊鸿不在,萧婉儿诸事繁忙,便还是决定让萧无戈一直住在春荷园里。 待萧无戈和小蝶两人睡下。 陈逸便睁开眼,披上一件外衣,起身去往紫竹林。 此刻虽还有些风雨,但是他都没在意。 以玄武敛息诀对气机的封闭,些许雨水还不能让他染上风寒。 照例先修炼大枪桩功。 半个时辰的桩功,半个时辰拳、步法。 自从“武道体”大成之后,陈逸的桩功修炼可谓一日千里。 短短五天时间,大枪桩功便达到了精通级圆满,让他体内劲力再次暴涨,直接提升至三象之力。 一拳下去,足有六千斤之力。 若是结合崩岳拳,拳劲甚至可以在不破坏表面的情况下,崩碎紫竹的内部。 不可谓不霸道。 陈逸一边修炼,一边印证,倒也收获颇丰。 直至戌时。 陈逸平复心神,以玄武敛息诀封闭体内毛孔,遮掩周身气机和劲力。 接着他便拿起一根紫竹,再次修炼落龙枪。 一式龙逐日,二式照青山……直至最后一式回马枪倒天地,他方才停下来。 静立片刻。 待确定以玄武敛息诀的效力,可中断落龙枪使用时自动勾连天地灵机后,陈逸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如此他就可毫无阻碍的提升落龙枪了。 旋即,陈逸扫脚蹬在紫竹上,再次施展落龙枪法,在林子里盘旋环绕。 虽只靠劲力,但落龙枪法招式精妙绝伦,几式用完,竟也让周遭紫竹遭了殃。 回过神来。 陈逸见状,只得费些力气打扫一番,免得明日被人瞧出异样。 一直到子时—— 【每日情报·玄级下品:戌时五刻,定远侯府后院四方斋,隐卫藏匿密函。可获得少量机缘。】 四方斋? 陈逸一怔,目光看向佳兴苑的方向。 四方斋就在佳兴苑的另外一边,乃是萧家二房萧东辰所在的宅院。 原本他是没资格住在那里的。 但自从他官拜布政使司从四品参政后,萧老太爷才特准他住在那里。 思索片刻。 陈逸不确定那座宅子是否有人居住,但可以确定的是隐卫再次出手了。 “萧惊鸿回来,他们就蛰伏起来。” “萧惊鸿刚走,他们又再次冒头出来……这是有多怕她啊?” 陈逸暗自撇嘴,有心不想理会隐卫,但又架不住内心的好奇。 根据先前查探到的信息来看,隐卫对他关注有加。 并且,他还确定那些隐卫与害他逃婚的不是一伙儿。 其真实的身份和目的,很难不让他好奇。 “明晚,过去瞧瞧。” (本章完) 第74章 姐妹俩的区别 第74章 姐妹俩的区别 翌日,雨多风急。 雨水连绵不绝,打在池面上哗啦啦声不断。 陈逸早早醒来,吃过早膳,便连亭阁也没去,就待在书房里。 一边听着窗外雨打风吹,一边习练书道。 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小蝶在旁磨墨,瞧着他写的字,只默默在心里读着。 “小楼昨夜又东风……东风不与周郎便……便是朱唇素面……面?” 没有面字开头的诗词了。 转而又是一句毫无关联的诗“三山半落青天外”,后面接上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 诗词零零散散,字却是写得很认真。 小蝶虽是对书法不甚精通,鉴赏不足,但眼力不差,能看出那字上的隐约芳华。 有此意境,书法之道的造诣自然不会差了。 “姑爷,今日雨大风急,您……你不担心二小姐?” 萧惊鸿不在,春荷园便也恢复成往日的闲散规矩。 小蝶从善如流,再次改回了称呼。 陈逸随口回道:“夫人不用我挂心,她会处理好一切的。” 这段时日,他多少清楚萧惊鸿的脾性。 传统是传统一些的,譬如守礼法和大魏法度,尊师重道兼顾尊老爱幼。 但也有着军伍历练出来的行事风格。 用“雷厉风行”或许有些牵强,总归沾点儿边,行事尚算得上果决。 加之她的修为实力,想来些许风雨对她构不成困难。 小蝶有些不解,“姑爷,话本上说,夫妻分别总会挂念的,里面的才子还会写诗呢。” 陈逸手下微顿,接着写完最后一笔,“话本与现实总有几分距离。” 不过他倒是的确写了一首词。 想了想,陈逸将这页云松纸放在一旁继续道:“偶尔我也会想起夫人。” 譬如昨晚修炼结束,看到那则情报时,他就在想,萧惊鸿该是多强,才会令那些隐卫忌惮。 与她相比,侯府内的其他人,连同老太爷在内,似乎都不被隐卫们放在眼里。 显然这样的挂念,并不符合小蝶此刻的幻想。 但只听到陈逸说偶尔会想,小蝶便好似放下心来,笑着说: “小蝶知道了,姑爷是想念二小姐的。” 陈逸笑了笑,没去继续解释挂念和想起的区别,只吩咐她: “去叫无戈起床,稍后去大姐那里用过午膳。” “哎。” 春困秋乏夏打盹,小孩子夏天多睡会儿挺好。 特别是雨天,更适合睡眠。 若不是陈逸习练武道后,精力充沛,他倒也想睡个懒觉。 午膳时间。 陈逸一手撑伞,一手抱着萧无戈前往佳兴苑。 小蝶则是撑着一把小伞,去后厨拿些吃的,守在春荷园里。 刚刚来到佳兴苑。 陈逸便看到木楼外,萧婉儿穿着一身厚厚的艳红色大氅,脸上略有焦急的催促着: “画棠,一路上定要小心些,纵是着急,也要注意自身安全。” 而在她对面的沈画棠并未撑伞,反而是一身蓑衣斗笠的打扮,远远瞧去有几分江湖女侠的风采。 要出远门? 陈逸心中浮现猜测,便抱着萧无戈走了过去。 沈画棠看了看两人,当先行礼道:“大小姐,我记下了,您保重身体。” “有娟儿和翠儿她们在,你不用担心我,只管自己小心些。” 说着,萧婉儿又是叮嘱几句,便让沈画棠带着几名甲士一同前去。 待人走后。 陈逸瞧着她脸上那一丝担忧,想了想问道:“那批药材出了问题?” 萧婉儿一怔,却是没想到他能猜出,迟疑着点头道: “那批刚到蜀州地界就遭逢大雨,已然不能走水路,改走陆运偶有匪患出没,所以我让画棠带人去迎一迎。” 陈逸哦了一声,便跟着她进入木楼。 萧无戈则是在旁宽慰道:“大姐,姐夫曾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咱家经历了那么多劫难,以后应不会有波折了。” 陈逸放他下来,擦掉他身上的些微雨水,悄悄瞪了他一眼。 他无意中说的些词句,倒是被这小子全拿去用了。 萧婉儿听完,却是安心许多,眼眸有意无意的扫过陈逸,“大姐也希望是这样。” 得道者多助…… 他们萧家近些年为了守卫魏朝南疆,付出了那么多,倒的确赢得了些名声。 她只希望那批药材不要有事,否则接下来半年时间,萧家各房都要苦熬了。 熬得时间久了,人心浮动,难免会生出些乱子。 陈逸瞧出她的心思,笑着说:“先吃饭,总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做事。” 萧婉儿嗫嚅两下嘴唇,嗯了一声,便吩咐身旁的丫鬟去端来饭菜。 不过到底心情好了一些,加之萧惊鸿不在。 午饭期间,萧婉儿也能和陈逸说上几句话。 大多是有关于济世药堂的事,有些是如何经营药堂,有些是如何管理药堂的主事、医师和账房先生等。 虽是些司空见惯的事情,但陈逸听得很仔细,与他过往的牛马经历一一印证,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非要说特别的话,大抵就是萧婉儿这位掌管萧家所有营生和财账的“大管家”了。 相比萧惊鸿军伍历练出的果决,萧婉儿处事倒也不遑多让。 只是性格使然,萧婉儿似是不愿把事做绝,总想着面面俱到。 便连那些位于药堂最底层的学徒,她都想着照顾到。 不可谓不细致。 但如此行事,怎么说呢? 陈逸不敢苟同吧。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钱财、人事、亲眷往来等等,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 往往一心想着面面俱到的人,最终都会落个里外不讨好,总归会有些人不满。 不过陈逸只在心里想想,倒也没去指手画脚,随便的出主意。 如今萧婉儿掌管偌大的萧家,已是不易。 便是有失偏颇,或者行事略有瑕疵,想来也不会惹来众怒。 “大姐,问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萧婉儿一双眼眸看向他,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只希望他不要说些与药堂无关的话。 毕竟,毕竟萧无戈还在…… 陈逸却是正色道:“蜀州五家药堂内部,一切事务都由各自掌柜定夺?” 萧婉儿心下松了口气,想了想回道:“确实如此。” “每间药堂所处位置不同,面对病员不同,因而我便沿用惯例,让他们自行处置。” “若是遇到实在棘手之事,方才由我或者府里的几位长辈出面解决。” 陈逸了然的点点头,便低头吃饭,不再多问。 尚算松散的管理,难免会让人钻了空子,前任济世药堂的掌柜便是如此。 不过这样的规矩,倒也能让各家药堂掌柜有一定的自主决策权。 若是真有能力,便可将药堂经营的超出预期。 只是显然,如今萧家所有的五间药堂内的掌柜,多是守成之姿,脑子不算活泛。 想来……应是与奖惩有关。 最后陈逸想到昨日看到的济世药堂的账册,对萧家药堂营生的收入也有了大致推算。 “每月净利不超过两千两,算上田地租税,每月应也不超过四千两。” 看似不少,但算上萧家各房的月例钱,和装点门面排场所需的销,估摸着每月剩不到千两银钱。 难怪老太爷要卖掉寿礼给萧惊鸿建造互市。 再加上萧婉儿如此紧张那批药材,看来府上的银钱大抵算是捉襟见肘了。 这些念头只在陈逸心中闪过,便不再过多深思。 有些了解,总归没什么坏处。 (本章完) 第76章 这个真是误会啊 第76章 这个真是误会啊 显然,在这空空荡荡的佳兴苑内,同样的理由并不能使用第二次。 尤其是此刻。 一人坐在亭阁内,一人站在雨水中。 萧婉儿双手捂在胸前,拉紧身上的大氅,柔弱的脸上满是惊讶。 方才她并未看到陈逸是从四方斋而来,只以为他已经站在那里偷看自己很久了。 陈逸则是笑着,尽管身上被雨水打湿,长发凌乱的糊在脸上,却也没什么异动。 只是该说不说,两人间的气氛并不那么的……融洽? 大概吧。 良久。 萧婉儿羞愤难当的开口:“你,你再,再是睡不着,也不能来这里偷,偷偷看……” 二妹萧惊鸿昨日才刚刚离府,他就这样偷跑过来。 若是被人瞧见了,可让她怎么办? “偷看?” 陈逸知道她误会了。 同时,他也发觉萧婉儿没有察觉自己曾去过四方斋。 算是一个好消息。 陈逸瞧瞧左右,见四下里无人,便堂而皇之的走进亭阁。 萧婉儿下意识的躲了两步,有些惊慌的看着他,嗫嚅着嘴唇,话已然说不出来。 陈逸自顾自的擦掉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张笑脸,“大姐这么晚不睡,可是还在担忧那批药材?” 本以为他要做什么的萧婉儿闻言一愣,不过见他不再靠近,心中却也松了口气。 萧婉儿侧过头,尽量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是,是那批药材的确要紧。” 只是她的声音里难掩那么一丝颤抖,却是瞒不过陈逸的。 想了想。 陈逸坐到另外一侧,与萧婉儿之间隔着一个方桌,笑着说: “既然都睡不着,不妨说一说药堂的事。” “我有一事不明,药材吃紧,为何不在近一些的地方找寻,而是要从北州进货?” 萧婉儿眼角余光扫见他,沉默片刻,回道:“东辰堂哥的门路,价格比之荆州便宜三成,成色却好上一筹。” 便宜,成色好,物美价廉? 陈逸不由得对这件事起了疑心。 没有别的缘由,只因为那批药材是萧东辰找的门路。 一名藏在侯府的“隐卫”,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为萧家做贡献的人。 倒也不绝对,还有一种可能——萧东辰的任务,本身就是要为萧家立功。 “如果那批药材出了问题,会有什么后果?” 萧婉儿方才被打断的忧心再次占据上风,注意力从陈逸身上移开少许,微微低头轻声道: “上半年结余的银钱全部亏空。” 半年盈利,约莫两万两银钱,不是一笔小数目。 陈逸了然的点点头,“还有其他影响吗?” 萧婉儿看向他,眼眸嗔怪,似是在说这还不够吗? 陈逸看出她的心思,笑说:“府里若是缺钱,我可想想法子。” 虽说他不打算让乾国公真的以一字千金收词作,但一字十金总要的吧。 萧婉儿与他对视一眼,又瞧见他的笑容,不由得涨红了脸,“你,你有什么法子?” 似乎意识到这样说不对,她接着摇摇头:“你刚接手药堂,当规矩经营,不能动歪心思。” 他入赘萧府,还不懂营生,正常门路应是弄不来那么多银子的。 陈逸倒也不去解释钱财由来,之后又问了几个和药堂有关的问题。 萧婉儿事无巨细的说着,神色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慌张紧张,恢复成往日的温婉。 陈逸见她恢复,看了看又渐渐起来的雨势,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萧婉儿松了松身前的大氅看向他,轻声道:“早些安睡,以后,以后别再像今晚这般孟浪了。” 陈逸哑然失笑,起身道:“其实今晚我只是……” 顿了顿,他没再说下去。 这事情解释起来好像挺难的,单单他雨夜翻墙来到佳兴苑这点儿就没办法圆。 不过倒是有件事情可以试着解释一番。 “今晚的确赖我,不过先前我所写的那首词……” 听到词作二字,萧婉儿脸上顿时绯红一片,打断道: “那首词已被我销毁,往后你……你我都,都休要再提。” 便是在昏暗中,陈逸仍能看到她那张苍白晶莹的脸由白转红,直红到大氅领口之下。 “大姐,其实我吧……” “不要再说,你,你早些歇息。” 没等他说完,萧婉儿便红着脸握着胸前衣襟,快步冲出亭子,冲过倾盆大雨跑进木楼。 瞧着她的背影和仓皇关上的房门,陈逸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提起那首词作,萧婉儿反而比刚刚看到他时还要紧张? 不过若是她已经销毁了,倒也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陈逸瞧了瞧连灯光都没亮起的木楼,只得先回返春荷园里。 厢房内。 萧婉儿缩在窗后,看着他走远,看着他翻过矮墙,不禁摸着略有发烫的脸,低声嗔怪道: “怎能深夜里翻墙啊。” 想着,萧婉儿拉上帘子,回到床榻前,从旁边的梳妆台下找出一个锦盒。 看了片刻。 她又面露苦涩的将锦盒收好,平静的心田已是微波荡漾。 我只是舍不得那么好的词…… …… 陈逸倒是毫无波澜。 回到厢房,他便换下那身黑衣,找来毛巾擦拭干净身体,又换上一身干爽的便服,方才长出了口气。 “好在沈画棠不在,不然被她撞见,今晚怕是不好收场了。” 单是萧婉儿的话,嗯……她应是不会说出去的。 想着,陈逸便来到书房,将那封密函默写在纸上。 然后他取出先前从刘四儿那里找到的密码本,一一对照着破译起来。 片刻之后。 陈逸微微皱眉,“没有?不是这些?” 不论是黄梅戏《东婠游记》,还是那册乐府诗词《永欢》,亦或者其他几本,都无法破译这封密函。 “隐卫更换密码本了?” 陈逸如此猜测,勉强算得上是合理推测。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先前刘四儿和贵叔交换情报时,都是刻意避开对方,而萧东辰却是把密函藏在自己居所内。 这样的传递方式,颇有些灯下黑的味道。 想着,陈逸揉了揉眉心,“若是裴琯璃还在这儿就好了。” 虽说那丫头虎了吧唧的,但总归能做个帮手,好去瞧瞧那封密函是贵叔送出去,还是其他隐卫。 如今线索太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封密函。 思索片刻。 陈逸蓦地想起先前曾经跟着萧惊鸿去过四方斋送礼,当时还在书房小坐。 他仔细回忆起来。 脑海中浮现那间书房的布置,桌案、文房四宝,书册字帖。 竟也清晰可见。 陈逸没再犹豫,将其中书册写在云松纸上,接着他便进行初筛。 先将那些页数少、字数少的去掉。 然后对照着纸上的书名,在书房内翻找起来。 “密码本应是常见的,不会引人怀疑的书册。” “戏本、话本这些闲书在刘四儿那等身份上可以,但是出现在一位从四品参政书房就显得突兀了。” 所以,很可能是经史典籍,或者当下流行的诗集、传记等。 只要不是特别的藏书,陈逸的书房内应是也有。 足足找了一个时辰,子时过去。 他方才停了下来。 “找到了!” (本章完) 第77章 隐卫的后备人员? 第77章 隐卫的后备人员? “我已做完你所托之事,但被二女从中作梗,雏鸟之事由你自行决断。” “我已探明二女举家财与山族共建互市,以期填补定远军所缺钱粮,此事需你助我。” 陈逸看着云松纸上,这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倒也能从中拆分出几个信息。 一是这并非一封上禀或者下发的情报,而是明显身份相等的两个人之间的通信。 二是萧东辰曾帮对方做过一件事,关于雏鸟……也就是关于他的。 三是萧东辰,或者说隐卫同样在针对萧家,不希望萧家填补上定远军所缺钱粮。 似乎这最后一点的目标与朝堂针对萧家所作所为不谋而合? 所以,“隐卫”是朝堂的人? 思忖再三。 陈逸在云松纸上圈了三笔,一个是“我”,一个“雏鸟”,最后一个则是“定远军”。 “我和萧东辰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送礼,二次是迎陈云帆,三次是在寿宴之上。” 除此之外,便是几桩没有照面,但却有一定关联的事情。 一桩是他“强抢云香”后,萧东辰帮着说了几句话。 不过显然密函上说得并非此事,因为那次“二女”萧惊鸿不在府内。 第二桩是小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日二老爷想问罪姑爷,国公夫人却说起给姑爷在布政使司找了份官差,还是东辰老爷托了关系找的。” 如果密函上指的是这件事,姑且能说得通。 接着陈逸又在“你”字上圈了一笔,“他托萧东辰给我安排官身?” “看来我先前猜的没错。” “那帮隐卫还真打算培养我这只‘雏鸟’啊。” “只是目的呢?” 陈逸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心中浮现两个字:“萧家!” 只可能用他去对付萧家了。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便都能串在一起。 “隐卫是为了对付萧家,收集情报,制造困难,阻碍萧家赚取钱粮。” “陈云帆和李怀古任职蜀州,应也是如此,想来他们二人后面还有其他安排。” “最后便是我——这位萧家如今扛鼎之人萧惊鸿的夫君了。” 想到这里,陈逸将那张云松纸毁尸灭迹,嘴里囫囵嘟囔着:“让我为官,无非就那么几个目的。” “要么是为了栽赃嫁祸我,借此牵连萧家。” “这个概率还不小,一个谋反的罪名,就足够让整个萧家倾覆了。” “要么是用我对付萧惊鸿……呵,他们总不会以为我能压服萧惊鸿,从而掌控萧家吧?” 声音一顿。 陈逸脸上严肃几分,将最后一点云松纸烧尽,眼神有了些许冷意。 他自然不可能。 除去能力不说,他的心思志向都不在官场、军伍。 但若是换成原身,换成那个被陈家压了五年,错过科举的“陈逸”,怕是此刻…… 思路瞬间推翻重来。 思索片刻。 陈逸自嘲的笑了笑,“得亏先前没跟萧惊鸿透露‘隐卫’的事,否则最后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合着在他们那里,我竟算是‘自己人’,隐卫的后备人员?” 陈逸拍了拍手掌的灰烬,起身打开窗子,让夜风吹散书房内的烟尘,和那股火燎的味儿。 他看着不远处的亭子,脑海中不禁浮现最近几个月的生活。 倒也称得上舒心惬意。 沉默良久。 陈逸脸上再次浮现笑容,“娘的,一天天的,半点儿不让人省心啊。” …… 寅时刚过。 小蝶如常起床,简单收拾下床榻,便换上一身干净的布长衣长裤。 借着油灯光亮,她用毛巾打湿擦了擦脸,又梳拢脑后的两个发髻。 一切收拾妥当。 小蝶便端着瓷盆,拿上两条刚刚晾干的毛巾,去后厨打水。 此刻,屋外雨势渐歇,但仍能听到阵阵雨水打在瓦砾上的噼啪声响。 小蝶轻手轻脚的开房出门,瞧了瞧昏暗的天色,伸手探出屋檐。 几滴雨水落在她手心。 “雨,还不小咧。” 说着,小蝶摆出预备奔跑的姿势,鼓了鼓劲,便要冲进雨里。 便在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声音:“去打水?多打些热水来。” 突兀的声音,让毫无防备的小蝶吓得一激灵,差点将手里的瓷盆摔了。 她循声看去,方才看到木楼外面满身泥水的陈逸,“姑爷,你,你这是?” 陈逸低头看了看,笑着说:“练了会桩功。” 小蝶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一个时辰的桩功啊,姑爷是几点起来的? 她不得而知,但却依照吩咐小跑着去打水。 待小蝶跑远,陈逸倒也没拿脚上的泥水去污染屋檐下的木质地板。 只静静地站在雨中,任由冰凉雨水冲刷身上灼热的筋骨皮肉。 在意识到“隐卫”的目的后,他便清楚自身的实力远远不足以应对一切。 除非他倒戈向“隐卫”,或者说朝堂,否则他只会落得和萧家一样的下场。 要么被各种阴谋打倒,要么扫清一切,屹立不倒。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夫人和老太爷应该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如此急切的行事吧。” 具体如何,陈逸不用去深思。 至少在他拥有一定自保能力之前,他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故即可。 没过多久。 小蝶跑来,给他简单擦拭一番,便让他站到屋檐下,清洁好后拿了套干净的衣袍。 “姑爷,雨天就别在外修炼了啊,小心受了风寒。” 陈逸笑着点头,接过衣物回厢房换好,又让小蝶整理几下后,方才来到堂屋坐下。 “拿些吃的来。” 小蝶应声而去。 陈逸则是待体内气机平复后,接着运转玄武敛息诀遮掩一身气机。 如今他“武道体”大成,玄武敛息诀和大枪桩功进境迅猛,修为也是逐日增长。 待打熬完筋骨皮肉、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他的武道根基只会比其他武者更扎实。 很快小蝶拿来吃得,陈逸一边吃着,一边吩咐道: “稍后去济世药堂,你陪无戈待在府里,我让行哥带人跟着就好。” 不等小蝶开口,他笑着抬起头:“雨天嘛,省的无戈受了风寒。” 实际上吧,城南烟巷柳又有一则情报。 没辙,他得过去一趟,瞧个热闹。 (本章完) 第78章 “刀狂”柳浪 第78章 “刀狂”柳浪 雨中的烟巷,大抵算是蜀州城最有韵味的地方。 比之城北的康宁街,也略胜一筹。 原本庸俗的红灯笼、青漆木楼,在雨水的冲刷下,如同换上新装,有了新颜。 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清新脱俗。 淡淡的脂粉味道中,不施粉黛的清倌儿将留宿的客人送出楼外,眼含秋波的盼着他们再来。 莺莺燕燕,窃窃低语,在雨幕中传出很远,也能让人瞧出她们那话语中的不舍。 只是显然,穿上衣服的客人们听不出来,也不在意。 大都没什么留恋的匆匆离去。 有些甚至还以衣袖遮在脑袋上,似乎不愿让人瞧出他是谁。 不过也有例外。 陈云帆便是其中之一。 昨夜他睡在烟巷最有名的春雨楼里,也算见识了蜀州与金陵、江南府内秦楼楚馆不同之处。 异域风情有些,江南风情有些。 看着四不像,实则别有风采。 虽说春雨楼里都是清倌人,琴棋书画马马虎虎,但他逢场作戏的耍了耍,谈不上高兴,也算不上失望。 若是族里的那些兄弟和金陵的同窗好友一同来此,估摸着他应能尽兴些。 “独坐春雨楼,相知无二三。” 陈云帆被两名清倌人送出春雨楼,不禁诗兴大发。 平仄对仗是没有的,但其中意境还能听一听。 “官人好诗啊,可否留下墨宝?”清倌人奉承说道。 陈云帆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面上的笑容消散,挥挥手便走进雨中。 墨宝那东西,他得有啊。 就他那点儿笔墨,不论作诗词还是书法,比之陈逸都差了很远。 拿出来只能献丑,还是算了。 该说不说,昨夜里那名擅长音律的清倌人,唱出那首贺寿词倒也颇有气势。 “气吞万里如虎,气吞万里如虎……大魏朝数万万里又有几个萧侯?” “不过老侯爷当真是老了,靠着靡靡之音在蜀州地界传唱他的威名,多少有些日薄西山,让人唏嘘。” 陈云帆心中嘀咕着,转道春雨楼外小巷子,准备登上那辆毫无特色的马车,悄悄回去临时宅邸。 哪知听到他声音的春莹掀开车帘走了下来,面色平静的问: “公子,昨夜可尽兴了?” 陈云帆冷不丁瞧见她,差点被一口唾沫呛着,咳咳咳地走到车边,瞪了一眼车夫后回道: “尽不尽兴暂且不说,你应该没写信回去告状吧?” 春莹摇摇头,“公子见谅,奴婢人微言轻,不敢违背夫人命令。” 陈云帆干巴巴的问:“所以信,已经寄出去了?” 春莹再次摇头,“倒也没有,还在公子书房。” 陈云帆大喜,拉着她就往车厢里钻,“那还等什么,走走走,打道回府。” 两人进去后,前座的车夫面无表情的挥舞鞭子,驾着马车驶出巷子。 隐约间,还能听到身后的说笑。 “春莹呐,明日本公子走马上任,你说要不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公子初来乍到,应该谨慎低调些。” “低调?该低调的是蜀州布政使司啊。” “左使刘洪仗着刘家在蜀州作威作福,右使杨烨垂垂老矣,余下之人还有谁?” “公子忘了萧家萧东辰和探郎李怀古?” “他们啊,呵呵……比之逸弟都不如,仅是占了个位置罢了。” 陈云帆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车帘子看着雨幕雾气中的烟巷。 言辞中极尽讥讽贬低,可他却说得理直气壮,大抵真是认为陈逸比那俩参政、参议都强吧。 春莹语气认真,“公子,您不好那般高调,容易惹来那些人攻讦。” 陈云帆自然明白她所说的意思,没所谓的摆手,“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没等春莹继续劝说,他脸上蓦地浮现一丝意外,又招手道: “来来,你来看看,那是不是逸弟他们?” 春莹一顿,便凑过去朝远处打量,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公子,逸少爷竟真的来烟巷?” “真是他啊哈哈哈……” 陈云帆面上一喜,伸手拍了拍前车厢,“马叔,停停停,瞧瞧逸弟去哪一家秦楼。” 春莹想劝未劝之际,马车缓缓停在路边。 陈云帆换到另外一边,将帘子拉开一条缝隙,整张脸贴在上面,仅露出一颗眼睛,咧嘴偷看。 “逸弟已经有了那般超凡脱俗的夫人,竟还要来烟巷,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嚯哦,还是去的春雨楼,啧啧啧,大早上过去,可只剩下一些不那么热情好客的清倌人了。” 春莹看不到,但是从他的背影不难看出,那位入赘萧家的逸少爷大抵是进了秦楼里了。 这兄弟俩究竟是学得哪个? 他们的父亲,陈家大老爷陈玄机可不这样。 便是二老爷陈玄都也是位严以律己的大儒,从不涉足官场之外的场所。 怎得公子和逸少爷都这般钟情于烟巷? 春莹,很不理解。 事实上,此刻心有不解的还有跟在陈逸身后进入春雨楼的刘四儿、葛老三两人。 不过他们关注的点明显不同。 葛老三只觉得春雨楼的清倌人太贵,还不如上回去的丽红院实惠。 而刘四儿却是越发看不懂陈逸了。 先前萧惊鸿没回来倒也罢了,毕竟不知她的态度。 但是经过上次寿宴,两人出双入对,俨然一对夫妻齐心的样子,怎的雏鸟还这般行事? 难道他这是打算一辈子待在济世药堂混吃等死? 还是说为了避嫌,选择自侮? 刘四儿总觉得哪哪儿都怪怪的。 然而不论他们心中如何想法,陈逸都已带着他们进了春雨楼。 此刻他身上虽是锦衣玉带,但是都没有半点萧家的身份标记,只算得上大方得体。 门口刚刚送走一批客人的鸨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着艳丽,算得上丰腻。 她那一双见识不凡的眼睛微微打量,便看出陈逸三人家底子应是雄厚,自是欢天喜地。 “难怪今日喜鹊叫得欢,竟是贵客临门。” 陈逸扫了她一眼,摇头道:“大早上过来,却是不能照顾你们生意。” 鸨姐没有失望,依旧笑意盈盈:“官人能来便是客,不如坐下说?” 陈逸再次摇头,笑着说:“家中夫人管得严,出门没有银子,这次只为找人。” “找谁?” 没等陈逸开口,便见二楼雅间内传来一道惊呼,“快来人,有人不愿给钱!” 鸨姐面色微变,顾不得再招呼陈逸,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先前的温声细语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尖细调门:“我看谁敢赊欠春雨楼的银子?” 陈逸仰头看着,却是没有跟过去。 刘四儿欲言又止,他倒是没在意楼上的蠢货,而是琢磨着雏鸟找得是谁。 葛老三却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一观。 不过没等他动作,就见楼上雅间冲出一人。 那人样貌还算周正,浓眉大眼,身形健硕,穿着一身青衫,腰间挂着柄长刀。 甫一冲出来,他就直接从二楼跳下来。 一边朝外跑,一边哈哈大笑:“我走南闯北,秦楼楚馆逛遍,从未给过银子。” 那鸨姐却是不打算放过他,跟出来朝周遭的龟公喊:“给老娘拦住他!” 一时间,春雨楼内的雅静不再有,追追打打,好不热闹。 彻夜不归的客人听到吵闹声,衣衫不整的跑出来。 那些身着艳丽服装的莺莺燕燕也跑出来,瞧着下方的打闹。 倒也没人关注到在旁看戏的陈逸三人。 没过多久,那青衣刀客跑到门口,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回转头咧嘴笑道: “值得一提,你们春雨楼的姑娘真润啊。” “下回若是有人上门欺负,允许你们报我名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浪是也!”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龟公抄着凳子冲过来。 他慌不迭的跑远,一边跑一边喊:“记得报我名儿,江湖上的人多少给我面子。” 鸨姐兀自恼怒:“穷酸,你有屁的面儿?!” 惹得春雨楼内哄堂大笑。 客人们自是鄙夷,没钱来什么春雨楼。 清倌人们则是掩嘴笑着,大抵是觉得有趣新鲜,在春雨楼待得久了,像这般客人还是少见的。 陈逸扫了一眼得来的提示,朝刘四儿、葛老三招了招手,“走吧,今日看来找不到人了。” [见证‘刀狂’柳浪霸王别姬,奖励:大枪桩功玄阶提升至地阶,机缘+6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初见江湖人,未出一拳一脚,大抵是畏惧了。] “?” 陈逸心说他明明就只是看戏而已,谈何畏惧? 总不能让他帮着春雨楼去拦着柳浪吧? “刀狂”之名,如雷贯耳。 想着,陈逸看向身后的刘四儿和葛老三,问道:“你们听过柳浪这个名字?” 刘四儿和葛老三对视一眼,摇摇头,“没听过。” 陈逸哦了一声,“那今次便算是听过了,如雷贯耳如雷贯耳。” 另外一边。 正准备看乐子的陈云帆同样瞧见了跑出来的柳浪,脸上的笑容凝滞。 接着他让开位置给春莹,问道:“瞧瞧那是谁?” 春莹定睛一看,眼神顿时有些疑惑和茫然:“他,他怎么来蜀州了?” 陈云帆确定心中答案,目光却是落在柳浪之后的陈逸身上,“我也想知道啊。” “刀狂”柳浪,又有别号“漠北狂刀”。 跨越万里来到蜀州,怎么想都不算什么好事。 尤其陈逸还出现在这里…… 思索片刻。 陈云帆一边示意马车前行,一边问道:“过些天是怀古兄大婚之日,替我准备份薄礼。” 春莹应了声是,接着有些意外:“公子先前不是瞧不上他?” “现在瞧得上了,怎么都是探郎,姑且当他是一位只比本公子弱了两筹的笨蛋吧。” “公子,这样的话可别当着他的面说……” (本章完) 第79章 “人才”难得 第79章 “人才”难得 陈逸撑着油纸伞,雨中慢行。 穿过烟巷转道向北进入巴山街,然后在城中的知府衙门右转。 沿着这条名为乌东街的宽敞道路,走走停停。 早上出门前,刘四儿想驾着侯府的马车,被他给拦了下来。 除了因为要去烟巷外,他还存了暗访的念头,想去瞧瞧那间药堂的真实境况。 不过走在尚算热闹的乌东街上时,陈逸脑中却也在想着“刀狂”柳浪。 他在意的并非是柳浪本身,而是那句“江湖人”。 大魏朝武道之风尚且算得上浓厚,不论世家门阀、朝堂、军伍多有习武之人。 但是名气上来说,市井中人耳熟能详的多是一些江湖客。 想来柳浪的“刀狂”之名,便是他行走江湖后赢得的名号。 “仅是一面之缘的情报,就能有地级功法奖励,估摸着本领是有的,只是不清楚他的刀有多狂。” 陈逸一边想着,一边随意的打量着周遭。 相比先前的走马观,仔细瞧来,他对蜀州东城的境况又多了些认识。 笼统的将这里归为山族、婆湿娑异国人的聚集地,算不得准确。 事实上,两侧店铺仍旧是魏人为主。 从门口的小二,店内的老板的口音听来,多半都是蜀州本地人。 不过中原各州来这里做生意的人也不少。 荆州最多,兖州、冀州和幽州来客同样占着一定的比例,口音多半都是各自的方言。 “北州的上好貂皮,瞅一瞅哇,跑山货抗造得很。” “戗剪子嘞,磨菜刀,锈刀钝剪一哧溜儿光。” “走过路过莫错过嘞,乌蒙山的天麻粉噜噜,川盐驮来的川贝母,止咳化痰硬是要得……” 要得要不得,一炷香之后,陈逸总归瞧见了济世药堂的招牌。 门脸挺大,四块三尺长的门板敞开,隔出一扇中门两扇侧门。 左右有对联——但求世上人无病,何惧坊间药满尘,横批:“天地仁心”。 乍看之下,倒也像那么回事儿。 不过闹中有静。 在旁边兜售药材的铺子吆喝声中,几名看着面色不佳的病员进进出出。 只是他们手中大多没有拎着药材,而是拿着一张方子转进旁边那间门脸更小的药材铺子。 陈逸打量一圈,心中暗乐。 看来那位王纪掌柜不止是中饱私囊,还在旁边养了一间倒手的药店。 也算是生财有道? “原来不是那几名掌柜没有灵活的脑子,而是他们都把心思用在了歪门邪道上了。” 想了想,陈逸没直接进去济世药堂,而是走向那间药材铺子。 刘四儿和葛老三对视一眼,隐隐察觉几分异样。 便是他们不擅长做生意,此刻见到那些病员不在药堂内拿药,而是去另外的药材铺子,心中也是清楚有猫腻。 “客官,想称一些什么药?” “鹿茸或者……羊藿吧,那玩意儿可是有不少像公子这般富贵的人喜欢。” 陈逸哑然。 若不是他看过医书,脑子里还有那些医道传承,还真不知道啥叫羊藿。 “我不买药,打听点事儿。” 哪知那位本还笑着的店老板脸色顿变,不耐烦的摆手道: “去去去,一边儿去,没看老子还忙着呢。” 陈逸笑着摇头,这蜀州的人还真是彪悍。 瞧见他身上的穿着,也不怕他,这是仗着背后有人? 想着,陈逸朝身后的刘四儿、葛老三挥手示意了下,吩咐道:“请他去里面说话。” 刘四儿一顿,继而面色难看的上前,拉着店老板就往里走。 他对雏鸟的怪异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幸他现在不用负责雏鸟,以后倒也不会因此受罚。 “你,你们……” 不等他呼喊,刘四儿直接一手捂住他的嘴。 待陈逸走进去后,葛老三直接关上店门,守在门外。 放风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门口的那些注意到这里动静的路人,根本没让他过多在意。 这么点小场面,比上次姑爷在罗衣巷“强抢民女”闹出的动静差远了。 而那店老板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几乎是在陈逸开口的瞬间,他就如实招了。 “掌柜的,您大人大量,饶过小的这回,此事都是那王掌柜吩咐小的做的啊。” 实在不是他眼拙,而是他根本没想到侯府的人竟这般低调。 原本在得知王纪被萧大小姐责罚后,他就想关门歇业,等待后续消息。 但是贪心不足,他就想多赚点儿。 不,不止是他,还有王纪也想趁着最后几日,多赚一些银钱。 这才被陈逸有心算无心的逮个正着。 陈逸坐在柜台后面,翻翻桌上的账册和药方,又拉开几个抽屉看看里面的药材,方才笑着问道: “你在这里开店多久了?” “俩月,不,不不……两年,两年。” “两年?你囤的那几根老山参年份都不止一百个两年了。” 陈逸从最上方的抽屉里,取出三根足有二指宽的老山参,笑着问: “不说实话的后果,知道是什么吗?” 店老板顿时哭丧着脸说:“瞒不过您,小的已在这里做了五年买卖。” “但小的发誓,都是受王纪所托,这里的药材、定价也都是他的主意。” 陈逸摆了摆手,“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知道五年时间,你赚了多少银子?” 他可是清楚那王纪还兼顾了上交萧家的一份钱。 每月应有四百两。 想来这间药材铺子赚得只会更多。 粗略估算五年下来,怎么也得有个两三万两银子。 即便去掉进货、分润、打点的钱,那王纪的家底儿应也很可观了。 这时候,店老板瞧着他的脸色,期期艾艾的说:“没有多少,就就两千两……” 陈逸笑着点头:“姑且算你两千两吧,扭送衙门之后应该能判你个秋后问斩。” “若是知府大人再心善些,兴许等不到秋后,就能送你上路。” 噗通。 店老板哪经得起这般吓唬,直接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说: “求您饶命,求您饶命……” 陈逸瞧见他的样子,笑容收敛起来,平静的朝刘四儿摆手:“问出经过,签字画押。” 刘四儿看到他这般动作,不禁愣了一下。 倒不是说他还在不悦雏鸟古怪行事,而是雏鸟刚刚那两下吩咐竟有几分上位者的仪态。 他这是开窍了? 没过多久。 陈逸和刘四儿走出药材铺子,店老板心有余悸的恭送他们。 下一刻,他就看到陈逸转头进了济世药堂,心中不禁发狠。 他自身都难保,哪管得了王纪死活。 不过显然店老板都会错意了。 陈逸没打算让人死,反而觉得像王纪那等“人才”轻易死了不免有些可惜。 想着,他平静的走进济世药堂。 在两名医师、几位学徒和账房先生惊愕间,他直接命葛老三关门谢客。 “四哥,劳烦你去一趟王纪家中,亮明身份,拿他过来吧。” 待刘四儿应声走后,陈逸坐在堂中,看着葛老三“狞笑”着把其他人控制起来,说道: “我呢,是新来的掌柜,陈逸。” (本章完) 第80章 他莫不是疯了? 第80章 他莫不是疯了? 陈逸,陈轻舟。 这个名字在济世药堂几位医师、学徒和账房先生听来可谓如雷贯耳。 先不说他接替王纪成为济世药堂的新任掌柜,单单他入赘萧家成为二小姐萧惊鸿夫君的身份,便让他们不敢轻视。 何况近日以来,蜀州城内多有传出陈逸之名。 虽然褒贬不一,但是总归可以确定他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 因而这几位被葛老三逼到角落的医师、学徒和账房先生,此刻倒也挤出一张笑脸。 恭敬行礼,口呼掌柜。 陈逸自是平静以待,拿出方才药铺老板签字画押的笔录,拍在身侧的桌上。 “隔壁药铺之事,便是我不说,相信你们自己心里也都清楚个中情况。” “所以我不想听你们废话,只管把你们知道的,你们做的一五一十的写清楚,画个押。” 陈逸顿了顿,目光扫过愣神的几人,淡淡说道:“敢贪墨定远侯府的银子,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 但是据药铺老板所写,五年来,单他一人就捞了不下千两纹银。 济世药堂的王纪更不消说,万两或许差点儿,大几千两银子总归有的。 余下的医师和账房自然也有分润,差别只在于他们拿的银钱少一些而已。 听到他的话,药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几名医师和账房的年龄老成些,尚还沉得住气。 另外的学徒却已是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打着颤儿,慌忙跪倒求饶: “掌柜的明察,我们来此只为学门手艺,不但没有拿过一分银子,每月还得给药堂交些学费。” “掌柜的明察啊。” 陈逸瞥了一眼,“把你们知道的写清楚即可,若有与他们所写内容有出入,你们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多,多谢掌柜的。” 几名学徒根本没办法顾及医师、账房的心情,都已经吓破了胆。 外地人或许不知,但是他们这些本就在蜀州出生长大的人,怎会不清楚“定远侯”三个字的意义? 真要是被萧家知道他们所作所为,掉脑袋都是轻的。 甚至可能牵连家人,闹不好就全家流放岭南苦寒之地去了。 学徒们不足挂齿,陈逸的目标也不是他们。 此刻他看着无动于衷的医师和账房,问道:“不打算配合?还是说有恃无恐?”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身着锦衣马褂的账房上前说道: “掌柜的,您方才说的我等虽然承认确有其事,但这银子乃是药堂经营分润,并未违反大小姐订立的规矩。” 陈逸笑着摇头,“我倒是第一回见有人把贪墨主家银子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账房再次弯腰行礼,“劳不得掌柜的夸,实在是我等都是依照前任掌柜规矩做事。” “不说勤勤恳恳,但也本本分分,不该我们拿的银子一分都没多拿。” 陈逸依旧笑着,不得不承认他还有几分诡辩的本事。 “你既是账房,那我问你,每月上交萧家银子可是定额的?” “是。” “那么超过的部分,你们是否就让那些病员推去旁边药铺依方拿药?” 账房迟疑着点头,“掌柜的说得对。” 陈逸笑容一收,“既如此,那你便去衙门走一遭。” “若是知府大人也认为你做得对,且符合大魏律法,我不仅不罚,还会重重奖赏你。” “甚至我还会在蜀州各城张贴告示,以此宣扬你们是如何恪守本分,如何为萧家效力的。” “……” 账房面色微变,压低身体不敢抬头,“掌柜的原谅,我,我这就写。” 陈逸斜睨他一眼,旋即看向几位医师,“你们呢?” “不敢劳烦掌柜的,我们这就如实写来。” 一时间,药堂内再次安静下来,几人都咬着毛笔,在纸上写出他们几年来所为。 陈逸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对那位账房的心理有了些想法。 别看他只是小小的诡辩一二。 但从这一点便不难看出萧家,或者说萧婉儿平日里是如何待他们的。 说好听点叫用人不疑,说难听点就是规矩不严、奖罚不分,太过心慈手软了。 换做寻常时候,陈逸或许会夸赞萧婉儿人美心善。 但是在如今萧家内忧外患的境况下,点滴错漏都可能满盘皆输啊。 一旁的葛老三看不到那么长远,却也知道姑爷是立威了。 单单一位药铺老板就贪墨萧家千两银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幸好姑爷发现了,不然萧家损失就大了。 没过多久。 正当几位医师、学徒和账房写着各自贪墨银钱时,刘四儿压着王纪赶来。 字面意义的压着,几乎五大绑,连嘴都给王纪堵住了。 “姑爷,幸不辱命,王纪带到。” 陈逸看了刘四儿一眼,摆手让他去门外守着,顺便瞧瞧隔壁的药铺老板有没有逃走。 刘四儿迟疑片刻,便领命离开药堂。 虽说他闹不明白雏鸟打算,但从今日结果来看,只要雏鸟将此事报给萧大小姐和老太爷,应是能获得些赏赐。 若他再使使劲,入朝为官或者入定远军也不是不能。 就是不知他究竟如何打算。 待刘四儿走后,陈逸示意葛老三去给王纪松绑,顺便让他也去门口守着。 王纪揉着被勒得生疼的手腕,环顾四周。 便瞧见那位账房给他的眼色,他顿时今日之事很难善了了。 沉默片刻。 王纪起身行礼道:“掌柜的,不知您今日所为可有知会过大小姐?” 陈逸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竟笑着点头:“不错,比其他人强一些。” 王纪不明白他这话是夸赞还是讽刺。 陈逸倒也不去猜他的心思,招手示意他坐下说,“我的确没有问过萧大小姐的想法。” “不过王掌柜应是知道自己做那些事的后果,近万两纹银可不是个小数目。” “你说,府里老太爷和二老爷会不会过问此事?” 闻言,王纪面色难看的坐到他旁边。 这正是他先前避重就轻只说萧婉儿的缘由。 他作为药堂老人,早就清楚萧婉儿的脾性,便是知道他贪墨了银钱,多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可若是府里其他几位老爷开口,估摸着他的下场只剩下一死了。 陈逸瞧见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便知道他已经想清楚了。 “来吧,其他人都写了,你这位做掌柜的想把自己摘出去,怕是难了。” 陈逸递给他纸笔,笑着问:“你赚了那么多银子,可有想过事情败露,会给大小姐带来什么麻烦?” 王纪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传扬出去后,会对萧婉儿造成什么影响。 本就是一女子掌管府内营生,若是造成重大过失,便是老太爷不说,二房、三房的老爷也会心生不满。 想到这里,王纪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的说:“您无须多说,此事是我所为,与大小姐无关。” 陈逸轻笑一声,“倒是个干脆人。”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但也是个蠢人。” “你私下里赚了这么多银钱,就没想过拉拢一位府内老爷做靠山?” 王纪一愣,虽然不清楚他这话的用意,但思索之后还是开口解释道: “我做这些仅是因为父辈们先前有功没赏,想着从中牟取些银钱,以后他们遇到困难,我也能帮衬一二。” “不瞒您说,我从未想过要害大小姐,或者找寻府里老爷庇护。” 有功没赏? 陈逸蓦地想到了贵叔,他也是立了功没得到赏赐,才会落得在萧家当仆的下场。 看样子几年前那件事在这些老兵身上影响不小。 想了想,陈逸摆手道:“你先写完画押再说。” “不论你因什么缘由做这些事,做都做了,想必你也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王纪默默点头,接过纸笔埋头写着自己所做之事。 包括他如何在旁开那家药材铺子,如何和那位闫老板里应外合,牟取私利等等。 没过多久,几人写好并签字画押。 陈逸一一看完,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互相印证没有错漏,你们还算得上诚实。” 逼出来的“诚实”也是“诚实”。 难能可贵。 王纪等人对视一眼,纷纷闭口不言,等着他发落。 陈逸自然清楚他们的心思,将这些字条迭好收进袖口里之后,拍手道: “先别哭丧着脸了,我这里有两个条件,你们若是答应,这件事就此揭过。” 王纪瞧见他的笑容,心中疑惑之余,但也赶忙询问他什么条件。 若是有回旋余地,总归能让他一家老小免受苦难。 “第一个条件是把你们得先前牟利悉数返还回来。” “这个……我们愿意。” 王纪等人虽说心有不舍,但比起性命来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陈逸继续道:“第二个条件嘛,我想让你们继续留在济世药堂,且一切经营如故。” 王纪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您说的‘一切如故’难道是……” 陈逸点点头,笑着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您,您……” 王纪等人都有些傻眼,他莫不是疯了? (本章完) 第81章 证道 第81章 证道 陈逸自然是没疯的。 不仅没疯,相反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自从昨晚得知萧东辰乃是隐卫一员,以及推测出他这只“雏鸟”在隐卫中所扮演的角色后,他便清楚今后要给自己弄些保护色了。 药堂掌柜和萧家闲散赘婿是他第一层保护,也是明面上的伪装。 王纪和闫老板是第二层,算是他为以后准备的后手。 至于第三层,便是他的武道修为和技法进境。 当然,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层保护。 若是他拥有比肩夫人萧惊鸿的武道修为,那些隐卫必然不可能这般轻视他。 没错。 在陈逸看来,他这位“雏鸟”就是隐卫手中一枚不起眼的棋子。 看似很重要,实际上他应是无足轻重的。 否则,先前那些隐卫怎会允许他出现逃婚之事? 知道原身是一位文弱书生,还不加以保护,放任自流式的让他成长…… 估摸着顶多把他当个闲棋。 成了一本万利,便是不成,他也影响不到大局。 隐卫,或者说京都府朝堂里的那些大臣们,都已然张弓搭箭射向萧家了。 “若是原身还活着,只怕他也会把隐卫记恨上。” 这般想着,陈逸便带着王纪去药堂里间说着之后的安排。 总结下来就那么几句话。 比如仍旧维持药堂问诊开方子、让病员去其余药铺拿药的老一套。 比如那间药材铺子的位置得换一换,不能在挨着济世药堂了,太过扎眼之类。 “还有换个大点儿的店面,生意嘛就要往大了做,小打小闹算什么事?” “今后不光做济世药堂的生意,连同萧家其他药堂和蜀州城的大小医馆的生意一并做了。” “而且除了药材外,还要有一些治疗特定病症的处方药,可与药堂合作出售,分些利润出去便是。” 听完,王纪明白了陈逸的打算。 想了想,他问道:“药方不论在哪个药堂医馆都是不传之秘,寻常抓药还可以用价格贵贱来遮掩。” “若是用了哪家药堂的方子被人发现了,那就……” 陈逸嗯了一声,“药方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把铺子开起来。” 说着,他看向王纪笑着说:“以后你就是那间铺子的老板了。” 王纪自然清楚个中意思,思索片刻,他神色复杂的问道: “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您为何这般做?” 陈逸笑容依旧,只是语气不免有一丝唏嘘:“防患于未然吧,不然以后我想过几天悠闲日子都难咯。” 尽管这般说估摸着王纪仍有不解,但他并不打算解释太多。 “你只需记住,我与你一样,只想着赚点儿钱,以后能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王纪闻言,脸色平缓许多。 接着他便起身,郑重行礼道:“既然姑爷不弃,王纪便豁出去跟您做一番大事。” “今后我和老闫若有二心,任凭您发落!” 姑爷? 陈逸心说他还把自己当成萧家人,姑且算他是一个念旧的人。 若非现在无人可用,先前他也不会让王纪等人签字画押,以此作为筹码了。 想让风筝飞得高,他手里得有足够长的线才行。 毕竟他不是萧婉儿,对王纪这等人天然缺少信任。 “那几位医师、学徒和账房,便由你出面打点,务必让他们对今日的事守口如瓶。” “还有那笔银钱收上来后,一并作为药铺的本金。” “不过你记住,这笔钱迟早要还给萧大小姐的……” 陈逸又交代几句,便让王纪出去安抚药堂几人了。 他只在旁看着,时不时补充几句,宽宽这些人的心。 待王纪离开药堂,刘四儿和葛老三两人进来后,瞧着已经准备开门营业的医师、学徒和账房,都有着摸不着头脑。 两人对视一眼。 刘四儿示意他上前询问。 葛老三挠了挠头,便凑到陈逸跟前问道:“姑爷,事情都解决了?” 陈逸一边看着账本,一边点头:“他们同意把之前贪墨银钱还回来,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吧。” 至于什么时候还,就是他说了算了。 因而他不忘提醒道:“还有你俩别在府里嚼舌根,免得让人听去,给大姐带去麻烦。” 葛老三看看刘四儿,见他明白过来,便不再多问。 如今姑爷已是济世药堂的掌柜,这里一切自然由他做主。 不过他们两人作为府里亲卫,倒的确不能说些影响大小姐声誉的话。 尤其他们都知道萧婉儿掌管府内钱袋子这件事,二房和三房的人多少都有些不满的。 陈逸也不管刘四儿和葛老三什么心思想法,便是刘四儿把这件事报上去,短时间内隐卫也不可能知道他所做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便是隐卫知道了又如何? 兴许他们还会很高兴他这位“雏鸟”的成长。 事实上,此刻刘四儿心里的确生出类似的想法。 虽说他不清楚方才药堂内发生的事,但就因为陈逸的遮掩,让他猜测这位“雏鸟”应是有了动作。 只是不知他打算在这间药堂上做什么文章。 想来他最终都要回到做官或者去定远军上吧? 解决掉王纪之事后。 陈逸便一直待在济世药堂,临近傍晚才往回走。 期间他从柜上取了钱,让刘四儿跑去东市边上的酒楼捎带回饭菜,请药堂内的医师、学徒和账房一并吃。 算是彻底宽了他们的心。 下午的时间,陈逸没做别的,就坐在那几位医师的旁边看着他们诊断病人、开方子和针灸。 每来一位病人,他都会依着近来学习的医书,结合脑海中的医道,在心里给出一个结果。 有时和几位医师诊断结果一致,便连开得方子都一般无二。 有时不一致。 最后多半都是他诊断错误。 “医道四诊,望闻问切,我就只占了前三个,最关键的诊脉没上手,有错漏倒也正常。” 陈逸这般宽慰自己。 好在不论结果正确与否,他的医道技艺总算有了些进展。 [修习医术·四诊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修习医术·针灸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这两个只算是医道实际能上手的技艺。 实际上整个诊断过程大致是通过四诊收集病人信息,再运用八纲,确定“表证”。 所谓八纲,就是表里、寒热、虚实、阴阳这些。 最后开的方子,以及针灸等等都是依据“表证”,做的“解表”。 而这些还只是医道入门级的一小部分内容。 其他还包括阴阳五行、脏腑经络、药材等。 若不是陈逸近来又看了几部医书,以及那部《伤害杂论》,单单弄清楚整个过程都费劲。 “好在有医道玄奥的指引,不然这条路怕是比武道还难走。” 回去的路上,起初雨水稍歇,便是乌东街上熙熙攘攘,都有股清新芳香。 然而好景不长。 陈逸带着刘四儿、葛老三还未回府,阴云便再次聚拢。 细密的雨水滴答飘落。 甫一回到春荷园,陈逸便让小蝶的去打水洗澡。 除去身上被雨水打湿外,他那身在药堂沾染的药材味道更为刺鼻。 小蝶去忙活着。 萧无戈跑过来,小脸幽怨:“姐夫,你总算回来了,都不带我去玩。” 陈逸也不解释,直接把沾了药味的袖子盖在他脸上。 “闻一闻?” 萧无戈皱着眉,“什么味?好难闻。” “知道难闻就好,看你下次还想不想跟我去药堂玩。” “去,姐夫能去,我也能……” 一墙之隔的佳兴苑内。 萧婉儿听到旁边的说笑声,心下一松。 她知道陈逸今日去了济世药堂,本还担心他不习惯那里的环境。 如今听到他这般欢笑,总归是迈出了第一步。 “二妹先前说过,若他表现好,就会安排他去其他地方……” 萧婉儿看着屋外细雨,不觉间拢了拢身上大氅,苍白脸上映出一抹复杂神情,轻声呢喃: “也好。” …… 此时,乌东街以东,临近蜀州府城东城门的一处酒肆内。 柳浪仍旧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独坐在窗边角落,桌上一壶酒、两盘羊肉,自顾自的吃着。 原本挂在他腰间的长刀,正平躺在他左手边,刀柄朝外,由细密丝线缠绕,刀鞘质朴,看不出任何纹路。 约莫一炷香后。 柳浪喝完那壶酒,打了个酒嗝,方才开口道:“大老远让我来,不会为了请我吃饭吧?” 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没想到接着便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找你来自然有事。” “有人出了大价钱,劫一批货。” “劫?” 柳浪皱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那道声音不为所动,继续道:“是萧家的货。” 柳浪顿时有了兴趣,“可是那萧惊鸿押送?” “虽不是,但押货的人倒也师出名门。” “哦?” “天山派嫡传沈画棠,剑道已有小成,应是能让你耍两下。” 闻言,柳浪面露失望,砸吧砸吧嘴道:“完成之后,我可否去寻那萧惊鸿?” “听说她一柄剑一杆枪堪称同辈绝巅,恰好与我刀、枪两道一会。” 沉默片刻。 那道声音悠悠传声:“随你,只要你不怕死。” 柳浪咧嘴一乐,“江湖人不说死,这叫‘证道’。” 胜者生,败者死。 如此证道,岂不快哉? (本章完) 第82章 百草阁 第82章 百草阁 进入六月,蜀州地界阴雨不断。 一连下了十天的雨,自是驱散了夏日的燥意,但也令府城北面的赤水河河面上涨一尺,堪堪与水则碑“平”字线齐平。 虽还没达到往年洪涝的大线,但已令蜀州布政使司上下重视起来。 右使杨烨亲自带人去大堤查探水情。 除了命人日夜值守外,他还特意下令蜀州知府衙门做好准备,物资调拨、人员调配和预防等等。 一时间,府城内随处可见身着蓑衣的衙差步履匆匆,跑遍每条街巷,通知每个住在低洼处的人家疏通各自屋前的排水渠。 便连济世药堂都有衙差登门。 不过与民宅住户不同,东市属于商户集中区域,按照惯例都是由各铺子出钱雇人维护沟渠。 银钱不多,每间铺子出三两银子。 因而陈逸便让账房先生刘全取了银子交给衙差,登记后由他们带去集市行会。 刘全将人殷切送走,转头回到药堂,瞧见正坐在医师身侧聚精会神观看他们诊断病人的陈逸,不禁心下纳闷。 这位掌柜的据说是位书生才子,怎么看着他对医道也有涉猎? 刘全朝门边的学徒询问道:“掌柜的这几天是不是都在跟着你师父他们瞧病?” 学徒回忆片刻,点点头:“掌柜的来了后,倒的确一直坐师父他们边上。” “不过他是不是在瞧病,俺就不清楚了。” 刘全了然,便让他继续擦拭门窗。 在瞧了瞧仍旧专注的陈逸后,他也跟着去柜台内,将算盘打得啪啪响,盘算上月账册。 连掌柜的都在忙碌,他可不敢清闲下来。 对此,陈逸自然是不在意的。 距离药堂众人签字画押已经过去三天,期间他都是卯时就来,直到酉时才回。 除去正常的休息时间外,他都在结合医道玄奥,提升医技。 不可谓不用功。 再又将一名得了风寒的病人送走后,陈逸给出与医师相同的诊断结果后,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思索片刻。 他开口道:“李老,下回方子里的白芍降一钱,效果相同,价格能便宜两文。” 李老是济世药堂四位医师中年龄最长的人,岁数已过半百。 虽说他不算名医,但从出师至今,行医也有三十年,药方从未有过错漏。 此刻听到陈逸的话,李老面露古怪:“掌柜的,您懂医术、药方?” 陈逸并不解释,反而笑着说些和医道无关的话:“咱们这儿来的都是穷苦人家,能给他们省点钱也好。” 东市内多是偏远山族来人,或者中原过来讨生活的手艺人。 每日风吹日晒,卖艺为生。 这几天阴雨天气,便是有来到东市的行客,也都匆匆来去,使得那些手艺人没了收入。 就如方才受了风寒的那位,听口音应是兖州人。 抓药时便是掏出一文钱他都满脸肉疼,着实看得陈逸暗自摇头。 虽说他见多了穷苦人,也没想过援手一二,但是分内的事情,他能做就顺手做了。 李老闻言,却是没应下来,反而一脸严肃的说: “掌柜的,您若真懂医术,方子改一钱就改了,不过您若不懂……” 没等他说完,陈逸抬手打断道:“听我的。” 李老见他如此说,愣了片刻,方才说道:“稍后老朽尝试一下新方子,若是无碍,白芍少一钱也不打紧。” 陈逸笑着点头,起身去里间倒水。 待他走后,李老面露难色的叹了口气,嘴里嘟囔着门外汉懂什么医术? 旁边的医师听到他们的对话,跟着小声劝说:“李老啊,您别管掌柜的懂不懂,暂且先听他的。” “您别忘了他手里可还有着咱们的‘罪状’呢。” 李老瞪着他们:“便是老朽真的做错事,药方都是老一辈的心血,岂是说改能改的?” 其他三位医师劝说不动,便不再劝,转而说道:“掌柜的也算好心,给那些人省钱。” 李老兀自不忿,“他真要好心,就别让老闫搬走。” “先前王掌柜订的规矩就不错,堂内药材价格贵,旁边的药材铺子价格便宜,倒是的确能给病人省钱。” “掌柜的来了,别说了老李……” 他们的话,陈逸听到了,却也不去理会。 药材铺子搬离东市是必须要做的。 否则王纪跟那位闫老板闫海,与济世药堂之间的牵连太大,容易被有心人察觉。 至于改药方……些许小事,值得去说? 陈逸本就不在意什么故老规矩传承,何况他这三日医术进境顺利。 四诊、针灸之术都已达到熟练级。 结合医道小成境界的玄奥和《伤寒杂论》,改个医治风寒的小药方,实在不足挂齿。 很快一天时间过去。 酉时不到,葛老三驾着马车带着萧无戈、小蝶赶来。 萧无戈离着老远就喊:“姐夫,我来接你回府了。” 陈逸闻声走出济世药堂,笑着说道:“我看你是想出来玩吧。” 萧无戈被他说中心事,嘿嘿笑了几声。 他也不再提回府那茬儿,饶过陈逸就进了济世药堂。 左瞧瞧,右看看,一副对哪儿都感兴趣的样子。 小蝶凑到陈逸跟前,和他一起看着萧无戈,嘴里不忘解释道: “姑爷,您不在府里的这几日,小侯爷可想您了。” “若不是大小姐拦着,他前日就已经跟来了。” 陈逸心下了然,瞧着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的萧无戈,索性走过去带着他在药堂内转了一圈。 还介绍刘全等人给他认识。 刘全等人自是恭敬。 别看萧无戈年幼,可他的身份在刘全等人眼中,却是十成十的最贵。 即便这间药堂不是萧家所有,他们在见到萧无戈时,也要行礼,道一声小侯爷。 待了片刻。 陈逸叮嘱刘全他们关好门窗,便带着萧无戈打道回府去。 路上,不需要他询问,小蝶和萧无戈就说起这几日府里的大小事。 大致还算安稳。 除了他这几日不在,乾国公张瑄和孙辅两人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小蝶嘴上是这么说,不过陈逸听来却是不绝对。 至少孙辅算是尽兴。 只因萧无戈在旁补充说:“姐夫,那位孙爷爷好生古怪啊,昨日和今日他都考校我背诵经史典籍,还问了我好些个问题。” 陈逸哪儿还不明白孙辅的心思,问道:“那你回答的怎么样?” 萧无戈想了想,点头道:“孙爷爷应是满意的,还夸我呢。” 小蝶在旁附和:“孙老先生的确有夸小少爷,还说让他有时间多看看书,少钓鱼。” 陈逸一乐,看来孙老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萧无戈的老师了。 这可还没拜师呢。 不过想归想,陈逸仍旧和先前一个态度——不掺和。 一方面萧无戈的事,自有老太爷和萧婉儿定夺。 另外一方面,他自己近来事情也不少。 三日来,他除了在济世药堂学习医道外,王纪时不时找来。 新的药材铺子已经找好了位置,从东市搬到了西市。且按照他的意思,特意找了一间宽敞的两层木楼。 同时,各类药材也在逐步补货。 王纪这方面进展还算顺利,唯独在药铺名字上犯难,询问陈逸主意。 最终,陈逸给出三个字:“百草阁。” 取自神农尝百草。 虽说他的志向不在医治天下黎民,但是寓意总归能沾上一点儿边。 这时,萧无戈说:“姐夫,今晚大姐说让你去佳兴苑一起用晚膳。” 陈逸自无不可。 没过多久,几人回到府里。 陈逸洗漱好换了身衣服,便带着萧无戈去了佳兴苑。 萧婉儿仍旧穿着一件大氅,只是今日是件白色的。 和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陈逸的那晚所穿的大氅一样。 陈逸不免多看了两眼,衣服倒在其次,却是瞧出她的心情不错。 想了想,他问道:“大姐,那批药材快到府城了?” 萧婉儿正在张罗饭菜,闻言也不瞒他,“下午画棠来信,她已经接上镖局的人,正在往这里赶。” “不过近来赤水湍急,她特意说明可能晚两日。” 陈逸点点头,心说隐卫似乎只关心萧家互市之事,对药堂生意之类倒是宽松。 见他不搭话,萧婉儿便问起他在济世药堂的事,“在那边可还习惯?” “还成,比我原先想象的好一些。” 陈逸还不忘夸赞几句,“大姐经营有方,慧眼识才,药堂的医师们都很不错。” 萧婉儿不疑有他,一双美眸里溢彩明亮,“你习惯就好。” 陈逸笑着应是。 习惯不习惯的先不说,他暂时还不能让萧大小姐知道王纪等人的事。 毕竟百草阁刚起步,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本章完) 第83章 子时已到! 第83章 子时已到! 晚膳时分,萧婉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连日来压在她心中的石头落地,让她不免多说几句。 当然,大半是说给萧无戈听的,小部分才轮到陈逸。 不过似乎萧婉儿还记得那晚的事情,话能说上几句,眼睛却也不大敢看他。 陈逸心中好笑,没太在意。 虽说是误会一场,但是放在礼法规矩的大魏朝,男女之间是有大防之说的。 该避讳一些的地方倒的确要避讳。 也就是裴琯璃那虎丫头不在意这些。 她连山族内的规矩都不在意,更不消说去遵守中原朝堂的礼法了。 用过晚膳。 萧婉儿送陈逸和萧无戈走出木楼,瞧见屋外雨水停歇下来,微笑说: “一连下了十多日,这雨总算停了。” 陈逸抬头看了看夜空,阴云的确散了,一轮明月伴着点点星辰露头。 只是空气仍有些凉,湿气较重。 “雨停了,挺好。” 陈逸侧头看向萧婉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只以他这几日习得的医术,仍不难看出萧婉儿的病容——体寒,不是一般的寒。 结合《伤寒杂论》和医道玄奥,她应是“命门火衰之体”,也就是“寒毒入髓”。 只是他没有搭脉诊断,没有询问病症,倒不好判断萧婉儿具体境况。 萧婉儿注意到他的眼神,下意识的偏过头。 不过很快,她调整过来,语气自然的说:“你们快回去歇着吧。” 陈逸笑了笑,“大姐也回屋吧,天还有些凉。” 说完,他便带着萧无戈回春荷园。 萧婉儿自是嗔怪的瞪着他的背影。 过去这么些天,她已经习惯陈逸这般态度。 只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萧家人面前,她不想被人瞧出异样来。 万一被人发现了…… 萧婉儿没继续想下去,不觉间拉紧了身上大氅,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可别再这般孟浪失礼了啊,不然我,二妹……可怎么好啊?” 陈逸自是不清楚萧婉儿的担忧。 回到春荷园后,他便让小蝶带着萧无戈去休息。 他则是去了书房,照例练了会儿行书、魏青体。 不多,只有两页云松纸,堪堪两百字而已。 简单收拾好书房。 陈逸侧耳听到小蝶和萧无戈两人呼吸平缓,便起身来到屋外,朝紫竹林走去。 临到边上,他脱掉靴子放在石板路上,接着拉起裤腿和长衫下摆,就这么赤脚走到竹林里。 连日下雨,林子里仍有水汽,地面更是泥泞,穿着鞋反而湿滑,不好习练武道技法。 陈逸静立片刻,将玄武敛息诀散在体表的气机收拢回丹田、膻中两大气海,方才摆出大枪桩功的体式。 眼眸微闭,他便引动气海气机继续打通手足正经。 如今大枪桩功从玄阶提升至地阶,修炼方式不变,可效果却有显著提升。 不但对气机掌控更加得心应手,连带着桩功修炼得来的劲力增长都多了不少。 此刻已达到四象之力,足有八千斤之数。 相较其他修炼大枪桩功的武者,他的劲力应是多了一倍有余。 只是想更进一步,达到大成“武道体”中玄奥记录的“龙力”,他还差了很多。 想来他在九品境是不可能了。 半个时辰后。 随着手足四条正经打通,陈逸身体禁不住一震,一口浊气旋即从口中吐出。 他身体回正,活动活动手脚,便用崩岳劲打出一拳。 砰! 沉闷的空爆炸响,拳出风过,竟是直接将三丈外的一根紫竹吹折。 陈逸看了看那根紫竹,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顿时露出一丝微笑。 “拳出成风,可断三寸木,正是正经打通的标志。” 欣喜过后。 陈逸便再次摆出大枪桩功,脑海中顿时浮现一段玄奥的描绘。 “手足四条正经贯穿百骸,打通后便可引天地灵机入丹田、膻中气海,真元初生,突破八品……” 随着陈逸领会这段玄奥,原本只作用于筋骨皮、经络五脏的桩功,竟也能感受到手足有一丝丝灵机进入。 他下意识的牵引这些灵机沿着四条正经汇入丹田、膻中两大气海。 咕嘟咕嘟。 刹那间,两大气海边如同煮沸的水那般翻滚起来。 原本就存于体内的气机与天地灵机丝丝交融,隐约中生出一丝极其晶莹却又十分淡薄的气机。 不,应该叫做“真元”。 仅是生出一丝真元,两大气海内的所有气机便都开始凝聚转化,连带着天地灵机涌入身体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而随着真元转化,陈逸便陷入意识朦胧状态,只觉得身体飘然,仿若处在一片温暖海洋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陈逸身体一震,从那种状态中苏醒过来。 便见眼前浮现光幕:[修炼有成,修为:八品下段。] 看到这里,陈逸不觉笑了起来。 “耗费了一个多月时间,我总算从肉体凡胎修炼成为八品境武者。” 他默默感受一番,便发觉体内不止是生出真元那么简单。 修为突破之后,他的劲力也有增长。 “五象之力,万斤!” 陈逸试着打出一拳,劲力只有两成,可他体内真元却牵引到了拳上。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道如有形质的拳风成型,瞬间打在五丈外的紫竹上。 喀嚓。 随着一声脆响,便见那一小簇四根紫竹齐齐折断。 陈逸走过去观察片刻,见紫竹断口平滑,“拳风化形,如同剑气、刀气可断山石。” 虽然这样的修为仍然不如夫人萧惊鸿一根手指,但他总归是进步了。 且按照现在的修炼速度,赶上萧惊鸿也并非难事。 想着,陈逸便查看起光幕,嘴角勾起一瞬,继续修炼其他技法。 如今他的步法、拳法都已达到当前阶段的圆满,每日修炼只为撞一撞顿悟。 要说差一些的唯有新学不久的落龙枪法,刚刚修炼至熟练,距离小成圆满还有一段距离。 “达到八品境,体内有了真元,已然能够发挥出落龙枪的一成威力。” 一成就一成,陈逸倒也知足,总比他先前连修炼都消耗空体内气机强得多。 等他将修为突破至七品,可真元外放,那时便能发挥落龙枪全部威力。 若是再…… 不能继续做梦了。 又修炼了足足一个时辰,陈逸方才停下来,平复好体内真元、劲力后,施施然来到池边清洗腿脚。 接着他便穿好靴子,朝木楼走去。 便在这时,子时来到—— 【每日情报·地级上品:子时过半,赤水河畔,“刀狂”柳浪夜袭萧家押送药材队伍。可获得大量机缘。】 陈逸扫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柳浪……” 贴个状态栏: 姓名:陈逸 修为:八品·下 书道:大成 书法:魏青(精通),行书(精通) 武道·体:大成 功法:大枪桩功[地阶](精通),玄武敛息诀[地阶](精通) 武道·拳:小成 拳法:崩岳[玄阶](熟练),百掌[地阶](熟练) 武道·步:小成 身法:游龙戏凤[玄阶](熟练),流星蝴蝶步[地阶](熟练) 武道·枪:小成 枪法:落龙[地阶](熟练) 医道:小成 医技:四诊(熟练),针灸(熟练) 机缘:176 (本章完) 第84章 山雨欲来 第84章 山雨欲来 蜀州府城北五十里外的驿站内。 子时,阴云散去。 明月洒下,被雨水冲刷过的蜀州地界在夜间也有几分明亮。 尤其是对一些习练武道的武者来说,夜间视物并不是件难事。 沈画棠一身青衣,长发束于脑后,抱着那柄名为“松月”的长剑,坐在树梢俯瞰整座驿站。 虽说此地距离赤水河仅有二里,过去便有府城卫军的营寨,但是难保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土匪不长眼找上门。 毕竟驿站外的马车整整停了四十辆之多,里三层外三层的盘绕,占了足有两亩地。 由不得沈画棠不谨慎。 事实上守夜的不止她一人,负责押送这批药材的宣威镖局,也有一队八人分散在四周。 此刻,正值换班之际,另外一队八人从车队外的营帐中走出。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身上只穿着汗衫踩着一双草鞋,出来便喊: “老五,回来歇着吧,该换我们了。” 一连三遍过去,却始终没人回应。 沈画棠清冷的面容微动,翻身跳下,径直来到马车营地旁,语气平静的说: “出事了,把人都叫醒吧。” 魁梧汉子一怔,脸色蓦地难看起来,回头便喊:“敌袭,敌袭,敌袭!!” 声音沉闷,直炸在营帐内酣睡的众人耳边。 连驿站内熟睡的人都惊动了,惹来几句骂声。 魁梧汉子并不回应,只拔出腰间大刀,皱眉看着驿站外的黑暗。 等了片刻,镖局众人纷纷走出营帐。 一位身形不算壮硕,面容苍老些的中年人打量四周问道:“老四,敌人在哪儿?” 魁梧汉子摇了摇头,“大哥,老五他们许久没回音,应是都遭了难。” 闻言,中年人面色凝重起来,也不再废话,挥手示意几名镖人去查探一番。 接着他看向沈画棠:“不知沈女侠可有发现?” 沈画棠侧了侧头,清冷开口:“血腥味。” 先前她在上风口还未觉察,来到这里属于下风位置,才嗅到一丝血腥气味。 显然魁梧汉子说的没错,那些值夜的镖人已经遭难。 中年人当即命人点燃火把照亮四周。 然而还未等众人准备好,就听到远处查看境况的镖人传来惨叫声。 凄厉声音瞬间刺破宁静黑夜,引得驿站内马匹嘶鸣。 “究竟何人敢来劫镖?可知这批货乃是定远侯萧家所有?!” 中年人一边喊着,一边挥手示意镖人以马车为防,张弓搭箭。 等了片刻,方才有一道声音从侧边传来:“李镖头可说错了,在下此来并非为了劫镖。” 声音虽小,却极清晰的被众人听到。 铿—— 没等中年人开口,便听一道剑鸣响起,沈画棠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侧向刺出一剑,剑气如雪雾倏然划过三十丈。 来人颇为意外的咦了声,“天山派的飘雪剑?倒也能入眼。” 话落,一道刀光闪过,剑气顿时消散。 沈画棠轻轻皱眉,执剑看着不远处来人。 见是一位身着黑色长衫,身形瘦削修长的年轻刀客。 想了想,她并没有任何印象,便只说道:“既知是萧家所有还敢前来,你应不是无名之辈。” 年轻刀客将长刀扛在肩上,昂着脑袋说:“柳浪,见过沈姑娘。” 那名中年人,李姓镖头面色难看起来,“刀狂?” 柳浪笑着点头,夸赞道:“不愧是走南闯北的镖人,还算有些见识。” 闻言,李镖头连忙在沈画棠身侧提醒:“来人凶猛,小心一些。” 沈画棠没有开口,眼睛凝望柳浪,脑中已然想起他的一些传闻。 “刀狂”柳浪,又号“漠北狂刀”,一手快刀刚猛无双,乃是年轻一辈的刀客中的佼佼者。 便连横行漠北多年的马帮魁首“血滴子”黄子期都死在他手中。 修为应是在五品上段,刀道……不好说。 想着这些,沈画棠心知今日很难善了,便挪步上前。 “李镖头,派人速去府城卫军求援,这批药材不容有失。” 说完不等李镖头回应,沈画棠便脚尖轻点,一步跨过十丈。 剑随身动,三剑连斩。 剑气交错,朝柳浪杀去。 柳浪上下打量,不禁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些许失望,“沈姑娘,你这飘雪剑练得不到家啊。” “小成的飘雪剑意,只能算是……” “微冷。” 冷字出口之际,柳浪已然动了。 便见他毫无哨的踏前一步,手中长刀斜斜斩下,刀气化形,如同狂乱风暴。 一刀斩过,便直接吹散三道剑气。 沈画棠不为所动,第二步飞出,已然欺身来到,剑尖直指柳浪手腕。 柳浪反手上撩,刀锋触及剑尖,斜斜划过,继而迈步迎上劈砍。 沈画棠察觉到那柄长刀上传来的力道,便知他的修为与刀道都在自己之上。 不再硬挡,翻身躲过之际,长剑飘忽横斩,剑气便如雪四溅。 柳浪撇嘴,“绵软无力,无趣无趣。” 话虽如此,他的刀却比声音更快。 瞬间连斩一十三刀,刀气虽只离着刀刃三寸,但每一刀都恰好崩碎剑气。 足可见他的眼力、技法之强。 沈画棠并不失望,已然有了缠斗打算,且战且退,引着柳浪远离驿站。 柳浪似也没想着分出胜负,只守不攻的跟着。 可他那张嘴却比手中刀还碎,一直喋喋不休。 “沈姑娘,你就会这一套剑法?根本不够看啊。” “这等剑道,天山派怎地放心让你下山行走?忒是不负责。” “好在你遇到我,虽说江湖人称我为‘刀狂’,但我最是怜香惜玉。” “哟,这一剑有点儿意思,叫什么?一点寒梅?” “哈……” 声音渐渐远去。 驿站外的李镖头咬了咬牙,招来两名镖人,吩咐他们骑马前往蜀州城卫军营寨求援。 哪知两匹马还没走出多远,就见一道冷风吹过,连人带马便都一分为二。 砰,砰,砰,砰。 一连四道闷响划过,魁梧汉子提刀大喝:“无胆匪类可敢现身一战?” 话音刚落,就听林中箫声响起。 曲声空洞,起伏变幻极大,高声处刺耳,低声处闷得众人心慌。 李镖头听了片刻,面色骤变,“快,捂住耳朵!这是幻音宗秘术!” 可惜他的提醒迟了。 身后数十位镖人已经面露狰狞,拔刀便朝临近的镖人砍去。 几名手持长弓的镖人更是开始无差别射击,根根箭矢划过,箭箭直指要害。 唯有李镖头和三位修为达到中三品的镖人不受箫声影响。 尽管他们奋力挽救,但是一切发生的太快,仅是十个呼吸所有镖人便都殒命。 李镖头见状怒极,“老子要杀了你!” 他不管不顾的带人直接冲进林中。 又两个呼吸。 李镖头和那名魁梧汉子缓缓退了出来,脖子间呲呲朝外飙血。 随后两人噗通倒地,脸上怒容凝固下来。 待一切平息。 驿站内听到声音的众人也是慌乱,各自躲避起来,连朝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隐约中,在之后有一阵阵马蹄声和车轨声响起。 接连躁了一刻钟,驿站外面方才陷入宁静。 又过去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有一人壮着胆子探出脑袋打量着外面。 只见驿站外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镖人,鲜血一地,死状极其凄惨。 除此之外,那装满货物的板车连带着马匹都已不见。 “天……竟有人敢在蜀州地界劫掠萧家货物……” “这是哪路来的猛人,不要命了?” “方才我好像听到了幻音宗,柳浪什么的。” “这下,蜀州要乱一阵子了。” …… 蜀州,萧府,春荷园。 陈逸静静地坐在亭阁内,看着夜空月明,静静等待。 直至丑时,眼前一: [赤水河畔,“刀狂”柳浪与幻音宗邪魔联手屠灭押送萧家药材的宣威镖局众人。] [机缘+1。] [评:人未至,声未听,场面未见,机缘天降而不取,乃生性惫懒之徒。] 陈逸面色平静的看完,便起身朝木楼走去。 “‘刀狂’的实力应是在沈画棠之上,结果,倒真没有让我如愿。” 心中嘀咕两句,他脚步不由得一顿。 陈逸侧头看向一墙之隔的佳兴苑,隐约间好似看到了那名身着雪白大氅的身影。 沉默片刻,他脸上的神情不免认真了几分。 “山雨欲来啊……” (本章完) 第85章 上架感言 第85章 上架感言 从开书到现在刚好四十天。 期间的心路旅程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煎熬,痛苦”。 特别是五月份平台新书机制改革,我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写的有问题。 半个月的时间,收藏不足三百,追读不到三十个。 实在是我写书以来数据最差的一次,差点当了太监。 好在有朋友鼓励、编辑鼓励,加上我对这本书还有些执念,最终坚持下来了。 本以为五月结束,我能安心码字存稿。 结果六月一号当天阳了,连着发烧三天,挂水一天。 计划全乱。 直到这会儿我写这篇感言的时候,还在用“好事多磨”安慰自己。 泪目。 老实说,这本书的故事,我是真喜欢。 作为一个当了十多年牛马的社畜,真是把自己做梦都想要的生活写出来了。 我也想“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也希望“从容淡定、力挽狂澜”,我也想有红颜相伴啊……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吧。 最后求一求明天首订、月票。 咱别的不说,更新竭尽所能,能写多少写多少。 拜托各位书友大佬了。 此致,敬礼! (本章完) 第86章 总归该笑着应对(求首订月票) 第86章 总归该笑着应对(求首订月票) 第二天。 小蝶早早起床,一如往常穿戴整齐后,便开始在春荷园里忙忙碌碌。 打水,清洁,准备早膳。 因为先前有过几次比陈逸起床晚的经历,所以她铆足了劲儿,想着以后都要比姑爷起得早。 这几日也的确如此。 每天小蝶都是收拾好之后去服侍陈逸起床,等吃完早餐再送他去济世药堂。 仅是这般,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该说不说,她就是这样心思单纯的丫鬟。 做完一切,天色刚好蒙蒙亮。 小蝶看着清洁一新的书房,客厅,以及那张八仙桌上摆放好的油条和粥,几样点心小菜。 小脸上不禁露出一些娇憨笑容。 “可以去叫姑爷起床穿衣了。” 哪知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一身长衫整齐的陈逸走了进来。 他瞧了瞧桌上的早点,笑着夸了一句小蝶懂事,便自顾自的坐在餐桌前,拿起油条塞进嘴里。 小蝶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凝固,眼睛里都好似没有光一般黯淡几分。 啊呀,姑爷今天又很早起床啊。 陈逸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吃完一根油条,又喝了一口粥,说道:“小蝶,下回记得让后厨多腌一些雪菜,和米粥简直绝配。” 小蝶哦了一声,闷闷不乐的问:“姑爷,你今日几时起来的?” 陈逸想了想,随口回道:“寅时不到吧大概。” 小蝶鼓了鼓脸颊,暗下决心明天开始她要丑时一刻,不,两刻……还是丑时五刻起床吧。 不是她要赖床,而是太早了,服侍完姑爷后,她一天都要清闲下来了。 一个称职的丫鬟,怎能清闲? 陈逸可不知道她脑瓜子里的想法,快速填饱肚子发出一道满足的声音,便起身朝书房走去。 他不忘交代道:“待会儿无戈起来后,我带他去佳兴苑用早膳。” 小蝶下意识的应是,接着看到还剩不少的早点,犹豫问道:“姑爷,那这些……” 陈逸回头指了指她,便笑着进了书房。 小蝶后知后觉的指着自己,“我?” 可她只有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两份粥,四根油条还有鸡蛋点心啊。 不提小蝶小小脑子里的小心思。 来到书房的陈逸,便坐在桌案前,磨墨,挥笔写字。 只是相比往常,他的心思并没在字上,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些事情。 比如“刀狂”柳浪和幻音宗受谁指使劫掠那批药材。 比如药材丢失之后,萧家内部可能会有的反应,包括外界得知此事后的一些反应。 还有几间药堂后续经营之事,以及他负责的济世药堂该如何应对等等。 零零散散,想了一通。 陈逸倒的确有了一些大致脉络,心中多少有些底气。 不过有些问题,他尚还看不清晰。 “这件事似乎能与互市牵连上,药材丢失,萧家下半年的日子总归要辛苦些。” “再加上要和山族一起建设互市,府里的钱财应是不够的,兴许还会影响各房用度。” “所以……是隐卫?” 很快,陈逸否定了这个想法,“太急切了。” 若是隐卫如此急切地想要萧家倾覆,不应该会安排他这位“雏鸟”来。 毕竟没有数年的时间筹措、谋划,一个赘婿绝无可能掌控得了萧家。 换做陈逸是隐卫的头头脑脑,要对付萧家这等在蜀州经营两百年的世家,还不想造成太大影响。 他就必须掌握好分寸,不能太急切,不能逼迫太紧。 最好的方式便是“拿大放小”。 否则事事不如意之下,难免会让萧家铤而走险。 “可不是隐卫,又会是谁?” 思路到这里,便暂时卡了壳。 陈逸看着面前字迹潦草,意境全无的云松纸,心中默默说道: “应是还有后续的,不急。” 他还需要看看后续,验证验证自己的猜测,看看究竟是何方所为,目的又是什么。 总归还有时间。 陈逸这般想着,便不急不慢的收拾好桌上事物,笔墨纸砚一一规整。 那张写得字迹潦草的云松纸自是被他团成团,扔进了纸篓里。 什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类的诗句被人瞧见,免不得又会曲解了他的意思。 片刻后,萧无戈起床梳洗穿戴整齐,陈逸便带他去佳兴苑。 “姐夫,你今日不去药堂?” 这几天萧无戈起床后,陈逸已经离开府里,害他想跟着出门都看不到人。 陈逸随口回了一句休息,目光始终看着佳兴苑。 萧无戈顿时也有些闷闷不乐了。 他那般问,也的确存了一些小心思。 昨日他只走马观似的看过药堂,兴奋劲儿和好奇还在,还想着今天再去一次。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佳兴苑。 萧婉儿应是早就起来了,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大氅正站在楼前,面带笑容的对两个丫鬟吩咐着。 “……药材入库,你们记得用心些,分门别类的登记在册。” “画棠不通算学,你二人多帮衬,哦对,还有小蝶,到时候也可叫上她。” 温婉嗓音回荡庭院内。 陈逸听得清楚,心下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气。 暂且不提小蝶的算学如何,只是显然萧婉儿还没有收到药材被劫得消息。 想来应是城外的人暂时没有进来,估摸着消息就快到了。 还有沈画棠…… 昨夜里他只看到柳浪与幻音宗屠灭了镖局众人,倒是不知沈画棠是否也已身亡。 希望她平安无事吧。 否则,看萧婉儿这般样子,大喜到大悲难免会承受不住。 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脚步声。 萧婉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苍白脸上笑容浮现,不过是对萧无戈的: “今日这般早过来,没吃饭吧?” 萧无戈点点头,还小小的告了个状:“姐夫一人把早饭吃完了。” 陈逸明白是小蝶的“功劳”,倒是不好说出实情,跟着解释一句:“早上练了会儿桩功。” 萧婉儿脸上的笑容有扩大的趋势,仅仅一瞬,接着她便吩咐丫鬟准备早膳。 待人走后,她方才问道:“妹夫今日没去药堂?” 昨晚她还在欣慰陈逸习惯药堂生活,今日见他这般懈怠了,难免有几分失望。 陈逸搬出方才对萧无戈说的理由,“暂且休息,明日恩……再看吧。” 所幸他不知道萧婉儿的想法,不然铁定不管她了。 他可是知道这位大小姐有多紧张那批药材。 若不是他担心萧婉儿得知药材被劫的事承受不住,哪可能特意带着萧无戈前来。 萧婉儿理解似的点点头,宽慰道:“你刚接触生意,的确不能心急。” “尤其是药堂,各类药材种类繁多,来往人员复杂,便连刘账房都用了两年时间方才理顺。” “还有那几位医师、学徒,切记不能对他们太苛刻,都是跟我萧家多年的老人……” 似乎是心情好或者话开了个好头,萧婉儿难得对陈逸絮絮叨叨几句。 多是如何管理药堂,该注意哪些,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之类。 陈逸的心情。 大概描述起来就是,就是……恕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 不过萧婉儿脸上总归还是有笑容的,让他算是有些欣慰吧。 只是显然撑不过晌午了。 正在姐弟俩用着早餐时,门外便传来一道还算轻盈的脚步声。 陈逸一顿,听出来人的身份。 不幸中的万幸,沈画棠没死。 紧接着便听到沈画棠的声音,“大小姐……” 萧婉儿看向门外,脸上的笑容维系不住,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时,就见门外一身青衣带血的沈画棠低下头,有些自责有些迟疑的说: “药材,被劫走了。” (本章完) 第87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87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萧婉儿比陈逸想象中的坚强许多。 在得知药材被劫走后,她只是愣了片刻,便起身过去拉着沈画棠进屋,详细询问起来。 陈逸在旁听了个全,对昨晚发生在赤水河畔的人和事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刀狂”柳浪,初闻于漠北,刀法刚猛,向来喜欢挑战江湖名宿。 曾经在漠北做过几件令江湖人竖起大拇指的事,站在江湖人的角度,他应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可站在此刻的萧家,柳浪已是江湖悍匪、贼寇。 昨夜里他引走沈画棠。 或者用沈画棠的原话,是她想引走柳浪。 最终倒的确如她所愿。 只是昨夜柳浪并非一人前来,还有西南魔宗旁支幻音宗邪魔出手。 使得押送药材的宣威镖局众人全部身死,药材被劫。 沈画棠幸免于难,也并非因为她的实力多高,而是那柳浪没想杀她。 至此,陈逸便知道了“刀狂”柳浪的修为、技法——五品上段,刀道大成。 放在江湖上,只算是跻身二流顶点,同辈之中却是不折不扣的佼佼者。 但是,令陈逸心中不喜的是沈画棠说得最后一句话。 “那柳浪临走前说,他要去找二小姐比斗。” “大小姐,画棠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听完之后,萧婉儿沉默良久,方才挤出笑容宽慰道:“不是你的错。”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效果,沈画棠仍旧低着头站在堂中。 沉默片刻。 萧婉儿苍白的脸上越发苍白,气息也肉眼可见弱了几分,整个人显得更加憔悴。 陈逸看在眼里,便开口道:“大姐,兹事体大,应是尽快知会老太爷才好。” “还有柳浪,也要写信告诉夫人一声,让她提前防备些。” 他能看出萧婉儿是打算自己扛下来这件事,已将所有责任归在她自己身上。 可是“药材被劫”这件事本身并非针对萧婉儿,显然目标直指萧家。 这时候,应是让萧家老侯爷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为好。 萧婉儿闻言回过神来,顾不得再宽慰沈画棠,起身就往外走。 “我去找祖父。” 沈画棠见状,便也跟了过去,仍旧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模样,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陈逸瞧着两人背影,想了想,看向萧无戈语气平静:“去听一听,仔细点儿,回来告诉我。” 萧无戈茫然得看着他,待反应过来后,连忙点头,朝萧婉儿追了过去。 萧无戈虽年幼,但此刻也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 他自己是没能力解决,可他心里却认为陈逸可以,尤其是看到陈逸方才的神情。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不似往日的温和随性。 便是平静的坐在那儿,就让他感到心安。 待人都走后。 陈逸没再继续待在佳兴苑内,起身回返春荷园。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太爷的清净宅应是要热闹了。 萧家二房、三房,包括城内知府衙门、提刑司、城卫军等应是都有人来。 只是他这位萧家赘婿的身份,没有资格在那里旁听。 哦,几位在府里的客人也不能。 所以,当陈逸坐到亭阁里,让小蝶烧水沏茶,准备钓鱼静心时,乾国公张瑄和孙辅两人便来到春荷园里。 陈逸仅是一顿,便神色如常的招呼两人落座。 三人都默契的没去谈论萧家被劫之事,仍然只喝茶、下棋、钓鱼。 只是他们的心思,各不相同。 陈逸依照寻常日子的表现,平平淡淡,像是对什么事都不关心那般。 实际上呢,他的脑子里已经在更为细致的去想府内府外一些人的反应。 张国公心思显然还在字帖上,三句话中有两句都在点陈逸。 “老夫过些日子就回广越府了,轻舟啊,待老夫寿宴记得前来。” “不方便?哦,人不到也没关系,寿礼总要有的。” 只有孙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观察片刻,他方才恍然明悟——陈逸太过正常了。 若是将陈逸换成萧老侯爷还没什么。 但恰恰是陈逸,一个刚及冠的年轻人,在得知府里发生了大事后,不好奇不过问且依旧如常…… 这份养气功力不低啊。 可仔细想来,孙老又不禁想到陈逸身上其他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说他有礼有节吧,但是对他们这对老国公、前任布政使也不太在意。 说他才学过人吧,对一些涉及人文、地理和历史的细枝末节,总会有疏漏。 说他没有才学?那显然不可能。 单单是那手书法,就不是一般的儒士能比。 到最后,孙老也摸不准陈逸的具体脉络,总归感觉他身上多少有些奇异。 因而趁着陈逸起身喝茶的间隙,他问道:“轻舟,你对如今萧家的境况如何判断?” 陈逸闻言有些意外,“孙老指的是?” 孙辅瞧出他的谨慎,不禁又骂了句小狐狸,“说说你的判断即可。” 陈逸一边奇怪的看着他,一边抿了一口茶水,这算是考校? 想了想,他只含糊回道:“尚可。” 哪知他刚说完,孙辅就笑骂道:“若是居易在此,老夫非让他打你板子不可。” 陈逸一脸无辜,像是没听懂。 孙辅摇了摇头,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也不再多问。 张国公似是才听到般,心神从棋牌上回来,嘿道: “老萧家有什么好说?虽遭受重创,但后继有人,等无戈长大,便可重振旗鼓,恢复定远侯的威势。” 陈逸和孙辅瞧了他一眼后,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国公爷说得是。” 张国公眉眼一挑,“老孙,不是老夫说你,这样的考校多少有些看不起轻舟了。” 孙辅摇头叹气:“下棋,下棋。” 陈逸哑然失笑,对乾国公的脾性有了底儿,知道他大概不喜欢阴谋算计。 不过话说回来。 孙老方才所问,陈逸近来也有过考量。 总结下来就四个字:“内忧外患。” 若说先前仅是他的臆测,如今听完孙老的询问,应能坐实了。 陈逸想着,便也对自身的境况有了考量——暂时算是个无关痛痒的路人甲吧。 只是城门失火,难免会殃及池鱼。 若他想要安稳度日,怕也是要有些真本事才行。 小蝶在旁看着三人说说笑笑,对府里的事一无所知,但对姑爷却是佩服的。 换成是她,换成她吧…… 她怕是很难能像姑爷这样在张国公和孙老先生面前应对自如。 不,别说应对了,她可能连话都说不出个儿。 好在她只是个丫鬟,嘻。 …… 此刻的清净宅,大抵上和陈逸猜测的一样。 得知药材被劫,老太爷心情不佳,但还算沉得住气。 宽慰萧婉儿几句,便召来二老爷萧望,三姥爷萧申,萧家二爷萧悬槊几人。 萧东辰等人要去衙门当值,此刻却是不便待在家里。 萧望自是怒火中烧,“江湖蟊贼,也敢来打我萧家的主意?不知死活的东西!” 三房的萧申是个有些富态的老者,圆鼓鼓的脸,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看着堂内众人。 “老大,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处置不好,怕是有损我萧家威望。” 在蜀州地界上,萧家的药材被人劫走,不吝于当面打他们的脸。 传扬出去,颜面定然会丢一些。 萧悬槊面色同样不好看,只是父亲、叔伯在场,他便只是听着。 萧婉儿坐在老太爷身侧,神色好了些,可也是一时想不出办法,心中担忧的还是她管得那摊子事儿。 药材没了,五间药堂的生意会受些影响,得想办法补齐库存,维系药堂经营。 所以需要一笔银钱,手头上的钱不够,还得动用压在箱底儿的那部分。 萧无戈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像个小透明似的,一心按照陈逸交代的默默记下一切。 沉默片刻。 老太爷有了定计,吩咐道:“老二,发动刑堂的人去查,看看是谁在背后。” 萧望一顿,严肃的应了声是。 老太爷接着吩咐:“老三,你去一趟知府衙门,请刘巳安排有经验的衙差去追踪那伙儿江湖人。” “药材要找回来,人也要抓回来。” “还有悬槊,你留在府里,之后登门的人都由你出面打发走。” 见几人点头,他便打发他们各自去忙。 萧婉儿欲言又止。 还没等她开口,萧老太爷便看向她,脸上竟是露出些笑容,“还在担心?” 萧婉儿默默点头:“孙女让祖父失望了。” 老太爷摆了摆手,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动作虽迟缓僵硬,但精神却很好。 “婉儿,目光要看得长远一些,心也要沉稳些。” “这一点上,惊鸿比你做的好。” 萧婉儿听得不是滋味儿,却也知道自己很难不担心。 老太爷自是清楚她的心思,不再多说,转而看向萧无戈笑问:“大孙子,你怎么看?” 萧无戈愣了一下,方才起身行礼,小大人似的思索片刻,道: “姐夫曾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孙儿想来,应是有妖怪捣鬼。” 老太爷没想他能说到点子上,说教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苦笑着摇头: “你姐夫那人,古古怪怪的话一箩筐,却是个惫懒的货儿。” 倒也不能算是真的惫懒,应是“被”惫懒。 可惜了,他暂且还不算是萧家人。 萧无戈听得有趣,想着待会儿把这个评价告诉陈逸。 最终老太爷倒是把话说全乎了。 “婉儿,无戈,你俩如常就好,该做什么做什么。” “老夫还在一天,府里、蜀州便乱不了。” (本章完) 第88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第88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夏日的雨过天晴,热得仿佛没有下过雨似的。 从日出开始,蒸腾的水汽便带上了一丝温热,闷唧唧又带着一丝潮湿。 让人有些不爽利。 不过老话说,心静自然凉。 亭阁内的陈逸、张国公、孙辅三人,都算得上是心性沉稳。 反观小蝶忙前忙后,两团发髻一会儿面对着陈逸,一会儿背对着,额前已有了些汗水。 直至午时,日头最盛时,张国公和孙辅两人才有些困倦,准备回去小憩片刻。 临走之前。 张国公许是仍不死心,一边收拾棋盘,一边点着陈逸道: “老夫这回寿宴想着大办一场,比你家老太爷场面还要大些,你可不能忘了答应老夫的事儿。” 陈逸笑着点头,“小子就怕国公爷到时瞧不上眼。” 张国公见他应承下来,老脸笑得灿烂。 “词作只是锦上添,老夫征战沙场几十载,多的是人奉承。” “老夫看重的是你那手书法。” 张国公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朝旁边孙辅呶呶嘴,挤眉弄眼的说: “你是没瞧见老孙这几日的痴迷样儿,整日里抱着你那幅字帖看来看去。” “老夫也不知他看出什么来,临摹几回,写得还不如我那大孙子。” 孙辅顿时对他怒目而视,怼道:“你这老莽懂什么书法?” “轻舟所写乃是新体字,一笔一画都见功力,若是不细细揣摩,很难领会其中真意。” “莫说老夫,便是其他书法名家在这里,同样像孩童般从头学起。” 孙辅丝毫没有夸张,他对那幅字帖当真是欢喜的紧。 莫说是他,但凡一位对书道有研究的儒士,在看到那般完善的新体字都会见猎心喜,恨不得扑在上面,整日研究来去。 被人当面夸赞,陈逸多少有几分赧然。 旁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自家事,书道一途与先前几首词作一样,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事。 好在他脸皮足够厚,出自他手的东西,总归是能认下来的。 孙辅见他不开口,心中碎碎念了几句,只好腆着老脸说道: “轻舟啊,过些时日老夫便也启程前往金陵,届时可否割爱几幅墨宝。” 没等陈逸回应,张国公眼睛一瞪:“几幅?你当是你家园子里的大白菜?” “轻舟,你听老夫的,一幅都别给他。” 不过话刚说完,张国公却又一顿,狐疑地看着孙辅问道:“你去金陵做什么?” 孙辅不搭理他,只眼巴巴地看着陈逸。 陈逸没辙,被一位儒雅长者这般看着,也只得应承下来。 孙辅心满意足的离开,张国公却已顾不得捣乱,跟在身后追问他为何去金陵,还说江南府闹腾得很不如去广越府云云。 陈逸听了几句,心中明白孙老先生已经下定决心。 便是萧无戈暂时没有拜师,他这金陵也非去不可了。 “有学识的人的确不同啊,这难道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陈逸理解不了孙老的心思,此刻也没有心思去想萧无戈身上的古怪。 萧家“药材被劫”之事仅是风雨前夜的前夜,他笃定幕后之人还有其他动作。 思索片刻。 陈逸便吩咐小蝶张罗午饭,特意交代她让后厨做条红烧鱼。 小蝶虽不明就理,但也仔细记下来,顶着大太阳出了春荷园。 没多久,萧无戈小跑进来,嬉笑着喊姐夫。 陈逸瞧着他没受什么影响,心中大致猜到了萧家的应对,便示意他坐到旁边喝些水,不急着说。 萧无戈听话的喝完水,便一股脑将清净宅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出来。 便连老太爷神色语气都模仿的有模有样。 “二爷爷好生气愤,说江湖匪类安敢欺辱萧家,我看着都感觉他的脸色很吓人。” “不过最终还是祖父做的安排,刑堂啊知府衙门还有二叔那里……” 陈逸听得仔细,与自己的猜测一一印证,便对萧家如今的境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老太爷应是知道些什么,因而并没有过多反应,更谈不上慌张,仅是如常安排。 二老爷萧望掌管的刑堂,该有些隐藏起来的力量。 所谓的调查,只怕动用的不止是明面上那些关系。 还有三老爷萧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这时候让他去知府衙门,估摸着他也是位不好相与的人。 毕竟萧家药材在蜀州被劫走,首要问责的就是府城的知府衙门。 便连提刑司和城卫军那里都得往后排一排。 因而萧申去知府衙门表明萧家的态度,总归要唱几句黑脸拍拍桌子给些压力才行。 至于最后老太爷对萧无戈的问话,只算小小的考校。 老太爷心中那根弦还拎得清,这件事的影响或许比预想中的小一些。 “不过,希望是条大鱼,若只是台前小喽啰,多少有些不自量力了。” 便是如今萧家衰弱,多年经营的人脉还在,明里暗里的关系用一用,这大魏朝能够与之对抗的势力想来也没有多少。 用过午膳。 沈画棠来叫陈逸过去议事。 陈逸应了一声,便让小蝶带着萧无戈去午睡,独自跟着沈画棠去佳兴苑。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气氛安静。 想了想,陈逸侧头问道:“那‘刀狂’当真说要去寻夫人比斗?” 沈画棠没想到他会开口,微微愣神后点点头,“他有说过。” 陈逸继续问:“夫人的武道应是比他厉害些吧?” 沈画棠语气笃定的说:“二小姐能宰了他!” 陈逸了然的点了点头,便笑着说道:“以后有机会,画棠姑娘不妨跟我多说些江湖上的事。” 来到这里这么久,他对沈画棠的身份多少知道些。 看似是萧婉儿的贴身侍女,实则萧婉儿对她算得上尊重,像姐妹多过主仆。 因而他客气几句,也算合理。 沈画棠看了他一眼,敷衍似的回了一句,便闷头跟在后来。 陈逸自是清楚,笑了笑不再开口。 来到佳兴苑,他便直接去了木楼客厅。 此刻,药堂的其他四位掌柜悉数到场。 萧婉儿坐在上首位置,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但依然能看出她的心情不佳。 陈逸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一圈,和几位掌柜互相招呼一声,便安静下来。 萧婉儿见状,拿来几页纸,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有两件事需要知会你们。” “一是昨夜里北州运来的药材被劫……” 萧婉儿想了很久,便是老太爷和二房三房的人不来责问,她一样要想办法撑下去。 药材丢失,库房空无,短时间内对药堂的影响颇大。 她能做的便是拿出一笔银钱出来,购买一些价格高昂的药材度过难关。 “各自回去清点库存,以后每半月报来一次,我会着人依照几位掌柜提供的清单备货。” “其他的事,一切照旧。” 刘、李、马、孙四位掌柜互相看了看,便都神色郑重的应承下来。 待他们走后,陈逸本也打算直接回返春荷园。 萧婉儿叫住他道:“我要给二妹写封信,妹夫若是有此打算,便也写封信一并送过去。” 她要将这几天府里发生的事情写信告诉萧惊鸿,顺便提醒她小心“刀狂”比斗。 之所以询问陈逸,也是希望夫妻俩能够常联系。 她很清楚二妹的性子,似这类写信的事情,应是很难做得出来。 陈逸略有迟疑的点头,便也不急着离开。 想了想,他问道:“大姐可知道那伙人为何劫那批药材?” 萧婉儿眉眼低了下去,“我也不知。” “那批药材本身不算特别,都是药堂常用的,除去它们是从北州运来这点儿外,我想不出江湖中人有什么理由特意劫掠。” 说着,她看向沈画棠:“那位刀客有说缘由吗?” 沈画棠摇摇头,却是正色道:“‘刀狂’这个人行事周正,不像是邪魔外道做派。” “这件事里外透着蹊跷,或许他是受什么人所托。” 萧婉儿想到老太爷所说的话,心中隐约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她不由得看向陈逸,见他只是微笑着,便迟疑着问:“你是不是……有察觉到什么?” 陈逸一顿,心说她倒是机敏,一点就通。 不过想归想,他可不会承认,“我刚接手药堂,没什么发现。” 萧婉儿心下苦笑,想着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妹夫便是有些才学,仅仅接触生意几天,想来不可能知道什么。 “别忘了写给二妹的信。” 陈逸应了一声,便起身回到春荷园,径直来到书房取出纸笔。 “写给夫人的信啊……” 这可比查探“药材丢失”之事难多了。 苦思冥想片刻。 陈逸想起那晚上萧惊鸿看到那首词作的反应,心中有了主意。 提笔写下《夏夜思》: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写完之后,陈逸看着云松纸上的飘渺光泽,忍不住笑了笑: “多少有些自说自话了,哪有人舔着脸让夫人问什么归来的?” “倒像是在有意提醒她说一声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知萧惊鸿看完之后,会是什么心情。 想来应该很有趣。 (本章完) 第89章 夫君,不知羞(求订阅月票) 第89章 夫君,不知羞(求订阅月票) 之后几天,蜀州似乎平静了许多。 但是对有心人来说,暗地里却也藏着一些诡谲。 萧家药材被人劫走之事,被当晚在驿站歇脚的行客传扬出来。 一时间,引来众多猜测,大致分为三类。 或者说在三种不同的人群眼中,愿意相信的来龙去脉有三个版本。 行走江湖的人多关注“刀狂”柳浪南下,以及幻音宗邪魔出没。 因而他们更愿意相信,萧家从北州运来的药材里面藏着传说中的天材地宝。 传得最邪乎的是,“那批药材里面有一株万年老参,专为老侯爷延年益寿所用。” 也不知道哪个混蛋这么有想法,还分析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萧老侯爷久病卧床,等着那一株人参救命。 普通百姓对此嗤之以鼻。 “我看他们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也不打听打听萧家是什么境况,就敢在蜀州招惹他们,等着瞧吧,估摸着很快就能在大牢里看到他们了。” 在蜀州百姓的认识中,萧家屹立蜀州两百年,府里什么宝贝没有? 光是皇帝老子赏赐的仙丹灵药都不知凡几,哪里可能差一株万年老参。 所以,他们觉得那些江湖人明显是在找死,还说这些人都忘了萧侯曾经的霸道。 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爱说这些,想当年,萧侯纵横沙场,鲜有敌手云云。 可这些市井传说,放在蜀州官场,只能用“可笑”来概况。 普通百姓和江湖人士哪里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各个衙门将蜀州翻了个底掉? 用“犁地三尺”来形容都不夸张。 事情出来的当天下午,萧家三老爷就住进知府衙门里了。 他哪儿也不去,时不时找刘巳过来,问问调查进度。 逼得刘知府没办法,下令彻查。 不仅衙门里的官差跑断了腿,提刑司的千户、百户也都全部出动。 有去走访百姓的,有去找蜀州黑道帮派的,也有通过一些消息灵通的江湖人找寻情报的。 可是连“刀狂”和幻音宗的影子都没找到,连带着那批药材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对此,陈逸倒是不认为衙差办事不利。 于他而言,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 抛开一切迷雾堆迭,真相便只有一个——蜀州本地有人帮衬。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不过,陈逸倒也不着急,只静静等待着此事后续。 每日除了顺手获得机缘外,他仍然雷打不动的坐在药堂里面,跟着几位医师诊断病人。 脑海里的小成医道吸收的七七八八,四诊和针灸之术进展迅速,已然到了熟练级圆满。 不论对常见病症,疑难杂症,还是各类药材药性,他都烂熟于心。 要说水平多高,估摸着李老四人绑在一起,都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相比武道来说,医道每阶段的差距更大。 懂得都懂,不懂得便是练习过看到过,依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陈逸知道最多的恰恰就是“所以然”。 所以,他已经在准备借助医道玄奥,开创一些新的药方,用以区别蜀州地界各大药堂,好让百草堂正式开张。 该说不说。 王纪和闫海两人的确有头脑。 几天前找好铺面后,他们就直接开始布置,做牌匾、装修等等。 同时他们分工明确。 闫海负责找以前供应药材的药农、药商,谈定后续药材价格等。 王纪则是费三天时间,跑遍了蜀州府城各大药堂,商讨药材分销事宜。 值得一提的是,“分销”这个词,是陈逸说给他的,目的便是要“合作共赢”。 百姓们看病抓药,自然要斤斤计较价格。 有了“百草堂”托底后,对各大药堂来说,总归是旱涝保收。 即便那些觉得他们价格贵的人跑去百草堂买药,凭借他们开出的方子,也能从百草堂分润些银钱。 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所以,王纪那边谈的还算顺利。 他除了没去萧家的五间药堂,其余药堂有六成半推半就的跟他定了契约。 多少存了试一试的心思。 当然也有不少人对“百草堂”鄙夷,毕竟谁家没有几张独门方子? 那些方子的药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这天傍晚。 陈逸带着新研究出来的方子,从药堂里间走出来,就瞧见刘全几人站在门外对旁边指指点点。 “什么事这么热闹?” “掌柜的,您过来看啊,新开了一家店。” 陈逸走过去瞧了一眼,不禁挑了挑眉。 只见原先闫海那间药材铺子的外面,人来人往的朝里面搬着东西。 有一箩筐一箩筐的药材,也有药秤、脉枕等物。 再看上方的牌匾,赫然是“灵兰轩”,左右还有一幅对联,写着“百年老字号,活命治病”等等。 陈逸思索片刻,顿时笑了起来,朝刘全吩咐道:“去隔壁买点糕点礼品送过去。” 刘全一愣,迟疑道:“掌柜的,这间药堂明显是来抢生意的,您……送礼?” 陈逸摆了摆手,“街坊邻居的,以后总归低头不见抬头见,礼数不能丢。” 别的或许他不知道,可是这间店铺大抵算是“药材被劫”的后续了。 该来的总会来,便是他选择无视,对方估摸着也会上赶着凑过来。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表现一二。 再又瞧了片刻,见那间药堂主事没露面,陈逸便笑着招来葛老三,乘坐马车打道回府。 前面的葛老三早就看到了那间药堂,打心里觉得他们碍眼,所以一边驾车,一边隔着帘子问道: “姑爷,您不生气?” 陈逸施施然坐在车厢里,瞧着窗外的行客,漫不经心的说:“气什么?” “当然是‘同行是冤家’,那劳什子灵兰轩明摆着欺上门了。” “老三,你倒是懂得挺多,在东市这么些天,我还以为你眼睛里只有那些姑娘了。” 葛老三脸上一红,七尺的汉子硬是被陈逸这句话臊得脸通红,“姑爷,俺还没娶媳妇,看看,看看而已。” 这下,他也忘了气恼那间药堂的事了。 陈逸自然也不会去多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而回到家里,他方才得知,灵兰轩不止开在济世药堂旁边。 萧家的其余四间药堂旁边,也都有灵兰轩的铺子。 陈逸不禁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倒真的是不敢硬来。” 只是在萧家药堂旁边再开药堂这种手段,难免有些小家子气。 没有绝对的实力,纵使让萧家药堂全都关门又如何? 不过陈逸不急,萧婉儿却是有些急躁了。 这几天,家里和衙门一直没有消息。 眼瞅着药材找回来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已经开始联系先前的药商准备采购一批药材应急。 如今冷不丁听闻灵兰轩的事情,多少让她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只是,她没办法将这些话倾诉出去,便连在沈画棠面前,她都表现得神色自如。 大抵是存了一个人解决此次危机的心思。 萧婉儿独自坐在亭阁内,神色怅然。 “若是二妹在家里就好了。” …… 深夜,乌蒙山深处。 一座座竹楼依山而建。 每个竹楼门前都有一个火盆点燃,火光映照下,山寨之中星星点点,并不显得黑暗。 而且在这本该是入睡的时辰,寨子中间的空地上篝火旺盛,数百人穿着族内特有的衣服载歌载舞。 “山一转,水一转,阿哥阿妹船上坐哎……” 歌声嘹亮,欢快喜庆。 隐约中,还有清脆的铃铛声回荡山间。 叮铃,叮铃。 “阿姐,阿姐,你快唱啊?阿哥阿哥等心急。” 裴琯璃瞧见对面几个小伙子唱山歌起哄,扬起手就甩出两包药粉。 吓得那几人连忙跑开,惹得姑娘们都笑了起来。 “别跑啊,不是要找琯璃姐吗?” “几包毒粉而已,药不死人。” 裴琯璃眨眨眼,“还是能药死的。” 姑娘们声音止住,片刻后,不知道谁起头,围着裴琯璃就要打。 “要疯啊你,毒药你这么用?” “错了错了……” 打闹半晌。 裴琯璃好不容易挣脱族人的拉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圆润脸上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 她扫视一圈,找到不远处竹楼屋顶上静坐的萧惊鸿,便蹦蹦跳跳跑过去。 “惊鸿姐,你坐这儿半天看什么呢?” “让我看看?”裴琯璃好奇的探过去脑袋,看着她手上。 别的她没看到,却是看到了落款。 裴琯璃眼睛睁大,直接上手去抢……拿。 啪。 萧惊鸿伸手按在她脸上,挡住她的视线。 “姐夫来信,给我看看啊,惊鸿姐姐呜呜……” 萧惊鸿捏住她的嘴,强行让她噤声,平静道: “明日让山婆婆安排好人,我们出发去选址。” 裴琯璃呜呜咽咽,却始终挣脱不开,赌气似的不说话。 看我不拿眼神白楞死你。 萧惊鸿看了她一眼,便松开手朝外走去,“别忘了。” 裴琯璃冲着她的背影挥拳,嘴里嘟囔着:“就忘,就忘。” 待萧惊鸿走远,她音量加大:“我已经忘了!” “嗯?” 听到声音,裴琯璃缩了缩脑袋,慌不迭的跑远。 萧惊鸿听到声音,嘴角勾起。 不过待看到手中的两封信后,脸上笑容却是更浓,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多少带些羞意。 “夫君,不知羞。” 相比起陈逸写来的那首诗,大姐的提醒反倒没被她放在心上。 “君问归期未有期……还是有的。” “忙完就回。” ps:极限了,今天只有四章了。 可能是喝了咖啡加浓茶,浑身难受,狗命要紧,先润了。 明天吸取教训再补上。 (本章完) 第90章 月休十日,大逆不道 第90章 月休十日,大逆不道 不出陈逸所料。 灵兰轩开门,仅用三天时间,便抢占了东市方圆三里内的大半病号。 不仅药材便宜,还有名医坐镇,引得许多积念病弱的人前去诊治。 同时,陈逸也见到了灵兰轩的那位掌柜。 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名叫钱宽。 和名字相反,他的身材高高瘦瘦,模样也是精瘦。 好在他的精神头不错,否则远观近瞧,难免让人感觉他身体亏空。 而且钱宽其人算得上八面玲珑。 整日里站在灵兰轩门口,笑意盈盈的迎来送往,不论看到谁都能说上几句。 和他相比,济世药堂的三名学徒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孩童那般,三两句话就被人引得入套。 陈逸自然和他有过交谈,不过多是客套。 许是因为他萧家赘婿的身份,又或者身有才学,书法词作在蜀州有些名气。 钱宽对他总归客客气气,每次看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拱手。 不是学子、也没有功名傍身,倒是把揖礼学得通透。 陈逸看在眼里,却也是笑脸相迎,丝毫没有因为药堂生意受挫有任何的影响。 只是他不着急,药堂的其他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账房刘全将算盘打得啪啪响,一连算了三遍,长叹一声在册子上写了一个数字。 “每天进账不到平日里的三成,再这样下去,这个月的银钱怕是刚好保本。” 往日里,济世药堂每日都有百多位病人登门。 诊金、药材等等每日进账约莫三十两银钱,每月除去开销,净赚四百两。 可这三天来,尤其是昨日的进账只有十两银钱啊。 刘全算完账,看着坐在四位医师旁边的陈逸,见他仍旧老神在在,心里不禁嘀嘀咕咕。 “这位爷到底是萧家的人,根本不在意银钱。” “可我们不能不在意啊。” 药堂的进账关系到医师、学徒和账房每月的酬劳。 按照萧家大小姐订立的规矩,药堂经营的好,他们每个人都有额外的赏钱。 可每日十两银钱进账……赏钱自然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刘全咬牙带上账册小跑着过去,“陈掌柜的,您看看这个。” 陈逸放下手里的茶盏,接过账册扫了一眼,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少了?” 爷,您也知道少了啊。 刘全忍着心思点点头,朝旁边四位医师使了个眼神,回道:“隔壁灵兰轩抢了太多的生意。” “若是咱们再不出招,只怕以后……” 李老没有开口,另外一名医师会意的附和道:“那灵兰轩忒是可恶,药材只有咱们的七成,诊金还全免,这是和咱们不死不休的。” 同行本就是冤家对头。 灵兰轩和济世药堂还挨着,还使各种手段竞争,自然让几位医师不满。 只是陈逸这两天不发话,他们着急也没用。 听完之后。 陈逸目光一一扫过每个人,笑着问道:“先前赚得银钱已经交给王纪了?” 刘全等人都是一怔,脸色肉眼可见的窘迫起来。 “掌柜的,那啥,怪我多嘴了,您忙您忙,呵呵。” 账房先生第一个跑了。 其他的医师、学徒性子耿直些,话自然也是说不出来了。 陈逸笑着摇摇头,“各忙各的吧,暂且先看看。” 这人就是这样,贪心不足。 明明先前王纪已经私下知会过他们,济世药堂开出去的方子赚到的银钱有他们一份。 可他们还总想着眼前,恨不得整个人掉进钱眼里。 细细想来。 陈逸便也明白几分。 除去最初一天接手药堂时,他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其他时候都太过温和了。 以至于刘全等人都忘记了,他手上还捏着那些签字画押过的笔录。 枯坐半天。 一个上午,济世药堂只来了三位病人,李老等四位医师都没轮过一趟,还余一位。 陈逸跟着瞧了瞧,自觉小成医道已经融会贯通,四诊和针灸之术也升无可升,便觉得药堂没了吸引力。 因而用过午饭,他交代几句,说要休息几天,便径直离开药堂。 刘全等人面面相觑。 “方才掌柜的说啥?每月休息十天,简直岂有此理,罪大恶极!” “咱们真休息十天,这药堂营生还干不干了?” “也就这位爷能休,咱们啊,跟那些官老爷似的,早上点卯、晚上打烊,都不得闲。” 最终还是李老看得开,“算了,随他去。” “这间药堂乃是萧家营生,他一个萧家赘婿都不放在心上,咱们着急有用?” “说得是,灵兰轩都欺负头上了,也不见作为……” 不提济世药堂几位的碎碎念。 陈逸刚出药堂,瞧见隔壁灵兰轩的掌柜,招呼一声,朝城北而去。 钱宽面带笑容的看着他走远,便跟着收了笑脸。 他瞅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济世药堂,皱眉回到灵兰轩,提笔将这三天境况记录下来: “六月初八,灵兰轩开业大吉,济世药堂送来贺礼,萧家赘婿有礼有节。” “六月初九,灵兰轩病员众多,济世药堂营生受创,萧家赘婿有礼有节。” “六月初十,灵兰轩如故,济世药堂门可罗雀,萧家赘婿……有礼有节。” 奇怪了。 钱宽看着纸上内容,眉头紧锁,怎么都想不明白那萧家赘婿什么个性子。 他作为济世药堂的掌柜,眼瞅着自家铺子营生落败,真就一点不急? 得亏钱宽还不知道陈逸方才所说的话,不然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不论什么营生的掌柜,“休息”二字都是极为罕见的字眼,何况还是“月休十日”这等大逆不道的词? 陈逸可不管旁人如何想,一路走走停停从东市来到城北康宁街上。 这天气的确是夏天到了。 午时阳光直晒,青石板上的圆润处已经能反出耀眼的光,刺得行人睁不开眼。 城北还好些,绿树成荫,鸟语香。 才子们大都身着长衫,手拿扇子,佳人们则是撑着白净带的油纸伞,衣带飘飘。 陈逸一身锦衣,修长身形走在其中,随性洒脱的气质竟也相得益彰。 书生气质,大抵如是。 走了片刻。 陈逸停在一间茶楼前,左右瞧瞧,便来到对面乌池边上的亭子里。 王纪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刚要行礼,就见陈逸摆摆手,面向乌池笑着开口:“说说看,那灵兰轩什么底细?” 王纪打量他一番,明白过来,便也装作不认识他,低声回道: “小的只查到他们来自荆州,乃是荆州杏林斋的一位公子来蜀州拓的营生。” “不过据说为他们牵线的是布政使司的一位参议。” 荆州来人,布政使司。 陈逸默默记下来,继续问道:“谈得不顺利?” 王纪顿了顿,“瞒不过大人,小的没见到那位公子,只有一位管事出面。” “他看着和和气气,但没个准话,应是做不了主。” 陈逸微微颔首,倒也没觉得奇怪。 便是灵兰轩不是冲着萧家药堂来的,正常在外府开拓生意,步子也该迈得谨慎些。 像百草堂这样名声不显、同样初创且主动找上门的铺子,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 想着,陈逸从怀里取出一沓药方递给他,“你要的东西。” 王纪连忙接过来,小心收好,算是松了口气。 有了这些药方,百草堂便可以开门营业了。 不过想了想,他迟疑着问:“大人,您先前说过,那笔银钱要返还大小姐,不知何时?” “不急。” “那,这件事……” 陈逸侧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转身,“你还是先顾好百草堂吧。” “记得在百草堂起势之后,多找几位修为高深的江湖客保护自己。” 王纪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百草堂起势,保护? 大人这意思是说,有人会来害我? (本章完) 第91章 那我走? 第91章 那我走? 照着陈逸的本意,他是真不想动弹,更不想陷入麻烦里去。 可如今萧家的境况,让他不得不提前做些准备。 百草堂是其一,他自身是其二。 “什么时候一位赘婿要靠自己努力了?” “吃软饭吃到我这份上,估摸着也没几个了。” 陈逸这样想着,在康宁街上买了几样东西,又去装裱行拿来提前送过去的字帖,便直接回家。 明日李怀古大婚,他总归不好空着手去。 回到府里,迎面撞上牵着马车准备出门的刘四儿。 陈逸招呼一声,便朝里面走去。 刘四儿愣了一下,今日该他去东市接这位爷回来,咋个他这么早回来了? 想了想。 刘四儿把马车送回去,神色自然的去了倒座房。 当,当当。 吱呀开门,贵叔脸色阴鸷的看着他,“第二次了。” 刘四儿面色不变,仍旧是打着来借东西的名义。 一边高声说着感谢,一边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 “雏鸟提前回来了,鹞鹰的计划还进行?” 贵叔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摇摇头:“稍后我去东市一趟。” 刘四儿明白过来,说了句尽快,转身离去。 等他走远,贵叔沉默片刻,取了些东西,关上房门,慢慢悠悠的朝府外走去。 雏鸟今日的运道似乎很好,姑且先缓一天吧。 陈逸可不知道自己的闲散还能省去一桩麻烦。 便是他知道,想来也只会说一句“麻烦”,然后不差这一桩麻烦。 待他悠哉悠哉的回到春荷园里,就看到两位比他还悠闲的老者坐在亭子里下棋。 小蝶照例在旁侍奉着。 萧无戈坐在一旁看着,从他那张皱成一团的脸上不难看出他的心情。 那模样大抵又是被孙辅考校了。 见到陈逸走来,小蝶连忙迎过来,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在他身上拍打几下去去灰尘。 萧无戈则是一副解脱了的样子,笑着扑过来,“姐夫,你今日回来这么早啊?” 陈逸笑着问:“那我走?” 萧无戈仰起头,可怜巴巴的说:“带我一起。” 陈逸一乐,朝正在看过来的孙辅、张瑄道:“二位老师,瞧你们把咱家小侯爷欺负的。” 这般随意的语气,放在旁人嘴里说出来,张国公估摸着得大嘴巴抽来。 可是陈逸……一个仗着有点才学没大没小的臭小子罢了。 张国公想着,便直接指着孙辅道:“他干的好事,不想着好好下棋,非要考校无戈前朝旧史。” 孙辅笑骂他一句懂什么,却是不好说陈逸什么。 毕竟他还有求于人。 “多了解些历史好处颇多,往后成长能少走弯路。” 孙辅也不是随意问的。 他考校萧无戈的乃是前朝一位武侯的生平,境况与萧家相似,同样传承悠久,同样的以武传家。 不过前朝武侯只在临战时才会外出领兵,寻常时候都在帝城。 倒是很契合萧无戈接下来在金陵为质的环境。 这般考校不可谓不煞费苦心。 陈逸自是清楚他的心思,拍拍萧无戈的脑袋,带他坐到两位老者旁边,笑说: “以史为鉴,的确能让受益匪浅。” 孙辅老脸欣慰,转头就朝张国公凶道:“轮到你了,再悔棋一次,你试试?” 张国公扣了扣鼻孔,接着就把前一手白子收回,“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 两人自是又吵吵闹闹,气氛倒也欢乐。 至少萧无戈脸上已经笑得开怀了。 仅是这一点,就令他对陈逸心生敬佩。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像姐夫那样,与一位国公、老先生谈笑风生。 陈逸却没觉得有什么,大概这就是无欲则刚吧。 他不去得罪其他人,也对其他人没所求,自然可以做到不卑不亢。 说得直白一点儿,在这个世界,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 佳兴苑内。 同样坐在亭子里纳凉的萧婉儿听到笑声,从一堆账册中抬起头来。 侧耳倾听片刻,她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他,回来了?” 旁边早就听到声音的沈画棠回道:“二姑爷方才就回了,这会儿正陪张国公、孙老先生说话。” 萧婉儿看着桌上的账册,“济世药堂的营生没受到影响吗?” 可是不对啊。 明明她方才已经看到昨日刘全报来的账册,接连两日药堂的生意入账都在减少。 沈画棠想到前几日陈逸问起“刀狂”挑战萧惊鸿的事情,还有他询问过江湖事,欲言又止的说: “小姐,或许姑爷的心思根本不在药堂上。” 萧婉儿嗯了一声,便继续翻看完账册,接着取出一张云松纸写着娟娟小字。 写完之后,她将纸交给沈画棠,吩咐道:“给二管家送过去,让他尽快联系药商备好上面一应药材。” 沈画棠接过来,离开佳兴苑。 萧婉儿收拾纸笔,眼眸瞧着春荷园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想道: 妹夫本就不是商人,也从未当过掌柜,应是不清楚灵兰轩的长远影响。 哎,也不知道劫掠药材之人是否与灵兰轩有关。 她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稍后需要去问问二爷爷,刑堂查了这么几日,应该有些消息出来。” 想着这些,萧婉儿耳边听到了春荷园的欢笑声,心中不免有几分复杂思绪。 他当真对济世药堂的事不上心吗? …… 不在药堂内,陈逸浑身上下都透着舒爽劲儿。 别看就只待在春荷园里。 可架不住有有草有水,还有人说说笑笑啊。 所以整个下午,他的心情都不错。 一直到用过晚饭,他才开始收拾给李怀古准备礼物。 这时节婚礼规矩颇多,尤其是像李怀古这样有功名、有官身的人成婚,繁复的规矩从早到晚。 便连前去参加婚宴的宾客也有诸多规矩。 若是寻常百姓倒也不用太过理会,可陈逸如今的身份多少要注意些。 一来他有秀才功名,二来他出门在外代表萧家脸面,礼数方面便要注意些。 因而,他特意翻了翻书本,依着规矩给李怀古准备了一幅字帖、一块砚台。 字帖是他手写,便是完成那首“有堪折直须折”的诗作。 砚台也价格不贵,了二两银钱。 倒是符合他学子、赘婿的身份。 准备好之后,陈逸便让小蝶收起来,笑着说明日带她去吃席。 小蝶这小馋猫自是欣喜点头。 她对吃的当真没有任何抵抗力。 萧无戈也想跟着去,却被陈逸拒绝了,理由嘛,自然是让他去陪萧婉儿。 这几日灵兰轩的事出来,估摸着萧婉儿那边该是头疼些了。 萧无戈虽是有些失望,但去佳兴苑总比让他跟在孙辅身边好。 入夜之后,各自回到房间。 陈逸看了一眼光幕,便开始修炼玄武敛息诀。 在他修为达到八品境界后,体内气机化为真元,武道修炼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再是以增长身体劲力为主。 或者说,桩功对劲力的增长已经收效甚微。 因而他接下来要以提升真元为主,充盈丹田和膻中两大气海继续打通体内十二条正经,包括任督二脉。 借此在体内形成真元的小周天循环。 大枪桩功也好,玄武敛息诀也好,都不是真元修炼之法。 只是他还没有合适的真元修炼之法,暂时将就着。 两相比较之下,玄武敛息诀的进境速度还快一些。 就这样,陈逸一连站着玄武式,直到子时: 【每日情报·玄级中品:午时,罗衣巷。探郎李怀古与云香成婚。可获得少量机缘。】 陈逸扫了一眼,倒是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探郎大婚的热瓜,虽迟但到。 不过仔细一想,他却也几分头疼。 “贵云书院的那几位先生,看着就很麻烦,估摸着不会放弃索要字帖的事。” (本章完) 第92章 还算是个人 第92章 还算是个人 若说陈逸只是对李怀古大婚之事,略微感到头疼。 那么,陈云帆已是骂骂咧咧了。 寅时不到,正睡得香甜的陈云帆就被春莹用一张湿冷毛巾叫醒。 昨夜里,他没挡住布政使司的几位同僚极力邀请,不得已跟着去了春雨楼。 在那里纵声犬马,直至子时他喝得醉醺醺的方才打道回府。 此刻,他整个人都是迷糊的,“什么时辰了?” 春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扯谎道:“公子,已经是寅时了。” 陈云帆听完,便又躺了回去,翻了个身嘟囔道:“距离点卯还早,我再睡会儿。” 春莹面露无奈的说:“公子,您忘了您答应探郎的事了?” “嗯?” “今日探郎大婚,您要做他的傧相(伴郎)啊。” “嗯?哦。” 见状,春莹又将毛巾盖在他脸上,还很用力的擦了几下。 陈云帆被冷毛巾激醒,猛地坐起身恶狠狠地扑向她,将她压在身下,“小娘皮,你是皮痒了?” 春莹任由他抱着,也不反抗,只是嘴上仍旧劝说道: “公子,答应的事情,您不好不去的。” 陈云帆看了看她,只好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体内真元流转。 几个呼吸间,他便解了酒气,整个人神清气爽。 接着他骂骂咧咧的下床穿衣,“也不知道我爹咋个想的,非不让我暴露武道修为。” 春莹起身整理好身上衣服,小声说:“公子,老爷这般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陈云帆翻了个白眼,嘴里仍嘟嘟囔囔个不停。 一会儿埋怨老爹各种规矩,一会儿埋怨圣上把他放到蜀州,一会儿又说江南府繁华之地多么多么好。 大抵上是一位起床气严重的患者该有的态度——他很生气。 春莹听得细致,话却是不敢再接一句的。 在帮他整理好官服后,拿上备好的礼物,便小声催着他出门。 陈云帆无可奈何,出门瞧着天上的星星,一声长叹:“等着吧,总有一天我……” 话没说完,他突然想起来害他到这里的一个是他爹陈玄机,一个是大魏朝皇帝,到嘴边的话便又收了回去。 旋即他沉默下来。 一直到坐上马车离开宅院,陈云帆方才悠悠的问:“春莹啊,你说本公子是不是也被人算计了?” 春莹老实地坐在旁边,“公子万金之躯,自是没有人敢算计您的。” 陈云帆瞅了她一眼,神色认真的问:“若算计我的人是我老子呢?” 春莹缩了缩脑袋,不敢开口。 陈云帆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些什么,自顾自的说道: “自从那日见过鹞鹰后,我就在想,此番让我到蜀州来的目的是什么。” “做官?大魏朝幅员辽阔,哪里不好去,为何偏偏是蜀州?” “顺着这个思路,你猜我想到了什么?” 春莹摇摇头。 陈云帆看着窗外,缓声说道:“我想到了逸弟啊,他那么聪明的人都被算计了,何况是我?” 春莹欲言又止,“公子,您和逸少爷不一样。” 陈云帆自嘲的笑道:“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同一个爹生的,还都跟在娘身边……我俩一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真说起来,区别也是有的,他的亲娘背后没有一个清河崔,我有。” 春莹更不敢开口了,不论老爷还是夫人,都不是她能议论的。 只是陈云帆显然没打算放过她,“所以,你跟着来蜀州,除了看着我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任务?” 春莹摇摇头,嘴巴紧紧闭着。 “你有。” “公子,我没有的。” 陈云帆盯着看了片刻,见她仍旧不松口,撇了撇嘴。 “不说算了。” “现在不说,以后你最好也别告诉我,真当本公子是泥捏的死人不会反抗?” “大不了一拍两散,本公子扔了官印去江湖闯荡。” 春莹知道他说得气话,但也不好不开口劝说。 温声细语的劝慰半天,陈云帆仍旧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说:“你等着瞧!” 不多时,马车经过定远侯府。 陈云帆瞧了一眼,顿时嘿笑起来:“差点忘了今日李怀古大婚,逸弟也会去。” “你说‘刀狂’劫走萧家药材之事,跟逸弟有没有关系?” 春莹想到上回在春雨楼门外撞见过陈逸和柳浪,不确定的说:“应该没有吧。” 陈云帆饶有兴趣的说:“我觉得有,等会儿宴席上问问他。” “公子,要不别问了吧?” “这你也要管?我就纳闷了,那么多白衣相,怎么偏偏是你跟过来?” “可能,因为我听话?” “……离本公子远点儿,看见你就来气。” “哦……” …… 起码今日陈逸是比他那位兄长舒服些的。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方才起床,在小蝶帮衬下穿戴整齐。 因为李怀古大婚,他特意穿了一身锦衣。 当然,出身富贵的家族,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不能免的。 ——他的锦衣至少不能与老太爷过寿那天穿得一样。 小蝶忙活了小半个时辰,除了衣着外,腰间系带、玉牌、香囊一一俱全,还给他找来一把公子扇。 “姑爷,今日去探郎府上的宾客少不了学子,该有的东西样样不能少。” 陈逸捻开扇子,对着铜镜照了照,一个挑眉把华贵气质搅得七零八落,“还算是个人。” 小蝶被他逗乐,掩嘴笑着,眼眸却直直盯着他那张侧脸,顿时小脸上有些红扑扑的。 “姑爷,您不是……不,不,我是说您不能是……也不对,您是人,可是……” 陈逸也被她笨嘴笨舌的样子逗笑了,合上扇子敲在她脑门上,“别贫嘴,走着。” 小蝶捂着被他敲痛的地方,跟在他身后出门。 一边走,她一边捂着嘴,心里埋怨自己。 小蝶啊小蝶,你的嘴好笨哦,姑爷都笑话你了。 简单吃了早饭。 陈逸便带着嘴巴噘着的萧无戈去佳兴苑,“下回若是有机会,我再带你去吃席。” 萧无戈顿时笑了起来,颇显孩童心思,“姐夫,说定了啊。” 陈逸自是点头答应,以后日子那么长,他总归能让萧无戈吃上席。 待到了佳兴苑里,他知会一声萧婉儿,转身便要走。 这时,就听萧婉儿问道:“妹夫,这几日济世药堂那边可还一切正常?” 陈逸一顿,心中明白她问的是灵兰轩的事,便笑着点点头:“除了银钱少了些,一切正常。” 这话初听便不入耳,仔细听多少有些俏皮。 萧婉儿嗔怪道:“你还知道药堂银钱少了啊?” 陈逸鲜少见她这般表情,不免多看了两眼,待看到那张如莲般的脸上的两抹红晕,他方才开口道: “灵兰轩眼下只规规矩矩做生意,倒是瞧不出什么反常来。” 萧婉儿红着脸侧过头去,“知道了,你去吧。” 陈逸笑着告辞,带着小蝶出了佳兴苑。 好半晌之后,萧婉儿回过神来,脸上的红晕没有消散下去,反而有些异样的升腾。 萧无戈看到了后,不由得问:“大姐,你的脸好红,那个,病发了吗?” 萧婉儿忙转过身去,嗯了一声道:“画棠,你带无戈去书房看书,他这些天的功课该补上了。” “……” 萧无戈如遭雷击,不明白他只是问了一句,怎么会让自己学习功课的。 萧婉儿自是不会去解释,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他知道自己问的是灵兰轩的事,想来他对济世药堂应也是上心的。 算他过关。 已经行至前院的陈逸,可不知道自己“被过关”的事情,他招来刘四儿驾车离开萧府。 “姑爷,您这么晚去济世药堂想来也无事,不如用过午饭再去?” 陈逸一拍脑门道:“四哥见谅,忘记说了,今日李探大婚,咱们去罗衣巷。” 刘四儿闻言,双手一抖,接着猛地拉住缰绳。 “姑爷,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您稍等。” 娘的,这雏鸟不早说? 希望贵叔还没走远。 陈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跑回去,嘴里嘀咕了两个字。 毛病。 (本章完) 第93章 上阵亲兄弟 第93章 上阵亲兄弟 人还没到罗衣巷,陈逸便感受到魏朝当今探郎大婚的影响。 从康宁街开始,整个蜀州府城北边便都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沿街张灯结彩,个个上面都贴着喜字。 身着红色长衫和长裙的才子佳人面带喜色的给路过的人发着果、糕点等。 “今科探李怀古大婚,同喜同喜。” “恭喜李探。” “多谢,多谢。” 这般热闹的场面能与之媲美的,还是上回李怀古在城北巡街,才子佳人争相跟随。 “昨日过来这里还没有这些,今日就都挂上了。” 陈逸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象,脑海中不觉间浮现一段记忆。 那日他成婚时,也是这般,从逢春楼到定远侯府沿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只不过路边行人可不像今日这般道喜,而是说:“惊鸿将军招婿,怎不找位更加出众的人?” 隐约间,好像还有人说:“一朵鲜插在牛粪上,你也配?” 陈逸回过神来,眉头微微皱起。 那道声音似乎并不像路人,而是直接对他说的,就像是在跟前。 是谁? 思索片刻,陈逸回过味儿来,“他是那位害我逃婚的人?”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很苍老,沙哑低沉,不像年轻人。 不过从话语中不难听出他对自己的不屑。 “倒是至今都没有那人的消息,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我没死。” “估摸着他应该是知道的,毕竟我这些日子在蜀州城里闹出不少动静。” 陈逸想着,便将那道声音记在心里。 下回若是再听到类似的声音,他多少有些防备。 这时,小蝶伸手过来拉着他,嘴里兴奋的喊道:“姑爷姑爷,快看,是探郎。” 陈逸循声看去,便见李怀古穿着五品朝服,头戴乌纱帽,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之前。 身后仪仗鼓乐队伍列了两排,吹拉弹奏,旁边还有专人撒谷豆、放鞭炮。 在之后便是八人抬起的轿子,套着红色的轻纱,喜庆又热闹。 看到这里,陈逸便知道李怀古已经接上云香,这是在往家里走。 想了想,他拍拍前面的刘四儿示意停车,便和小蝶一起走下马车。 “四哥,你先回吧,等晚宴之后再去罗衣巷接我。” 刘四儿瞧着前面的热闹,知道马车不好通行,便只得点头应是。 陈逸带着小蝶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受这氛围影响,倒也暂时忘记了先前回想起来的些许不快。 小蝶却是开心不已,小脑袋左瞧瞧右看看,两个发髻晃来晃去。 “姑爷,好多人啊。” “那日您和二小姐成婚时也是这样。” “不过那时候有府里亲卫跟着,场面比这气派呢。” 陈逸清晰地听到小蝶说着话,笑了笑没有回应她。 这鞭炮声中,他有武道傍身才能听得清,小蝶可不会武道。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逸弟,逸弟,这边这边……” 陈逸脸上笑容收敛几分,佯装疑惑的看看四周,最终在骄子另外一边看到了陈云帆。 此刻,陈云帆同样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比李怀古还气派的官袍,正朝他笑着挥手。 陈逸回了个揖礼,却是没有过去。 然而他不去,陈云帆却是跳下马,把缰绳丢给同行的一位衙差,便朝这边跑来。 一边跑,他一边大声喊:“逸弟,你来得够早啊,还以为得等晚宴才能见着你人。” 陈逸忍着耳膜的爆炸,以礼还礼,凑到他耳边喊道: “今日得闲,家中无事,就早点过来凑凑热闹。” 陈云帆面上笑容一滞,忍着去揉耳朵的冲动,笑着点了点头,便也继续喊: “弟妹不在家,你倒是悠哉悠哉了,不过你可不能随处乱跑,像春雨楼那种地方少去为好。” 陈逸不遑多让:“多谢兄长提醒,我一定铭记于心,倒是没想到兄长身为今科状元郎,竟也知道春雨楼,想来没少去吧。” 你说三十个字,我就还以四十。 看谁先受不住,以武道控制耳膜窍穴。 他们俩暗中针锋相对说的起劲,可在旁人眼中,都觉得他们是关系极好的。 唯有小蝶疑惑,她记得没错的话,先前姑爷曾经说过和他的兄长不对付的。 怎么现在还有说有笑起来? 陈逸若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给她纠正:有时候说说笑笑的两个人并非关系好,而是不折不扣的对手。 一直到迎亲队伍进了罗衣巷,这对兄弟俩才停下来。 那意犹未尽的样子,颇有几分惺惺相惜。 “逸弟,原先也没发觉你这么能说?小时候,你对咱们兄弟几个可都不怎么理会。” “兄长倒是与以前一样,看来状元郎的位置的确有几分侥幸。” 闻言,陈云帆面露诡异,“这话你当着我面说?” 陈逸神色自然的扣了扣有些麻木的耳朵,嘴上没所谓的说道:“兄长在意这个?” 陈云帆哑然,旋即笑着摇头,“什么状元不状元的,我确实不在意。” “可架不住你兄长我运道好,我不想要,别人硬塞给我啊。” 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逸若有所思的问:“圣上?” 陈云帆直截了当的点头:“可不就是那位。” “当日在金銮殿上,他考校别人都是时政策论,唯独轮到我了,他问的是,你想不想做状元郎。” “逸弟,你说说他这么问,在那种场合,当着周围不少叔伯长辈的面,我能怎么回?” 陈逸了然点头,“倒是……” 哪知没等他说完,陈云帆话锋一转:“我当然是直接回了句,不想。” “……” 陈逸侧头看着他,语气莫名的问:“然后你就成了今科状元?” 陈云帆点点头,接着便又得意的扬起头:“如今回想起来,为兄这状元郎的位置的确有几分侥幸。” 陈逸竖起大拇指,“难怪那些学子不满,没把兄长按在京都府,已算命大。” 陈云帆撇撇嘴,“他们就是蹦跶几下,没什么新意,论学识和本事,不如逸弟一根毛。” “兄长过誉了。” “为兄从不说假话,你前些日子在春雨楼勾结‘刀狂’柳浪劫自家药材这种事,换了别人可做不出来。” 闻言,陈逸侧头看着面带笑容的陈云帆,不由得笑了起来。 “偶尔做的小事,倒是被兄长发现了。只是比起兄长做的大事来,我还差得很远。” “听说兄长即将接任右布政使?” 陈云帆有样学样:“区区右使,如探囊取物。” 就听旁边传来几声咳嗽声。 两人循声看去,顿时收敛笑容,同时行礼道:“学生/下官见过杨右使。” 好巧不巧,来人正是蜀州布政使司右使杨烨。 他看着这对兄弟俩,苍老的脸上露出些笑容:“老夫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 陈逸和陈云帆对视一眼,再次行礼:“遵命。” 只是两人起身后,便直接边走边说,快步离开。 那同频的步子,谁看了都得夸一句上阵亲兄弟。 小蝶张了张嘴,朝周围不知道什么大人挨个行礼后,连忙跟了过去。 在人群之外听到他们对话的春莹却是头疼似的摇着脑袋。 她怎么早没发现公子这么看重逸少爷呢? “右使大人怎么来了?” “为兄若是没记错,他收了李怀古夫人为义女。” “……” (本章完) 第94章 千遍教条 第94章 千遍教条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李怀古,笑着与披着红头盖的云香恭恭敬敬的行完三拜大礼。 接着,他们便被几名礼婆丫鬟簇拥着送去“洞房”。 在那里还有一些仪式需要走完,像是挑头盖、合卺礼和结发礼等,就不是一众宾客能够去看的了。 陈逸和小蝶站在正堂外侧看着他们走远,不免有几分感慨。 毕竟李怀古和云香能够成亲,他多少出了些力。 “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日后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不过若是他们没能相伴一生,那他也不背这个锅。 陈逸看过一圈,见堂中那三位“高堂”正坐在那里寒暄说笑,心中对李怀古其人品性多有认可。 看似杨烨一人对李父李母两人,此刻却也没人敢轻视那位老者,更没人敢对云香的家世出身指指点点。 想来杨烨能够收下云香这位义女,李怀古一定费了不小的力气。 陈逸这边想着,旁边的小蝶已是梨带雨,那眼泪扑簌簌的流。 得亏她从不施粉黛,一向素面朝天,不至于出现脂粉闹脸的窘境。 “姑爷,探郎和云香姑娘总,总算修成正果……太好了。” 小蝶哭笑说着,脑子里浮现那日两人话别,顿时便觉得今日这场婚宴更显难得。 陈逸好笑的看着她,拿过手帕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大喜的日子,不兴这么哭。” 小蝶连忙止住哭,皱着鼻头呜咽说道:“姑爷,我,我高兴嘛……” 陈逸清楚她的心情,提醒一句便也由着她。 只是旁边之人却是看不过眼,有人嘀咕着一个丫鬟这么扫兴,当真不知所谓。 也有人提醒说是“萧家赘婿”,引得几位仍旧记得先前之事的人附和说:“就是‘强抢云香姑娘’的那位。” 顿时,堂中的议论和指指点点便都开始了。 陈逸自是听到这些,看到是几名身着长衫的儒生,笑容收敛几分。 不过想了想,他倒也没去理会辩解,招呼小蝶便要离开正堂找个清净的地方。 便在这时,就听一道声音在堂中响起,语气严厉的说道:“新念,归云,你二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声音耳熟,陈逸看去,不禁一乐。 只见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从侧堂走来,许是听到方才那些学子的议论,他此刻很是严肃。 而那两位被他点名的学子,脸色顿时苍白,慌不迭的起身行礼:“先生见谅,我,我二人……” 不等他们说完,岳明先生已是甩手打断:“老夫不想听你们解释,去给轻舟道歉!” “这……” “需要老夫说第二遍?” 那两位学子连忙摇头,脸色煞白来到陈逸身侧,躬身行礼:“轻舟兄见谅,方才我等失言,望你原谅。” 陈逸看了看他们,接着侧头看向岳明先生,笑着说:“您老这番心意,可让学生头疼啊。” 原本他带着小蝶离开,也就只是旁人议论。 现在岳明先生替他出头,反而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岳明先生闻言正色道:“身为贵云书院的学生,才学差一些没关系,但品性不能差了。” “背后非议他人是为一错,缺少明辨是非的能力是为二错,若是一错再错,便不止是他们的错,老夫这位书院先生也有错!” 这话一出,比之先前还让那两位学子害怕。 若非此刻场合不对,只怕他们已经跪下来求岳明先生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站在陈逸面前,连连作揖恳请他的原谅。 不然,以后他们怕是很难在蜀州一众学子中抬起头。 陈逸见岳明先生这样说了,却是更头疼了。 原谅吧,多少有些违心。 不原谅,倒是显得他器量小了。 思索片刻,陈逸拍拍一旁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小蝶道: “现在姑爷我有个难题,这两人先前出言不逊,你说该不该原谅他们。” 小蝶先是一愣,接着看了看周围,想了想语气认真的说: “姑爷先前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做错事得有罚,不如……就罚他们抄写书院的教条,一千遍?” 陈逸笑着点头,看向那两位学子道:“听到了,抄完贵云书院的教条,我就原谅你们。” 还得是小蝶啊,这惩罚不大不小,刚刚好。 哪知听到这话的两位学子却是有些迟疑,面色已是惨白,互相看看,方才咬牙点头。 “多谢轻舟兄原谅,我等愿意!” 说完,他们又看向又岳明先生,“请先生原谅!” 岳明先生嗯了一声,脸上有几分古怪的说:“今日方规大喜之日就算了,明日再回书院抄那教条……千遍。” 一场小闹剧算是尘埃落定。 只是那些宾客们却是眼神极其古怪,看看陈逸,又看看他身侧的小蝶,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陈逸看在眼里,心中疑惑,难道这惩罚重了? 随后他跟着岳明先生去了侧堂方才明白过来。 “贵云书院历经百年,数位先生修修补补,教条已有两百条之多。” 陈逸不免有些好奇,“多少字?” 岳明先生笑着摇摇头:“不多不多,一千八百字。” 陈逸哑然失笑,看了眼正在掰着手指头计算的小蝶,心说干得漂亮。 一千遍教条,百多万字。 写过毛笔字的人都知道其中难度。 估摸着一两年内,那两人很难再出来闲逛了。 说说笑笑几句,岳明先生正色道:“轻舟,便是没有方才那桩事,今日老夫也打算寻你说些事。” 陈逸点点头,“先生但说无妨。” 估摸着是和那字帖有关的事。 若是先前,他多少有些头疼,但经过先前的插曲,也算承了岳明先生的人情。 一千遍教条的惩罚啊,怕是今后知道此事的学子们再不敢对他说三道四了。 接着就听岳明先生说道:“老夫想邀请轻舟去书院担任教习,专负责教授院里学生习练书法。” 陈逸愣了片刻,“先生这话可让学生不敢接。” 几张字帖还不够,这老先生竟还打算把他绑在贵云书院里教人写字。 该说不说,还得是读书人头脑好用。 打得一手好算盘。 岳明先生摆手:“你先别忙着拒绝,老夫已经去信给你老师,不妨等他回信时再做决定。” 陈逸苦笑:“先生,您不用联系老师吧?” 这时节老师如父,若是远在金陵的居易先生同意,他这做学生的还真有些为难。 岳明先生笑着说:“这几日老夫经多方了解,知道你在萧家药堂做掌柜。” “便是老夫不开口请你,居易得知此事怕也会写信来劝。” “虽说在我书院教授书法上不得台面,但总归比药堂掌柜好些。” “他日,若你学识更高些,也能奔个好前程,好过做商人蹉跎半生。” “……” 陈逸见他说得诚恳,便只暂时敷衍过去,以后再说。 他在药堂做掌柜还能学习医道,且都是他说了算,月休十天。 去书院哪有这么自由? 岳明先生见状也不再劝,眼睛扫过旁边小蝶手上的礼盒,眼神一亮:“你今日给方规随礼是字帖?” 没等陈逸回应,他便伸出手,“让老夫瞧瞧。” 陈逸有些哭笑不得的让小蝶把礼盒递给他,总归是把话题从“书院先生”上挪开了。 岳明先生接过来,小心的打开礼盒,轻轻展开那幅字帖,顿时一道温润荧光浮现。 字字显芳华:“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 (本章完) 第95章 白衣卿相 第95章 白衣卿相 光泽投在挂满红灯笼的横梁上,隐约浮现一枚枚飘然顺逸的字。 顷刻间,岳明先生身后便已围满了宾客。 有先前在萧侯寿宴上看过行书字的,也有只听闻过但未曾一睹真容的。 便是那几位对陈逸颇有微词的学子也都伸长脖子,只是显然他们身份不够,抢不到前面的位置。 “这字飘逸潇洒,不似魏青体那般拘泥条框,倒的确有可取之处。” “可取?卞老,您虽是前辈,晚辈也要跟您说道一两句,连魏青体都写不出芳华意境的人,可不敢这么点评新体字。” “老朽……惭愧。” “此字当可开宗立派,难怪岳明邀请这位小友前往书院。” 声音汇于一道,有人便也注意到这首诗。 “劝?” “当真好大的口气。” “他一个赘婿,虽有功名在身,又有什么资格去劝探郎?” 几道微弱的讥讽声音不觉间回荡在这间侧室。 那些学子们自是不敢再应和,可也有不少身份尊贵的人深感有理。 陈逸只是听着看着,如先前一样不去与人争执辩解。 先前那些学子的非议,因为涉及到小蝶方才让他有些许不快。 此刻只说他一人,倒是对他没什么影响。 莫说他的本意并非为了“劝”李怀古,只是想补全先前那首诗,以作留念。 便是他真的“口气大、劝了探郎”又何妨? 陈逸不开口,正沉浸于行书笔法中岳明先生回过神来摆手道: “老夫先前见过这首诗的残句,乃是写给方规,劝他看清本心,究竟要不要与云香成婚。” “今日轻舟应是想补完全诗送给方规,称得上用心,你们啊,就别小题大做了吧?” 虽是疑问句式,但在座的人哪听不出他字里行间的维护之意? 当即便有人拍了几下自己,笑说言多有失,或者朝陈逸拱手致歉。 陈逸一笑了之。 千人千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他倒也没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不过吧,昨晚上他那些预料算是都应验了。 千言万语总归两个字,麻烦。 连一旁的小蝶都觉得那些人烦的很,嘟着嘴唇都快能挂油瓶了。 直到李怀古和云香礼成后,换好新衣,出来道谢,这幅字帖才被收起来。 岳明先生便又有些不甘心的劝说:“轻舟,你好好考虑老夫先前的提议。” “虽说贵云书院在大魏朝名声不显,但总归比萧家药堂更适合你,也更适合做学问。” 陈逸只点点头,不作回应。 欢笑热闹持续到入夜,罗衣巷内的众多宾客方才一一散去。 [见证探郎李怀古与云香成婚,洞房烛,修得百年好合。奖励:千手棋谱,机缘+3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笑看他人金榜题名、洞房烛,乃进取心不足之人。] 陈逸一眼扫过去,拳头硬了。 娘的,在如此喜庆的日子里都能被它找到这般小众的评语,当真是……煞费苦心。 盯着光幕瞅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哼哼两声关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左右瞧了瞧,陈逸便打算带小蝶回府。 最后还剩下个闹洞房的环节,留着给李怀古表亲和几位伴郎们去吧,他就不去凑热闹了。 正当两人走出罗衣巷准备乘坐马车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喊: “逸弟,不忙着走。” 陈逸回过头,见是陈云帆,便让小蝶先进了马车。 “兄长不去闹洞房?” 陈云帆笑着摇头,一边示意春莹在这儿等待,一边招呼陈逸走走聊几句。 陈逸自无不可,便跟着他到个僻静地方。 “这婚礼真够累人的。” “兄长,还没成婚?” 陈云帆斜睨着他,“为兄成没成婚,你不知道?” 陈逸想了想,摇头道:“没成,有婚约。” 印象中陈云帆小时候就和人订婚了,还是陈家大夫人崔钰的本家。 出没出五服不知道,总归有这么回事儿。 陈云帆啧啧两声,脸上的笑容却是消散了些,“那婚约不过是一张纸,你等着瞧,我早晚撕了它。” “你不满意?” “满意,我可太满意了,我……” 陈云帆顿了片刻,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我特意跑来可不是说那些破事,而是有几句话告诉你。” 陈逸心下微动,没有开口,等着他的下文。 “虽然我不知道你对萧家了解多少,又有什么打算,但是作为你血脉相连的兄长,我有必要提醒你,别掺和萧家之事。” “哦?” “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凭你自己决定。” 陈云帆没有过多解释,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转过身便朝来时路走去。 陈逸看着他走远,平静的道了声谢。 他知道陈云帆听得到。 但他不清楚陈云帆以什么身份立场说这句话。 思索片刻。 陈逸脸上再次浮现温和的笑容,便迈步朝刘四儿的马车走去。 他已与萧家绑在一起,哪有掺和不掺和一说? 咕噜咕噜。 马车车轨行驶在青石板上,逐渐远去。 陈云帆站在阴影中,静静地看了片刻。 蓦地他活动活动手脚,长出一口气,低声嘟囔着骂了几句。 也不知他在骂谁,但那话脏得连市井小民都觉得脏。 春莹听到了,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位饱读诗书的人从哪学来这么脏的脏话。 沉默片刻。 春莹低声提醒道:“公子,您这般提醒逸少爷,那位白虎卫若是知道了怕是不喜啊。” 陈云帆哼道:“他喜不喜关本公子什么事?他一个银旗官扯张虎皮就来警告本公子,当真不知所谓。” 话虽如此,但以他的脾气,这话已算是客气了。 春莹也清楚这一点,“枢密台四位将军,青龙将掌京都府,玄武将管大魏水军,朱雀将与兵卿、都指挥使司合掌兵符。” “他们三位总归有迹可循,可白虎将……” “白虎将最是神秘莫测,据说每十年更换一位,行踪诡谲,手段残忍,唯有当今圣上知晓其身份。” “加之他手中握有白虎卫,专司渗透,便连大老爷、夫人和二老爷对他们都多有忌惮。” 春莹好言相劝:“公子莫要冲动啊。” 陈云帆撇撇嘴,嘀咕道:“本公子自然知道这些,要你多嘴?” 春莹欲言又止的说:“奴婢还有句话要说,公子应当远离逸少爷,免得……” 陈云帆停下来,眼神冰冷的看着她:“我不喜欢这句话,再有下次,死!” 春莹连忙低下头行礼,不敢再多说半句。 陈云帆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转身朝李家走去,“记住你的身份,莫要坠了‘白衣卿相’的名声。” 闻言,春莹轻咬嘴唇,眼中微泛泪光。 良久之后,她方才叹口气,追了过去。 看来逸少爷其人对公子多有影响,蜀州之事恐怕要生些波折了。 (本章完) 第96章 萧婉儿的打算 第96章 萧婉儿的打算 临近戌时,陈逸、小蝶和刘四儿三人方才回到府里。 马车停在前院,刘四儿似有意似无意的问:“姑爷,您明日去药堂吗?我好让老三提前备马。” 陈逸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带着小蝶施施然穿过前院门廊,朝春荷园走去。 刘四儿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背影,心里直嘀咕。 这雏鸟怎么想的? 昨日不到半天就回来了,可说是给探郎准备贺礼。 今日探郎大婚,他过去道贺也没问题。 可明日他应该无事,怎得还不去济世药堂? 不过可以确定,他应是不可能提前得知鹞鹰计划的。 刘四儿按捺住心里的古怪,朝倒座房看了一眼,嘴上声音大些自言自语道: “这探郎大婚可真热闹,姑爷明儿个怕是要在府里闭门谢客了。” 他也不管贵叔有没有听到,牵着马车朝另一侧的马厩而去。 这时,倒座房门开了一条缝,隐约间仅能看到一只眼睛裸露在外面,似是冷漠阴狠。 静默良久。 吱呀。 房门关闭。 …… 陈逸带着小蝶回到春荷园,便去泡了个热水澡,顿觉浑身舒爽通透。 小蝶自也可以洗澡的,只是她没有那么大的木桶,都是用小木盆。 别问陈逸怎么知道的。 武道修为突破八品境之后,真元妙用,耳力比之先前强了数倍。 他若是想,春荷园内落针可闻。 只不过寻常时候他都以玄武敛息诀遮蔽自身修为,听力维持在比普通人强三四倍左右。 不过,听力太好最是受不得旁人在耳边大声说话。 轰轰隆隆的吵闹得很。 这也是白天他和陈云帆那般较劲的缘由。 洗完澡后,陈逸换上一身便服来到亭子里,听着蝉鸣蛙声,吹吹夏夜的风。 时不时还有几条金毛鲤鱼跳上来朝他吐几口水。 陈逸也没在意,反而拿过一旁的饵料扔进池子里。 顿时便引来数十条鲤鱼翻腾,水四溅。 “你们这会儿倒是欢乐,平常怎得不给我面子?” 陈逸笑骂一句,便坐在一旁看着水面逐渐平静。 不觉间,他想到今日宴席上的事情。 岳明先生邀请他担任贵云书院的教习,自不必说,不可能去。 他在意的还是陈云帆的提醒。 脑子里想得也是萧家如今的境况,陈云帆和李怀古两人来蜀州的目的和可能会做的事情。 零零散散,总归有了更加清晰的轮廓。 静坐片刻。 陈逸长出一口气,便起身准备回去修炼、休息。 待临近木楼时,他脚步一顿,目光看向佳兴苑。 耳边隐约能听到些声音。 噼里啪啦的声音。 “小姐,府里还有一千三百两银子,还差了两千四百两银子。” “下个月府里各房的月例钱,算了吗?”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小姐,最少也要三千两银子……” 沉默片刻。 就听那边萧婉儿柔声笑着说:“翠儿,明日你将我屋里的首饰拿去当了,应是能够凑出来。” “小姐,那您……” “我多在府里,用不上那些金银细软。” “好了,天色不早,都去歇息吧。” 声音停歇,隐约中好似有一声幽幽的叹息声随着夏风传来。 陈逸看了片刻,方才平静的继续迈步回到厢房。 “多事之……夏啊。” …… 翌日,天气大好。 陈逸果真没去济世药堂。 一大早他修炼结束,便在亭阁内张罗出一张棋盘。 一会儿执黑,一会儿执白。 循着昨天新得到的《千手棋谱》,他便在棋盘上摆出些棋子。 最初的棋形都很简单,多是在边、角,摆出“长、立、尖”等。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方才弄懂了些规则,诸如棋盘星位、气等等。 [修习棋道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棋道:未入门0/1(可加点)] 陈逸毫不犹豫的将棋道升至小成,脑海里便涌入一股股棋道玄奥。 他看了看面前的棋盘,先前许多不明朗的地方,顿时都有了清晰的思路。 有规则,有棋形,星罗密布如天上繁星。 黑白对弈,纵横不过棋盘,大抵如是。 陈逸闭眼养神片刻,便饶有兴趣的在棋盘上噼里啪啦的落子。 对于棋道越发熟稔,便连提子、落子的动作都有了那么一丝张弛有度的韵味。 只是在旁人眼中,却是没察觉区别。 尤其是小蝶看来,姑爷下棋也好,写字也好,钓鱼也好,一举一动总是那么随性。 便连他的脾气,也多是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至于萧无戈,他正央求小蝶讲述昨日李怀古成婚宴席上的趣事,根本没留心陈逸。 小蝶自是不会拒绝,声情并茂的讲述着。 讲到岳明先生邀请陈逸加入贵云书院,她语气便带上几分得意,与有荣焉似的。 讲到有人在背后说陈逸坏话,她就噘着嘴,气哼哼的说那些人便是姑爷口中“有才无德之人”。 再讲到那首词作和书法时,她再次露出些笑容,绘声绘色的说着那些学子、官员、长辈的反应。 有些虽是夸张,但是听在萧无戈耳里,他只有羡慕的份儿,嚷嚷着下回也要跟着去吃席。 陈逸自是点头答应,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萧无戈心情好些,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左右看看,脸上露出笑容,起身跑向佳兴苑。 “姐夫,我去找大姐了。” 陈逸随口叮嘱了句慢点儿跑,便让小蝶烧水沏茶,然后坐在石桌前继续研究棋谱。 于他而言,学习围棋不算消遣,而是忙里偷闲。 要知道如今他每日练功不辍,武道修行从不落下。 因而,他每日能闲下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临近午时。 本以为萧无戈会在佳兴苑用过饭再回来,哪知陈逸刚要和小蝶吃饭,他就一脸不快的跑来了。 “姐夫,那些人真是太混账了!” 混账这个词,鲜少出现在萧无戈嘴里。 陈逸不由得奇道:“坐下说,什么事儿?” 萧无戈兀自愤愤不平的说:“方才我在大姐那里听到她和管家爷爷的对话。” “说是原先供应药材的药商拒绝了咱,还说有人出了高价收购。” “可管家爷爷却说,明明那药商手上的药材,都快把库房堆成山了。” “姐夫,你说他气不气人?又不是不给他银子,他为啥不供货?” 陈逸听完,思索片刻,便让小蝶给他添副碗筷,笑着宽慰道: “些许小事,别放在心上。” “而且家里有你姐在,相信总会解决的。” (本章完) 第97章 喝王吉茶,清凉解暑 第97章 喝王吉茶,清凉解暑 一晃眼,李怀古和云香姑娘成婚已过去十天。 天气越发炎热,尤其正午时分,日头晒得能让码头搬运工和拉船的纤夫皮开肉绽。 原本还担心赤水河发大水的蜀州各衙门,直接调转方向,从预防洪涝变成了引水修渠。 防止各地出现干旱。 好在夏收将至,府城外大片良田,陆陆续续开始做夏收准备。 便连铁壁、苍狼、玄甲三大军镇屯田,都提前通知军士夏收,以缓解定远军钱粮吃紧。 而在府城内,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城北的康宁街仍旧是才子佳人小憩之地,只是他们谈论的话题早已变了几回。 除了一贯的天南海北、朝堂局势外,值得说道几句的还有探郎大婚、岳明先生维护萧家赘婿之事。 有替新念、归云两位才子叫屈的,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话。 也有认为岳明先生做得对,德行需与才学相配,罚他们抄写书院教条合理,只是一千遍着实有些多了。 最终大多会说上一句:“萧家赘婿好生霸道。” 只是说归说,先前“萧家赘婿强抢民女”一事像是没发生过般,再没人提及。 除此之外,那首在宴席上大放异彩的词作,也被好事者传扬出来。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 连带着李怀古不忘初心迎娶云香姑娘,成了康宁街上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可那些才子、佳人显然忘记了写下这首词的人,正是被他们言语贬谪的“萧家赘婿”。 人的好恶,彰显无疑。 不过事分两面,有人贬,就有人赞。 城南的烟巷柳各大秦楼,已然有人填词作曲,将这首词传唱出来。 别说,对于那些附庸风雅的浪荡才子很有吸引力,每每赏钱不少。 一时间,各大秦楼都记住了“陈逸、陈轻舟”之名。 算上先前那首贺寿词,他们已经靠陈逸的诗词赚了两回钱了。 因而几家只卖艺不卖身的秦楼传出话来,只要陈郎登门,最红的清倌人也愿意扫榻相迎。 甚至还有人专门写了条子递往定远侯府。 内容不多,仅有一句话:“劝君多采撷”。 后面便是春雨楼、怡红院、烟云阁的印章,以及他们各自头牌姑娘的署名: “竹音,娇娘,媛儿……” 不是三位清倌人,而是整整十位。 这般大的吸引力,仅到萧婉儿便戛然而止了。 她看过条子,好奇的问沈画棠:“他们就不怕我侯府发怒?” 沈画棠想了想,“财帛动人心吧……应该?” 萧婉儿点点头,便吩咐翠儿、娟儿带上账册等物,一并前往春荷园。 理由嘛,自然不可能是那张便条,而是天气炎热,在春荷园那座亭子里稍坐,可纳凉。 可萧婉儿…… 她不怕热的啊。 沈画棠心知肚明,但也只得跟随其来到春荷园。 隔着老远,几人远远看到正坐在亭子里独自下棋的陈逸,钓鱼的萧无戈,两手托腮发着呆的小蝶。 打眼一瞧,的确称得上“岁月静好”。 萧婉儿柔弱苍白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不可查的幽幽怨怨。 她本还以为陈逸知道灵兰轩的威胁,对济世药堂会更上心一些。 哪知道从探郎完婚后到现在,他连春荷园都没走出去过一步。 整日里和张国公、孙老先生下棋、喝茶,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萧婉儿想着,脑海里不免浮现近来药堂生意遭受到的困难。 先是药材被劫,至今各衙门都还没找到线索,府里刑堂推测那伙人劫走药材后,顺着赤水河飘去下游了。 再是购买药材被拒……倒也不算完全拒绝,最终也买到了价值千两的药材。 以如今几间药堂的生意,倒也能够坚持到下个月。 而最大的困境,便是灵兰轩。 府里有人提出找由头让他们关门,被萧婉儿拒绝了。 他们光明正大的开门营业,医师、药方比萧家药堂强是不争的事实。 总归是造福蜀州百姓,倒也不好用些肮脏手段阻止。 只是说她不着急,怕是整个侯府都没人相信。 寒暄几句。 陈逸收拾好棋盘、棋子,好奇的看着萧婉儿带人在石桌前忙碌。 娟儿、翠儿的算学显然极好,一人打算盘,一人负责记录,速度飞快。 两摞账本,眨眼便算完三页。 小蝶在旁看着,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羡慕,她也想学着算账本呀。 只是显然这种时候,她不可能开口说些什么。 尤其萧婉儿还时不时询问一两句。 沈画棠则是拿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情报,说道:“除了灵兰轩外,近日还有一家百草堂势头极猛。” 萧婉儿问道:“他们也是荆州来的?” 沈画棠犹豫道:“据说那家百草堂的掌柜是,是原先济世药堂的王纪。” “哦?” 萧婉儿微愣,眼眸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陈逸,见他露出一张笑脸,便又不着痕迹的转回去。 “还有呢?” “暂时就只知道他们是与多家药堂联手,专营一些价格低廉的药材。” 沈画棠顿了顿,“还有听说他们会给每位客人赠送一份茶饮。” 萧婉儿疑惑地看着她:“茶饮?” 沈画棠点点头,看着手中字条念道:“喝王吉茶,清凉解暑,嗯……还有解乏的茶。” “真有这么神奇?” “大概吧……” 陈逸在旁听着,偏头看向池塘,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先前他给王纪的方子里不仅有“王吉茶”,还有解乏的“神牛茶”和用于调养老年人身体的“老白金茶”。 这名字多少有他的恶趣味在里面。 而且不出意外。 预定走那批药材的不是别人,正是百草堂的王纪、闫海两人。 虽说那几位药商的确囤积了不少药材,但架不住百草堂需要的药材量大。 接近两万两银钱的药材,分门别类,差点将他们给掏空了。 陈逸心知肚明,倒也不好说出来,只能暂时委屈委屈萧婉儿。 他这边想着,便拿出小茶壶滋溜滋溜的喝着,思索着后续百草堂和灵兰轩的事。 百草堂低调开业,几味茶饮的效果和名气都没显露,暂时还要酝酿一番等待时机。 而灵兰轩之事,眼下只是蹊跷,其背后的推手,以及他们的尾巴也都没露出来。 应是也还在布局。 至于那批被劫走的药材,时价两万两,他可不信那些人舍得扔水里。 总归这件事还不到落定时候…… 这时,算完账册的娟儿道:“小姐,城东的药堂受到影响最小,方医师功不可没。” 萧婉儿微微颔首,“翠儿,你记得稍后从库房支五两银钱给他送去。” “是。” “入账最少,影响最大的……” 娟儿瞄了一眼陈逸的背影,迟疑说道:“是二姑爷负责的济世药堂,昨日入账仅有二两……” 萧婉儿侧头看向陈逸,见他似乎在走神,仍然滋溜滋溜的喝茶,顿时嗔怪道: “妹夫,你这掌柜对药堂是一点儿都不上心啊。” 陈逸回过神来,“啊?” 萧婉儿瞧见他脸上的茫然,脸上便也露出一丝羞恼,起身将怀里的便条扔给他。 “你惹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说完,她便招呼翠儿、娟儿收拾账册,准备回返佳兴苑。 不生气,不生气,妹夫乃是读书人,倒的确做不来商人。 陈逸接过条子看了一眼,不禁笑出了声。 这几家秦楼在蜀州名气颇大,为了请他过去,十位清倌人扫榻相迎,啧啧。 还是他们会做生意。 萧婉儿听到声音,大氅绒毛上缘的脸庞侧了侧,眼眸一扫而过,径直道:“我们走。” 她一边皱眉走着,一边在心里想道: 等二妹回来,看我,我我一定…… (本章完) 第98章 医道大成 第98章 医道大成 一定什么,萧婉儿想不出来。 或者说,她想得出,但做不出来。 药堂生意不好,并非是陈逸的错。 即便王纪还在,或者换成另外一个有能力的掌柜,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陈逸对此,心知肚明。 早在他选择“休息”之前就已清楚,只论医治病人,灵兰轩远比萧家药堂有实力的多。 除去有名气的医师坐镇外,他们背后还有荆州那家传承多年的药堂经方支持。 再加上相对便宜的药材,换成任何药堂都没办法和灵兰轩抗衡。 而萧家药堂…… 至少在不动用萧家人脉,衙门或者定远军的情况下,萧家药堂的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 想要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有名气更大的医师坐镇,或者拥有更多更有效的药方和诊治手段。 显然,半路出家的萧家并不具备这些条件。 想到这里,陈逸看了一眼系统。 [机缘:223] “200,可将两道提升至大成……” 他本打算等获得合适的真元修炼之法以后,再将机缘用于提升武道。 如今来看,萧家药堂之事若不尽快解决,怕是乱子会接踵而来…… 沉思片刻。 陈逸便将医道提升至大成境界。 瞬间,他的脑海里便被庞杂繁复的医道玄奥所占据。 “嘶。” 哪怕没有进行领会,大成境界的医道玄奥仍旧要比武道体多出数倍。 单是药材就不仅包含草木类,还有蛇虫鼠蚁、野兽等药材的药性。 另外,涉及的医术医理更是繁杂莫名。 若说入门的四诊八纲要,小成的六经辩证、知常达变和药性配伍等还算凡人能理解。 那么大成境界的医道已然超脱凡俗,竟可调和人体阴阳、洞察人体五运六气,观气色即可知道病因。 涉及针灸之术方面,还有子午流注取穴法,可根据天时医治病人。 其他诸如重塑经脉、洗髓伐骨之类的医术更是不胜凡举。 囫囵吞枣式的沉淀于脑中,陈逸方才长出一口气,吩咐小蝶去拿些吃得来。 小蝶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春荷园。 陈逸则是靠坐在亭阁里,眺望面前池水,恢复耗损的心神。 这时,萧无戈丢下鱼竿凑了过来,“姐夫,府里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他年纪虽小,但这些天听到不少消息,还看到府里许多人行色匆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再加上方才萧婉儿与沈画棠等人的对话,让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陈逸笑着摇头:“这算什么麻烦?” “相比老太爷与蛮族大战,如今只能算是个坎儿,迈过去就好了。” 萧无戈哦了一声,“那若是迈不过去呢?” “昨日我听娟儿姐姐说,大姐已经把首饰都当了,说是给府里发放月例钱不够。” 陈逸看了他一眼,抬手盖在他脑袋上,笑骂道:“小孩子家的,别操大人的心。” 萧无戈费劲的把脑袋挪开些,“姐夫,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说你是,你就是。” “我不是……” 直到小蝶端着两份糕点回来,他俩还在争论着是与不是。 仔细听完,小蝶放下糕点,忍住笑劝道:“姑爷,您怎么跟小侯爷一样呀?” 陈逸停下话来,拿过糕点,边吃边说:“你这话可有歧义啊,该打。” 小蝶笑着致歉,便过去宽慰萧无戈,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这对武道有成的陈逸不算难事,只不过他没去在意。 就如他方才说得那般,相比朝堂、隐卫盘算的“互市之事”,灵兰轩的确只能算是个坎儿。 即便这个坎儿背后牵连些人和事,仍旧只是个坎儿。 陈逸看着池面波光粼粼,默默想道:“总归都能够解决的。” …… 第二日一大早,陈逸修炼结束,交代小蝶带萧无戈去佳兴苑,独自离开。 来到前院后,见几名甲士只有葛老三还算熟悉,陈逸便让他去备马车。 “姑爷,今儿个去济世药堂?您可有段时间没去东市了。” 陈逸敷衍的点点头,眼角扫见那位苍老年迈的贵叔,便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贵叔如往常一样没有理会,咳嗽着从倒座房走出门。 期间,只说了一句“去采买些东西”。 陈逸瞧着他走远,暗自挑眉,只觉得这位“隐卫”比刘四儿和萧东辰古怪一些。 不过今日他有事情要做,倒是懒得理会这些个“朝堂鹰犬”。 待葛老三牵出马车,他便坐了上去。 不过马车刚刚驶过知府衙门,陈逸开口道:“右转去西市。” 葛老三虽有不解,但还是依言转道。 咕噜咕噜声远去许久,贵叔方才慢慢腾腾的沿着巴山街左转进入乌东街。 约莫一炷香后。 马车停在西市边上,陈逸走下来左右瞧了瞧,便吩咐葛老三在此等待即可。 葛老三不明就理,但也没多询问。 蜀州西市相比东市更繁华些,售卖多是金银首饰、胭脂水粉等物。 出入西市的人非富即贵,家底子雄厚。 因而在葛老三想来,陈逸应是去买些东西。 可他不知道的是,陈逸进入西市没多久,逛了几家店后,便又出来朝不远处的一座装饰典雅的木楼走去。 楼外牌匾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百草堂。” 这时候卯时刚过,百草堂内人员不算多,但却比济世药堂多出数倍。 内里的布置不似寻常药堂那般有医师诊断隔间,而是完全敞开的柜台。 长长的柜台后面,摆放各式各样的药材,都是用半透明的琉璃磨制的药瓶,看着很是鲜亮。 柜台上还有三堆小瓷瓶,约莫巴掌大小,只在瓶身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老白金茶”、“王吉茶”等字样。 陈逸扫过一圈,就看到原先的药材铺子老板闫海,此刻正在柜台忙碌。 “大娘,您收好,别洒了这药。” “另外,送给您一瓶‘老白金茶’,不算什么贵重东西,但胜在适合您,喝完可让您身体松快一些。” 陈逸正看着,便听一旁传来声音:“大人……” 不等王纪说完,陈逸抬了抬手,示意里面说话,嘴上却说道:“王掌柜别来无恙,您那事可有些日子了。” 王纪会意的领他进入里面内间,接着又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大人,您有事差人通知一声就好,小的也好前去拜见。” 陈逸坐下来,摆了摆手,“闲话不多说,今日我来找你有件事情需要你做。” “您吩咐……” (本章完) 第99章 大龙之势(求订阅月票) 第99章 大龙之势(求订阅月票) 听完陈逸所说,王纪拍着胸脯保证,“大人,这件事小的一定给您办好。” 陈逸点头,示意他坐下,问道:“如今百草堂的境况怎么样了?” 王纪忙坐到他旁边,脸上露出喜色,“大人,您先前所说的法子当真可行。” “蜀州大小药堂,凡是与咱们百草堂订立契约的,无一例外,都有病员前来买药。” “从开业至今不过半月,入账的银钱便已高达四千四百两。小的计算过,除去各项杂费,利润接近二百两银钱咧。” 去掉分润各大药堂五成后的剩余不到半成的利润,只能算是不错。 可陈逸交代王纪做的也并非是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而是那些从各大药堂来到百草堂的病员。 他们才是陈逸想要的。 “还算不错。” 听到陈逸的夸赞,王纪笑容更盛,“都是大人谋划得当,小的和老闫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这样的恭维入不了陈逸的耳,更入不了他的心。 听过就算作罢。 陈逸不去理会,接着从怀里掏出两张云松纸,递给他说道: “再加上两份茶饮吧。” 王纪双手捧着接过来,看着两张方子,不禁一愣,迟疑着说:“大人,这,这个……” 陈逸点点头,“正是给女子准备的茶饮,味道比之先前那几个好上不少,所以要求也高些。” 一份芝莓茶,一份养颜茶,都是他昨晚结合大成医道特意研究出来的。 前者对应的“王吉茶”,但更适合女子口味,能够满足她们的味蕾。 后者效果如其名,只为养颜。 对比下来,养颜茶的方子是几份茶饮中,工序最复杂的,可其效果也是简单粗暴。 王纪看完之后,虽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仍旧郑重的点点头。 随着百草堂开业,他现在对陈逸越来越敬服了。 不论是蜀州各大药堂的反应,前来买药的病员境况,还是后续诸多事宜的展开,都与陈逸最初所说一模一样。 要知道那时候百草堂还没影子,连铺子位置都没确定下来。 偏偏陈逸就将一切事情提前说的明明白白。 怎能不让他敬服?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吧。 正事说完,陈逸起身道:“那件事情要尽快,拖得久了,总归会生出些事端。” 他交代王纪的不是别的,而是给萧家药堂寻几位“名医”坐镇。 真名医、假名医都成,背后一切有他。 王纪连连点头,“今日我就去找几位毛脚先生,府城外的村落里多的是那种人。” 待走下楼后。 陈逸已经板着脸,嘴上哼道:“王掌柜留步吧。” 王纪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赔着笑脸,“您慢走。” 说他还跑到柜台拎了几瓶王吉茶,塞到陈逸手中,“您拿着路上喝。” 陈逸拎着几个瓷瓶瞧了瞧,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出百草堂。 王纪目送他离开,朝闫海使了个眼神,两人来到里面隔间小声商谈起来。 陈逸汇合了葛老三,随手将王吉茶递给他,“拿去喝喝看,味道不错。” 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自然兼顾味道和效果。 如王吉茶宣传所说的“清凉解暑”,便是实打实的清凉解暑。 虽说方子很简单,效果也没什么特别,但是这瓶王吉茶的优点也很直观。 里面的茶饮成本极低,约莫不足一个铜板,甚至还没有装茶饮的劣质瓷瓶五分之一贵。 葛老三不疑有他,一边驾着马车往回走,一边打开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两下嘴,眼睛一亮: “姑爷,这水的茶味不显却是清清爽爽,搁这儿大热天喝上一口浑身舒坦啊。” 陈逸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沿街铺面上,脑海里仍旧盘算着一些事情。 有萧家的,有灵兰轩,有隐卫,也有百草堂,最终成型一个大致的图形。 准确的说,是一块棋盘。 自从他学会棋道,每日对弈之下,对一些事情看得更加清晰透彻。 那些零零散散的事情,就如一枚枚棋子。 有的为黑,有的为白,星星点点的排布在棋盘上。 而今他脑子里的棋盘上,便是——蜀州。 萧家为白,其余为黑。 便连他自身也是盘中一枚不起眼的棋子。 “有人在蜀州落子不断,俨然一副大龙之势……” “如今虽还不明朗,倒也可以提前做些事情。” 陈逸心里嘀咕几句,眼见前方不远是知府衙门,他扬声说道:“老三,去济世药堂。” 既然已提升了医道境界,相应的医术一并习练好了。 “哎。” 本想打道回府的葛老三顿时挥舞了下马鞭,驱使马车驶入乌东街。 …… 熙攘的东市,来来往往的偏远山族人、婆湿娑国人,偶尔还有一两名背着重物的蛮人。 杂耍的杂耍,碎大石的碎大石,喷火的喷火,叫好的叫好。 形形色色,但总归是来这里讨个生活。 不过,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 尤其像东市这样鱼龙混杂之地,更是如此。 有蜀州府城的衙差,有药堂、布行、粮行等铺子的行会,也有地痞流氓,以及规模不小的帮派。 这些人聚集在东市内外,普通人自不用理会,但是在这里讨生活的人却是不能不在意。 尤其是那些帮派成员,一个个多是刀口舔血,每一块地盘无一不是抢来的。 自然凶神恶煞些。 而倒霉催的是,连着十多天生意惨淡的济世药堂,便来了一帮子光着膀子的汉子。 腰间别着长短刀,眉眼凶狠,嚷嚷着叫掌柜的出来。 几位医师自然没有胆子上前,学徒更不用说,一个个躲得老远。 刘全无可奈何,壮着胆子上前拱手:“几位爷,不知找掌柜的何事?” “我家掌柜的已经有十多天没来药堂,您……” 没等他说完,为首一位留了半边光头半边长发,模样明显有婆湿娑血统的人,甩手给他一巴掌: “没来?” “你当老子的弟兄瞎啊,刚刚有人瞧见他进来。” “少他娘的废话,快叫他出来!老子有事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刘全被这一巴掌扇得头脑发蒙,晃晃脑袋咧嘴道: “掌柜的他,他真好些天没来了,您有事找他理论大可去定远侯府。” 听到侯府两字,为首那人一怔,看了看身后,见其中一位尖嘴猴腮的小个子连连摇头,当即凶道: “你敢拿侯府压老子?不知死活……” 说着,他直接抽出腰间挂着的小刀上前,就要对刘全动手。 便在这时,堂外传来一声暴呵:“什么人敢来我萧家药堂闹事?!” 话音未落,葛老三冲进药堂,对着那帮人就要打。 跟在他身后的陈逸扫视一圈,却已是平静开口:“老三,先别忙着动手。” 葛老三愣了愣,握着拳头迟疑的问:“姑爷?” 陈逸摆摆手,眼睛却是直直看向几名汉子中的那位小个子,瞳孔中微微收缩。 隐约一缕缕气息从周遭众人身上浮现,有的莹白,有的绿,还有一位则是浓黑如墨。 啧,得了这种病的人找上门闹事…… 这又是哪个混蛋,嫌我不够忙? (本章完) 第100章 为民除害 第100章 为民除害 大成医道,得望气术。 虽仅是初窥门径阶段,但陈逸已经能够一眼看破旁人的身体状况。 至少可以判断出有无病灶,继而结合其面色、眼、唇和体态进一步确定病症。 通常来说,他的经验还不足以看破那名尖嘴猴腮的小个子具体病症。 可架不住小个子身上的特征太过明显。 “大汗淋漓,四肢厥冷,面色苍白,呼吸微弱…乃是‘脱症’。” 《伤寒杂论》中记载,脱症者,分气、阳、血,任一者受到惊吓或外力,便会导致心阳、气等瞬间脱绝。 直白点说,但凡那尖嘴猴腮的小个子磕着碰着一点,将会毙命当场。 别说打他了,就是吓一吓他,都能让他丢掉半条命。 因而陈逸才会出口制止葛老三。 “姑爷?” 为首那名异族壮汉看了看葛老三,目光落在陈逸身上打量道:“萧家药堂?” 手里的短刀晃来晃去,显然比刚刚犹豫几分。 他狐疑的看着身后的小个子,见其脸上汗水淋漓,接着问道:“你确定是这家药堂害你病重?” 那尖嘴猴腮的小个子面色苍白的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不骗你,就是他……” 没等他说完,陈逸已经走进药堂,扬手甩出一捧白色的粉末。 便见小个子眼睛翻白,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那壮汉一愣,眼睛瞪着陈逸,嘶吼一声便拿刀捅了过去。 陈逸退后一步,示意葛老三:“拿下。” 葛老三不待愣神,挡在他面前,一脚将那壮汉踹翻在地。 身为九品上段的武者打这些地皮流氓不可谓不轻松。 三两下就将他们打倒在地。 陈逸瞥了眼安静下来的小个子,收起手中的瓷瓶。 不愧是能裴丫头夜闯侯府的蒙汗药,当真凶猛。 或许,他也可研究一些毒药。 毕竟自古医、毒不分家,身为医者,配置些毒药傍身也很合理吧。 想着,陈逸看了看门外围观的人群,隐约间瞧见一位矮小佝偻的身影渐渐走远,眉头微微皱起。 贵叔? 这几个货是隐卫找来的? 陈逸明白过来。 估摸着是他在这药堂担任掌柜,惹得隐卫不满了。 这时,葛老三拍拍手掌,过来询问:“姑爷,接下来怎么办?” 陈逸随口道:“报官。” 他顿了顿,问道:“以咱萧府的关系,能否让知府大人通融通融?” 葛老三愣道:“通融啥?姑爷,您不会打算轻饶了他们吧?” 哪知陈逸摇摇头,“我是说,希望知府大人能够严惩他们,最好判个斩立决。” 此话一出,别说葛老三了,药堂内的医师、学徒,连带着门口看热闹的行人都面露古怪。 安静片刻。 不知谁先开了口,低声骂道:“真狠啊,即便这伙人该死,但只是过来闹事就要人家性命,也忒狠了。” 旁人应和道:“这位掌柜的是个狠人。” “狠人?你们不知道他是谁吧?” “定远侯府的赘婿,逛窑子如家常便饭,连探郎的夫人都差点被他抢了。” “是他啊?难怪……” 葛老三听到旁人议论,小心的问:“姑爷,您,您认真的?” 陈逸眼角扫过隔壁灵兰轩的掌柜钱宽,笑着说: “自然是玩笑话,总之先去报官吧,一切任凭知府大人定夺。” 这些地痞流氓不过是旁人手中的刀,是死是活都无关要紧。 这话纯粹是说给外人听的。 趁着衙门的人没来,陈逸蹲下来拍拍仍旧哀嚎的壮汉问道: “这位仁兄,不知你们找上门所为何事?” 葛老三面上微微抽动,不知道啥事就要判人斩立决,姑爷还真是……是…… 随性随意,不拘小节。 这已是他能想到的不含任何贬义的词儿了。 那名壮汉被打了一顿,明白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老实说道: “小猴子说您们医术不行,害他病重,所以……” 陈逸听完,摇头道:“那你们死得不冤。” 蠢死的。 不过此事倒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应是贵叔不知从哪找到小个子,让他带人上门闹事。 一旦起了争执,让那小个子受了惊吓或者干脆死在药堂里,那他这位掌柜便只能另寻去处。 “这些隐卫还真是处心积虑的想让我往上爬啊。” 当然,还有第二个可能——灵兰轩。 只不过,若是灵兰轩找得这伙人,那便是另外一个剧本了。 ——济世药堂医术不精,灵兰轩名医妙手回春。 呵,不可能。 小个子身上的“脱症”已病入膏肓,便是他医道大成都束手无策,何况灵兰轩? 陈逸可不信灵兰轩里存在能够让人起死回生的医师。 若是那样,他一定劝说萧婉儿关了药堂另谋出路。 没过多久,衙差赶到。 简单询问之后,便将那些地痞流氓统统带走。 陈逸拱手笑道:“有劳诸位。” 衙差自然清楚济世药堂的背景,笑着说:“陈掌柜放心,这伙人早已在衙门里留有底册。” “便是没有此番之事,知府大人不日也会差我等拿下他们。” 陈逸听完笑了笑,便让葛老三跟着去一趟。 不能判他们个斩立决,关上几年也算为民除害了。 等衙差把人带走后。 陈逸看了看药堂几人,目光落在刘全脸上,“柜上还剩多少银钱?” 刘全捂着脸,幽怨的说:“掌柜的,咱柜上只剩下六十八两银钱了。” 陈逸点点头,笑着说:“自己去支五两银钱,当做你今日挨得那巴掌的补偿。” “我?” 刘全再三确认,脸上顿时不疼了,欣喜道:“多谢掌柜的,多谢掌柜的。” 陈逸摆摆手,“行了,开门营业,忙去吧。” 忙? 整整一个时辰,济世药堂冷冷清清,没有一位病人登门。 原本就因为灵兰轩存在,生意惨淡。 经过方才那帮地痞一闹,陈逸那句“斩立决”在东市都传扬开了,更加没人上门了。 反观旁边的灵兰轩,不管病重病轻,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眼看如此,陈逸拍拍脑门,心说傻了。 他待在济世药堂只为习练医道,济世药堂没有,灵兰轩的病人也行啊。 这般想着,陈逸就搬个板凳坐在济世药堂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灵兰轩门外。 这位受了风寒,小病,一副驱寒方子便可痊愈。 那位女子明显有了身孕,开一副保胎方子给她。 还有这个面黄肌瘦、眼袋浮肿,乃是肾虚之症,需要戒色半年,辅以温阳药汤…… 门口的钱宽一边迎来送往,一边观察陈逸,闹不清楚他的用意。 这位,不会是存了使坏的心思吧? 听他方才所说,明显不好相与。 若是他要动用知府衙门的关系,说不得他们灵兰轩也得提前准备才好。 陈逸可不管他怎么想,见有一位慢慢腾腾的病人被他挡住,当即皱眉看着他,不悦道: “钱掌柜,你灵兰轩的生意好归好,可也不能不让人看吧?” 钱宽不明所以的让开一些,顿时看到陈逸面露笑容的点头。 “……” 他这是因为济世药堂的生意不好,得了失心疯了? (本章完) 第101章 归期未定,心已至 第101章 归期未定,心已至 该说不说,灵兰轩的生意红火自有一番本事。 一个下午数百人登门,其中不乏一些病重难医的人。 可他们进门、出门的间隙,身上病症大都有所缓解,有的是喝了药,有的是受了针灸。 总归可以确定里面坐诊的医师有些水平。 当然,陈逸的收获更多—— [医道精进,四诊之术提升至精通。] [医道有成,望气术提升至熟练。] 因为没有看到那些医师的治疗过程,他的针灸之术进展缓慢。 一直到傍晚时分,远远瞧见葛老三驾着马车而来,陈逸方才起身搬走板凳,准备回府。 哪知葛老三来到后,却是心有余悸的说:“姑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什么?” “多亏您没让咱出手,被您弄晕的小个子刚进衙门,仅是被刘知府责问一句,他,他就死了。” 想想动手的后果,葛老三仍有些后怕。 若不是陈逸制止,说不得他就把人弄死了。 即便他身为侯府亲卫,不至于因此蹲大牢,但背上打死平头百姓的名声总归不好。 陈逸微微挑眉,还是死了。 “知府大人如何说?” “刘知府吓了一跳,让人验尸后,方才知道那人竟是得了‘脱症’,本就没几天可活。” “这样啊,那咱们运道不错。” “姑爷说得是……” 陈逸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几句,待交代完刘全等人后,他便坐上马车。 眼瞅着马车渐行渐远。 灵兰轩的钱宽稍稍松口气,想到方才听到的话以及晌午的情形,心中不由得嘀咕: “脱症……” “萧家赘婿好像从出手都只针对那小个子,难道他早就看出来了?” “不应该啊,便是灵兰轩的几位名医,想确诊脱症,也得号脉、观气才可。” “他一个读书人,怎可能有那等医术?” 想着,钱宽折返回铺子里,拿出便条继续记录着: “六月二十一,济世药堂几近无人,却有一桩蹊跷事情……” 回到府里。 济世药堂的事情早已传开,竟还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说药堂害死人。 便连萧婉儿和萧悬槊都差人来询问详情。 陈逸没去理会,由着葛老三去解释。 葛老三在知府衙门亲身经历过,加上口才不错,解释一番打消了萧家一些人疑虑。 他倒不嫌累,还跑去跟几位相熟的人说道。 刘四儿听完,若有所思的问:“你是说,二姑爷制止你出手的?” 葛老三昂了一声,嘿道:“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险,就差一寸,我拳头就砸他脸上了。” “幸亏姑爷开口,不然这一拳能直接送他归西。” 适当的夸张些,不妨事。 刘四儿也不去质疑,点点头便不再多问,心中却是冒出与钱宽相同的猜测。 雏鸟是运道好,还是瞧出那人的病症? 他可是知道,雏鸟在春荷园里经常翻看医书。 保不齐天赋异禀? 暗暗猜测一番,刘四儿便将这些记在心里,准备下回写封密函报上去。 之后四天。 陈逸仍旧保持早出晚归的态势。 只是他没再去东市,而是跑遍蜀州城,去了其他四家灵兰轩。 一天一家。 不仅将四诊、望气术提升至精通级顶点,连带着针灸之术也突破至精通级。 除此之外,陈逸也瞧出灵兰轩的一些眉目。 或者说是灵兰轩对萧家药堂的针对。 比如济世药堂,李老等四位医师基础扎实,对常见病症用药得当,符合东市那里人员驳杂的特点。 所以灵兰轩安排的便是擅长此类病症的名医。 西市周围多为有钱人家,病症都是些虚体症,肾虚、体虚等等。 因而灵兰轩安排的医师尤其擅长医治这些。 总归一句话,灵兰轩在各个方面都超出济世药堂。 针对性不可谓不强。 跑完一圈,期间顺带着完成四个黄级情报,获得些机缘,陈逸心中有底儿,便又回到春荷园待着。 下棋,喝茶,习练武道,研究药方。 中途,仅出去过一次。 …… 转眼,六月二十九。 寅时刚过,早就嚷嚷着回返广越府的乾国公张瑄,总算被送走了。 依依不舍中,那位老人厚着脸皮找陈逸索要了两幅字帖。 一幅贺寿词不算,还要了一幅字数多的乐府诗,说是留着给家里孩童临摹使用。 陈逸自然没推辞,暗中收了一千两的金票。 乃是大魏朝官营钱庄的通用票据,能够直接兑换一千两黄金。 一老一小暗中交易完,彼此心照不宣的依依惜别。 惹得老太爷和孙老先生看他们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心中纳闷这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只是纳闷归纳闷,不论老太爷和孙老先生都有烦恼,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老太爷操心事自不必说。 除了关心定远军的夏收境况外,还有萧惊鸿那边和山族的互市进度,以及萧家药堂之事。 只是他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放在暗中进行,表面上仍然云淡风轻,让人看不清晰。 而孙老先生烦忧的自然是收萧无戈为弟子的事。 先前他试探过老太爷,碰了一鼻子灰,被说是学识不够,惹得他差点要跟老太爷拼命。 最后他还是只得按照陈逸说得法子进行。 等他去了金陵提前布置好一切,就不信不能成为萧无戈的老师。 送别老国公后。 陈逸回到春荷园里,正打算与孙老先生下棋对弈,就见沈画棠过来。 “二姑爷,大小姐请您过去。” 陈逸看了看天色,见日上三竿,远没到用午膳时分,扔下棋子,起身问道:“大姐可说过什么事?” “二小姐来信,其中有部分是写给姑爷的。” 陈逸了然点头,招呼孙辅一声,便跟着沈画棠前往佳兴苑。 距离他上次写信给萧惊鸿已经过去半月之多,这时候回信来,想必互市应该有些进展。 来到佳兴苑里。 萧婉儿难得心情不错,站在亭子外朝他微笑招手。 陈逸回了一礼,便坐在石桌前,随口问道:“药堂的事情解决了?” 萧婉儿笑着点头:“你还记得济世药堂的前任掌柜吗?” 陈逸:“王纪?” 萧婉儿嗯道:“是他。” “昨日下午,他来府里找我,我方才知道他开得那间百草堂已然起势。” 说着,她脸上露出些感叹:“先前我念在他父亲在军中流过血,轻易揭过他做的错事,没想到……” “没想到他走回正道后,还愿意回过头来为我萧家几间药堂解围。” “这次他不仅介绍了几位名医过来,还带来了一本药方,我找人看过了,可都是前朝医圣所留啊。” “另外他还与我商议联合百草堂之事,我还在考虑,明日答复他。” 陈逸哦了一声,“知错能改,挺好。” 闻言,萧婉儿嗔怪道:“你还说呢,要不是他上门来说,你那济世药堂第一个关门。” 陈逸装傻似的笑了笑,“大姐,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位读书人,实在不擅长商贾之道。” “我又没有怪你,这般说做甚?” “你不怪我,总有人会责怪我经营不善。” “谁?” 陈逸敷衍一句没谁,转而问道:“夫人的信呢?” 萧婉儿方才想起来此事,从袖子中抽出信件,放在桌上推给他。 陈逸拿过来翻看着,倒的确都是写给他的。 内容不多,但字字用心: [夫君亲启: 惊鸿刚与山族确定互市地址,正着手勘测地形,由工部出道路、店铺等图纸,诸事未定,归期还要缓一缓。 另,近日夫君所为,惊鸿已从大姐来信得知。 药堂之事,不需惊鸿多说,相信夫君自有主意。 唯有岳明先生邀请前往贵云书院任教习之事,惊鸿希望夫君可考虑一二。 不过去与不去,都由夫君做主。 归期未定,惊鸿心已至,还望夫君谅解。] 陈逸看完,合上信封塞进怀中,谅解自是要谅解的,毕竟自家夫人。 可她劝我去贵云书院…… 算了,看在“心已至”三字说得诚恳得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本章完) 第102章 六月的蜀州怎的有些凉? 第102章 六月的蜀州怎的有些凉? 第二日一早,萧婉儿便直接敲定与百草堂的合作。 王纪得知后,自是松了口气,亲自带着契约前来,一起的还有药堂行会副会长刘立明。 刘立明自是不敢怠慢,带着几名行会人员,逐一审阅契约内容。 诸事敲定,双方盖上印章,签字画押。 方才算是尘埃落定。 萧婉儿自是不用远送,只让府内甲士代劳。 王纪恭敬告辞,眼睛却是看向一旁的春荷园,隐约能听到内里陈逸的说笑声,心中不免感慨。 若是大小姐得知大人幕后所为,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此番百草堂和萧家药堂所订立的契约内容,可不仅仅是凭借药方购买药材那么简单。 其中还有一条新的条款——萧家药堂代为售卖百草堂出品的五款茶饮。 也就是王吉茶、神牛茶、老白金茶、芝莓茶和养颜茶五种。 并且,陈逸还特意吩咐,因为百草堂新售卖茶饮,所以售出后的盈利部分将分润给萧家药堂五成。 要知道原先订立的规矩中,百草堂可只会分润出一成利啊。 从中王纪便不难看出陈逸对萧家的态度,不可谓不用心。 这倒罢了。 更重要的还是大人拿出的那些药方啊。 那可都是前朝医圣所写的药方啊。 别说是厚厚一本共计三十二份药方了,哪怕只有一张都足够养活一间药堂。 足可见其珍贵。 偏偏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送给萧家了,还连带着那几位受过指点的坡脚医师一起送出去了…… 直让王纪这位亲历者觉得肉疼。 可陈逸不这么认为。 先不说那些药方并非所谓的前朝医圣所写,只是他的研究出的部分药方,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些许外物,怎比得上萧府的宁静和谐。 刚刚签订完契约。 萧婉儿便来到春荷园内,一身粉色的大氅遮体,让她那张柔美的脸庞更显绝色。 陈逸听到声音,眼睛从棋盘上移开看了过去,见她面露喜色,心中已然知道结果,便笑着说: “一大早喜鹊就在屋檐上叫个不停,我就知道今日府里有好事。” 萧婉儿款款走来,坐在石桌前,脸上仍旧带着轻松的笑容: “算你猜对了,我刚与王纪订立完契约。” “这下几间药堂不仅有名医坐镇,有药方支持,还能获得百草堂药材的供应,可谓一举三得。” 陈逸眨了眨眼睛,“三得?” 经过他的提醒,萧婉儿想到了什么,连连朝沈画棠、翠儿招手:“还有一得。” “百草堂原先赠送的茶饮,如今已决定售卖。” “王纪送来了一些,味道据说不错,我带来了些,都尝尝看。” 陈逸早就扫见沈画棠手里拎着的茶饮,没有推辞,示意小蝶接过来。 一人一瓶王吉茶。 萧无戈则是好奇的打开一瓶芝莓茶,喝了一口,小脸上顿时皱成一团:“酸,酸,好酸。” “酸吗?” 萧婉儿让沈画棠打开一瓶,微微抿了一口,脸上却是露出些微笑容:“好喝。” 陈逸闻言看向她,眼瞳深处映照出一缕缕晶莹。 只见萧婉儿周身散发出幽蓝色泽的气息,其中隐隐夹杂些许黑色。 那黑色气息,竟浓黑如墨一般。 陈逸暗自皱了皱眉,开口道:“这茶饮有些冰寒,倒是可以解暑。” 萧婉儿笑着点头,正要再喝一口,旁边的沈画棠却是直接上前:“小姐,给我尝尝。” 不等她回应,沈画棠已从她手中拿过芝莓茶,一口气喝完,抹了抹嘴:“味道,的确不错。” “……” 萧婉儿微愣,明白过来她的用意,有些遗憾的轻声叹息。 短暂沉默。 萧婉儿转而道:“也不知王纪从哪儿找来的方子,以这茶饮的味道应是能售出的。” 陈逸眼睛一直盯着她,以望气术观察她身上的病症,闻言随口道:“大概吧。” 萧婉儿注意到他的眼神,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明日王纪会带一名医师去济世药堂,你别忘记过去瞧瞧。” 说完,她便起身道:“还有别忘了给二妹写回信,下午一并差人送过去。” 陈逸笑着点头,起身相送。 直至萧婉儿回到佳兴苑,他方才收回目光。 思索片刻。 陈逸看着仍旧抱着芝莓茶喝着的萧无戈,若有所思的问道: “无戈,你姐每年都是几月份去乌蒙山道场?” 萧无戈不疑有他,回忆道:“去年是九月份去的,回来时还给我带了不少好吃的。” 九月。 蜀州之地夏末入秋,余温仍盛。 陈逸脑海中浮现这些,结合大成医道玄奥,以及阴阳调和、五气六运推断: “萧婉儿并非简单的阴寒病症,应是传说中的至阴之体,天生阴寒独霸经脉冰冻,以至经脉气滞命门火衰。” “她进入那处道场应是去补阳火,延缓寒毒攻心。” 可这,治标不治本。 陈逸想着,各式病理、药方在脑海中纠缠。 片刻之后,他暗自摇摇头,“以如今的大成医道同样仅能延缓,无法根除。” 陈逸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大太阳,长出了一口气。 六月的蜀州怎的有些凉? …… 十日后,七月初九。 天气由热转更热。 可蜀州府城内,却是有一道清凉抚过所有外出劳作者的心脾。 ——便是百草堂售出的王吉茶、芝莓茶。 每一瓶王吉茶的售价十文钱。 每一瓶芝莓茶作价二十文钱。 每一瓶养颜茶作价一百文钱。 贵吗? 当然贵。 可别着急,百草堂特意张贴的告示,明确说可以回收瓷瓶。 每个瓷瓶八文钱。 这么一算,王吉茶饮便没那么贵了。 哪怕是每日收入三十文左右的码头上扛包工,也能买上一瓶王吉茶解渴。 而那特为女子准备的芝莓茶和养颜茶,一经售出,便引得许多姑娘争相购买。 尤其是城南的烟巷柳。 原因无他,只因为济世药堂同样出售这些茶饮。 别的不说,那几家秦楼的确会做生意。 就因为济世药堂的掌柜是陈逸,陈轻舟,他们便一车一车拉回去各式茶饮,再一车一车的送回瓷瓶。 买回去的茶饮不仅姑娘们喜欢,便连那些客人们也很喜欢。 只是,各自喜欢的茶饮不同罢了。 姑娘们更喜爱芝莓茶和养颜茶,不仅酸甜可口,还能让她们容颜清丽。 而那些前往烟巷的客人,则是更钟爱神牛茶。 别看名字俗气,可那效果却让彻夜不眠的浪荡才子、富家豪绅百喝不厌。 如此多管齐下,五款茶饮便让百草堂在蜀州府城内名声大噪。 连带着同样出售茶饮的萧家药堂跟着受益。 售出茶饮获得的分润,大大缓解了萧府短缺的银钱。 仅是济世药堂一家,每日入账三百两,净利一百两。 其他四家虽有不如,但每日也有三五十两银钱。 以至于萧婉儿近日脸上总有笑容。 欣喜之余,她不忘投桃报李。 不仅让三姥爷萧申去府衙知会一声,增加百草堂周遭的衙差巡防,还命王力行、刘四儿带人巡视几家药堂。 对于这些,陈逸看在眼里。 只是他首先想到的并非欣喜,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灵兰轩。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风光,内里往往藏着危机。 “若我是劫药材和布置灵兰轩的人,这时候看到萧家如此境况,怕是已经坐不住了。” (本章完) 第103章 九之十一 第103章 九之十一 轰。 轰隆隆。 经历六月和七月初的的酷暑,酝酿多天的暴雨倾盆而下。 本还燥热的蜀州城,瞬间被雨水浇灭了热浪,便是石板上残留的余温也在快速消散。 凉爽舒适的风,让城内百姓总算能放慢脚步。 便是劳苦一天的工人、奔行一天的衙差城卫军,也能轻松惬意的走街串巷。 只是大雨之下,许多讨生活的手艺人很难笑得出来。 毕竟没人会在大雨中观看胸口碎大石。 乌东街,东市之外,济世药堂。 借着百草堂茶饮,重新聚拢生意的药堂内,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绝大多数都不是患病之人,而是东市上的手艺人。 有体型魁梧的擅长庄稼把式的,有表演杂耍的,还有一些算命瞧姻缘前程的。 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药堂内,既为躲雨,也为了能喝上一杯茶饮。 尽管他们每日辛苦赚钱不多,但两文钱一杯的王吉茶还是能喝得起的。 “也不知百草堂用的什么方子,这茶饮的味道似茶非茶,一杯喝下去清凉透爽。” “便是在日头最盛的时候,都能让人半天不热。” 一位身穿麻布制成的短袖、短裤的汉子,捧着手中瓷瓶,小口小口的喝着,显然不舍得一口气喝完。 旁边,拎着“姻缘前程”布袋的算命先生,摇头晃脑的说: “旁人的摇钱树会让你知道?” “我就感慨感慨。” “你啊操心那些?一个平日里赚不了五十文钱的人,还关心百草堂那等金银能用板车拉的主儿?” “板车拉银钱?百草堂的茶饮这么赚钱?” “这是必然,不光百草堂,就拿这间济世药堂来说,先前药堂的生意可谓门可罗雀,你看现在……” 没等他说完,早就看不惯这些手艺人的刘全,啪得合上算盘,“喝茶就喝茶,废什么话?” 那位算命先生话头顿住,瞧了他一眼,也不着恼,反而看向不远处正坐在医师旁边的陈逸道: “陈掌柜,您家这账房凶的咧。” 刘全眼睛一瞪,却是顾忌陈逸在旁,想骂得话憋了回去:“掌柜的,您看他们……” 陈逸正看着新来的医师施针,闻言回头看了看,笑着说道: “事无不可对人言,何况济世药堂的确靠着百草堂方才重新生意红火。” 刘全悻悻地闭上嘴,低头看着账册,啪啪打着算盘。 那算命先生嘿道:“不愧是咱蜀州有名的才子,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是舒服。” 陈逸摇头道:“读不读书道理都是通的。” “只是吧,今日济世药堂与你们方便,日后若是没这般红火了,也希望诸位能照顾一二。” 此话说出,这些个本就擅长察言观色的手艺人,自然连连点头说好。 那算命先生也是性情,当即给陈逸免费算一卦。 “掌柜的,我看您面色红润,如紫气东来,他日定然大富大贵。” 陈逸看向他,眼中微有荧光闪过,却是笑道:“我富不富贵暂且不提,你再不找医师号号脉,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额……” 算命先生脸色不太好看,“掌柜的咒我呢?” 陈逸也不答话,示意他坐过来,“我说得若是不对,送你一瓶神牛茶。” 药堂内的人顿时起哄。 算命先生倒也干脆,一瓶神牛茶在药堂内售卖价值三十文钱,可在城南烟巷里一瓶得百文。 便是他不喝,转手卖了也足够半月吃喝了。 算命先生坐过来。 陈逸让新来的瘸子医师马良才给他号脉。 马良才依言老实的伸出三根手指搭在算命先生的手腕上,凝神查探起来。 一个呼吸,他顿了顿。 接着他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感受沉脉所在。 三个呼吸后,马良才蓦地叹了口气,“掌柜的说得没错,你这病已经入了膏肓了。” 算命先生狐疑地看着他,“你确定?” 他岁数不大,才四十岁,正当壮年。 平时走南闯北,从未察觉身体上有什么不对劲。 此刻听来自然不信。 “我问你,平常是不是不能饮凉的?” “好像是这样……” “下雨天气,畏寒?” “昂。” “还有……” 随着马良才几个问题下来,平常没注意的细节一一应验,那算命先生顿时脸色煞白:“我,我还有救吗?” “有。” 没等马良才开口,陈逸从旁拿来一瓶神牛茶塞进他手里,笑着说: “每日一瓶神牛茶,包你药到病除,今日这瓶免费送你了。” 算命先生看看手里的茶饮,又看看他,看看憋着笑的马良才,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嘿,你这掌柜!” “哈哈……” 顿时,济世药堂内爆笑声不绝于耳。 “陈掌柜,你这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还以为他老纪真真没几天可活了,都想着该怎么替他收尸。” “哈哈……老纪平日骗这个骗那个,没想到今日被陈掌柜骗到了。” 那算命先生老纪苦笑着摇头,“恕我多嘴,陈掌柜,咱下回可别这么吓人了。” 陈逸笑了笑,和周遭的人说笑几句,便交代刘全几人照应好药堂,照例申时打道回府。 那些手艺人笑着说回见,倒也觉得他有趣。 出得门外,陈逸看了看灵兰轩,见那位掌柜钱宽笑容勉强的打招呼,便只点点头,朝葛老三所驾得马车而去。 那钱宽看着他消失在雨中,目光瞥向欢笑声哄堂的济世药堂,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这都能让萧家药堂再起势? 百草堂! 另外一边的陈逸虽说没有看到钱宽这一幕,但连日来待在济世药堂内,他多少有些发现。 比如钱宽看似迎来送往,对济世药堂多有关注。 比如每日济世药堂的来往之人,以及对药堂入账银钱的盘算。 还有每次钱宽看向他的眼神。 这些,陈逸有武道之后,自是察觉到一些。 再加上他耳力听到的只言片语,总归能确定灵兰轩的的确确针对萧家药堂。 先前还不显,近日萧家药堂生意好了之后,那灵兰轩内的人多少都有些浮躁。 一些言语便不那么谨慎了。 陈逸看着车厢外的暴雨,脑海中,一枚白子便落在棋盘上。 天元十之十。 而他便将这枚名为“百草堂”的白子落在了“九之十一”。 ——百草堂势成,总归能引出一些人。 …… 入夜,暴雨依旧。 雨幕中,城西临近西市之地,多为蜀州达官显贵们居住宅院。 不同于定远侯所在的城北,西市周遭的宅院最多仅有三进。 规制于此,不是这些豪绅能逾越的。 此刻,一座距离百草堂不远的宅院内,中院的正堂内灯火通明。 门外四周,数十位身穿蓑衣、腰间挂着长刀的护院守卫。 隐约中,门内传来砰得一声响。 “如此境况,还让萧家药堂得以幸存,你们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 “公子,我等,我等所为,医师、药材、诊治都是照您的吩咐……” “那今日这般结果,如何解释?” “公子,并非我等不尽心,而是那萧家药堂乃是靠着百草堂方才重新起势。” “百草堂?” 清冷的声音响起。 “可是那个在城南烟巷名声大噪的百草堂?” “正是。” 沉默片刻。 “他们与萧家有何关系?” “百草堂的掌柜王纪,原先是萧家济世药堂的掌柜,就是如今萧家赘婿所在的那间药堂。” “自从王纪离开济世药堂后,他便与人一起开办了百草堂,据说其背后还有一位老板,只是我等一直没有查到是谁。” 那清冷声音开口道:“老板?呵,的确该有此人,不然一位掌柜从何得来的茶饮方子?” “老五,你可去过百草堂了?” “回禀公子,属下今日晌午去过,可,可那百草堂只出来一位管事,属下并未见到王纪。” 啪! 瓷瓶碎裂。 那清冷声音语气更冷,牙缝中挤出一句:“当真不知死活!” “老三,通知幻音宗几位,让他出手烧了百草堂!” 另一人迟疑道:“公子,幻音宗之人还在被府衙和萧家刑堂追踪,若是此刻现身,只怕……” “怕?我刘家费那般多银钱供养他们,便是为了此刻,否则要他们何用?” “还有‘刀狂’,他如今身在何处?若是他还未离开蜀州,让他一并出手。” “回禀公子,‘刀狂’如今据说去了山族。” 清冷声音顿道:“他去山族做甚?那边可没有人让他试刀。” “萧惊鸿……” 清冷声音顿了顿,反而笑了。 “好好好,‘刀狂’的确够狂,敢去招惹萧惊鸿那疯女人。他的刀抵得过萧惊鸿的长枪吗?” “公子,先前黑牙劝过他,可他不听。” 闻言,正堂之内便是寂静无声。 烛光恍惚之间,便见一位眉清目秀身着紫色锦衣,腰板挺直的年轻人开口道: “那便先不管他。” “先通知幻音宗之人解决百草堂,一并揪出他身后之人,杀了吧。” “另外还有那些茶饮的配方,也要到手。” 话音落下,周遭五道身影齐齐应是,接着,却听其中一人开口道: “公子,那萧家若是察觉,我等该如何做?” 年轻人长身而起,冷哼一声:“自有人顶在前面!” 没过多久,宅院内寂静无声,正堂之中人员散去。 隐约间,有一道黑影悄悄走出来,借着雨幕,朝另外一座宅院掠去。 “刘家若是再动手,势必引来萧家刑堂。” “该是时候,让那位也动一动了……” (本章完) 第104章 长兄如父 第104章 长兄如父 听雨轩,是陈云帆来到蜀州后,特意在这座三进宅院内设置的书房。 名字雅致,装饰雅致,格调很高。 尤其是在下雨天。 雨水沿着顶上瓦砾滑落时,便可以打在檐下的丝竹之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用他的话说,学识不够,旁地就不能落下了。 只是吧,格调的确是有了。 可雨天真的来时,书房内的丝竹之音便是绵绵不绝。 别说陈云帆了,便连性子沉稳的春莹都觉得吵闹。 特别是她在替陈云帆处理衙门公务时,听着书房外的竹音,看到躺在另一侧床榻上看戏本的陈云帆时,脸上顿时露出幽怨: “公子,您多少看一看这些公务政令呀。” 陈云帆头也不抬,慢悠悠的翻过一页,语气慵懒的说道: “你是‘白衣相’嘛,连大魏局势都能看出一二,这么点儿公务处理起来自是不在话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总归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春莹无奈的拿起手中刚处理完的册子,走过去说: “公子,别的您都可以不看,唯独这本,您要看一看呀。” 陈云帆侧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认真,便一手接过来,“定远军今年夏收粮食已入库,三镇共计二百一十三万石。” “今年收成不错嘛,按照月粮一石的标准,定远军士足可撑到年底了。” 春莹:“布政使司衙门需要督促指挥使司粮食分仓,将二十万石粮食缴至蜀州府城囤放。” 陈云帆扔下册子,撇嘴道:“与本公子有甚关系?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想去谁去。” 春莹欲言又止的说:“公子,您如今是参政,负责的就是这个啊。” 陈云帆偏过头,“不去不去,萧家今年一连上奏十二道奏章请粮,朝堂都没给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粮食,定然不会给出来,我吃饱撑的去触他们霉头?” “可……” “别可是那是了,本公子这参政得来蹊跷,还是低调谨慎些吧。” 春莹见他不松口,便不再劝说,收起那本册子,重新回到桌案前处理其他公务。 陈云帆则是仍旧看着戏本,时不时露出些笑声,显然是看到高兴处。 便在这时,一道清脆爆破声音传来。 哚。 两人回头看去,便见墙上明晃晃插着一根箭矢。 陈云帆看向屋外,微微皱眉,低声骂道:“这些个阴沟沟里的隐卫真当本公子这里是自家后院了。” 春莹听到声音,走过去取下箭矢,从中拿来一张纸条看了一眼,“公子,鹞鹰传信。” 陈云帆收回目光,接过来纸条:“幻音宗再现,蜀州刘家欲要对百草堂动手,借此压制萧家药堂。” 仅此一句,有头有尾。 却也没头没尾。 陈云帆思索片刻,顿时骂骂咧咧:“他们把这消息给本公子做甚?” “若想对付萧家,就由着幻音宗动手。” “若不想,难道还打算借本公子之手把消息传给萧家不成?” 春莹闻言,神色微动:“蜀州刘,乃是荆州刘的旁支一脉。” “可因为布政使司左使刘洪所在,荆州刘氏隐隐对这边失去控制……” 陈云帆打断道:“然后呢?隐卫也看蜀州刘不爽?” 春莹分析道:“想来他们是希望借助萧家之手,削弱蜀州刘家。” 顿了顿,她继续道:“公子,萧家其实早推测到劫走药材的幻音宗与蜀州几个世家有关。” “再加上荆州刘那位嫡出六公子刘敬,刘焕之,将灵兰轩开在萧家几间药堂旁边。” “想必萧家刑堂也在盯着蜀州刘和刘敬等人。” “只是我想不明白萧老太爷的打算,他似乎并不着急动手。” 陈云帆听完,若有所思的说:“以萧家眼下的境况,估摸着老侯爷是想看看都有哪些人吧。” “从先前他那场寿宴便不难看出,老侯爷已做好了护持萧家最后一道的打算。” “像他这般戎马一生的人,临死前的反扑必定石破天惊,自然要找个合适的目标。” 春莹似是恍然,“蜀州那些人应也是担心这一点。” 陈云帆点点头,“不过看来,隐卫在蜀州的图谋也不小啊。” 春莹同样有此判断。 若只是针对萧家,隐卫应是会选择坐山观虎斗,而非横插一刀。 “公子打算如何做?” “什么都不做,他们斗他们的,我玩我的。” 说着,陈云帆手掌微震,那纸条便化为点点碎屑,被风吹出书房。 他看着窗外雨夜,哼道:“就他们隐卫也配指使本公子?” 春莹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本还想继续劝说的话,便也跟着戛然而止。 陈云帆可不管她怎么想,心中有了底儿,躺回去继续翻看戏本。 时不时嘿嘿两声。 思索片刻。 春莹试着开口道:“公子,如今逸少爷乃是济世药堂的掌柜。” “听说百草堂放给萧家药堂的茶饮,多半都是从逸少爷那里售出。” “若是百草堂遭难,只怕也会影响逸少爷。” 陈云帆笑容一滞,沉默片刻,猛地坐起身,露出几分认真表情: “春莹,你方才说得有道理,本公子的确不该什么都不做。” 春莹刚有些欣喜,就听他道:“不如咱们悄悄过去解救百草堂?” “额……” “你想想,若是日后逸弟得知是我出手解救百草堂,让他这位掌柜得以安稳,会不会感激我?” “应该……” 陈云帆挑眉道:“你也这么认为是吧?那就这么决定了。” “这两日你让那几个混蛋去盯着刘家,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陈云帆自说自话几句,嘿笑道:“不愧是我。” “等着瞧,日后我一定重振兄纲,好让逸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长兄如父!” “……公子高兴便好。” 果然,涉及逸少爷事,公子都很上心。 …… 萧家,春荷园。 “雨一直下,气氛不算融洽……” 陈逸修炼结束,心情不错地站在亭子里看着雨打池塘柳。 尽管这些时日他一直没得到合适的真元修炼之法,但靠着精通级玄武敛息诀,修为也到了八品中段。 体内十二条正经除去手足四条外,又接连打通四条,使得丹田、膻中两大气海内的真元充盈不少。 不但拳、步、枪法受益,连带着医道、书道、棋道一同有所长进。 如针灸之术中的“以气御针”和“经络接续”都需要真元支撑。 书道意境芳华同样如此。 便连棋道中的演化棋局,也都更加清晰明了。 真元效用,不可谓不玄妙。 “只是一直没有真元修炼之法也不是长久之计。” 想着,陈逸打算明日让王纪从其他渠道收来一本,先习练着。 大魏朝武道盛行归盛行,可顶尖武道,也就是地级之上的功法并不多见。 大都掌握在朝堂、世家、宗门手中。 流传在外的功法要么残缺,要么品阶较低,修炼的效率缓慢。 这也是陈逸一直耐心等待的原因。 他更希望来个天级或者地级情报,奖励他一门真元修炼之法。 一劳永逸。 奈何,最近这些天一直都是黄级情报,连玄级都没见一个。 待坐片刻,直到子时—— 【每日情报·玄级上品:子时过半,隐卫于四方斋内商议要事。可获得少量机缘。】 荧光一闪而过。 陈逸看完,猛地起身看向佳兴苑方向。 “子时过半,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后。” 四方斋隐卫商议要事,萧东辰? 另外一人是谁? 不过四方斋…… 与他所在春荷园中间隔着佳兴苑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沈画棠在府里,他不便像前次那般翻墙过去。 只是好不容易等来的玄级情报,他又不想放弃。 哪怕只是远远瞧上几眼,也能有不小的收获。 想着,陈逸唤出面板。 [机缘:147] 思索片刻,陈逸便将机缘加至“武道步”上,将其提升至大成境界。 想要无声无息的绕过佳兴苑,便是用裴丫头给的药粉都无用,唯有尽可能提升身法才有机会。 若是最终不幸被人察觉……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散散步应是没关系的吧? 有了先前几次经验,“武道步”的大成玄奥连朵浪都没翻起来,便被他镇压在脑海中。 紧接着,陈逸就在这座亭阁内,一边习练流星蝴蝶步,一边吸收“武道步”的玄奥。 身影变幻飘忽,在这雨夜遮掩下,宛如一只黑色的蝴蝶跳跃。 一刻钟之后。 [修习步法·流星蝴蝶步(地阶)成功,等级:精通] 陈逸停了下来,缓缓平复体内的真元。 他看了看天空落雨,又看看身上的衣服,当即回返厢房换上一身黑色长衫。 丝毫不做停留。 陈逸便以流星蝴蝶步,鬼魅般从春荷园外,朝四方斋掠去。 为了避开修为达到五品的沈画棠,他还刻意绕远了一些。 沿途遇到的萧家甲士,他也是一一躲开。 耗费了约莫一刻钟时间,陈逸方才来到四方斋外。 侧耳倾听片刻。 他循着先前来过一回的记忆,纵身一跃跳到另一处不被四方斋灯光所照之地。 见四下无人,他长出一口气。 紧接着,陈逸观察四周。 好在有雨水遮掩,庭院内影影绰绰看得不甚清晰。 只是显然,这等环境下,隐卫们不可能在外商议。 哪知他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看到萧东辰从木楼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甲胄的萧家亲卫。 陈逸微愣,连忙藏好,并以玄武敛息诀收敛气息,定睛看过去。 刘四儿? (本章完) 第105章 隐秘,四象 第105章 隐秘,四象 不是刘四儿。 身形、步伐都不像。 陈逸直直盯着站在萧东辰身侧的甲士,隐隐有一种熟悉之感。 应是他见过并且接触过几回的甲士。 除去刘四儿外,便只有王力行,葛老三,颜宏…… 一道道身影与眼前之人迭合。 最终定格在一人身上。 陈逸微愣,好悬没骂起来。 他娘的——葛老三! 怎么会是葛老三? 这些时日,他怀疑过出现在身边的很多人,便连那几位新招来的坡脚医师都怀疑过。 独独没怀疑到葛老三头上。 那混账东西平日里五大三粗的,一副大大咧咧藏不住事的性子…… 没成想,他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隐卫。 狗东西,等着! 陈逸暗自骂骂咧咧一番,这些时日养出的涵养碎了一地。 随后,他便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边两人的对话。 以他如今八品中段的修为,即便隔着雨幕,数倍于常人的耳力,也能听到些声音。 “……定远军入库粮食多达两百万石,太多了。” “即便布政使司派去收缴部分粮食,算上盐铁专营兑换来的粮食,依然足够让定远军半年无忧。” “此事于我而言,乃是不折不扣的坏事。” 萧东辰的声音清晰入耳,让陈逸心下微动。 这几日府里他自然听说了三座军镇的夏收之事,老太爷为此高兴许久。 联想到先前萧东辰那份密函上所写的“互市”,陈逸隐约推测出今日这两人会面商议何为。 这时,就听葛老三压低嗓子道:“辰爷,这事你找我也没用。” “你我虽是同为银旗官,但各自任务不同,所能调动的铁旗官和白虎众亦有区别。” “便是我依着你出手,也仅限于找来一些地痞流氓或者江湖客,于‘互市之事’无用。” “你总不能指望他们解决山婆婆和二小姐吧?” 沉默片刻。 萧东辰踱步来到院中的亭阁,仰头看着夜晚雨幕,语气低沉的说: “互市之事自然由我解决,可那批粮食,我需要你出手解决。” “你是想……” 葛老三似是骂了一句,“你疯了不成?” 萧东辰摇摇头,“你我都清楚,互市若成,萧家困境顷刻便会化为无形。” “从这次刘家的试探就可见一斑。” “哪怕老太爷病重,无戈年幼,萧家独木难支,他们仍然慎之又慎,生怕被老太爷盯上。” “若是不能趁现在让萧家乱起,蜀州其他门阀世家绝无出手可能。” “一旦萧家脱困,便是日后老太爷不在,大房的几人仍能护持住整个萧家。” 萧东辰顿了顿,侧头看向他,语气认真:“鹞鹰,你我虽说任务不同,可方向却是一致。” “若是我所在的二房无法掌控萧家,你那‘雏鸟’能有机会?” 闻言,葛老三头盔下眼神阴鸷:“他的事与你无关,我劝你少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萧东辰轻笑一声,“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刘敬已打算对百草堂出手。” “一旦他们得手,萧家药堂生意受挫,以‘雏鸟’的性子定然会继续待在春荷园里。” “届时,你又有什么办法逼他就范?” 葛老三哼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自有我的办法。” “再去找些地痞流氓来?” “你在逼我宰了你!” 萧东辰摇摇头,想了想凑过去耳语几句:“帮我就是帮你,还有‘雌虎’那边也需要蜀州乱起。” 葛老三皱眉看着他:“雌虎?你与她也有联系?我看你真是疯了。” 陈逸听得仔细,却也没听清萧东辰所说的话。 只是从葛老三反应不难推断,那位“雌虎”应是与他们相同身份的隐卫。 银旗官? 倒的确是朝堂的规制。 那边葛老三沉默良久,微微点头:“你打算让我如何做?” 萧东辰脸上露出笑容,“与你方才猜测的一样——烧了那些粮食。” 葛老三顿时又骂了几句,眼眸扫视周遭,没有回应他而是扬声道: “辰老爷吩咐的是,属下明日便去百草堂拿些茶饮过来。” 说完,他转身便进入雨幕之中,大步流星的走出四方斋。 萧东辰也不去拦他,目送他离开之后,方才看了一眼佳兴苑方向,嘴里嘀咕: “沈画棠深夜离府外出,也不知是否为了对付幻音宗之人。” “不过万事俱备,倒是无妨呵呵……”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木楼踱步过去。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关闭。 [见证定远侯府隐卫的隐匿之道,闻听其商议隐秘。奖励:四象功(玄阶),机缘+3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但偷感过强,乃天性猥琐之徒。] 看到这里,陈逸知道那两人商议结束且都已离开,便小心起身。 不过这次他没在从外间行走,而是借着雨幕遮掩,施展流星蝴蝶步,仅用两个呼吸跨越二十丈距离,翻进另一边的佳兴苑。 早知道沈画棠不在府里,他何必提升武道步。 希望不会影响刚获得的修炼真元的心法《四象功》的修炼进度。 不过从这一点上。 陈逸便不难看出隐卫,或者说萧东辰对萧家的掌控。 恐怕除了亲卫的刘四儿、葛老三外,府里还藏有其他的隐卫。 或者就在佳兴苑中? 陈逸不得而知,总归以后要小心一些。 哪知他刚刚落地,便远远瞧见萧婉儿站在窗边,正出神的看着雨幕。 好在没注意到他这边,不至于像上次那般。 陈逸小心藏到树后,静静等待萧婉儿关上窗子。 等了片刻,仍不见她有动静。 陈逸便探出脑袋,瞧着木楼之上的倩影,没好气的嘀咕道: “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明明身体畏寒,还开着那么大的窗户,不怕病发啊。” 旁人不知,多次拿萧婉儿习练望气术的陈逸可是最清楚她的身体境况。 说她“至阴之体”都算是轻的,其病症病理除了阴寒之外,阳火也隐约流散。 就如先前死在府衙的小个子的“脱症”。 一旦萧婉儿身上阳火消散到一定程度,随时都可能香消玉殒啊。 正当陈逸想着这些时,就听木楼上传来萧婉儿声音。 不是说话,而是哼唱的歌声: “雪魄裁云成鬓,冰绡漱月为眸,夔门夜涨星河……瑶阶玉树,如卿样,人间少……” 陈逸顿了顿,便看着她的身影,细细听着歌声。 此刻,夜色遮蔽下,风萧萧,雨潇潇,草林木好似迎合般晃来晃去。 伴随着雨声,芬芳味道四溢,竟都难掩那歌声。 便连这座佳兴苑都好似添色许多,明媚许多,宛如一幅画卷。 片刻之后。 萧婉儿声音停歇,苍白脸上露出一丝红晕。 她看着窗外雨幕,听着滴答雨声,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轻轻关上窗子。 没过多久,厢房内的烛光跟着熄灭。 隐约中,似有一道叹息声传出。 陈逸静静地看了片刻,脸上露出些许复杂神色。 “似乎当初写得那首词的确孟浪了些。” (本章完) 第106章 功成,突破 第106章 功成,突破 片刻后,陈逸回到春荷园。 打了一盆热水,在厢房内简单擦洗干净,换上新的长衫,方才觉得清爽许多。 这场暴雨比之夏初几天还要凶猛。 若不是他有武道傍身,这样在雨夜行走大半个时辰非得受寒不可。 略做歇息。 陈逸来到书房,点燃屋内两盏烛台,借着烛台火焰点亮桌上的油灯,便坐在桌前。 倒水,磨墨。 此刻,窗外夜深,屋内昏黄。 虽是雨水不断地落在屋顶瓦砾上,制造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可陈逸的心情却也不受影响。 且随着他磨墨的动作,越发宁静平和。 今夜,所见所闻。 有的入了他的眼睛,有的入了他的耳,还有些入了他的心。 零零总总,都需要他静气凝神。 片刻后,砚台内墨汁色匀。 陈逸拉出一张云松纸,从笔筒里捡出一支小号狼毫笔,蘸了点墨汁,便在纸上书写起来。 “萧府内隐卫已察四人,分两组,任务不同。” “一者葛老三,刘四儿,贵叔,主以‘雏鸟’任务为先。” “二者,萧东辰及其麾下隐卫,以‘夺占萧家’为目标。” “再有蜀州刘,荆州刘,幻音宗等人……” 前者不需多说。 即便陈逸不是淡然性子,也不可能让他们如愿。 反而后者的野心和威胁更大一些。 如今萧东辰想要让“萧家和蜀州乱起”,目标直指“互市”。 他想要达成所愿,便不能让定远军安稳,因而才会着急让葛老三今夜过去商议要事。 陈逸想道:“火烧三镇粮仓,不可谓不狠辣。” 这般想着,他便用笔圈出“萧东辰”,并在上面打了个“x”。 紧接着,陈逸继续写下“百草堂”三个字。 “这枚棋子成势,倒的确牵扯出一些人来。” 不论是荆州刘、还是蜀州刘,他们的目标总归是不希望萧家好过。 而听隐卫两名银旗官所说,蜀州不止刘氏,还有其他门阀世家同样有此想法。 所以萧东辰才会希望萧家乱起,惹得隐卫、世家等群起攻之。 陈逸看着云松纸上所写的内容,脑中的棋盘上便再次多出几枚棋子。 萧东辰,葛老三等人乃是内贼。 蜀州刘,应是指的蜀州布政使司左使刘洪,这枚棋子当为黑子中一条小龙的龙首。 其背后还有荆州刘等世家门阀。 可代表萧家的白子…… 静静思索片刻。 陈逸迟迟没有在“棋盘”上落出一子。 棋道对弈,就如两军交战。 如今白子独木难支,却连个互为犄角的存在都找不到? 他能想到的是“广越府乾国公张瑄”,以及三座军镇军士。 可显然这些棋子要么距离太远,要么“气”太重,还没到落子之时。 “先前寿宴之上,那些宾客看似都对老侯爷敬重有加。” “到头来,都在作壁上观吗?” 仔细想想,应也不是。 或许方才萧东辰和葛老三说得对,老太爷在等。 等那些人都冒出来后,他再毕其功于一役。 “树倒猢狲散。” “老太爷这是在赌人心啊。” 陈逸想着,意识便放在脑海中那张棋盘上。 如今,黑子已呈现对白子的合围之势。 可白子也有咬掉黑子一角的机会。 不过若是迟迟找不到互为犄角的那枚棋子,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暂时看不到翻盘希望。 陈逸摇了摇头,便将这张云松纸撕得粉碎,放在油灯上一点点烧成灰烬。 现在他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朝堂为何要暗中对付萧家? 或者说,朝堂为何希望蜀州乱起,各家威势衰弱? 萧东辰和葛老三,还有那位他们口中的“雌虎”的目标都是如此。 缘由呢? 为了削弱边镇,收回兵权? 只是这样,有必要连带着蜀州那些世家门阀一并收拾吗? “总觉得这样做,和自断一臂没什么区别。” 陈逸一边收拾着桌案,一边心中嘀咕不停。 这背后必然藏着他还没找到的缘由,总归让他觉得奇怪。 陈逸收拾好,起身来到窗边,看着风雨飘摇的清荷园。 昏暗中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 只有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晃荡,灯光黯淡,照不得太远。 宛如此时此刻的萧家那般。 看着,陈逸的脑海中浮现出身边几人。 萧惊鸿,萧婉儿,萧无戈,小蝶,老太爷…… 随着他在萧家日久,原先那份可随时随地断舍离的心思,便也跟着逐渐消散。 总归,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沉静良久。 陈逸嘴里吐出两个字:“麻烦。” 旋即,他便做了个几个扩胸运动,吸气呼气,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先提升武道再说。 他可没忘记幻音宗要对百草堂下手的事。 “也不知先前让王纪找的江湖人来了没有,总不能让我这读书人去吧。” 陈逸随意的想了些零散事情,便坐到椅子上,心神放在新获得的《四象功》上。 “四象者,青龙,玄武,朱雀,白虎,代表四方之灵气,便为木、水、火、金……” “引四方灵气融于气海,开四尊神位……” 随着功法口诀浮现,陈逸隐隐感觉这套《四象功》的古怪之处。 这等口气的总纲,只是玄阶功法,那地阶乃至其上的天阶功法该有多强?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过来。 这套《四象功》竟还有个“小”字。 总纲如此,其内容却只能支撑他修炼至五品境,再往后就要找到后面的功法内容。 陈逸暗自撇嘴,却也知道并非奖励本身有问题,只怕是萧东辰或者葛老三两人所学如此。 通读一遍之后。 陈逸放松心神,依照口诀尝试行功,却见脑海中跟着浮现出大成“武道体”的玄奥。 竟是压在无数玄奥之下的“武道体”尾巴。 他顿时反应过来,外炼桩功和真元修炼之法,都是藏于肉身。 只是前者为表,后者为里,两者合一,便可开启人体秘藏。 随着陈逸明悟这些,对四象功的理解进一步加深,体内真元便开始按照行功路线,在气海、经络中游走起来。 初时,只在他开辟完全的四肢和脏经循环。 隐约有一缕缕天地灵气朝他涌来。 不再是先前那样的丝丝入体,而是“一缕缕”。 可见,专修真元的功法比之玄武敛息诀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过多久。 陈逸便心神沉浸于修炼中去,一缕缕天地灵气被他依照功法吞于丹田、膻中气海。 随后便都转化为真元。 [修习功法·四象功(玄阶)成功,等级:初窥门径] [修炼有所得,再开两条正经,修为突破至:八品·上] 窗外暴雨依旧,可没有一点点声音入耳。 陈逸只觉心神入了一片海里,混混恍惚,却又飘飘欲仙。 个中感觉,不足为外人道也。 今天父亲节,出去聚餐了,更新有些迟了。 各位大佬见谅哈。 今日仍旧三更奉上,还望大佬们赏点月票。 呜呜呜呜呜。 (本章完) 第107章 八品上段 第107章 八品上段 翌日大早。 雨势小了许多。 阴沉沉的天空之下,将草木茂盛的春荷园蒙上一层水雾。 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这样的天气,小蝶却是有些欣喜的。 倒不是因为陈逸没有一早出门,而是陈逸还在书房休憩。 借着烛光,她能看到那道盘腿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脸上平静,眉眼闭着。 显然,睡得可香了。 小蝶悄悄看了一眼,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书房,手掩住嘴笑着。 她今日起得比昨日更早,所幸她的心思没有白费。 这样想着,她便跑去楼上收拾屋子。 “咦?” 小蝶看着挂在架子上的那身湿漉漉的长衫、内衬,有着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两团发髻跟着侧向一边。 “姑爷昨夜出门了吗?” 小蝶想不出来答案,便没多想,收拾好房间,抱着湿衣服下楼。 拿去浣洗屋,用瓣水和皂角洗净衣服后,她掸了掸长衫,便费力的踮起脚挂在晾衣架上。 “呼……” 小蝶低头看着自己两条短腿,噘了噘嘴。 要是她也像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般高就好了,至少晾衣服的时候不会这么吃力。 不常外出的小丫头,总会有些奇怪的小烦恼。 好在小蝶从不会将烦恼挂心上,想过就忘。 接着她就跑去打水,端来早膳,一趟又一趟,跑得倒也不慢。 准备好一切。 小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小脸上如释重负的笑了。 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骨朵,清丽脱俗。 “该去叫小侯爷起床了,还有姑爷。” 小蝶一边嘟囔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盘算今天要做的事情。 要去准备茶水,姑爷不去药堂,一定还会在小亭子里下棋。 杯子得备好两个,孙老爷爷应也会来。 要去拿小铲子挖蚯蚓,小侯爷要钓鱼。 还要去叮嘱后厨,中午要按照姑爷的口味做一些吃的,得特意说明少放一点辣子。 蜀州湿气重,多会吃辣。 可小蝶一直记得姑爷是江南府人士,吃不惯蜀州的饭菜。 所以从她成为服侍陈逸的丫鬟后,便不能遗漏这些细枝末节。 她可是立志要成为“大丫鬟”的丫鬟。 该说不说,她的志向……很远大。 正当小蝶跑去楼上侍奉萧无戈穿衣时,陈逸便也缓缓收功。 眼睛微微睁开,一口浊气吐出。 长长的气息似白非白,隐隐有些许黑色点点。 陈逸知道那是他修炼日久在体内经络、血肉、五脏中的杂质。 因着《四象功》修炼有成,这些杂质便被天地灵气驱离,让他的身体更加通透。 陈逸看了看四周,起身活动活动。 不仅没觉得疲惫,反而觉得神清气爽,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五感比之以往敏锐许多。 体内的真元不需多说,相较昨夜,翻了一倍有余。 “修为到八品境上段了,不错。” 细细体悟一番。 陈逸咧了咧嘴,“不过武道也有代价啊。” 什么代价? 当然是,他以后都不能睡觉了啊。 修炼《四象功》就可替代睡觉,那不论他中午睡还是晚上睡,都不成了。 睡一次都是对他武道修炼的不尊重。 “只是这样,我可就又少了一个‘爱好’啊。” 让人快乐的烦恼。 陈逸摇摇头,便走出书房,来到客厅桌前坐下,慢慢吃着早膳。 便是没有刻意去听,耳边也清晰传来小蝶的声音。 “小侯爷,今日姑爷没有去药堂哎。” “真的吗?那我今天要和姐夫学习下棋。” “那小侯爷以后一定也跟姑爷一样厉害。” “我也这么想嘿嘿……” 听着楼上两人对话,陈逸心情自然是轻松愉悦的。 只是要让他们失望了,他今日不能待在府里悠闲了啊。 先前诸多事情还不够清晰,陈逸还能够沉住气,修炼、下棋、习练医道。 如今既已大致摸清萧家的境况,便越早解决越好。 “可惜夫人不在,否则,那些阿猫阿狗怎敢跳出来?” 陈逸想着,便陪着萧无戈、小蝶一道用完早膳。 然后在他们两人失望的眼神下,说出处理些事情就回来这样的话。 陈逸摊开手,“怎么说我现在都是药堂的掌柜,不去的话,大姐该说我了。” 失望归失望。 不论萧无戈还是小蝶都明事理,“姐夫,那等下回你休息的时候,教我下棋。” 小蝶附和:“姑爷,也教教我,教我。” 陈逸笑着点头,自是不会拒绝。 虽说他的棋道仅有小成境界,但是教些新手足够。 略做休息。 陈逸换上一身青衣,便撑着一把油纸伞,朝春荷园之外走去。 此刻他已用玄武敛息诀隐蔽气息,独自走在雨中,与普通人一般无二。 只是这样的身影落在小蝶眼中,却是让她露出些许担忧。 小蝶看了看天色,“姑爷穿着单薄,可不能受了风寒呀。” 想着,她便在心里默默记下给姑爷准备姜茶的事。 萧无戈走出来看了看已经不见的陈逸,只得道:“今日也得去大姐那里待着了。” 小蝶回过神来,连忙拿伞给他撑着,“大小姐那里热闹些啊。” 萧无戈跟在她身侧,嘟囔着:“可我得看书……” 小蝶笑了起来,却是没有开口。 府里大小姐的安排,她可不敢随意说话。 若是被人听去了,会让人觉得她不守规矩的。 …… 陈逸撑着伞来到前院,招呼一名甲士问道:“老三在不在?” 那甲士回道:“姑爷,葛老三大早上出门了,说是辰老爷吩咐他去药堂拿些茶饮来。” 陈逸会意的点头,“行哥、四哥他们呢?” 话刚出口,他便想起来那俩被萧婉儿派去巡视萧家几间药堂了。 “算了,今日不用备马车了。” 陈逸说着,没让这名甲士备马跟随,步行出门。 便在这时,门外一辆马车驶来,驾车的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颜宏。 “姑爷,出门啊?” 陈逸温和笑着点头,让到一边,等马车过去,方才继续朝外走去。 耳边却也能听到身后的声音。 “姑爷?师妹,他就是惊鸿将军的夫君?” “是。” 沈画棠? 她的师姐…… 原来昨夜她不在佳兴苑,是去接宗门来人啊。 陈逸心下微动,便放缓了脚步,接着就听府里的声音传出: “看样子的确是位读书人,瘦弱不堪,真不知惊鸿将军为何同意招他入赘。” “师姐,到了侯府,类似的话不便多说。” “晓得嘞晓得嘞,规矩我懂,不能议论府里的那些老爷夫人是吧?” “惊鸿将军有些在意姑爷,大小姐也是。” “这样啊,那他应是有过人之处咯?说说看。” “嗯……他字写得不错。” “就这?” 随着距离拉远,陈逸便没再听下去。 只是吧,“就这?” 即便沈画棠的那位师姐修为高深,也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人。 没规没矩的。 陈逸腹诽几句,便也渐行渐远。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方才来到西市,眼角余光扫过一圈。 体内的玄武敛息诀退散一瞬,将周遭的声音全都入耳。 顿时,方圆二十丈之内的境况便都被他掌握。 步履匆匆的行人,三十二。 沿街的店铺内之人,四十三。 拥有绵长的呼吸的、有修为的武者,八位。 隐约听不出声音的,两位。 若是没有擅长类似玄武敛息诀功法的武者,那么便就是如此境况。 陈逸想着,脚步便径直走去百草堂。 王纪正在店内,瞧见他之后,便神色如常的笑着招呼:“陈掌柜,稀客啊,今日怎地想起来百草堂了?” 陈逸打量一圈,见堂内不少人正在买茶饮、药材,笑着点头: “有些事情需要和王老板商议,里面说?” “请。” 陈逸跟着他朝里面走,却是抬手给他比划了一个早就约定好的手势。 王纪微愣,接着神色严肃的点头,嘴上说道:“陈掌柜,不知大小姐近来可好?” “托王老板福,大姐近日心情不错……” (本章完) 第108章 啷个龟儿子把老子盯到起哦 第108章 啷个龟儿子把老子盯到起哦 自从茶饮在蜀州府城红红火火之后,百草堂内的布置也变了模样。 前堂仍然出售各来价格低廉的药材和五种茶饮,后堂却是改成了账房,有专人在此算账。 因为要给蜀州各家药堂分润,账册便要算得仔细。 所以王纪特意请了十位有经验的账房先生。 此刻听来,便是一阵算盘打得啪啪响。 而在二楼,照旧是用于接待访客的两间屋子。 一间是为生意,一间为贵客。 陈逸便跟着王纪来到最里面的那一间。 落座后,他随意打量周遭,体内真元流转,便解除玄武敛息诀的效用。 顷刻,便有雨水滴答声,脚步声,呼吸声和各式人等说话声音。 嘈杂了些,却也让他安心一些。 那两名呼吸微弱之人,修为应是不超过七品境界。 听了片刻。 陈逸对百草堂外的数名武者心中有数,嘴上说道: “多亏王老板照应,如今萧家几间药堂的生意好了不少。” 他的手指却是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有人欲要除掉百草堂,早做准备。” 王纪看过,面上微变,嘴里也是自然的笑道:“陈掌柜客气。” “先前王某蒙大小姐不弃,在济世药堂担任掌柜,如今境况好了些,自然不敢忘本。” 说着,他也用手指在桌上写道:“大人,您需要小的如何做?” 陈逸一边说着,一边手写几个字:“那些江湖人可到蜀州了?实力如何?” “多数仅有护院水准,唯有两名常年行走江湖的刀客,据说修为在七品境界。” “弱了。” “那我稍后便再去找。” 陈逸摇摇头:“来不及了,那些人乃是幻音宗的邪魔外道。” 王纪看完,脸色难看几分。 如今蜀州谁不知道幻音宗之名? 先前那伙人连萧家都敢抢,且手段残忍,屠戮他这间刚有起色的百草堂自是不在话下。 “大人,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陈逸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后,他便在桌上写下几个字,“去找萧家。” 王纪微愣,“大人是说?” 陈逸颔首道:“将幻音宗要对百草堂出手的事告诉萧婉儿,寻求庇护。” “另外,将先前你们拿的那些银子一并带过去。” 若非方才撞见沈画棠带了位宗门师姐前来,他断然不会让王纪这样做。 只因萧家如今境况牵一发动全身。 老太爷都如此谨慎,何况是萧婉儿、萧望等人? 可若是有沈画棠和她那位修为更高的师姐在,便也能跟幻音宗一碰。 按照他的推断,那位天山派来人此番应也是为了幻音宗和“刀狂”柳浪之事。 倒也不是他刻意算计。 至于那笔银钱…… 估摸着王纪再不给萧婉儿送去,葛老三和刘四儿两人该起疑了。 或者,他们已经怀疑百草堂和他的关系了。 王纪看完之后,当即点头:“我这便让人取了银钱带过去。” 陈逸嗯了一声,开口说道: “如今百草堂茶饮可谓名满蜀州,每天上门来的客人不少,尤其是城南那几家秦楼。” “这次来便是为了能和王老板商量,以后能否多匀一些茶饮到济世药堂?” 王纪放松下来,笑着回:“这个怕是要让陈掌柜失望了,恕王某爱莫能助。” 这倒不是他有意推脱。 而是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自从茶饮在蜀州有了名气,数十名工人昼夜不停的封装运送,都不够百草堂和萧家药堂售卖的。 王纪正打算和闫海商量再招些人手,盘下来一座宅院,提高茶饮的产量。 陈逸自然清楚百草堂情况,嘴上却说:“这话,王老板留着跟大小姐说吧。” 王纪明白过来,拱手道:“稍后王某便带人前去拜访,还望陈掌柜帮忙美言几句……” 一说一唱,倒也配合默契。 这些时日,陈逸对王纪的表现还算满意。 只是过往的一些经历,让他很难完全相信别人。 总归会留一手。 正事说完,陈逸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开。 不过来到前堂后,他脚步顿了顿,拿了一些药材,方才撑着雨伞悠哉悠哉的往东市而去。 没过多久。 王纪便带着银票,坐上马车直奔萧家。 见状,隐匿在周围的一些路人或者练摊儿的汉子,方才看看四周起身走远。 只是几人刚走。 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角落里,盯着他们的背影。 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宁哥哥,你说公子让咱盯着这百草堂做啥子?” “我哪儿知道?不过刚刚逸少爷经过,想来公子应是想找他‘报仇’。” “公子要杀了逸少爷?” “你虎啊?我是说公子想帮逸少爷,没听他说药堂需要百草堂的茶饮吗?” “哦。” “还有你下回直接叫‘宁哥’,别跟你秀姐学,娘们唧唧的。” “知道了,宁哥哥……宁哥。” …… 午时不到。 王纪神色轻松的离开佳兴苑。 不但心中的石头落地,还得了萧婉儿承诺,暂时不用担心幻音宗之事。 这样便算完成了陈逸交代之事。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求援萧婉儿时,临近的厢房里正有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正磕着瓜子,侧耳倾听。 她长得比沈画棠好看些,瓜子脸,皮肤白皙,身材很是丰腻。 只是坐在凳子上时,她习惯一只脚踩在上面,另一脚也习惯性的晃来晃去。 显然是一位不拘小节的人。 “啷个巧?” “老子刚到萧家,幻音宗嘞消息就来了……莫不是啷个龟儿子把老子盯到起哦?” 这时,沈画棠来到厢房,瞧见她那硬派的画风,顿时皱眉。 “谢停云,这里是定远侯府……” 没等她说完,那位白衣女子已经端正做好,胸脯挺得老高,斜睨着她:“这样如何?” 沈画棠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师姐,师父来信交代过,让我一定教您些规矩。” 名为谢停云的女子摆手:“晓得,晓得。” “走吧,小姐有请。” “走起走起……” …… 午后,蜀州城上天色黯淡。 雨势不仅没减小,反而又和昨日那般。 倾盆之下,济世药堂内挤满了东市的手艺人。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 有些能听,有些入不得耳。 像是一些坊间轶事和江湖上的传言可听一听。 陈逸对此挺有兴趣,偶尔也能问上两句。 比如江湖上谁的修为最高。 十个里面有九个说,“要说最厉害的自然是风雨楼的白大仙了。” “风雨楼中听檐雨,抬眼江湖已无敌。” “白大仙啊至今无败绩,便是剑圣亲至,也是连战三日,胜他一招。” “不过自从三十年前,白大仙封了‘镜台’,便再没听说他和谁动过手。” 陈逸听着有趣,所以插嘴问一句:“他本名就叫白大仙?” 惹得济世药堂内哄堂大笑。 “陈掌柜是不是很少过问江湖事?” “你傻啊?陈掌柜乃是读书人,应该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说笑逗趣一番,总归有人道:“白大仙前辈,本名公冶白。” “之所以雅号‘大仙’,乃是他年轻时,经常扮作算命先生,给人算卦。” “只是据说被他批命的人下场都挺惨的。” 陈逸好奇道:“怎么个惨法?” “批命越好,下场越惨。他给人说一句‘富贵’,不出三天那人准去地府报道。” “最惨的是怜月仙子,被他说了一句,姻缘天定,好事将近。哈哈……至今孤身一人。” “还有一位,邙山老道士,据说他得的批命是‘紫微星下凡’,结果第二天整个邙山道场都被人屠了个干净……” 听着那位白大仙的算命趣事,陈逸不觉笑了起来。 江湖奇闻,奇怪的地方倒也真奇怪。 临近傍晚。 陈逸收拾一番,从柜上也拿了些药材,撑伞准备离开,便见葛老三驾着马车已经来到。 他招呼一声,神色自然的坐上车。 葛老三瞧了瞧济世药堂,“姑爷,怎的里面那么多人?” 陈逸随口道:“都是来躲雨的。” 他看着车厢外面的雨路行人,脑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坑一坑前面那个浓眉大眼却心黑手黑的夯货了。 总归不可能让这葛老三清闲下来就是。 (本章完) 第109章 地级啊 第109章 地级啊…… 晚膳时,陈逸见到了沈画棠的那位师姐谢停云。 名字倒也雅致。 只是她的的确确不太懂礼法。 用晚膳时,她总会下意识的大口吃菜,眼睛也会直勾勾的盯着肉食。 然后被沈画棠悄悄踢一脚提醒后,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坐正并改成小口吃饭。 不仅陈逸察觉到这一点,萧婉儿同样注意到了。 只是兴许她白天和谢停云有过接触,心中有大致的印象,多少觉得有趣。 当然这只是一段不起眼的插曲。 席间,说的最多的便是药堂的生意。 自从和百草堂订立契约后,萧家几间药堂生意跟着走向正轨。 萧婉儿的心情便一直不错。 几次一起用饭时,她都能跟陈逸说上几句。 或是说最近药堂的入账情况,或是说其余几间药堂掌柜如何如何做。 陈逸自然清楚她的用意,知道她是想分享一些经验做法,让自己能尽快适应药堂掌柜的身份。 或许她还存了让他经营济世药堂有方,好在萧家众人面前长长脸。 萧家内部多是不看好陈逸,觉得他一个读书人,担任药堂掌柜,应是拉不下身段去迎合。 这算是刻板印象。 士农工商嘛,商贾总归要被人看低一些。 因而陈逸并不奇怪萧家以及知道他境况的人会有这类想法。 不过今天晚上,萧婉儿倒是没说这些。 “济世药堂近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萧婉儿一边吃着滋补阳火的参汤,一边问道。 陈逸假意回想片刻,摇了摇头:“并无异常,连日下雨,店里多是些避雨的手艺人。” 他笑了笑,转头便说起下午听来的趣事:“听他们说,江湖上最厉害的人名叫‘白大仙’。” “有‘风雨楼中听烟雨,抬头江湖已无敌’之称,大姐,听说过吗?” 萧婉儿似是没想到这个转折,微微一愣后说了一声不知。 接着她看向沈画棠和谢停云:“你们知道吗?” “白大仙?江湖人啷个不晓得哦?” 谢停云下意识的说了句蜀州土话,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画棠,正经一些继续道: “白大仙是江湖前辈,成名五十年,一直都是神话般的人物,听说他很早便踏入陆地神仙境。” “抬手便可翻云覆雨,有搬山填海之能。” “只是近几十年来,鲜少有人再见过他,更没有听过他和谁比斗武道。” 说到这,谢停云看向陈逸:“姑爷,你……您对江湖事感兴趣?” 陈逸笑着说:“那些手艺人说他给人批命的事,听来有趣。” 谢停云眉眼一挑,脸上露出几分欣喜,刚要说话,察觉到脚下被人踢了一脚,便只好咳嗽一声:“嗯……确实有趣。” 她幽怨的看着沈画棠,嘴巴张了张,似是无声说了几个字。 沈画棠不理她,沉吟道:“小姐,白天王纪所说或许是真的,不得不防。” 萧婉儿自是有这个打算,点头道:“明日开始,你便带人一起巡视药堂,” 似是觉得这样没头没尾了,她便朝陈逸解释几句: “晌午王纪来府里求援,说是幻音宗要对百草堂动手,希望府里能帮衬一二。” 陈逸会意的点头,“难怪大姐方才那样问,不过我的确没在济世药堂发现什么异样。” 话音落下,就听谢停云小声嘀咕:“要是被你这读书人察觉到了,幻音宗早被人灭了。” “……” 陈逸暗自失笑,这女子倒的确心直口快。 萧婉儿自是也听到了,莞尔道:“妹夫他的确不擅武道。” 自知说错话的谢停云咧了咧嘴,顶着沈画棠无奈的眼神,起身一礼道: “那个,今夜我就在城里转转,看看百草堂和几间药堂周遭境况。” 萧婉儿闻言颔首道:“也好,此番有劳停云仙子不远千里赶来。” “没得事,没得事。” 谢停云摆摆手,便又是一顿,瞥了一眼沈画棠,规规矩矩的告辞离开。 临走前,她还顺走了一根烤鸡腿。 沈画棠看着她走远,跟着起身道:“小姐,我也带人跟去看看。” 萧婉儿略一思索,点头道:“既如此,你直接通知刑堂的人,让他们也注意些。” 第110章 神仙醉 第110章 神仙醉 “地级啊,那便不能不去了。” 陈逸本以为幻音宗背后之人会有所忌惮,步子应会缓一缓。 倒是没想到他们这般着急。 从百草堂起势至今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天,而萧家药堂生意再次红火也只有十多天。 连一个月都没满,更没到百草堂给萧家药堂分润银钱之时,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要斩断萧家财路。 足可见其的霸道。 “幻音宗背后之人,荆州刘?蜀州刘?” 想着,陈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总归都姓刘。” 他看了看窗外夜色,略做休息,便开始忙碌起来。 一天时间,他的修为进境再大也不可能是那些幻音宗邪魔的对手。 与其将时间耗费在修炼上,不如做好万全准备,用以保护自身。 阻击幻音宗邪魔之事,自有谢停云、沈画棠和萧家刑堂出手。 他只是过去看戏,可不打算露面啊。 所幸陈逸提前做了些准备,此刻倒也不慌张。 接着他取出从济世药堂、百草堂里带回的药材,用书房备好的秤、杵等,料理药材。 他将这些药材的细细研磨呈粉末状,并小心的单独放在云松纸上。 一堆又一堆。 耗费了一个时辰方才准备妥当。 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配药。 陈逸找来一块布遮住口鼻,并以敛息诀屏住呼吸,真元封闭气门。 勿怪他这般小心。 只因为他这次要配置的乃是这些时日,他特意研究出来的一个方子。 因其霸道的药性,被他赐名“神仙醉”。 不是毒药,胜似毒药。 陈逸按照药方,一一称量药粉,再小心的倒入干净的瓷盆里。 拢共十三种药材,虽都是些常见药材,但是在药引的梳理下,爆发出来的药性,足以醉倒中三品武者。 至于是六品、五品,还是四品,有待他使用后才能得到验证。 待将所有药材都放在瓷盆后,陈逸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一点点倒入其中。 正是得自裴琯璃的那份蒙汗药——也是这份神仙醉的药引。 顿时便见一层似雾非雾,呈现粉红色的烟尘升起。 “成了。” 这样的异象很符合陈逸配置药性时的设想。 不待犹豫,他直接将瓷盆里的药粉全都倒入早已准备的瓷瓶里。 拢共得到五个瓷瓶的神仙醉。 做完这些,陈逸打开窗户,让屋内的药粉残渣随风散去,方才长出一口气。 他看着桌上五个瓷瓶,不禁露出笑容。 尽管只能用五次,但神仙醉的效果让他很是期待。 “神仙醉啊,霸道就霸道在其可无惧真元护体。” 眼见天色已近寅时,陈逸收好这些瓷瓶,坐回床榻上修炼四象功。 很快,心神再次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混沌之中。 翌日,下了两天的暴雨总算停了。 只是天空仍旧灰蒙蒙的,没有放晴。 蒸腾的水汽,使得蜀州城内隐隐有几分闷热之感。 便是坐着不动,有些人都是一脑门子汗,更不需多说那些外出劳作的人。 因而,小蝶忙碌大早后,便回房间擦洗完重新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 还特意在两团扎起来的发髻上,套了一圈质发带以便吸汗。 接着她照例叫醒萧无戈、陈逸,三人在客厅里吃着早饭。 云吞面搭配辣子,简单可口。 小蝶看陈逸吃了两碗,且都倒了满满的辣子,愣神问道:“姑爷,您喜欢吃辣啊?” 陈逸点点头,笑说:“蜀州美食名满大魏,我自然是喜欢的。” 尤其烫火锅。 只是萧府鼎盛之家,有专门的后厨,多以炒菜、烧菜为主。 除去早饭简单些,中午、晚上要么山珍海味,要么精致华丽,总归没有火锅这种简单、不能体现他们厨艺的饭菜。 小蝶狐疑的打量着他,确定他说得认真,当即笑了起来:“姑爷,您喜欢吃辣,应早些跟小蝶说的。” “我还以为您在江南府,吃不习惯辣子。” 陈逸笑了笑,想着火锅之事,心下一动,“中午,你去后厨,让他们……” 既然今日不用去药堂,那他便在府里吃些特别好吃的东西好了。 一一交代,并让小蝶记录下来后。 陈逸带着萧无戈来到亭子里,拿出棋盘,准备教他下棋。 还未讲述完,就见萧婉儿带着翠儿、娟儿走来,手上自是有着账册、算盘。 萧婉儿看了一眼,温婉笑着:“在下棋?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萧无戈见状,不由得噘嘴,“姐,请坐。” 萧婉儿宠溺的摸摸头,“今日佳兴苑冷清了些,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 陈逸哑然失笑,将棋盘放在旁边条凳上,招呼萧无戈在旁边一样下棋。 萧婉儿来这边虽让他有些意外,但也不觉得她是在叨扰。 总归…… 陈逸想到前晚听到的曲调歌声,收拾好心神,教导着萧无戈下棋。 “棋道有三大境界,见棋是棋,见棋不是棋,见棋又是棋……” 并非他说得玄奥,而是他棋道小成后的领悟。 只不过如今他也仅达到“见棋不是棋”的境界。 先前在脑海中以蜀州为棋,便是这个境界的妙用之一。 萧无戈囫囵吞枣式的将他的话记下来,跟着先熟悉棋道规则。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倒是令一旁的萧婉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来这边并非因为“佳兴苑冷清”这样的理由。 而是不知为何,她今日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像是有大事发生似的。 可奇怪的是,来到春荷园,看到陈逸和萧无戈这般下棋后,她的心神竟也跟着宁静平和下来。 萧婉儿不明缘由,只归咎于这里环境典雅吧。 临近午时。 小蝶张罗着端来锅底,又让后厨的下人送来各类菜品和料碗。 几人围坐一起,就在亭子里烫火锅。 萧婉儿等人从未试过这种吃法,一时觉得新鲜,也吃得眉开眼笑。 “这是江南府吃法?” 陈逸摇头,“地地道道的蜀州吃法,我从东市那些手艺人听来的。” 他不是胡诌,火锅这种料理方式,蜀州府城虽是不多见,偏远些的县镇里却有不少。 大多是那些着急上工的纤夫、船夫习惯这种便捷的吃法。 萧婉儿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点头:“好吃。” 萧无戈满头大汗,斯哈斯哈不停,显然是辣到了。 “姐,姐夫,我嘴好像肿了……” 惹得几人哈哈笑了起来,气氛倒也融洽。 只是萧婉儿听着萧无戈那无心的称呼,脸色在炉火映照下,显得有几分红晕。 应是大姐和二姐夫才对啊。 直至傍晚,萧婉儿等人方才起身离开。 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陈逸近日不要出门,以免被那些歹人寻到机会云云。 陈逸自是点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可刚刚入夜不久,他就借口累了,让小蝶、萧无戈回房休息。 待两人呼吸平缓下来。 陈逸换上一身黑色的长衫,又简单乔装打扮一番,弄了个小胡子。 对着铜镜照了照,确定乍看一眼认不出后,他便带上五瓶神仙醉悄悄离开春荷园。 不过陈逸没有尝试穿过中院、前院。 而是穿过紫竹林,从另外一边的小山头绕道前往百草堂。 这里虽有一些萧家亲卫驻守,总归林木茂密。 夜色遮掩之下,以他如今流星蝴蝶步的境界,小心一些足够潜出萧家。 约莫半个时辰后,陈逸来到百草堂。 循着记忆,他神色如常的直接去了西市边上的一间酒楼。 此刻没到宵禁时辰,楼内食客不少,满是烟火气。 “楼上雅间。” “客官,这边请。” 陈逸来到三楼的临街雅间,施施然坐下,看着远处的百草堂,暗自嘀咕道: “看戏嘛,还是有生米和瓜子为好。” (本章完) 第111章 不靠谱的停云仙子 第111章 不靠谱的停云仙子 夜晚中的蜀州城,别有一番美景。 尤其是繁华的西市。 伴随着阴云逐渐消散,一轮圆月悬在夜空,点点星光璀璨。 西市内外沿街而建的飞檐木楼,鳞次栉比,如同两条长龙,绵延数里。 房檐下挂着灯笼,散发各色烛光,照亮夜色,使得整条街的热闹清晰可见。 来往行客三三两两聚集。 有身着长衫、气质儒雅的读书人,有体型富态的商贾,也有一些穿着短装携带武器的江湖客。 总归没人注意到周遭细节。 反而是居高临下的陈逸,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观察着街头巷尾。 对他来说,便是没有散去玄武敛息诀,仅凭眼力一样能发现藏在百草堂周围的几名形迹可疑的人。 比如距离百草堂最近的一位练摊儿的老者。 他虽是样貌沧桑,但他眼神却很是明亮,根本看不出是位生活困顿的老人。 比如在街角卖葫芦的小贩,眼神太过飘忽,身体绷紧,像是随时准备动手般。 再像是藏在阴影中,一矮壮一高瘦的两人,打扮得像是乞丐。 言行举止倒的确很像,也很少有什么破绽。 只是他俩的组合实在太过扎眼。 尤其是那位身形矮壮的汉子,面色红润有光泽。 很难让陈逸相信他们是真乞丐。 不过瞧了半天,他仍然没有看到像是幻音宗的邪魔外道。 连带着那位来自天山派的谢停云,和萧家刑堂的人都没看到一个。 眼瞅着戌时将近,陈逸注意力便放在临近百草堂的几座商铺上。 一家成衣铺子,一家米行,一家客栈,还有一家门外挂着“方家行水镖局”字样。 仔细观察之下,倒也让他瞧出几分异样。 准备的说,是那家镖局进出的几辆马车。 隐约能听到马车内传来的绵长的呼吸声。 另外那家客栈里同样有些异样,只是不知道是住店的外地人,还是邪魔外道。 至于有没有他都无法听出呼吸的武道中人,却是暂时没办法确定。 这时,街角传来些低声交谈。 那名矮壮的汉子:“宁哥哥,今儿个晚上有些不对劲啊。” 高瘦的汉子正耷拉着脑袋,“啥?” “怎的来往这些人,手里都拎着肉食?” “……你滚,想吃回去再说。” “哦。” 那矮壮汉子顿了顿,却是又道:“宁哥哥,可那些肉香味不对。” 高瘦汉子闻言不耐烦的抬起头:“咋不对?” “一股子蒙汗药的味道……” 闻言,陈逸神色微动,连忙用衣物沾了水,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接着他便看到来往行客手中拎着的油纸包里冒出阵阵白色烟雾。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油纸包,而是整整上百个之多。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烟雾瞬间扩散,如同雾气般弥漫整条街上。 使得来往真正的行人昏倒在地。 便连陈逸所在的酒楼里,都传来噗通噗通的声音,夹杂着碗筷落地的清脆声。 显然,不少人中招。 隐约中,街角传来一声骂:“娘的,你不早说?” “快,吹哨!” “嘘——” 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陈逸拿去早准备好的塞进耳朵里,也装作昏迷模样,趴在窗边半睁着眼看起热闹来。 还以为那些邪魔外道没脑子,直来直去,没想到还有这等布置和准备。 倒也算是给蜀州府衙提刑司、城卫军等留了颜面,多少忌惮他们几分。 接着便听到一道调子婉转的怪异琴曲响起。 初听有些像鬼哭狼嚎,再听…… 再也不听了,陈逸耳里不仅塞了,还以真元封闭耳部窍穴,遮挡住大半声音。 先前他不止一次听过幻音宗的诡异,知道那些邪魔最擅长用音律操控他人,不得不防啊。 接着,他就看到四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由远及近,快速奔来。 速度之快,超出他流星蝴蝶步一倍有余,显然武道修为在他之上。 仅是眨眼功夫,那四人就来到百草堂门前。 他们手中有着四种不同的乐器,琴、琵琶、长笛和锣。 看着不伦不类,却是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而那琴声便是一位黑袍人所弹,像是蒙汗药的效果一般,能让人昏昏欲睡。 陈逸看着他们观察完四周,堂而皇之的走进百草堂里,不禁为王纪、闫海等人捏了把汗。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能不能活命就看谢停云等人武道强弱了。 便在这时,百草堂内传来一道沙哑声音:“何人在此?” 然后是一道女子声音:“天山派谢停云。” 陈逸心下微动,原来她早就到了百草堂里啊。 还算上心。 这么看来王纪等人应是无碍了。 正当他想着这些时,那边谢停云似乎已经和幻音宗之人动起手来。 清脆的呼啸声中,满是各式音律,琴笛锣琵琶之声竞相争鸣。 “幻音宗那几个龟儿子,莫再耍你嘞鬼音咯。” “再耍,信不信老子拿剑把你们脑壳串起走?” 话音刚落,陈逸就见先前跑进百草堂的四位黑袍人仓皇逃出。 还有一道气刃紧随其后,噌的两声,划过一名黑袍人,将他一条腿斩掉。 地上鲜血洒过,一排青石板已是被齐齐斩开。 陈逸眼角微动,睁大几分看着那道气刃的威力,心说:“这就是武道强者?剑气?” 来到大魏这么久,他也总算见到传说中的江湖强者了。 没等他多想,接着就见一身白色长裙手持长剑的谢停云飘出。 脚不沾地,身影飘忽间,长剑划出两朵剑。 数道剑气横飞连斩,便是在夜色中,仍然清晰可见其气刃形状。 噌噌声中,剑气划过之处,十丈之内一切皆斩。 “是天山派首席停云仙子,撤!” “别跑噻,老子有话要问。” “你们幻音宗嘞长老贾老魔,来没来蜀州噻?老子找他有笔账要理!” 那几名幻音宗邪魔不作回应,且战且退,一路引着谢停云跑远。 陈逸看到这一幕,顿感无言。 能被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计引走,她有没有这么不靠谱啊? 那背后之人弄了这么多迷烟,显然有备而来。 除去那四名幻音宗邪魔外,陈逸料定还有其他人在这里等着对付百草堂。 果然,没过多久。 又有一行人出现在街上,赫然是从不远处的客栈走出来的江湖客。 看身形应都不是弱者。 至少先前陈逸没有听到过这几人的呼吸声。 他们在街角聚首后,便再次冲进百草堂里面。 只是没过多久,另外的镖局里也有一批人冒出来。 “统统拿下!” 陈逸看着开口之人,微微一愣,竟是二叔萧悬槊。 他身后数名甲士中也有不少熟人,刘四儿、王力行等人都在。 听到这话后,先前进入百草堂的江湖客似是也有了警觉,“小心,有埋伏!” 旋即,他便看到萧家一行与那些江湖客打斗起来。 只是显然,王力行等人不是那些江湖客的对手。 没过十个呼吸,就有人受伤倒地。 “废物!” 声音响起,就见萧二叔伸手拍在轮椅上,整个人凌空而起,另一只手中已然多出一柄长剑,径直杀出。 叮当碰撞声中,剑气也有三丈之远。 配合着王力行等人,萧二叔和这几名江湖客竟也打得有来有往。 陈逸正看得起劲,耳垂微动,蓦地半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后竟有两人来到。 气息都不算绵长,其中一道还有几分粗重。 只是步伐间隔时间相等,明显都是习练武道之人。 一边听着脚步声走近,陈逸一边握紧了神仙醉。 过来看戏,终究还是有些草率了。 若是来人像谢停云那般厉害,他这次怕是糟糕了。 “公子,没想到天山派的谢停云也来了,” “看样子不需要您出手,百草堂也可安然无恙。” 陈逸心下微动,声音有些熟悉啊。 春莹? 公子不就是…… 果然,接着就听陈云帆语气不悦的说:“都是些江湖九流,让本公子很失望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着趴在窗边的身影,自顾自的坐下倒茶喝茶。 “一个人点一壶江南府的春茶,这人还挺会享受。” “……” 陈逸给他计上账,以后让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只是听两人这番对话,他心中多少有几分疑惑。 陈云帆特意跑来是为了解救百草堂? 因为啥啊? (本章完) 第112章 兄长藏得有些深啊 第112章 兄长藏得有些深啊 春莹瞥了一眼窗边身影,便看向百草堂外。 萧悬槊正以一敌三,牵制住实力最强的三位刀客。 其余亲卫甲士,三两配合足以压制住其他几名江湖客了。 “公子,萧家刑堂的人还未露面。” 陈云帆又倒了一杯茶,“萧家刑堂把持在萧家二房的手中,迟早是个祸害。” “如今老侯爷健在尚还算好,等他老人家死了,那萧望怕不是要骑到大房几人头上去?” 春莹点点头,又摇摇头,却是没有开口。 陈云帆瞧了她一眼,撇嘴道:“想说什么就说,这里又没外人。” 春莹迟疑道:“奴婢是想到惊鸿将军,她如今心思都在定远军钱粮之事上。” “若是能够和山族成功建造‘互市’,她便可以抽身出来料理萧家之人。” “她?” 陈云帆想了想,脸上浮现些笑容:“她的确有些本事,武道和兵法都不弱。” “且能以女儿之身撑起萧家大旗已是不易,可是受萧家拖累,她的武道进境慢了不少。” 春莹深以为然,“是啊,萧逢春死得太早。” “也不尽然,传言中萧逢春愚忠之人,兴许还不如萧惊鸿呢。” “当然了,他活着应是可保萧家周全,不至于落到被荆州刘家六公子欺负上门的地步。” 说着,陈云帆的目光落在窗外厮杀中,嗤笑道: “此刻刘敬那孙子兴许还在做美梦呢,殊不知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被人推出来当枪使,还不自知,他可够蠢的。” 春莹笑了一声,“公子,这话您别在布政使司说,小心传到刘左使耳里。” 陈云帆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私下里说些闲话而已,你还提醒这那的。” “真逼急本公子,信不信明日我就传信‘白衣山庄’,让他们重新派人过来。” 春莹连忙赔着笑脸,“奴婢知错了。” “哼,现在知道认错了?” “公子……”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让陈逸听了个全。 只是他的心思已然不在这些上面。 看样子这位兄长藏拙有些深啊。 他不仅知道荆州刘家来人,还具体到某一位公子,便是那位叫刘敬的秋后蚂蚱。 并且,陈云帆还清楚萧家境况,对大房、二房几人都有了解。 加上之前在罗衣巷外的提醒,如此种种,无一不说明陈云帆都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只是…… 陈逸仍旧猜不到陈云帆的心思。 连他先前推断出来的陈云帆要对付萧家,或者取代杨烨成为蜀州布政使司右使,都要暂时画上问号了。 便在这时。 陈云帆和春莹两人的对话停了下来,齐齐来到窗边看着外面。 “贾老魔还真来了蜀州,呵。” “公子,那停云仙子被引走,剩下的人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您要出手?” “不急,且看着吧。” 两人对话间,陈逸便也看到了那位贾老魔。 一袭黑袍,看不到身形样貌,唯有手中一杆长萧很是扎眼。 他不知从何处来到,见萧悬槊等人后,他便将手中长箫放在嘴边。 阵阵箫声响起。 曲调之怪异,与先前那四位幻音宗邪魔一般无二。 接着就见那边正在厮杀的几人,连同萧悬槊在内,顿时都静止不动。 不论是他们的身体,还是心神,全都凝固,像是被人摄了魂一般。 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饶是陈逸早有准备,也不禁为萧家几人捏了把汗。 该说不说,这幻音宗的邪魔的确有两把刷子。 少顷,箫声停歇。 那黑袍人正要进入百草堂,却是猛地朝另外一边的成衣店看去。 便见一道寒芒破空划过。 贾老魔侧身躲过。 随后沈画棠从成衣店飘出,冷声问道:“贾老魔,先前在驿站外,是你出的手?” 贾老魔并不答话,隐藏在黑袍下的一双眼睛阴冷的盯着她: “‘刀狂’饶你一命,你该懂得惜命才是。” 沈画棠面色更冷,手中长剑斜指,登时飘出,身形如风般跨过数丈。 剑气便如雪般洒向贾老魔。 “若是停云仙子在此,我尚且会忌惮三分,只你一人,呵呵……” 冷笑声中,贾老魔没再吹奏箫声,只以手中长箫为武器转了两圈,将剑意挡在身外。 下一刻,他身形鬼魅窜出,长箫跟着刺出。 竟有箫声响起。 沈画棠前冲之时微愣,像是被箫声摄住心神般,手中长剑迟迟没能抬起。 恰在这时。 一道呼啸而来,叮当一声将贾老魔长箫打偏,使得他闪身而退。 旋即,他朝着陈逸所在的酒楼看了过来,声音沙哑冷漠:“谁在那儿?” 便听陈云帆笑着说:“一位无关要紧的过路人,平生最看不得美人殒命。” “得罪之处,还望贾老魔海涵。” 陈逸:“……” 娘的,他的武道这么厉害? 显然外面的贾老魔并不觉得,眼神阴沉的说:“出来受死!” 陈云帆仍旧笑呵呵的说:“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停云仙子来咯。”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一道身影飞来,还有一声娇斥声传来: “贾龟儿,连我天山派嘞幺妹都敢欺嗦?” “今儿老子嘞天萤剑沾露水,专程送你狗日嘞见阎王!” 贾老魔回头看去,沉默片刻,旋即便一言不发的闪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显然,他知道今日事不可为,想要逃离。 “跑?贾龟儿,你给老子站哈!” 随后便见谢停云飘然而至,扫了一眼,再次追着贾老魔而去。 沈画棠回过神来,看着两人飞远,便朝周围拱手一礼:“晚辈天山派沈画棠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好说好说哈哈……” 声音轰鸣,一时让她分不清来自什么方向。 陈逸察觉到这一点,暗自撇嘴,这位兄长还真是装神秘的好手。 不过他心中也算松了口气。 方才若非陈云帆出手,沈画棠应是已经死在贾老魔手中。 没过多久,蜀州城卫军和提刑司的人匆匆赶来。 瞧着周围的境况,便有几道命令传出: “将这些胆敢在蜀州作乱的江湖客拿下!” “再去检查有无人员伤亡!” “……” 春莹扫视一圈,说道:“这些提刑司和城卫军,应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 陈云帆嗯了一眼,“蜀州刘家还不敢与荆州大房撕破脸,该有的态度得有。” “公子,热闹看完,咱们走吧?” “的确该走了。” 陈云帆似是无趣般伸了个懒腰,“早知道谢停云在此,本公子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说着,他转身便走。 春莹跟在后面,掩嘴笑道:“公子不是说……” 没等她说完,陈云帆打断道:“不相干的话别说,小心本公子大刑伺候。” “奴婢谨遵公子之命,这就闭嘴。” “乖……” [见证百草堂遭难,各路人等齐登场,萧家得知蜀州刘家存在,幻音宗形迹泄露,受天山派高徒追踪。奖励:四象功品阶提升至地阶,机缘+50。]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作为有限,但提前有所布局,表现尚可。] 看到眼前飘过字样,陈逸方才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准备离开。 结果还算不错,总归百草堂幸免于难。 至于后续,便看萧家如何处理刘家了。 这般想着,就听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这位兄台,睡得可香?” (本章完) 第113章 收你一些利息,不过分吧? 第113章 收你一些利息,不过分吧? 听到声音的陈逸微愣。 陈云帆?他没走? 不对。 先前他应是已经走了,否则情报奖励不会出现。 所以应是他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去而复返。 兄长倒的确是位嗅觉敏锐的人,也够谨慎。 正当陈逸想着这些时,就听身后传来陈云帆的脚步声。 “来来,你慢慢转过来。” “让本公子瞧一瞧,何人这么大胆子敢藏在本公子眼皮底下?” 陈逸撇撇嘴,没有开口。 心念急转间。 他甩手就将手中的瓷瓶朝后扔出去。 不待查看境况,直接翻身跃出酒楼。 陈云帆看着手里的瓷瓶,哼道:“同样的招数对本公子可不起作用。” 显然他没有忘记先前被裴琯璃一瓶迷药放倒的事。 想着,陈云帆闪身追了过去。 不过刚到窗边,他就听到耳边传来瓷瓶破碎声,接着眼前飘过一片异样的粉光。 只是此刻陈云帆自信有真元护持自身,无惧毒药,便没多在意。 盯着远处那道身影,继续翻身跃出。 哪知道刚刚落地,他正要施展身法脚下却是一软。 踉跄两步。 他的眼神登时发直,接着就喝醉似的仰躺下去。 噗通。 “你……这……什么鬼东西……?” 迷迷糊糊之间,陈云帆心中仍疑惑不解。 他娘的,什么迷药这么猛,连真元护体都挡不住? 这下,他要被春莹笑话死了…… 听到声音的春莹却是惊呼一声,连忙跑过来查看他的情况。 待确定他只是昏迷过去后,方才松了口气。 “宁雨,牛山,你二人快来帮忙!” 便见一高一矮两人应声跑来,背着陈云帆就走。 而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提刑司、城卫军和萧家一众人的注意。 “什么人在那里?!” “停下!” 显然,不论陈逸还是陈云帆一行都不可能乖乖听话停下来。 “追!” 旋即就见百草堂外的提刑司、城卫军,连同几名萧家亲卫一同追出。 沈画棠本也打算跟着,但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只得守在百草堂内。 追击之中。 背着陈云帆的瘦高个子问道:“公子这是又中了迷药?” “应该是。” 春莹兀自疑惑不解。 她明明看到公子没有收敛真元,怎么还会被人用迷药放倒? 春莹一边跑着,一边看着刚刚从陈云帆手中取下的瓷瓶,想着之后找人研究研究。 连中三品武道强者都能放倒的迷药,整个大魏朝都不多见。 接着春莹便想到瓷瓶的主人,不免有几分头疼。 刚刚她和陈云帆的对话都被那人听去了啊。 想到这里,春莹当即吩咐道:“宁哥,你去追踪那名从酒楼跑出去的江湖客,务必找到他。” “好。” 宁雨点点头,将身上的陈云帆交给矮壮汉子,身形顿时化为一道阴影朝陈逸离开的方向遁去。 春莹看着他走远,莫名叹了口气。 希望那人与刘家没有关联吧。 若他是蜀州刘家的人,只怕公子之后在蜀州的日子要遇到些波折了。 身后的宁雨却没想那么多。 他迎着提刑司、城卫军和萧家亲卫就冲了过去。 “大胆!” 王力行见状一声暴喝,手中长枪径直朝他刺出。 宁雨毫不恋战,一掌拍出荡开长枪,便绕过几人朝陈逸所在奔去。 “别跑!” 提刑司之人骑马追出,手中长刀斩出。 宁雨矮身躲过,眼角扫见来人,脚下一跺,整个人落在马上。 旋即他便拍飞那么提刑官,驾马而去。 王力行恼怒看着提刑司和城卫军的人追远,想了想便继续带着几名亲卫追向春莹三人。 另外一边。 陈逸同样身形迅捷的逃窜着。 不过他没敢跑去乌东街方向。 那边是蜀州布政使司、知府和提刑司衙门所在。 往那边跑,遭遇到的强人只会更多。 因而,在跑过百草堂之后,他直接转道向北,在小巷子里穿行。 期间他不忘找来一块布蒙住脸,免得跑丢了脸上的装扮。 这时,追击他的提刑司、城卫军之人因为骑着马不便通行,还剩下刘四儿等人紧追不舍。 只是随着他们的追击,却发觉前面的人身法之快远超过他们。 “四哥,这么下去人得丢。” 刘四儿不做回应,甩手丢出手中长枪。 嗖! 陈逸侧身躲过,便见一杆长枪划过眼前,直接插在尽头的墙上。 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下手够狠啊刘四儿。 只是显然,此刻他已经跑到死胡同了。 不待多想。 陈逸脚下一转,手掌便已握住枪身,微微用力将长枪拔出。 顿时,莫名的熟悉感充斥他全身。 “呼……” 陈逸轻吐一口气,半转过身,单手持枪看着追来的几名萧家亲卫和远处的提刑司之人。 他们总归比陈云帆好对付一些。 刘四儿见状,抬手一扬,示意其他人小心戒备,目光直直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我劝你束手就擒,否则下场只会更惨。” 陈逸沙哑嗓子,“试试。” 话音落下,本还有些光亮的夜空竟好似受到影响一般,阴云快速聚拢起来。 接着便有点点细雨落下,被一道风吹着飘在这条巷子里。 呼呼之声中,使得陈逸身上长衫猎猎作响。 下一刻。 他动了。 一脚踏出,万钧力道灌注,青石板瞬间崩碎。 长枪便如长龙般,横跨一丈,一点寒芒直冲刘四儿面门。 “好胆!” 刘四儿曾跟随定远军厮杀多年,此刻面对这一枪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浑身热血沸腾。 体内真元流转间,他接过身侧亲卫手中长枪。 横枪一拦。 哚。 一声脆响过后,刘四儿手中长枪竟被一枪刺穿。 并且他手上还有巨力传来,使得他整个人禁不住的倒飞出去。 刘四儿面露骇然之色,脚下猛踩青石板,呲得一声停滞下来。 “你……” 不待他开口多说,陈逸手中长枪不停,以腕力抖出几朵枪,将另外三名甲士拍飞。 即便他没有使用真元,以他如今的劲力,仍旧将那几名九品境甲士拍晕。 刘四儿见状,咬牙再次冲过来,以断枪刺出,口中爆喝:“杀!” 其身后的几名提刑官和城卫军也已赶到,毫不停留的一起冲来。 见状,陈逸眼神平静,身形略一压低,双手紧握长枪尾端。 稍稍蓄力之后,轻点脚尖,整个便如一支射出的箭矢直直飞出。 不过这次,他没再以玄武敛息诀约束真元,而是毫无保留的爆发。 两大气海内真元瞬息流遍全身。 ——落龙枪·照青山! 枪过,风起。 周遭雨点竟诡异悬在半空。 唯有那杆似慢实快的长枪轻轻穿过雨幕,仿若轻柔的风吹在青山之上那般爽利。 眨眼间,陈逸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 便见刘四儿等人前冲之势蓦地停顿下来。 阴影之中,那一双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 “枪,枪道……八品怎么会……” 没等说完,刘四儿握着断枪的左手诡异的折断,好似刚被巨力扫过般。 整个人随之昏倒在地。 其他城卫军、提刑司之人大都如此。 只是他们的境况比刘四儿好一些,至少没有出现骨折的脆响。 陈逸侧头看了一眼,眼眸里晶莹闪亮。 看清境况后,他稍稍平复好体内真元,便用衣角擦掉长枪上的指印。 “盯了我这么久,收你一些利息,不过分吧?” 旋即他便扔下长枪,纵身越过几户人家,朝春荷园掠去。 片刻之后。 雨势逐渐大了些,哗哗地打在刘四儿等人身上。 刘四儿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的瞬间嘴里一口血吐出,整个人委顿下来。 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疼。 尤其是他的左手。 刘四儿忍着身上剧痛,捂着折断的左臂,挣扎着起身扫视周遭。 待确定那人已走,且身边之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后,他方才贴墙坐下。 一双眼睛里满是凶厉。 “是谁?” “刘家人,萧家人,或者其他几个世家门阀?” 脑海中一一浮现些名字,又一一被他否决。 不是刘家之人,若是他们的人,先前就该对百草堂动手了,而非躲着看戏。 不是萧家之人。 萧家有此枪法的武者少之又少,且他都清楚身份。 思来想去,刘四儿猜测那人应该是蜀州其他世家门阀前去百草堂盯梢之人。 “好,好得很!” “你最好躲在阴沟沟里永不露面!” “否则,我白虎卫定然要将你找出来!” 刘四儿这般想着,便见巷子口奔来一道身影,心神跟着一松,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没过多久。 宁雨来到这里。 他面色严肃的看着躺倒一地的提刑官等人,目光落在那杆长枪上。 “枪道……” (本章完) 第114章 很有盼头! 第114章 很有盼头! 笼统的“武道”,并不涉及的道意。 或者说,意境。 唯有武道技法可入道,拳、刀、剑、枪,包括肉身等等。 可有意境显化,如同书道芳华那般,加持武道修士技法威能。 但是要让技法入道,并非易事。 尤其对下三品境界的武者来说,肉身、真元和技法都是打基础阶段,根本不可能接触“技近乎于道”那等境界。 哪怕是天资高深的绝顶之辈,也多是在修为达到中三品后,方才能够凭借其与天地灵气的勾连,有机会技法入道。 然而此刻,宁雨看着眼前的景象,心神不禁受到莫大的冲击。 他目光落在刘四儿身上,不难看出他身上伤势是被枪意擦到个边造成的。 “很微弱,但的的确确是‘枪意’,说明那人的枪法已经入道,可他的修为……” 对于有经验的武者而言,可以凭真元探查周遭天地灵气的波动,以此推断在此动手之人的修为。 不算精准,仅有大致区间,但足以让宁雨得出这个结论。 “他的修为仅是下三品!” 得到这个结论。 宁雨跃上一侧屋顶,没有在意屋内受到惊吓的普通百姓,只眺望远处。 “北面吗……” 想了想,他没再继续追击,转身将那杆陈逸所用长枪带上后,径直朝来时路退去。 一位武道,枪道天资卓绝的下三品境武者,不是他能对付的。 并且,他也需要尽快让公子知道此事。 没过多久,又有数人赶到。 在看到躺在地上昏迷的刘四儿几人后,一道高喊便回荡在巷子里: “他们在这里!” “速速来人,将他们送去药堂医治!” …… 约莫半个时辰后。 陈逸安然回到春荷园内。 直至坐在厢房的八仙桌前,他方才长出一口气。 “今日当真惊险,差点就没跑掉。” 若是陈云帆再小心一些,即便他有神仙醉傍身也无济于事。 届时他的身份,武道修为境界等等必定暴露。 另外百草堂外的提刑司、城卫军和萧府甲士修为再强一些,结果同样如此。 他能够安然回返,多少有几分运气在里面。 陈逸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心中难免疑惑。 “陈云帆什么时候修习的武道?怎的这么强?” 回忆片刻,他并没有在脑海中找到相关记忆。 如此一来。 要么陈云帆是最近五年,在原身被囚禁期间修习的武道。 要么陈云帆从小时候开始就在暗中修行,方才有可能达到如今境界。 不过, 不论哪一种境况,他都不难推断出——江南府陈家远比他先前了解到的更神秘。 以小窥大也好,管中窥豹也罢。 总归一位传承数百年的世家继承人修习武道,只可能是家族安排。 “江南府陈家,清河崔家……” 念叨几遍,陈逸蓦地想起刚刚在酒楼听到的对话。 不仅陈云帆神神秘秘,那名跟在他身边的侍女春莹似乎也不简单。 “白衣山庄,江湖中人吗?” 陈逸看着窗外的风雨,暗自摇了摇头。 如今他知道的事情太少,只能暂时将这些疑问压在心里,以期日后找寻到足够多的线索。 想到这里。 陈逸心神平复下来,起身褪去身上被雨水打湿的黑色长衫,清理掉脸上的伪装,便去打水洗漱。 好在他今晚的收获尚可。 《四象功》品阶提升至地阶,足够支撑他修炼到上三品境界。 机缘点再次一百,可再将一道提升至大成。 还有,荆州、蜀州刘家和幻音宗等邪魔的行踪也算收获。 只要萧家把握住机会,凭借今晚探查到的线索便能出手解决掉药堂危机。 至于老太爷会不会出手…… 他就不得而知了。 洗漱完,陈逸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来到窗边朝外看了看。 玄武敛息诀一收一放间,春荷园内的境况便了然于心。 没有异常。 陈逸放下心来,坐到床榻上开始修炼《四象功》。 在与刘四儿几人一战后,他对自身实力有了清晰的认识。 应是能够比肩技法未入道的七品境武者。 两个多月有如此修为进境,不可谓不快。 可相比今晚他见识到的谢停云、贾老魔等人来说,他的武道仍旧弱了不少。 “修炼,修炼……修炼!” 如今他距离七品境,只差打通任督二脉。 估摸着再有数天便也足够。 届时再将枪、拳提升至大成境界,凭借落龙枪法、崩岳拳等技法,他应也能够与六品境武者碰一碰。 该说不说,很有盼头。 …… 子时刚过,绵密的细雨仍旧飘落。 萧家却再次灯火通明。 百草堂外发生的事情,不仅惊动了蜀州府衙,提刑司和城卫军等,也惊动了萧家。 萧悬槊匆匆回返,直奔清净宅。 二老爷萧望、三老爷萧申相继来到,似是要连夜商议此事。 期间,萧府甲士,蜀州城卫军、提刑司都有人前来萧家拜访老太爷。 便连刚刚入睡的萧婉儿,也被赶回来的沈画棠惊得起身。 萧婉儿不待多想,穿戴整齐,问道:“可是抓住幻音宗之人了?” 沈画棠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晚幻音宗一共来了五人,师姐击杀了其中四人,还有一人……” 她顿了顿,改口道:“不,是有六人逃了。” 逃得六人里,其中之一便是幻音宗贾老魔。 不过谢停云还没回来,应还在追踪他。 第二位,便是打伤刘四儿等人的那位黑衣人。 剩下四人则是几名武道更强一些的江湖客。 沈画棠有些后悔没有跟过去,否则多少能抓到其中一二人。 禀报完后,沈画棠继续道:“二爷拿下了几名江湖客,如今他们正被关在刑堂大牢里审问。” 萧婉儿知道她说得是萧悬槊,接着问道:“可找出他们背后的人?” 沈画棠摇头,“应还需要等待审讯的结果。” 萧婉儿想了想,轻轻颔首道:“百草堂平安无事便好。” 如今萧家几间药堂刚刚有起色,让她不用发愁下个月府里的月例钱。 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百草堂出事。 只要能够维持眼下境况,加上王纪送来的银钱,不仅萧家能够撑到年底,兴许她还能有多余的钱送去二妹那里,资助“互市”。 萧婉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你累了一天,先去歇息吧。”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 沈画棠应了声是,便躬身行礼退出厢房。 萧婉儿看着她去了隔壁房间,便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落雨。 尽管老太爷语焉不详,但她却是知道药材被劫有蜀州一些世家的影子。 如今幻音宗露面,想必刑堂的人应是能找到背后之人的线索。 想着这些,萧婉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桩事总算有了结果。” 明日她便写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妹。 也不知先前她和妹夫寄过去的信,二妹收到没有。 算算时日,她的回信应该到了才是。 萧婉儿看着窗外的眼眸略一偏转,看向春荷园,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 “明日,也让妹夫写封信一并寄过去……” (本章完) 第115章 这一刀是你以下犯上的代价 第115章 这一刀是你以下犯上的代价 与此同时,蜀州府城南面千里外。 一处密林内。 方圆百丈的林木被清理一空,有的留着树桩,有的被连根拔起,又被平整泥土。 四周篝火照亮。 可以看到在这片空地之上,数十座临时搭建出来的木屋排列整齐。 外围的木质栅栏上挂着萧家赤旗,以及乌蒙山山族的狼首雕像。 几名穿着黑色甲胄的萧家亲卫正在四周巡视。 此刻已是深夜,萧惊鸿却并未休息。 她正伏案处理各类公务,半甲面具下一双眼眸平静无波,手中狼毫笔或圈或是写上几个字。 速度不慢。 这些时日因为要过问互市勘测和设计图纸之事,她都是在深夜处理定远军事务。 所幸有苏枕月帮忙,提前按照紧急程度规整好,让她能够首尾兼顾。 否则这些公务拖得几日,于互市,于定远军都并非好事。 忙忙碌碌半个时辰,萧惊鸿处理完所有公务折子,又再次检查确认没有遗漏后,方才起身道: “枕月。” 门外同样在伏案书写着什么的苏枕月听到身影,匆忙跑来。 萧惊鸿一一指着桌上四摞册子,吩咐道: “这四本涉及夏收,你拿给颜宏,让他务必连夜送到都指挥使司。” “玄甲、铁壁和苍狼三镇新军集训之事,飞鸽传书过去便可,就说让他们不要懈怠,等我这边忙完会再去检阅……” 苏枕月一一记下来,便抱起桌上的册子匆匆跑出去。 待她离开。 萧惊鸿便坐到桌前,拿过一块冷硬的糕点,就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吃着。 眼神虽平静,但脑海里依旧堆积一些事情。 多半是与山族的互市建设,少半是定远军,余下的便都在萧家。 如今“互市”选址已定,和山族的契约已定,待图纸出来,便可以大刀阔斧建设。 凭定远军和山族合力,不出半年便能让蜀州各地,乃至大魏朝繁华的江南府、京都府的商贾前来。 届时,定远军便不用再为钱粮发愁。 至于萧家那里…… 萧惊鸿将手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从怀里取出两封信。 一封署名“陈逸”,另一封署名“陈轻舟”。 她将两封信摊开放在桌上,左边那封是陈逸寄来的第一封信,写着一首《夏夜思》。 右边那封是前些日子,她收到的。 里面同样是一首诗,名字叫《夏夜二思》。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婉儿看着《夏夜二思》上的芳华荧光,近些时日疲惫的心神便也松缓许多。 只是她多少对陈逸这般随意取名的行为,觉得有些好笑。 “既有二思,为何之前不叫一思?” “多半是夫君惫懒了。” 萧惊鸿猜得没错,陈逸写诗名的时候,的确是懒得重新想名字了。 不过猜到归猜到,她却是没有在意。 “总归这首诗的意境,很美。”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萧惊鸿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她的心思都放在定远军上,对陈逸就…… 便在这时,她的思绪似是被人打断,眼眸转冷,看向木屋外。 “你已来了三次,有何事?” 声音虽轻且没有影响营地其他人休息,却是飘过十里地,落在一名腰挂长刀的江湖客耳边。 赫然是“刀狂”柳浪。 此刻,他遥遥看着远处火光之中的营地,神色没有像在蜀州府城那般随意,而是郑重。 “惊鸿将军见谅。” 柳浪语气认真的说:“柳某虽来了三次,但是直到前一刻,柳某都没有下定决心。” 事实上,他五天前就找到萧惊鸿了。 本想直接登门挑战。 可他第一次见到萧惊鸿时,仅是看到那一双古井不波的眼睛,他便胆怯了。 那时候,柳浪的心中便有一个声音不断回荡——不要对她出手,会死! 一定会死! 柳浪对此深信不疑。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他横行漠北的隐秘。 所以那一次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退走。 可经过两日的苦思冥想,柳浪不甘心自己一刀一枪都不出,直接离开。 接着便有了第二次。 仍旧只是看了一眼。 仍旧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柳浪不得已,再次退走。 直至这一刻。 萧惊鸿开口询问时,柳浪同样按捺不住心中恐惧。 不禁令他感到自己很可笑。 他名“刀狂”,可真的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时,他的刀也会畏惧。 柳浪想着,咬牙继续道:“惊鸿将军,可,可否接受在下……” 的挑战!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 最后三个字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说不出来。 这时,就听萧惊鸿的声音在周围响起:“你想挑战我?” 柳浪心神一松,连忙就要点头说是。 可,结果让他很颓然——他的身体在阻止他点头,在制止他开口。 沉默良久。 柳浪放弃了,正要退走,却见眼前出现一道身影。 正是——一身白衣似雪、脸上戴着面具的萧惊鸿! 柳浪一顿,“你……你……” 萧惊鸿站在树梢之上,手中既没握剑,也没长枪,就那么平静的看着柳浪。 上下打量一番,她淡淡的开口:“给你一个机会,出刀吧。” 柳浪张了张嘴:“我,我……” 他的手缓缓伸向腰间长刀,仿佛一名苍老年迈的老人般缓慢。 只是他的手背上明显有青筋冒出,体内真元也在疯狂流转想要蓄力。 不知不觉间,他的目标已从挑战萧惊鸿,变成了出一刀。 斩出一刀,便好! 柳浪心中发狠,面色狰狞仿若癫狂的嘶吼起来: “啊!!” 他的手终于握住刀柄,猛地拔出。 便见凝聚他毕生所学的一刀,倾尽全力的一刀,终被他斩了出来—— 匹练般的刀光窜出百丈。 刀意如月华,照耀四周。 林木之上的褶皱树皮、嫩绿叶片,都清晰可见。 刀锋所过,更是无物不斩,俱都一分为二。 可下一刻—— “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 便见萧惊鸿只以两根手指抵住那柄长刀,轻易的就将刀身折断,夹在手指之间。 “只是这般?” “我……” 不待柳浪说完,萧惊鸿屈指轻弹,断刀刀身如弦月般划过他的胸腹,没入下方泥土内。 顷刻,林间风雨好似停歇般。 无风,无雨,无声。 萧惊鸿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这一刀是你以下犯上的代价。” “滚吧。” 说完之后,萧惊鸿便转身回返营地。 她是大魏将军,并不是江湖人。 若非此番被柳浪打扰了心情,她不会出这一刀。 “等,等……” 这时,柳浪似是刚回过神来,他看着地上的断刀,又看了看胸前隐隐冒出的血迹,开口道: “你,你不杀我?” “我,我可是劫了你萧家,萧家药材……” 萧惊鸿脚步微顿。 沉默片刻,她头也不回的说:“下次见到你师父,替我问声好。” “师,师父?” 柳浪像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你,你……” 萧惊鸿没再理会他,闪身消失。 柳浪张了张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愣愣地看着那根树梢,任凭胸前的鲜血横流。 林间雨点落下时噼啪声不断,一道道山风呼啸。 呆立良久。 柳浪目光落在远处营地方向,蓦地喊道: “惊鸿将军,此刀之恩,柳浪来日会报!” “还有,让我去劫掠药材之人乃是荆州刘家!” “近日他们便要对萧家药堂出手!” 便听远远传来三个字:“知道了……” (本章完) 第116章 人家怕 第116章 人家怕…… “看着”柳浪踉跄离开,萧惊鸿便回到屋内坐下。 柳浪之言,让她有几分在意。 尽管先前她猜到劫掠那批药材的人是蜀州门阀,但目标始终没有放在刘家身上。 便是老太爷来信中都未明说这一点。 思索片刻。 萧惊鸿明白过来老太爷的用意,悠悠的叹了口气。 “祖父,应是在等我这边的消息吧。” 想着,她看了看桌上的两封信,便再次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吃着。 心绪跳跃式的回到更早之前。 刚刚想到哪儿里了? 哦。 因为定远军之事,让她心中对陈逸就…… “小姐。” 便在这时,苏枕月匆匆跑来。 萧惊鸿眼眸流露一丝无奈,挥手将两封信两首诗收进怀里。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都安排好了,颜宏已经出发了,后日午时应能赶到都指挥使司。” 说着,苏枕月注意到萧惊鸿身上沾湿的地方,不禁有些疑惑: “小姐方才,出去过?” 萧惊鸿嗯了一声,“刀鬼前辈的关门弟子刚来过,现在已经走了。” 苏枕月微愣,“刀鬼?他的弟子是那位‘刀狂’柳浪吧?” “是他。” “不会是来挑战您的吧?” 萧惊鸿点点头,语气平淡的说:“可惜他的道不只在刀上,还分心枪道,有些无趣。” 苏枕月掩嘴笑了几声,“或许他是想效仿小姐您,只是天资所限,难有成就。” “不过他能来挑战您,说明刀鬼前辈并未跟他透露您的身份。” “透不透露,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萧惊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吩咐道:“去拿些吃的来。” 苏枕月领命离开。 萧惊鸿看了一眼,便再次从怀中取出两封信。 不过她并未打开,只有心绪延续先前:“倒的确是惊鸿对不住夫君了。” 沉默片刻。 萧惊鸿想起柳浪方才所说的话:“荆州刘家近日便会来人对萧家药堂出手。” 记得先前大姐来信说,几间药堂生意刚刚转好。 并且夫君做济世药堂掌柜表现很好,想来他是用心了的。 若是荆州刘和蜀州刘两房联手……他们会对药堂造成影响的吧? 萧惊鸿看着手中书信陷入沉思。 直到苏枕月将热气腾腾的糕点放在桌上,她方才回过神来。 “小姐,姑爷写得信,您还留着呢?” 萧惊鸿瞧见她眼里的促狭,不慌不忙的收起两份书信,道: “我有事需要外出,明日入夜之后回来。” 苏枕月一愣,“啊现在?您要去哪儿?” “小姐,明日要勘测地质,没有您在的话,山族那些人可压不住工科那些怪人。” 萧惊鸿拿了块糕点丢进嘴里道:“你让裴琯璃出手嗯……”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让她兄长出手吧,裴琯璃要跟我一起出去。” 闻言,苏枕月忍了片刻,再次问道:“小姐,不知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萧惊鸿没回应她,只吩咐她去叫醒裴琯璃。 “那我去备马。” “不用,我们去去就回。” 苏枕月见她心意已决,点点头转身出了木屋。 萧惊鸿看着她走远,心中默默地想道:“回去看一眼也好。” “顺便把裴琯璃送回萧府待一段时日,省的她留在这里添乱。” 归根到底,她仍旧放心不下刘家之事。 还有夫君…… 没过多久。 裴琯璃大呼小叫的跑过来。 然后就被萧惊鸿拎着脖颈飞上夜空,顿时那大呼小叫变成了慌乱尖叫。 “惊鸿姐姐慢点儿,人家怕……高……啊……” …… 翌日一早,天光放亮。 下了一夜的毛毛细雨,有所涨势,米粒大小的雨滴打在瓦砾和池水上。 使得春荷园内,满是滴答滴答的声音。 乍听之下,清脆悦耳。 陈逸从修炼中醒来,便起身打开窗户,看着窗外雨中的春荷园,活动活动手脚。 提升至地阶的四象功修炼效果,的确快了不少。 可要打通最后的任督二脉,体内两大气海的真元量不是关键。 他只能一点点推进,以免出现纰漏,让这两条人体最重要的经络受损。 这时,小蝶似是听到他的声音,端着温水、拿着毛巾敲门进来。 “姑爷,早。” “早。” 打过招呼。 小蝶拿着毛巾湿了水,给他擦脸。 然后等他换上长衫后,再帮他整理好,方才开始收拾房间。 待看到那件湿漉漉的黑色长衫后,小蝶狐疑的拿起来:“姑爷,您昨晚出去过?” 陈逸打了个哈哈,敷衍一句在园里修炼武道。 小蝶不疑有他,便将长衫放盆里,准备拿去清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小蝶似是想到什么,“姑爷,今日府里好像出了些事情。” 陈逸心下微动,“哦?什么事儿?” 小蝶朝园子外呶呶嘴道:“中院那边来了不少人,有提刑司的,也有府衙和城卫军的人。” “具体什么事情没人说得清楚,只是听说昨晚刘四哥被歹人所伤。” “估摸着衙门来人跟此事有关系。” 歹人? 陈逸笑着看了她一眼,“小蝶啊,中午本姑爷要吃火锅,你给后厨知会一声。” 小丫头片子,敢说姑爷我是歹人,罚你给姑爷我涮肉片。 小蝶微愣,却也没有拒绝。 只是想到上次火锅的事,她苦着脸道:“姑爷,能不能准备两个锅……” 上回大小姐在,她和娟儿、翠儿都没办法上桌。 哎,干看着,吃不着的滋味儿,别提多难受了。 陈逸瞧着她的表情,没心没肺的笑了。 惹得小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姑爷,人家也想尝尝嘛。” “好好好,你给后厨说多准备一些菜品。” “好嘞……” 用过早饭,陈逸知道萧家药堂和百草堂的事应该还没解决,便安心带着萧无戈在亭子里下棋。 该说不说。 萧无戈很聪慧,不论规则、棋形还是棋谱,学得都很快。 只是一两天的时间,他就下得有模有样了。 一直下到临近午时。 小蝶跑去张罗火锅没多久。 萧婉儿、沈画棠和谢停云三人联袂来到春荷园里。 陈逸瞧见她们,笑着问:“这么巧?我刚让小蝶去准备火锅。” 显然她们不是闻着味儿来的。 不过应也没有太要紧的事儿。 至少从脸上表情判断,萧婉儿的心情似乎不错。 果然,就听萧婉儿笑着说道:“火锅好,刚好可以热闹热闹。” 旁边的沈画棠还没什么,谢停云却是已经自来熟般朝陈逸挤眉弄眼起来。 那表情好似在说,你很会吃啊,老弟。 陈逸看着有趣,便也没忘记请她们先坐下,“听说府里出了事,昨夜有甲士受伤?可是百草堂的事?” 他这也算是明知故问了。 萧婉儿点点头,“刘四儿受了些伤,好在不算重,昨夜就差人送他去药堂医治了。” “另外,百草堂那边危机短时间内算是解了。王纪和闫海安然无恙。” “不过说来惊险……” 听着萧婉儿讲述昨夜发生的事情,陈逸忍着心中的怪异感,只觉得她口才不错。 事无巨细都讲的很清楚,活像她昨夜在现场般。 “王老板无事便好。” 陈逸顿了顿,转而问道:“可抓到是谁指使的幻音宗?” 萧婉儿迟疑道:“应是已经知道了,只是祖父和二爷爷暂时没对外公布。” 陈逸心下了然,估摸着老太爷他们还要与刘家纠缠一番。 毕竟刘家还有那位蜀州布政使司左使在。 老太爷他们不太可能把事情做绝。 最终结果或许跟昨夜里陈云帆的猜测一样,刘家把那位六公子拎出来平息萧家怒火。 当然这些,已经不是陈逸需要关心的了。 以他如今的境况,能够帮助萧家赚些银钱,能够照拂百草堂平安已是极限。 让他去对付刘家那种庞然大物,暂时还是算了。 没过多久,后厨来人。 春荷园内便多了两个火锅。 一边是陈逸、萧婉儿等人,另一边则是小蝶、娟儿和翠儿。 尽管身份不同,但此刻两边都吃得满嘴流油。 这时,就听萧婉儿道:“妹夫,今日我要写封信寄给惊鸿。” “你也写一封,一并送过去。” 陈逸微愣,还要写? 再写可就是《夏夜三思》了啊。 三思…… 算了,我还是另想个应景的名字吧。 (本章完) 第117章 萧惊鸿:多嘴 第117章 萧惊鸿:多嘴 经过一晌午,昨夜里百草堂发生的事情,自然已经传遍蜀州城。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说百草堂藏着值钱的宝贝,能够提升武者修为。 连同先前幻音宗劫走萧家药材一起,都是为了找寻那一株宝药。 有说幻音宗眼红百草堂的茶饮生意,妄图抢掠走那些配方。 也有说是百草堂生意红火后,挡了蜀州众多药堂的财路,这才招来祸患。 说来说去,总归不可能是萧家药堂。 毕竟昨夜里,若非萧家出手相助,百草堂怕是已经被幻音宗邪魔外道屠戮干净了。 不过议论之余,不少人对百草堂之事有些后怕。 这可不是穷山僻壤,而是发生在蜀州府城的大事。 那些邪魔外道今日敢去劫掠屠戮百草堂,明日岂不是能去金银首饰店或者其他商铺? 再加上因为百草堂之事,西市上不少人被迷晕,更加剧了蜀州百姓的担忧。 直让知府衙门、提刑司和城卫军等压力倍增。 甚至连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听闻此事后,都传了条子命知府衙门和提刑司尽快抓住那伙歹人。 因而午时还没过,蜀州府城内到处可见提刑司、府衙衙差和城卫军的身影。 城卫军在城门设卡检查进出人员。 衙差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询问有无可疑人员。 提刑司之人则重点查探百草堂内外、西市商铺,以及昨夜有过打斗的地方。 便连萧家甲士也有不少人跟随。 只是吧,萧家的重点除了幻音宗邪魔外,另一个着重调查的便是刘四儿受伤的地方。 为此,葛老三还跑去药堂,一为询问事情经过,二为接他回萧家休养。 这时候的刘四儿已经苏醒过来,身上缠着绷带,左手更是有着木板固定,脸色蜡黄。 一眼便能看出他这次受伤不轻。 葛老三没急着询问昨夜经过,先问过医师,确定他没有大碍后,这才搀扶着他离开药堂。 两人坐上马车。 葛老三神色如常,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问道:“四哥,昨夜那人这么厉害?” 刘四儿本不想理会他,但想到那名擅长枪法的黑衣人,心中难免恼怒。 “他的枪法虽强,实则修为不高,应该还没到中三品境界。” “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可我看他的眼神,年龄应是不大,约莫二十岁上下。” 葛老三听完,脑海中浮现方才提刑司那位提刑官的推测,疑道: “可赵刑官查验现场后说出手之人枪法入道了?” 刘四儿一怔,心中猜测成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没到中三品境界的武者,能够将枪法修炼入道,足可称为“武道天才”了。 这等人物大都出身名门。 要么是世家门阀中人,要么是江湖宗门或名宿的传人。 不论哪一种,都说明那黑衣人不简单。 想到这里,刘四儿问道:“老三,府里几位老爷可有什么收获?” 葛老三嗨了一声,道:“昨夜里去百草堂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不过有几名江湖客被刑堂的人拿了,正在府里审问,应是能问出些事情。” “四哥,你当真不清楚昨夜打伤你的是何人?” 刘四儿语气生硬的回道:“老子若是知道他的身份,这会儿就带人过去了。” 葛老三骂骂咧咧,“娘的,敢对咱们萧家出手,我看他是活腻了。” 马车一路来到萧家门外。 葛老三正要开口,眼角扫见两道身影冒雨而来,骂声顿消。 心中不由得惊疑。 萧惊鸿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因为昨晚百草堂的事? 难道老太爷已经决定要对刘家下死手了? 葛老三心中闪过这些念头,面上却仍旧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属下见过惊鸿将军。” 车厢内的刘四儿一怔,连忙掀开帘子走出来,忍着手上剧痛,行礼道: “见过将军。” 萧惊鸿看了看两人,眼眸落在刘四儿手上,问道:“何人所为?” 刘四儿摇摇头,“属下昨夜追踪一名歹人,不小心被他所伤。” 萧惊鸿微顿,目光看向萧府,侧耳倾听片刻,问道:“因为百草堂之事?详细说说。” 闻言,葛老三和刘四儿两人心中一凛。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 “回禀将军,昨夜里属下跟随二爷守在百草堂外……” “那人枪法了得,且以下三品修为入道,属下猜测他应是出身名门。” 说完,刘四儿面露惭愧的说:“将军见谅,属下一时不察才会被他一枪挑翻。” 萧惊鸿刚要开口,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惊呼之声。 她侧头看向裴琯璃,见她眼睛瞪大滴溜溜圆,便问道:“你知道那人身份?” 裴琯璃捂住嘴,“吾唔知道。” 萧惊鸿面具下的眼眸平静,追问:“真不知道?” 裴琯璃连连摇头,“唔知道,唔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只是觉得方才刘四儿说得那一枪,很像先前陈逸施展过的枪法。 见状,萧惊鸿想了想,没再管她。 接着她勉励刘四儿、葛老三两人几句后,便带着裴琯璃进了萧家。 刘四儿看着她们走远,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哪知旁边的葛老三同样如此。 两道声音汇聚之下,刚好能让听到。 葛老三和刘四儿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一丝异样,干笑几声。 “四哥,将军回来的刚好,谅那些宵小之徒不敢露面。” “说的没错……” 另外一边。 萧惊鸿虽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没往心里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她平日里严肃惯了,不论萧家亲卫还是定远军中的军士,对她多有畏惧。 人之常情吧。 这时,裴琯璃平复好心神,看着周遭熟悉景象,嘿笑起来: “惊鸿姐姐,你早该告诉我,咱们是回蜀州来。” “害得我刚刚飞在天上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见萧惊鸿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问:“惊鸿姐姐不会是特意送我来的吧?” “我可以待在这里一段时日吗?” 萧惊鸿微微颔首:“的确是为送你过来暂住。” 裴琯璃一喜,圆润脸上顿时笑容绽开,白嫩脚丫踩在雨水里蹦蹦跳跳,连带着胸前的铃铛晃动不停。 叮铃叮铃间,她抱住萧惊鸿手臂撒着娇:“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萧惊鸿手指微动荡开她,道:“只是怕你待在营地添乱。” 裴琯璃不恼反喜,点头道:“没错没错,我在那边只会添乱,还是待在这里好。” “我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姐夫有没有想我。” 萧惊鸿看了她一眼,朱红丰唇微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若是夫君想得是她,《夏夜思》和《夏夜二思》可就寄错人了。 没过多久。 两人来到后院。 隔着老远,萧惊鸿就听到春荷园里的欢声笑语,心中那一丝担忧便烟消云散。 夫君……还有大姐这般轻松,想必百草堂之事没有影响到他们。 她如此想着,旁边的裴琯璃却是没那么多心思。 听到陈逸的笑声后,她顿时欢呼一声,直接加快脚步跑进春荷园。 刚刚看到亭子里正在吃火锅的几人,裴琯璃脸上便洋溢灿烂笑容。 也不顾雨大脸上、身上湿漉漉的,就张开双臂朝陈逸跑过去。 “姐夫,我回来了!” 陈逸看到她的身影,笑容微顿。 接着他便看到后面的萧惊鸿,笑容便又浮现几分。 站起身,挥挥手。 裴琯璃看到后,跑得更欢快了。 哪知她刚要扑进陈逸怀里,就被他一巴掌按在脑门上。 裴琯璃朝前伸手,却连他衣角都碰不到,“姐夫,你……” 陈逸看了她一眼,“别闹。” 说着,陈逸便将裴琯璃拎到一边,看向正缓步走来的萧惊鸿,笑着问: “夫人,怎得今日回来了?先前不是说,归期未定吗?” 旁边的萧婉儿也有相同疑惑。 不过在看到萧惊鸿没有撑伞走在雨中,她只温声说快进来避雨。 萧惊鸿扫视一圈,仅是多看两眼谢停云,便看着陈逸和萧婉儿,点点头: “刚好有事,路过这边儿。”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听那边正闷闷不乐的裴琯璃咦了一声: “惊鸿姐姐,你先前不是说特意送我回来的吗?” 众人一愣。 萧惊鸿平静地看向她:“……” 多嘴。 (本章完) 第118章 夫人,雨天需撑伞 第118章 夫人,雨天需撑伞 滴滴答答的雨落声中。 萧惊鸿语气平静的解释一句。 “送你回来只是顺便。” “稍后我去一趟工科衙门,接着就要赶回去。” 裴琯璃哦了一声,不疑有他。 接着她就看到桌上的火锅,也没多客气,直接坐到旁边,“我能吃吗?” 萧婉儿莞尔笑道:“自然可以。” 她一边吩咐翠儿去拿两副碗筷,一边上前拉着萧惊鸿入座。 “二妹冒雨回来,不急着走,先吃些东西暖一暖身子,这火锅还是妹夫特意让人准备的。” 萧惊鸿没有推辞,眼眸盯着火锅便不打算移开。 显然方才裴琯璃那句话,让她多少有些不自然。 特别是在看到陈逸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后,她心中那丝波澜跟着荡漾开来。 似乎,带裴琯璃回来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陈逸跟着落座,脸上笑容依旧,“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说着,他拿过自己的筷子放水碗里擦了擦,夹起一些菜递给萧惊鸿。 萧惊鸿没有任何犹豫的接过来,用他的碗筷吃着。 奔波一夜,她滴水未进,的确是饿了。 萧婉儿看在眼里,苍白柔弱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略微沉默片刻。 她便神色如常的说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事无巨细,一一讲述完。 “我本打算今日给你寄信说明,既然你回来了,不妨去祖父那里问一问。” 萧惊鸿吃了一些肉、菜,肚里有些暖意,“刚好我也将互市之事一并告诉祖父。” 随后几人在这亭子里又说了些闲话。 多是萧婉儿和萧惊鸿在说。 萧无戈自是不会落空,殷切的给萧惊鸿夹菜。 陈逸却是没怎么开口,也没再有太多动作。 他只坐在一旁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不过难免会猜一猜萧惊鸿此番回府的用意。 有那么一会儿,他心中所想恰与刘四儿、葛老三两人一样。 ——老太爷要对刘家动手,所以召萧惊鸿回来。 可仔细想想,似乎还没到时候。 并且萧惊鸿或者萧家要对刘家出手,也不会带着裴琯璃。 思量再三。 陈逸姑且当萧惊鸿是特意送裴琯璃回来暂住的吧。 总归不可能是为他这位夫君而回。 期间,萧婉儿自是介绍了天山派的谢停云。 说昨夜里百草堂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了她。 萧惊鸿点点头,“多谢停云仙子出手相助。” 谢停云却是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老……我此行是为贾老魔,可惜被他逃了。” 这般有礼有节的几句话,让沈画棠不禁侧目。 没想到一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师姐,也会有这般拘谨的时候。 只是她不知道是,此刻的谢停云心中却是震荡个不停。 他个仙人板板的。 老子跑滩这么多年,硬是头回遭人骇得脚耙手软。 萧惊鸿她,这只是四品境? 锤子! 必定入了上三品! 几人虽是心思各异,面上却都是其乐融融。 萧惊鸿既填饱肚子,又看到萧府安然无恙,陈逸那间药堂也没受影响,她便放心下来。 闲聊片刻。 萧惊鸿说道:“天色不早,我去见过祖父,便直接回互市了。” 萧婉儿讶然道:“这么着急?” “勘测完毕,图纸确定,互市建造动土后,我再回来。” “既如此,那我不多留你……” 听到两人的对话,陈逸看了看亭子外的雨,一言不发的起身回了屋里。 萧惊鸿瞧着他走远,虽是心中疑惑,但还是照旧起身跟萧婉儿等人告别。 刚要离开,就见陈逸拿着一把油纸伞走出来。 “夫人,雨天小寒,撑着伞总归好些。” 萧惊鸿微愣,眼眸闪过一丝暖意,接过油纸伞,脸上浮现一丝微笑,“多谢夫君。” 陈逸笑着点头,“夫人客气了。” 萧惊鸿看到那张笑脸,脑海中浮现先前收到的两首诗,脸上微有几分不自然。 好在有那张银质面具遮一遮,不至于被人瞧见。 这般想着,萧惊鸿撑开油纸伞顶在脑袋上,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她想起一事,又折返回来。 “夫君,先前岳明先生邀请你去贵云书院担任教习的事,不知你如何考虑?” 陈逸见她重提旧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夫人,我吧,学问不高的。” “我就别去贵云书院误人子弟了吧?” 若不是知道打不过她,说什么他都得把伞抢回来。 萧惊鸿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见他说得认真,便点头道: “那我就不劝你了。” “待我忙完互市之事,再回来给你寻一处让你更满意的去处。” 啥? 别的去处? 陈逸笑容一滞,“那个……” 还没等他再开口争取争取,萧惊鸿已经转过身,撑着油纸伞走远了。 “夫君,我是相信他有大学问的。” “让他这么在萧家空耗光阴,我于心难忍。” 这般想着,那道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春荷园里,消失在雨幕中。 宛如一位仙子临世,步履跃动间难掩轻快。 只是吧。 陈逸没心思欣赏。 明明他就只想待在府里当一位闲散赘婿的啊。 萧婉儿瞧着他脸上的表情,知道他应是不想去的。 虽然该宽慰几句,说和说和,但是她想到先前看到的一幕,心中难免有些许复杂。 二妹和妹夫应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萧婉儿内心轻叹口气,也没再春荷园逗留,招呼沈画棠等人回返佳兴苑。 待人都离开后。 春荷园便只剩下陈逸、萧无戈、裴琯璃和小蝶四人。 小蝶自是又开始忙忙碌碌,招呼后厨来人收拾亭子内的残羹剩饭,一并打扫干净。 接着她就送萧无戈回房午睡。 陈逸也想回去考虑考虑后续的打算。 看今日萧惊鸿说的这般认真,估摸着她处理完互市之后回来,定然会想办法给他安排个别的去处。 军营,都指挥使司,或者其他? 都有可能吧。 但实话实说,几个去处比较起来,陈逸反而觉得贵云书院是个不错的地方。 果然,凡事就怕比较。 而裴琯璃却是哪儿也没去,待在他旁边左瞧瞧右看看。 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探求。 “姐夫,昨夜那人是不是……” 没等她“你”字说出口,陈逸心中一凛,直接捂住她的嘴,跟着比划了个闭嘴的手势。 姑奶奶,你是真不知道武道强者的厉害。 萧惊鸿可还在府里啊。 若是从裴琯璃口中得知他就是昨夜的黑衣人,那他还能落得好? 估摸着不用等萧惊鸿从互市回来了,明天他就得从济世药堂发配军营。 裴琯璃见他神情严肃,明白过来。 “就是昨夜被打伤的那人。” “刚刚我和惊鸿姐姐回府的时候,遇到他了。” “我记得他是叫刘四儿吧?” 陈逸松了口气,“是他,你先前也见过。” “不过昨晚的事情和你无关,少打听。” 该说不说,这丫头是真的虎啊。 …… 萧惊鸿出了春荷园,一路撑着伞来到清净宅。 刚刚进入宅子,她就听到二老爷萧望的声音,语气恼怒: “侯爷,你还要等多久?” “若是你担心惹来刘家报复,老夫带着刑堂的人过去便是!” 闻言,萧惊鸿脸色沉静下来,当即走了进去。 “二爷爷……” (本章完) 第119章 夫君,还是这么不知羞 第119章 夫君,还是这么不知羞 “二爷爷所说,惊鸿不敢苟同!” 萧惊鸿突然出现,让清净宅内为之一静。 众人顿时神色变幻。 三老爷萧申微微一顿,便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 萧悬槊本还凝重的脸上,缓和下来。 而方才沉声开口的萧望都停下来,只皱眉看向门外身影。 萧老侯爷却是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般,招手道: “惊鸿来得刚好。” “昨夜蜀州发生了件大事,老夫正与他们商议如何处置。” 萧惊鸿径直走过去,一一见礼,说道:“先前惊鸿已经从大姐那里得知此事。” 一边说着,她一边坐到萧老侯爷身侧,“若是已确定是刘家所为,就不用急着动手。” 萧老侯爷看了看没再吭声的萧望,笑着点头,“说说你的想法。” 萧惊鸿直言道:“萧、刘两家起争执于蜀州无益,于我萧家无益。” 她很清楚。 不论是萧家还是定远军,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此刻和刘家死磕,必定会让蜀州出现乱子。 萧家自身也不得安宁。 从而影响互市之事,让刚刚恢复建制的定远军再生波折。 听到她的话,萧望眉头紧锁。 “惊鸿,你也是萧家的一份子,应该清楚萧家能延续至今有多不容易。” “远的不说,最近十年先后打退蛮族大军,远征婆湿娑,流血又流泪,方才有我萧家今日。” “可刘家是如何对待我等?” “指使幻音宗劫走药材,还在蜀州创建灵兰轩,欲要击垮我萧家药堂。” “婉儿历经万难,好不容易和百草堂联手,让药堂起死回生,那刘家子就派人去百草堂,想要再次致我萧家于死地。” “若是不反击,你让外人如何看待?” 一番话有理有据,字字站在萧家立场上,自是有他的道理。 便连萧悬槊听完,都有些意动。 萧家最近十年战死沙场数人,只为保护蜀州,守卫大魏疆土。 可某些人不但不感激,反而欺上门来。 这等境况,换做任何人都会恼怒,何况是传承两百年的萧家? 不过在听完萧望所说后,萧老侯爷和萧惊鸿只是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如今何事重要。 无论如何,蜀州不能乱! 萧老侯爷摆手道:“如今还不到时候。” 萧望以手中拐杖杵地,“那什么时候算是时候?等着他们击垮萧家?” 他面容不算苍老,但嘴边两撇法令纹,让他瘦削脸上不怒自威。 萧惊鸿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二爷爷真这么想,大可直接去荆州。” 萧望一怔,略有浑浊的眼睛看向她,“你以为老夫不敢?” “二爷爷若是同意,惊鸿今日就送您前去!” “你……” “好了,都住嘴吧。” 没等两人再多说,萧老侯爷抬手打断,目光看向萧望: “我明白你是萧家着想,但此事不可意气用事。” “给我三日时间,如若刘左使不给个交代,这件事情就由得你做。” 萧望收回怒瞪萧惊鸿的目光,哼道:“你说三日就三日,到时候刘家不来,我定会带着刑堂的人过去讨个说法。” 话音落下,他起身朝外走。 便在这时,萧惊鸿淡淡开口道:“二爷爷,惊鸿有句话不得不说。” 萧望脚步停顿下来。 “刑堂乃是萧家的刑堂,并非您或某个人私军。” 萧惊鸿平静的看着他,“祖父尚还健在,这个家该由他说了算。” 萧望侧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阴晴变幻。 “惊鸿将军若是不满老夫所为,大可召开族会,罢了老夫刑堂主事一职!” 说完不等萧惊鸿再开口,萧望径直扬长而去。 看到这样的情况,也算尘埃落定。 三老爷萧申跟着起身,笑呵呵的说:“老大,这事我听你的。” “不过你也别生老二的气,他正在气头上,那刘家近些时日所作所为,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萧老侯爷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气头上,你还不过去劝一劝?” “哎,我这就去。” 萧申朝萧惊鸿笑着点头,便也离开清净宅。 萧悬槊默不作声的行了个礼,同样没有多待下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清净宅内只剩下萧老侯爷和萧惊鸿两人。 沉默片刻。 萧老侯爷笑着问道:“互市那边进度如何?” 萧惊鸿平静回道:“一切安好。” “和山族订立的契约里,他们负责解决江湖中人,我们负责来自朝堂和紧邻周府世家商贾的压力。” “所得收益三七分,他们拿三。” 萧老侯爷脸上笑容更盛,“如此便好。” “等互市建好,蜀州,荆州,广越府,西州和幽州都会有人前来。” “届时,你替老夫出面接待他们,尽量给他们在互市留个铺子。” 萧惊鸿点点头。 这是她和老太爷早就商量好的,不用多说。 但是想到刘家事,她不由得问道:“荆州刘家来了人,您为何不告诉我?” 萧老侯爷顿了顿,叹气道:“老夫本以为身体还硬朗着,那些人会有所收敛。” “没成想他们这般着急。” “老夫寿宴才过去一个月,他们就派人前来试探,当着急切了些。” 萧惊鸿思索片刻,正色道:“是否需要我出手?” 萧老侯爷哑然失笑,摆手道:“如今境况还远没到那个地步。” 他略一停顿,索性多说几句: “接连几次大战,致使我萧家损失惨重,让那些人看到了某种可能。” “他们不是不懂‘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是闻到了腥味,动了贪念。” “可他们忘了,我萧家能够屹立两百年不倒,靠的从来就不是定远军。” 萧老侯爷目光看向堂外的阴雨,笑容不变的说: “这件事你不用理会,先顾好互市吧。” 萧惊鸿默然点头,“惊鸿明白。” 萧老侯爷收回目光,看着她欣慰道:“有你在萧家撑着,老夫宽心许多。” “这是孙女应该做的。” “该不该做,老夫清楚。如今偌大的萧家,老夫能信的只有你和婉儿,寥寥几人。” “无戈尚且年幼,只能委屈你多担待。” 萧老侯爷说着,脸上再次露出笑容,转而问:“你这次回来可见过陈逸了?” 萧惊鸿微愣,“见过了。” “怎么样?你有没有看出他和先前的区别?” “祖父指的是?” “自然是才华内敛啊,你没发现他这几个月变化很大?” 迎着萧老侯爷的目光,萧惊鸿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摇摇头。 除了会写诗词,有写的一手好字和懂得一些道理之外,她倒真的没看出别的什么。 萧老侯爷见状没再多问,只是嘱咐道:“待互市诸事确定下来,你回府里待些时日。” “毕竟你们如今已是夫妻,理应多接触相处,兴许明年……” 他没说完,但萧惊鸿已经听出他话中意思。 脸上顿时一片绯红,甚至连眼睛周围都有些红晕。 “祖父,互市那边还有事,我先回了。” 说罢,萧惊鸿头也不回的走出清净宅。 那匆忙模样,直让萧老侯爷略有畅快的笑了起来。 使得萧惊鸿越发羞涩,撑着油纸伞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 只是在来到前院时,她却也回头看了一眼春荷园所在。 耳边隐约听到陈逸和裴琯璃的对话。 “姐夫,你是不是给惊鸿姐姐写信了?” “昂。” “写的诗词?” “你看到了?” “没,我是听到惊鸿姐姐念诗听来的。什么久长,朝朝暮暮之类?” “笨,听都听不全。那句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哇好美的诗,姐夫,你也给我写一首……” 听到这里,萧惊鸿没办法再继续听下去了。 一步凌空,飞跃半城。 夫君他……还是这么不知羞。 (本章完) 第120章 萧婉儿:约 第120章 萧婉儿:约…… 萧惊鸿走后,萧府内平静许多。 府里的丫鬟、家丁们对百草堂之事闭口不言,似是有人特意交代。 不过陈逸知道府里看似平静,实际上藏着一些诡谲事情。 一个是那些亲卫都还在外面奔波。 刘四儿受伤,巡视几间药堂的事便都落在王力行身上,且额外加派了几名亲卫。 还有数名亲卫去提刑司那边配合追查那夜里出现在百草堂外的人。 如幻音宗的贾老魔,逃遁的四人组,以及打伤刘四儿的黑衣人等等。 如此安排之下,算上跟着萧惊鸿的亲卫,萧府内的甲士明显少了很多。 萧家安静一些倒也正常。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便是萧家刑堂那边。 先前抓到的几名江湖客,经过两夜的审问,有人吐了口,咬出了指使他们的灵兰轩。 不出半日时间,开业不满一个月的灵兰轩都被提刑司查封,门外贴上了封条。 听济世药堂的账房刘全说。 东市的灵兰轩来了很多衙差,直接将钱宽等人全抓去衙门了。 还说当天下午,钱宽就松了口,说是他和其他几位灵兰轩掌柜合谋算计萧家药堂。 并且幻音宗的邪魔外道也是受他们指使。 先劫掠萧家药材,后去屠戮百草堂想要获得那几份茶饮配方。 审问出这些,刘知府命人搜寻到萧家丢失的药材,将其归还给萧家。 接着他就将钱宽等人判了个斩立决。 都没过夜,东西两市的菜市口外,便有十多颗人头落了地。 听刘全笑着说完这些,陈逸跟着笑了笑。 他很清楚,灵兰轩背后的那位荆州刘家来人还安然无恙。 钱宽等人不过是刘家推出来的替罪羊罢了。 “倒真的没有出乎陈云帆的预料,刘家暴露之下,弃军保帅,把灵兰轩推出来顶罪。” 就不知那位荆州刘家的六公子刘敬,如今是个什么下场。 想来蜀州刘和荆州刘在这件事上,应该给老太爷一个交代的。 陈逸想着,便也没再去关注灵兰轩和刘家。 总归萧家药堂平安无事。 不仅找回了丢失的药材,还有百草堂帮衬,短时间内应是不缺银钱了。 这一点从萧婉儿两日来的心情便能看出一二来。 大抵可以用一个词形容——笑颜如。 陈逸看在眼里,心情自然也是不错,起码不用看到萧婉儿将自己的首饰拿去当铺换银子了。 如此三天过去,他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之前闲闲散散的时候。 下棋、写字、喝茶、钓鱼。 可只有陈逸知道,他用于修炼的时间比以往多了不少。 虽说碍于谢停云、沈画棠两人待在府里,他没法去竹林修炼拳、枪、步法,但可以专心修炼四象功。 修为进境还算喜人,距离突破已然不远。 这一点,裴琯璃同样可以作证。 不过这虎丫头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修炼上了。 自从她知道打伤刘四儿的是陈逸后,就一直懊恼错过了许多好玩儿的事情。 每天修炼之余,她便不停地央求陈逸,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玩的事情发生。 对此,陈逸的回答是:“自然有的。” 他可没有忘记,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棘手事情。 裴琯璃顿时兴奋起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期待,“是什么是什么?” 陈逸想了想,“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从明天开始,你需要去蜀州城闲逛了。” 裴琯璃脸上表情转为疑惑,“姐夫,我不需要在城里闲逛啊。” “不,你需要。” 不仅她需要去闲逛,葛老三也要去。 陈逸暂时没想好如何解决萧东辰,便只能先给葛老三这位隐卫银旗官找些事情做。 让他从早到晚都不得空闲,好延缓他谋划定远军粮食库房的事。 裴琯璃满脑子疑惑,但在得到他承诺是为更好玩的事情做准备后,倒也答应下来。 “姐夫,不能让我失望哦。” “不然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陈逸哑然失笑,点点头,没再解释。 他很清楚“事以密成”的道理。 尤其是裴琯璃这样虎了吧唧的姑娘,还是让她少知道些事情为好。 第二天一早。 裴琯璃就按照他的吩咐,假意“央求”要去蜀州城里逛逛。 陈逸自然同意下来。 不过他自己不去,只让小蝶跟着一起。 没想到隔壁的萧婉儿听说后,便让沈画棠带着谢停云一起。 说是谢停云来府里有段时间了,理应看看府城的繁华。 为此,她还特意让沈画棠多带了些银钱。 陈逸看着眼前四位姑娘,不禁替葛老三捏了把汗。 只有小蝶和裴琯璃两人的话,他应是能找到空闲做些自己的事。 可有谢停云和沈画棠在,估摸着他连一点儿异样都不能有。 待人都走了以后。 陈逸在佳兴苑稍坐了会儿,跟萧婉儿闲聊几句药堂的事情。 “前日刘全过来,济世药堂那边一切安好,每日入账的银钱多了不少。” 萧婉儿知道他这几日都待在府里,笑道:“所幸你还知道过问药堂的事。” 陈逸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有刘全在,还有百草堂来的名医坐镇,我不去药堂也没影响。” “若都像你这样想,我萧家药堂怕是距离关门不远了。” 这话算是戏言,当不得真。 只是萧婉儿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雪亮的眼眸看向他: “听说如今蜀州城都在传某位掌柜的说了,每月需要歇息十日。” “妹夫,你说说这话可对?” 陈逸脸皮很厚,毫不迟疑的笑道:“这说明咱们萧家药堂在大姐带领下,众人齐心。” “现在药堂生意红火就是明证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萧婉儿听完,倒也受用。 只是她自小学习的礼法规矩,并不足以接受陈逸的歪理。 当然她也不是要怪罪陈逸,说笑几句便就作罢。 不过想到先前药堂的艰难,萧婉儿不免有些感叹: “多亏了王纪和百草堂帮衬,否则府里下个月的月例钱都凑不出。” “拨开乌云见明月,大姐往前面看就好。” “说是这么说……你知道先前王纪来求援时,还带了一笔银钱吗?” 陈逸佯装摇头,“没听你说起过。” 萧婉儿自是清楚,微微低头,征询道: “你说百草堂如此帮衬咱们,需不需要给王纪一些银钱补偿,或者其他的?” 陈逸见她说得认真,思索道:“大姐决定便好,给不给他补偿都没什么影响。” 大姐还是心善了些,正经商人哪会考虑别个死活? 萧婉儿想了想,“还是给些银钱吧,如今府里每日进账不少,拿得多了亏心。” 陈逸刚要附和两句,就听萧婉儿道:“听说百草堂还有一位神秘的大老板。” “先前王纪提过两句,说那位老板规矩森严,也不知府里给王纪银钱,会不会惹他嫌隙。” 陈逸含糊说:“应该,不会。” 见他这样说,萧婉儿不由得嗔怪道:“我是想让你去一趟百草堂,替我约一下百草堂那位老板。” “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百草堂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理应送些礼物感谢他。” “这……” “陈掌柜的,听我的可好?” 迎着萧婉儿那张柔弱绝美的脸,陈逸拒绝的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好,我去找王纪。” 见就见。 不过,他得想办法隐藏下身份才行。 (本章完) 第121章 突破! 第121章 突破! 受萧大小姐所托,本打算待在府里的陈逸,只得出门去西市百草堂。 此刻府里甲士不多,马车也不多,都在外奔波。 因而陈逸没让人跟着,顶着大太阳走出萧府。 连下三日的雨停了三天,蜀州地界再次恢复盛夏的炎热。 卯时不到,阳光便能晒得人身上衣物滚烫。 来往的行人,出身富贵的姑娘千金多是撑伞,公子少爷也附庸风雅拿着纸扇。 便连那些匆匆而过的江湖人士也都包着头巾。 和他们相比,身无长物的陈逸像是个异类般,慢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脑门上汗水隐现。 有了武道傍身,便是他以玄武敛息诀装作普通人,也可做到冬暖夏凉,宁心静气。 不过为了装得更像一些,他身上总归要出一些汗。 约莫半个时辰后。 陈逸来到百草堂外。 看着门口长长的队伍,他脸上不免浮现些笑容。 看样子经过先前的劫难后,百草堂的生意不仅没受影响,反而更红火了。 除了这些前来购买药材和茶饮的人,陈逸还注意到守在门口的几名护卫。 一个个都穿着写有百草堂字样的黑色长衫,腰间挂着刀剑,应是之前王纪雇来的江湖人。 打量几眼。 陈逸便不再关注。 几位下三品的武者而已,看家护院还成,真遇到危机时候,像是幻音宗的邪魔外道,他们就不成了。 跟着队伍走进百草堂内。 陈逸瞧见闫海在柜台后面忙得满头汗,心中乐了一下。 好在他不用亲力亲为,不然此刻怕也不得空闲。 打过招呼,他径直朝里面走去。 隔着老远就听见大堂后面的账房传来的算盘声。 清脆地像是在下冰雹,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陈逸走进去扫视一圈,见王纪正坐在账房内,翻看着账本,便没过去打扰。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王纪方才看到他,慌不迭的跑过来。 “大……陈掌柜见谅,方才太忙,没注意您来。” 陈逸示意楼上说,便由他引着来到里间的特质的茶室。 门窗关紧,隔音效果绝佳。 便是陈逸收起敛息诀,也仅能听到下方客人传来的微弱声音。 想来王纪布置这房间费不少。 王纪正要再告罪,就见陈逸摆手道:“百草堂生意红火是好事,别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坐下说吧。” 王纪拱了拱手,小心坐到他对面,却也不敢有丝毫失礼僭越之处。 经过幻音宗之事后,他对陈逸这位大人越发敬服。 若不是陈逸先前的提醒加提点,他不但会因为贪墨济世药堂的银钱被萧家惩戒,还会惨死在幻音宗邪魔之手。 哪里还可能像这样般成为蜀州生意最红火的百草堂掌柜? 人贵自知,人更贵感恩。 王纪如此想也如此做,只希望能够紧跟陈逸身侧,效犬马之劳。 “大人今日来,可是吩咐小的接下来的安排?” “是,也不是。” 陈逸一边吩咐他泡茶,一边语气随意的说:“大姐想见我,让我过来百草堂知会一声。” 嗯? 得亏王纪脑子转得快,不然还听不懂这么拗口的话语。 他一边泡茶,一边小心问道:“大小姐想见百草堂老板……您?” “那您的意思见,还是不见?” 陈逸接过茶杯抿了一口道:“见一面吧。” 来得路上,他便想好了。 见是要见的,只是什么时候见、在哪里见,又以什么方式见面,就有的商榷了。 他总归要想个办法,换个没破绽的样貌才好。 “你去找找有没有擅长易容术的江湖人,最好是能雇佣来的,多些银钱也没关系。” 闻言,王纪明白过来,应承下来,“先前雇的护卫都是老江湖,他们应是认识些人。” 陈逸点点头,喝完手中茶水,示意他继续倒。 “跟我说说上回幻音宗来袭的事。” 之前他只在酒楼远远看戏,并不了解百草堂内发生的细节。 王纪添完茶水,便一五一十的讲述那晚的经过。 期间自是说了几句心惊胆战之类的话,不过过程说得倒也细致。 除去陈逸知道的大概,他注意点都放在此事后续的调查上—— 提刑官来人,问过经过后,便要带走那几名被萧家刑堂抓到的江湖客。 萧悬槊等人自然不让,两方人马差点为此打起来。 还是刘知府亲至,同意萧家把人带走审问,才算平息冲突。 听完,陈逸若有所思的问:“这么说,提刑司受人指使要毁尸灭迹?” 王纪回想道:“小的也这么认为,那日来的提刑官凶神恶煞的,态度很奇怪。” “若非有萧二爷和沈姑娘在场,小的怕也要被提刑司带走审问。” 陈逸点点头,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借大人吉言了。” “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信我不如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小的明日就去。” “……” 陈逸笑着摇摇头,“我看,你还是重金去请两位修为强大的江湖客来更安全些。” 王纪自是答应下来,“经过这次,小的已经让人去问牙行了,估摸着很快就有着落。” “这样最好,如今百草堂生意红火,我还指着你将百草堂开遍大魏朝。” “额……” 陈逸似笑非笑的问:“没信心,还是没能力?” 王纪闻言,背后瞬间冒出汗来,连忙起身行礼道: “大人吩咐,小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尽管他心中忐忑,的确没多少信心,自认能力上也有所欠缺,但让他放弃这等机会,多少有些不甘心。 蹉跎半生,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他决然不可能错过。 陈逸见他这般紧张,笑着宽慰几句,只说他先经营好这间百草堂。 至于后续的发展,总归需要时间,也需要等一个好的时机。 闲聊几句。 陈逸便让王纪先去下面忙着,他则是独自待在这间静室里,打算晚些时候再回去。 省的萧家那边再有什么事安排他去做。 这就是牛马必备技能之一——忙里偷闲。 左右无事。 陈逸便盘腿坐在茶几前,修炼四象功。 今日安排小蝶等人出门,他本也存了在春荷园修炼的心思,以期能有突破。 地方换到百草堂,自然也可以。 很快,陈逸心神沉静下来。 体内两大气海内的真元便开始小心的探入任督二脉内,尝试打通经络。 按照武道体的玄奥指引,将任督二脉打通后,他的修为便能突破八品境。 届时,四象功也可进行小周天运转,使他修行速度更快。 随着功法运转。 不知不觉间,任督二脉最后那一截闭塞的经络缓缓打开,直至最后一层隔膜。 陈逸察觉到这一点,心念微动,便调动两大气海所有真元,一鼓作气的冲过去。 轰! 一道仿若爆炸的响声瞬间回荡在他脑海里,让他心神陷入混沌。 不过仅是一瞬,他便清醒过来,眼前飘过一行字。 [修炼四象功有成,修为突破至:七品·下] 陈逸心中一松,便继续运转四象功,引着真元按照新的路线运转。 没过多久,他缓缓收功,起身活动一二。 身上顿时响起噼啪的骨鸣之声,只觉得身心轻盈,真元流转更加得心应手。 陈逸握紧拳头,脸上露出笑容:“恭喜你,武道达成七品成就。” 他看看窗外,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才知道过去大半天时间。 没再停留。 陈逸唤来王纪,准备回返萧家。 便在这时,王纪笑着说:“大人,您说巧不巧,晌午您让小的找些武道高手来,下午就有人来了。” “哦?” “您方便见一见?” 陈逸想了想,点头道:“去瞧一眼也好。” 哪知道,他刚刚跟着王纪来到楼下账房,看到那道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便不由得愣了一下。 刀狂,柳浪? (本章完) 第122章 陈掌柜,请吧 第122章 陈掌柜,请吧 陈逸上下打量着那道身影,还动用了望气术。 确定下来。 那就是柳浪。 尽管他脸上多了两撇小胡子,面色苍白也不似先前红润,穿着、打扮乃至腰间武器都有变化。 但是他的的确确就是先前劫掠萧家药材的“刀狂”柳浪。 只不过此刻的柳浪身受重伤。 胸口那道伤痕不仅让他失血过多,连带着他的五脏六腑和膻中穴气海也受创颇重。 王纪见他沉默不语,看了看似是无所觉的柳浪,低声问道: “有问题?” 此刻没在静室,他没敢开口称呼“大人”。 陈逸微微摇头,笑着说道:“王老板如今家大业大了,确实该请来几位江湖好手。” 听到声音的柳浪回头看了看,目光掠过王纪,落在陈逸身上,微微一愣。 他认出陈逸的身份——那位一招败他的萧惊鸿的夫君。 不过,恰恰因为他认出了陈逸,他心中不免有几分惋惜。 像萧惊鸿那样的奇女子,竟也会为了萧家利益,选择一位明显配不上她的人成为她的夫君。 可悲,可叹,可惋惜。 这般想着,柳浪起身抱拳道:“掌柜的,可是有什么吩咐?” 王纪摇摇头,接着跟陈逸介绍道:“这位柳云兄弟的刀法很强。” “下午试招时,曾一刀击败门口几位,据他说不惧那夜里来的幻音宗邪魔。” 陈逸嗯了一声,朝柳浪,或者柳云,打了个招呼: “济世药堂陈逸,陈轻舟,久仰柳兄大名。” 柳浪嘴角微微抽动两下,心说这人有些虚伪啊。 他现在只是个江湖无名小卒,久仰个锤子。 “我知道你,惊鸿将军的夫君?” 陈逸笑着说:“夫人的名声比我大一些,柳兄知道不算奇怪。” 柳浪点点头,见两人没什么事,便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 他是败在萧惊鸿手里,但总归是一位五品境刀客,还闯出“刀狂”名号,心中难免有些傲气。 一位文弱书生,还不被他看在眼里。 哪怕他是萧家赘婿,萧惊鸿的夫君,又如何? 陈逸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多少猜到些,便也没多说,朝外走去。 王纪跟在身后,脸色讪然道:“他刚来,还不太懂规矩,您……你别见怪。” 陈逸抬抬手,一边在他背上写几个字,一边开口说道: “王老板留步,天色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 王纪察觉后,忍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会意的点点头:“慢走,不送。” 他没想到牙行找来的江湖客竟能得大人关注,还叮嘱他平日里多照顾多留意。 仔细想来,应该是好事,说明他找对了人。 要是陈逸知道王纪的想法,估摸着能笑到肚子疼。 他只是想弄清楚柳浪乔装打扮藏在百草堂的目的,还有柳浪身上的伤是何人所为。 毕竟那夜萧家药材丢失,多少和柳浪有些关联。 “不过他应是和刘家不是一路人,否则那晚上沈画棠就不可能回得来。” 陈逸如此想着,抬头看了看彻底黑下来的天色,便加快脚步朝萧家走去。 不知不觉,在百草堂多待了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小蝶她们回来没有。 哪知他刚刚走过一间酒楼,旁边幽深巷子里便传来些声音。 “陈掌柜?” 陈逸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 便见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汉子正狞笑着盯着他,手中握着明晃晃的短刀。 瞬间陈逸背后汗毛倒竖,玄武敛息诀停滞,心中暗暗戒备。 “你是?” “陈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要见你。” 我们? 陈逸耳边听到身后身前的来人,知道此刻已被人包围起来,不动声色的问: “不知是何人要见我,这般大阵仗,可有些吓到我了。” 话音刚落,身后来人猛地推来,陈逸顺势进入将他巷子里。 “让你去就去,废话少说。” 陈逸佯装踉跄几步,直起身来扫视一圈,心中便也有数了。 三名九品境,两位八品境……倒也能对付。 只是此刻他身在闹市,面前仅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暴露武道修为,要么跟着这些人瞧一瞧。 很快陈逸有了决定,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神仙醉,道:“带路吧。” 跟去看看也好。 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直接派人在街上劫道。 笃定他反抗不得? 几名身材壮硕的江湖客对视一眼,跟着收起武器。 为首的那名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明智之举。” “陈掌柜,请吧。” 嘴上说着“请”,实际上这五名江湖客却是直接将他围在中间,遮挡住周遭行人视线。 不过他们显然多此一举。 即便是在相对繁华的蜀州府城,入夜后的小巷子里也没多少光亮。 偶尔路过富贵人家时,才会看到门口挂着的灯笼,勉强照亮三五尺地。 阴影中,陈逸神色平静地走在几人中间,一边记下路线,一边判断方向。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从城西来到城北,此刻位置竟距离萧家不超过五里地。 陈逸看着眼前高门大院,却没有任何府邸牌匾的地方,暗自挑了挑眉。 这人的胆子的确是大。 距离萧家这么近,他就不怕被发现了? 灯下黑了算是。 这时,中年壮汉敲开门,便让开身子,“请进吧,陈掌柜。” 陈逸看了他一眼,收起玄武敛息诀走进院子里,体内真元缓缓流动。 里面是一座二进的院子。 前院略微简陋,后院却是灯光大亮,隐约能看到一座有着四层飞檐的木楼。 “看着来头不小。” 会是谁呢? 陈逸回想片刻,脑海里只浮现三个猜测。 一个是先前害他逃婚的那些人。 不过,概率不大。 以那些人所修功法的古怪,应是不会派这几个江湖客过来。 第二个是隐卫。 可能性同样不大。 隐卫都是暗中行事,像今日这般暴露行踪和容貌,显然不符合他们的身份和行事风格。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了…… 便在这时,陈逸的耳里也已经听到那座高大木楼的呼吸声和谈话声。 一,二……五,也是五个人。 陈逸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几人都跟在身后,便笑着问: “你家主人就在里面?” 中年壮汉见他还能笑出来,脸上露出一抹狠辣,“死到临头,还能这么镇定,你也算是个人物。” 死? 陈逸指了指自己,“你们要杀我?” “杀不杀你,不是你我能定,进去!” 又被推搡一下,陈逸看了他一眼,拍拍身上衣衫,走进木楼。 便见堂里五人。 上首是一位身着锦衣的年轻人,长得眉清目秀,神色却有几分阴鸷。 另外四人里。 有两人坐在左右,年龄都有些大了,正审视的看着他。 还有两人明显是护卫,都站在那名年轻人身后。 咣。 这时,房门关闭。 陈逸知道带他来的护卫正守在门外,便朝堂内几人行了个揖礼: “陈逸,陈轻舟,见过几位。” 那年轻人嗤笑一声,继而笑声越来越大:“你们看到没有,他到现在还有礼有节。” “当真不知道怕是何物,哈哈……” 旁边一位老者抚着胡须道:“公子,他虽是萧家赘婿,但自小生在江南府陈家。” “才学不低,礼法等也不低。” 年轻人闻言止住笑声,上下打量陈逸一番,赞同似的点点头: “读书人,理该如此。” 说着,他长身而起,同样行了个揖礼:“荆州刘敬刘焕之,见过陈兄。” 陈逸眼里闪过一丝晶莹,“久仰刘兄大名。” 果然,是荆州刘家啊。 看来今日的确“凶多吉少”。 (本章完) 第123章 镇杀! 第123章 镇杀! 随着两人以文人之礼招呼,门窗封闭的堂屋中,莫名有微风拂过。 墙边的被轻纱罩住的灯盏内,烛火轻轻晃动。 略显昏黄的烛光摇曳间,将众人的身影拉长。 陈逸看着仍旧笑个不停的刘家六公子,神色缓缓恢复平静,问道: “不知刘兄能否告诉我,今夜为何找到我?” 尽管他能推断个大概,但还是希望刘敬说一说他的想法。 明明荆州刘家此番布局灵兰轩的谋划落空,钱宽等几位掌柜也已人头落地。 便连蜀州布政使司的左使刘洪,都没有要为刘家出头的打算,快刀斩乱麻似的给萧家一个交代。 为何这位刘敬不想着回返荆州,还要多此一举找上他? 难道就只为了杀他泄愤? 若真是如此,倒是显得荆州刘家出身的六公子没头脑了。 刘敬笑声停歇,上下打量着陈逸,眼神逐渐流露出几分狠厉。 只是此刻。 他的脸上仍旧带着几分笑意,“自然是请陈兄随我一起,登高望远!” 陈逸一顿,抬头看着上方,继而朝定远侯府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明白过来。 登是登上这处木楼之顶。 望远,却不止是看向远处的意思,也有看看那定远侯府所在。 这种满是恶意的报复方法,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刘兄这份心思,当真让我有些……敬佩。” 刘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陈兄也是,一身文人风骨,令刘某佩服。” “只是刘某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文人,以为自己有些才学,就不把他人放在眼中,忒是没道理。” “刘某有出身,有家财,有手下,为何要去与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比才学?” “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逸看着他,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刘兄所说,对也不对。” 刘敬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是彻底消失。 “说说看,哪里不对?” “读书人的风骨看似不值钱,只是因为没有称量它们的那杆秤。” “若是能够称量,刘兄方才所说的那些在它们面前怕是轻得不如一根毛。” 听到陈逸的话,刘敬沉默良久,便朝楼上比了个请的手势: “陈兄不妨去楼顶聊聊几句,登高望远,风景比之这里更好。” 陈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朝楼上走去。 堂中其他四人,也都一同跟来。 楼顶是间书房,布置考究。 比之陈逸那间书房奢华得多,随处可见用心之处。 金檀木制成的书案宽大平头,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罕见的大家出品。 另东、西两面墙上有琴、剑悬挂,寓意文武兼修。 堂中有一幅出自名家的山水画,描绘恰是乌蒙山和赤水河景,意境深远。 中间还有碧纱橱隔断,隔出一处茶室,旁边便是通往楼外八角门廊。 陈逸扫视一圈,不吝赞叹:“此处布置,称得上别出心裁。” “可是出自刘兄之手?” 刘敬连连摇头,“陈兄抬举,这里只是刘某一处临时落脚地,没那功夫布置。” “那可惜了。” 陈逸穿过门廊,站在栏杆内侧,看着远处有些光亮的定远侯府。 此刻,黑夜遮挡。 他只能隐约辨认出春荷园和佳兴苑所在木楼。 倒的确配得上“登高望远”四字。 刘敬来到他身侧,负手而立,同样看着定远侯府笑问道:“陈兄觉得景色如何?” 陈逸点点头,语气平淡的说:“还算不错,刘兄费心了。” 他微微一顿,问道:“只是请我来登高望远不免有些浪费。” “刘兄理应清楚,我不过是萧家赘婿,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萧家。” 刘敬闻言,再次笑了起来。 “陈兄说的没错,你在萧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杀了你不足以动摇萧家根本。” “可恰恰因为如此,刘某才会出此下策,将目标放在你身上。” 刘敬顿了顿,笑着问道:“陈兄可知道这次我来为了什么?又付出了多大心血?” 陈逸侧头看向他,“愿闻其详。” “此番我主动请命来到蜀州,布局灵兰轩,虽说的确是为了压垮萧家药堂,但这仅是顺带。” “根本原因乃是为了我自己。” “若是一切进行顺利,我便有机会将灵兰轩的牌匾都改成‘杏林斋’。” 刘敬脸上露出几分怨毒,“你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陈逸略一思索明白过来,“那样你能在荆州刘家站稳脚跟,获得一定的继承权益。” “没错!” “大房嫡出到我这儿,已有六人。” “若我不争,这辈子都无出头之日。” “为了这次机会,我不仅跟父亲立了军令状,还赌上了一切。” 说到这里,刘敬几乎是咬牙切齿,“可如今一切都毁了!” “萧家明明可以顺势关闭药堂,明明他们不用再反抗,为何偏要与我作对?” “还有百草堂,杂种一样的下贱货,若不是他们帮衬,萧家药堂早该倒了!” “陈兄,你说面对这等境况,我该不该恨?!” 闻言,陈逸只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片刻,他方才开口道:“的确该恨。” 刘敬脸上狰狞略微消散,神色好看了些,“你也这么认为,是吧?” 陈逸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楼外的夜色中,语气平静的说: “恨归恨,只是你找上我不免有些蠢了。” “蠢?” 刘敬微愣,脸色顿时阴沉下去,“陈兄,我是看在你识趣才会多说几句,好让你多活片刻。” “可你这般说话,难免让刘某心寒,只觉得自己一片赤诚之心喂了狗。” 陈逸哑然失笑,“赤诚之心用在刘兄身上,着实让人觉得好笑啊。” “你?!” 便在这时,身后一名老者接过话来,劝说道:“公子无须跟一位将死之人动怒。” “为免夜长梦多,还是赶紧料理了他,咱们好去幽州避一避。” 刘敬顿了顿,怒瞪陈逸的目光收回几分,“的确不该跟他废话,凭白浪费本公子时间。” “陈兄,时候不早了,咱这就送你去九泉之下。” “待我从幽州回返,定要让萧家为今日之仇付出代价!” 说着,他微微欠身,凑近一些压低声音笑道: “听说那萧婉儿萧惊鸿一双壁人,天姿国色,刘某甚是期待将她们二人……” 咯! 没等刘敬继续说下去,陈逸背在身后的手,已然扣在他的脖子上。 手指微一用力,便将他的喉骨捏碎。 旋即陈逸收回手,神色冷淡的看着他。 “刘兄,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一切都只是瞬间。 陈逸出手之快连在旁边站着的两名老者都没察觉。 那两位背对他们守在门廊的护卫同样没有看到。 刘敬一愣,方才觉得喉咙传来剧痛。 他捂住脖子想要喊,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在仿佛漏气般的呜咽声中。 他焦急指着自己的喉咙,朝旁边老者求救:“呜嗬嗬……” 直至此刻,那两人方才察觉到不对劲。 第124章 天意在我 第124章 天意在我 陈逸这次意外晚归,大抵是真的让萧府几人担心了。 以至于他洗漱完换身衣服出来时,萧婉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一句说明经过:“晚上琯璃、画棠她们回来,左等右等没见你身影,才找到我的。” 二句撇开自己:“我想着你应该不会有事,可无戈他有些担心,所以才让画棠她们过去寻你。” 萧无戈:??? 萧婉儿没理会他的眼神,接着提醒道: “下回你记得走大道,毕竟出府次数不多,且都有府里亲卫跟着,夜晚走街串巷容易迷路。” 说到最后时,她的语气难免有几分后怕。 “你要是出了意外,可让我怎么跟二妹交代,总归是我让你去的百草堂。” 陈逸一一应下来,乖巧老实。 这种时候,说些别的多少会让关心他的人不悦。 最好是保持沉默,然后微笑。 没过多久,谢停云和沈画棠回来,看到他的身影后俱都缓了口气。 可在得知他是去了不熟悉的街巷迷路后,谢停云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便直言不讳的说: “姑爷,你不熟悉府城道路,最好还是少出门。” 陈逸笑着点头,眼睛却是看向萧婉儿。 看吧,就说我应该待在府里。 萧婉儿自是看出他的眼神,罕见的翻了翻眼皮,偏过头不去看他。 “天色这么晚了,先吃饭吧。” 陈逸笑了笑,当即拿起筷子扒拉一碗米饭。 今晚活动量过大,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便连萧婉儿、萧无戈和小蝶等人,许是因为心神起伏波动,也都比平时多吃了些。 唯有早就知道陈逸武道修为的裴琯璃一切如常。 先前等待陈逸回来时,几人之中,就属裴琯璃最不担心。 用过晚饭。 几人散去。 小蝶和萧无戈回厢房歇息。 陈逸则揣着茶壶来到亭子里,吹着夏夜的风。 许是很久没这么晚来到这边,那些金毛鲤鱼像是有记忆般,蹦蹦跳跳,鱼尾带起水溅他一身。 “记仇是吧?” “给我等着……” 陈逸低声笑骂几句,心情倒也彻底放松下来。 武道总归是杀人技。 修炼时候,他便清楚这一点,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何况他今晚杀得还是刘敬那种人,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不过,刘敬这时候死在蜀州,只怕会改变一些事情的走向。 即便提刑司的人或者刘家没有查到他身上,也会怀疑是萧家所为。 这一点毋庸置疑。 萧、刘两家毕竟刚经历一场小摩擦。 虽说只算是刘家的初步试探,且除去死了的钱宽等人以外,双方都没有多少损失。 但是在这种时候,荆州刘家的六公子死在了蜀州。 那么事情的发展便会出乎知情者预料。 “本来萧家和刘家应该默契的淡化这件事的……” 陈逸一边看着池子内的金毛鲤鱼,一边滋溜滋溜的品着茶水。 面上看似平静,脑海里已经如海浪拍案。 那张看不见的棋盘上,一枚枚白子被他从棋盒中拿起来又放下。 一颗颗黑子位置变幻不定,推演数种可能。 “最差的结果是成为萧、刘两家开战的导火索。” “其次是萧家稍稍低头,联手提刑司,找出杀害刘敬的凶手,也就是我。” “再次便是刘家认栽,主动退让,暂时将这份仇记在心里,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而最好的结果是萧、刘两家握手言和……” 不过,陈逸心中清楚。 荆州刘家想要借题发挥,蜀州布政使司左使刘洪便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刀。 虽说先前荆州刘家应是不满刘洪对灵兰轩的处置结果,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 蜀州刘也好,荆州刘也罢,想对付萧家,他们必须互为犄角。 “所以萧、刘两家日后若真的大动干戈,关键点便在刘洪身上。” 陈逸一边给刘洪按了个“黑子”身份,一边回忆着近段时间了解到的蜀州官场局势。 蜀州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都是一司二使。 名义上左使为首,右使为次,可官职一样。 布政使都为从二品,掌一府民政、赋税,下设“税课司”和“户籍司”。 这样的规制可让左、右使相互制衡。 只是如今的蜀州布政使司,又使杨烨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还乡,俨然一副不理政事的做派。 因而正值当打之年的刘洪,在布政使司内应该算是“一手遮天”。 “必须要给刘洪压力才好。” “否则,他在蜀州无人掣肘之下,对萧家的威胁太大。” 思索片刻,陈逸将最关键的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便是——蜀州布政使司,右使杨烨! 一个原本与这件事完全不相干的垂垂老者,怕是要成为左右萧、刘两家纷争的关键棋子。 有了一个大致的脉络后。 陈逸放下手里的茶壶,长出一口气,起身看了看夜空。 便见原本明亮的圆月下方出现了一道厚厚的阴云。 随之,雨点子啪嗒啪嗒落在亭子上。 陈逸微微挑眉,“看来天意在我啊。” 雨水遮掩下,那处宅院里的气息,连同他从百草堂出来后的痕迹都会被抹除。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静立片刻。 陈逸收好茶盏,回了木楼歇息,脑子里浮现几个念头: “要让杨烨站队萧家,有些难度,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说不得,我要些时日跟李怀古走动走动。” 没辙。 想要撬动杨烨这枚棋子,通过李怀古是最直接的办法。 谁让他的夫人是杨烨的义女呢? 不过,要驱使李怀古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他的老师——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 想着,陈逸不禁牙酸似的咧了咧嘴。 绕来绕去,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在这两日不想去深思的问题上了—— 是否要去贵云书院担任教习。 “看来,我想不去都不成了。” …… 寅时刚过。 蜀州府城上空便响起轰隆不断的雷声,照亮夜色的闪电也是一道接着一道。 可在这倾盆落下的暴雨中,行人视线仍旧被雨幕遮掩模糊。 便在定远侯府五里之外的宅子里。 却有一众十多位身穿蓑衣,腰挂长刀,脚下踩着雨靴的提刑官正冒着大雨在忙碌。 “他娘的,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种时候下个不停。” 一名身材瘦削的提刑官在庭院里走动着,并提醒周围同僚小心避开中间区域。 “都注意了,别弄糊了脚印。” “本来就乱,你们再踩来踩去的,老子还查个屁的案子啊?” 周遭之人笑骂几句,便也没去捣乱。 只是匆匆来到正堂中,朝里面一位褪去蓑衣,身穿红色锦衣的女子拱手道: “千户大人,属下已寻访过周围百姓,昨夜都未曾看到过有可疑人员经过。” “只有一人听到了这边动静,但因为距离过远,以为是谁在吵架。” 那红衣女子嗯了一声,目光仍然看着堂中的五具尸体,身上真元流转查探周遭的灵气波动。 只是因为过去时间太久,她并未有所发现。 不过仅从那几具尸体上能看出一些线索。 “凶手出手果决,且都是一招毙命,显然他修为、技法远超这些人。” “中三品或者……至少在七品上段。” “另外他擅长掌法、身法,劲力大。” “应是筋骨强横、身材高大魁梧之人,修炼的桩功品阶不低。” 红衣女子让人记录下来,便抬脚来到顶楼书房。 她略过两名病弱老者,看向躺在地上的刘敬,不禁咦了一声。 她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片刻,又去摸了摸刘敬的脖颈处,眉头微皱。 “那凶手和这人有仇怨。” 闻言,旁边的提刑官疑惑的问:“方百户大人,您怎么判断出他和这些人有仇?” 红衣女子站起身,一边扫视周遭,一边说道: “凶手是先捏碎他的喉骨,再去杀的其余人等,显然是想让他多活片刻。” 她顿了顿,看向那名提刑官正色道:“这种时候他活着,只会更痛苦。” 提刑官恍然明悟,当即拍起马屁:“不愧是名满蜀州提刑司的方百户。” “您直说吧,让咱怎么做?” 红衣女子沉吟片刻,“先查查这些人的身份。” “从他们的穿着和这里的布置来看,应是有些来头。” (本章完) 第125章 威力啷个大 第125章 威力啷个大 此时,街上的行客逐渐多了起来。 多是一些讨生活的商贩,各家负责采买的下人、女眷,以及需要点卯的衙差官员等。 即便是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他们仍是要外出的。 因而在路过镇南街时。 往来的人便都注意到了临街那处宅子外面的提刑官们。 耐不住好奇的本性,大都会上前问一问周遭冒雨围观的人。 “哥子,里头出啥子事咯?乌烟瘴气嘞。” “出泼天大案啰,听说里头尸首堆起,颈项窝起贴到背梁骨。” “你瞅哈提刑官大人脸嘛,焦眉烂眼嘞。” “线索本就少得,偏生撞到鬼暴雨,凶娃子嘞脚板印遭雨脚板踩得稀啪烂啰。” 蜀州话此起彼伏,倒也让路过的人听得清楚。 一个个脸上都是露出些害怕的神色。 和平年间,普通百姓哪里见过多少血。 也就是逢年过节杀猪,以及有恶徒被知府衙门判个斩首的时候,他们能在东西两市外瞧见一些血腥子。 当时或许会害怕,事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但是遇到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就不一样了。 在那些凶手没被抓到之前,总归会让周遭的人夜晚心慌慌。 这时,高门大院里走出一道身影。 正是负责调查此案的蜀州提刑司百户方红袖。 她长得甚是好看,肤白红唇,眉毛尾端微微上挑,有着一双桃眼。 高挑丰盈的身材在那身红艳艳的提刑官袍衬托下,多了几分英气,自有一番飒爽味道。 方红袖站在屋檐下,扫视周遭围观百姓。 一一确认,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回返到现场的人员,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 以她多年查案的经验,少部分行凶者会再次回到案发地观看。 有的是想了解提刑司调查进度,有些是得意自己的所作所为。 特别是像她身后这桩案子。 受害之人死状凄惨,且明显是大门大户出身,加之现场干净的像是清扫过一般。 足可让她判断凶手是位心思缜密、沉稳老练之人。 往往这种人都会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露出破绽。 方红袖想着这些,正了正神色,朝周围的百姓拱了拱手,扬声说道: “此案重大,诸位若是知道线索,可随时前往提刑司衙门禀告。” “若是线索对这桩案子有帮助,我提刑司也会给予一定的银钱奖励。” 话音刚落,没等周围百姓议论,就见外面有几名提刑官跑来。 为首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脸色凝重,或者说有几分慌乱。 他来到后顾不上行礼,“大人,出事了,我等查到了里面之人的身份……” 方红袖抬手打断他,直接领着他们进入宅院内,才示意他们继续。 “死得人是荆州刘家的六公子刘敬,就是前些日子那灵兰轩的老板。” “你确定?” “百户大人,这等事情上,属下不敢妄言。” “刘敬……” 方红袖脸上顿时露出些肃穆之色,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定远侯府。 “萧家做的?” 可是明明刘家已经退让一步,萧家先前也有传言说就此作罢啊。 方红袖想不出萧家动手的缘由。 但心中却是清楚,这桩案子怕是要横生事端了。 …… 距离定远侯府那么近发生这么大案子,萧家自然很快能得到消息。 便是还没那么具体,几位外出采买的下人回来时,也会说道几句。 很快,前院、中院和后院都有人议论。 葛老三起个大早,一无所觉的喂马,架上缰绳。 手上虽是忙碌着,但他脑子里也在思索一些事情。 脸上的神色时不时变幻一下,显然心情不是那么的好。 原本他这些天应该跟着王力行外出巡视药堂,顺便做些私事。 没想到后院的几个姑奶奶非要让他驾车外出游逛,说是姑爷说他驾车很稳当,人也随和。 葛老三听到这话心里别提多复杂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在雏鸟面前有说有笑,刻意拉近两人关系还有这样的影响。 虽说雏鸟这样的反应也是他乐于看到的,但他近期还有大事要做。 哪能一直陪着那几位姑娘? 可,没辙。 昨夜回府之前,山婆婆的那位孙女特意交代了,今日还要出去,嘱咐他一早备好马车。 大爷的。 蜀州就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好看的? 葛老三暗自骂骂咧咧,动作却是不慢,准备好马车便出了马厩,来到前院。 就听几名家丁和甲士在那儿说: “听说刘家六公子尽早被人发现死在院子里,死状吓人的很。” 葛老三心下一动,脸上如往常一样笑着走过去。 “聊什么呢?怎么听着有人死了?” “老三,你猜猜看?” “猜你大爷,赶紧说。” 便听那名甲士低声说道:“昨天夜里,那位荆州过来的刘公子死了。” 闻言,葛老三眼神微变。 他比府里很多人清楚刘敬的底细和目的,忍不住问道: “怎么死的?” “当然是被人杀了呗。” “听说死得不止是他,还有跟着他来的护卫、幕僚等,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人……” 看到这名甲士在脖子比划了个手刀,葛老三暗自嘀咕起来。 应该不是刑堂的人做的吧? 若是府里二老爷授意,只怕萧家内部就要生出乱子了。 葛老三很清楚,萧望和萧东辰两人的野心。 连火烧三镇粮仓的毒计都能想出来,悄悄宰了荆州刘家嫡出也不是不可能。 正当他想着这些时,就听旁人说道:“而且那刘公子身死之地,距离咱们这儿不远,就在西面。” 西面? 葛老三心下微动,不免多问了几句:“镇南街的西面?” “是啊,就在那边五里之外。” 葛老三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五里之外,西面,昨夜身死…… 莫名间,他的脑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雏鸟! 葛老三想到昨夜里闻到陈逸身上的古怪味道,心中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只是思索片刻。 他又下意识的动摇起来。 毕竟他知道陈逸接触武道时日很短,且平常修炼不勤快,最多只是九品下段的武者。 而以刘敬的身份,他的护卫最低也得有七品境界。 就凭雏鸟能杀得掉他们? 葛老三想着这些,目光看向后院方向,迟疑间不免做了个决定。 不论是不是雏鸟所为,他都得试探一二。 总归不能让雏鸟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便在这时,葛老三就瞧见三道身影穿过门廊。 其中一道蹦蹦跳跳,叮铃叮铃之声由远及近。 赫然是裴琯璃、沈画棠和谢停云三人。 隔着老远,就见裴琯璃嬉笑着挥手:“老三老三,快,备马出发了。” “今日咱们去城外逛逛,听说大雨之后赤水河涨潮厉害,一定很壮观。” “是吧,停云姐姐,画棠姐姐?” 谢停云撑着伞,自是无所谓的点头。 “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葛老三面上陪着笑脸,心中难免也在骂骂咧咧。 有这几个姑奶奶在,他想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 春荷园内。 陈逸昨晚难得睡了一觉,直到裴琯璃走了之后,他才起床洗漱穿衣。 小蝶一边给他整理着衣襟,一边问道:“姑爷,您今日要去药堂吗?” 陈逸想到昨晚的盘算,回了个不去,接着问:“裴琯璃她们出去了?” 小蝶脸上露出笑容:“吃过早饭就出门了,画棠姐和停云姐也跟着一起。” “你怎么没去?” “姑爷……” 小蝶脸上笑容一滞,噘着嘴道:“您昨夜差点走丢了,我可不敢再让您一个人出去了。” 不过接着,她脸上便露出些后怕,神秘兮兮的说: “姑爷,今早还有一桩事。” “早上我听前院采买的姐姐说……” “姑爷,您说吓不吓人?所以啊,下回您可不能再走小巷子了,万一……” 听到刘敬等人被发现的消息,陈逸没有多少意外,笑着拍了下她的脑门。 “不吉利的话,少说。” 小蝶捂着脑袋,“人家就是担心姑爷安全嘛。” 陈逸自是明白她的好心,笑着宽慰几句,接着下楼和萧无戈一起吃早饭。 期间他自是问了问昨日小蝶等人外出境况。 在得知裴琯璃去西市逛的时候,还让葛老三跟着拎东西,不禁暗暗给她点了个赞。 暂时先拖住葛老三,省的他有机会跑到外面。 他可是知道,相比萧、刘两家的纷争,火烧三镇粮食更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即便三镇都有重兵把守,但以隐卫的神秘应是有办法做成。 只是这件事情毕竟有难度,便是陈逸去做,也得好好谋划才行。 除了需要找到合适的出手之人、时机外,更重要的是确保不能牵连到他。 每个细节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谋划。 “总归,不能让葛老三得空出去就是。” 用过饭后,陈逸没什么安排。 他便打算继续教萧无戈下棋,顺便让小蝶去问问孙辅老先生有没有空闲。 既然决定要去贵云书院担任教习,他总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思来想去,也只有和他保持默契的孙老是个合适的人选。 其他人吧。 萧婉儿配合归配合,多半会絮叨几句。 她应该会说妹夫早该这样决定了,济世药堂的掌柜自有其他人担任,放心放心之类的话。 老太爷那边的心思都在萧家、刘家、定远军和互市上面。 估摸着对他敷衍居多,给不出什么建议。 再加上老太爷和岳明先生的关系……还是别去触他霉头了。 省的老太爷再思念起已经过世的老夫人。 哪知陈逸还没吩咐小蝶出门,就见一名甲士来报: “姑爷,有人到访。” 陈逸有些意外,一时想不出什么人找他。 刘全才过来没两天,济世药堂那边一切正常才对。 昨日方才去过百草堂,王纪应也不会前来。 “谁啊?” “布政使司参议李怀古大人。” 陈逸微一挑眉,想了想,便命他把人请进来。 他昨晚刚想着跟李怀古拉近些关系。 这人就主动找过来了。 难道是岳明先生等得着急,派他来当说客? 该说不说,李怀古来得很是时候。 显然他是一个比孙老先生更合适的人选。 没多久。 一身便服的李怀古撑着伞走了进来,瞧见坐在亭子内、面前放着棋牌的陈逸,似是松了口气。 “轻舟兄,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方规兄客气,请坐。” 李怀古坐在对面,却是没有说起贵云书院的事,反而问道: “听说轻舟兄近日一直负责济世药堂,可认识蜀州的名医?” 陈逸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若是我记得没错的话,方规兄家里也是医药世家吧?” “轻舟兄说笑了,我父亲医术只能诊治伤风感冒,算不上世家。” “那你上门问我名医的事儿……有人生病了?” 李怀古点点头,苦笑说道:“轻舟兄怕是还不知道吧,你那位兄长陈云帆,他……” “他已经告病四五日了。” “原本我以为他是假装生病,没想到昨日我登门拜访才知道,他竟是真的卧病不起。” 陈逸顿时面露古怪,忍不住问:“他怎么个卧病法儿?” 李怀古苦笑的说:“他整个人酣睡不停,像是喝醉了似的。” “期间也找医师来看过,可都瞧不出什么病症。” “眼瞅着蜀州夏收已经结束,布政使司亟需去往各县查看粮库,收取赋税,偏偏在这要紧时候……” “没办法之下,我只好来求助轻舟兄,看看能否找到一位神医。” “……” 陈逸已经明白陈云帆身上的病症缘由了。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神仙醉的威力竟啷个大。 (本章完) 第126章 这位崔姑娘 第126章 这位崔姑娘…… 得知陈云帆仍然未醒。 陈逸既觉得好笑,也觉得神仙醉的威力过大了。 虽说当初他研究那份配方时,本就存了加大药效的心思。 但是让一位中三品武者接连昏迷几日,难免会惹来一些有心人的惦记。 不说其他,便是陈云帆苏醒过来,估摸着也会想拥有一瓶神仙醉防身。 嗯……貌似他手中的确有一瓶。 陈逸这样想着,便没有推辞。 “稍后我去问问药堂的马医师。” “不瞒方规兄,我济世药堂的这位马医师曾经在乌蒙山一带行医多年,医术很是了得。” 了不了得,陈逸自然心知肚明。 所幸有他在幕后撑着,“救治”陈云帆不算难事。 李怀古闻言一喜,忙拱手道:“多谢轻舟兄出手相助。” 陈逸抬手示意他不用客气,笑着说:“方规兄怕是忘了,他乃是我兄长啊。” 当然,陈云帆是他兄长仅是他决定出手的其中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陈云帆乃是今科状元郎,蜀州布政使司参政,且应该还有皇命在身。 若是他继续这样酣睡不醒,只怕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怀古笑着点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事实上,这两天陈云帆的几位下人已经跑遍了蜀州有名的药堂,仍旧不见好转,急得都想把人送回江南府了。 昨天他过去的时候,瞧见那样的状况,便连忙禀报杨烨。 两人商议后决定帮忙找些名医,看看能否让陈云帆苏醒。 而他这次来找陈逸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接着两人闲聊几句。 陈逸有意识的将话题引到贵云书院上面,询问岳明先生是否还在念叨。 李怀古神色微动,“不瞒你说,自我成婚后,每回见到老师,他都会嘱托我来侯府做说客。” “若不是因为近来布政使司公务繁忙,我早就登门拜访了。” 李怀古说到这里,顿了顿,旋即劝说道: “轻舟兄,老师先前邀请你去贵云书院担任教习,虽说有些私心,但应是为你着想。” “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你入赘萧家,出仕或者从军难免引来某些人的猜忌。” “但是在贵云书院里,你便无须担心这些。” “不仅可以潜心研究学问,施展才华,还可以赢得些名声。” 这番话称得上苦口婆心。 原本按照李怀古的性子,他对陈逸必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 可加上岳明先生的嘱托,以及陈逸对他的帮衬,使得他能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陈逸闻言,脸上顿时放松下来。 有了李怀古这几句话,他接受岳明先生的邀请便算是顺理成章了。 只是想到日后的生活,他心里多少有几分感慨。 若是没有隐卫,没有昨夜的事,哪怕萧惊鸿逼着他去,他都能想出办法逃个懒。 可现实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眼见天色不早,陈逸便提议去探望陈云帆。 李怀古自是欣然同意。 早点让陈云帆醒过来,布政使司那里的公务便能有个交代。 过了片刻。 等陈逸在书房用马良才的笔迹写了个方子收好,便吩咐小蝶带着萧无戈去佳兴苑。 眼见人走了之后,他方才撑着伞,跟李怀古一同离开春荷园。 刚一走出后院,陈逸就察觉到府里甲士的神色有几分异样。 似是如临大敌一般。 隐隐的他猜测。 应该是刘敬身死的消息传来,让府里察觉到危机。 便连身侧的李怀古也都瞧出一二来。 只是碍于身在定远侯府,人多眼杂,他不便开口多说。 这时,两人迎面撞见二老爷萧望正带着几名穿着赤红锦衣的人走来。 萧望一身黑色长衫,神色不怒自威,看了看陈逸和李怀古,便头也不回的匆匆走过。 陈逸驻足回头看去,眼瞳深处闪过一丝荧光。 望气术之下,那几名穿着赤红锦衣之人身上的气息显露无疑。 两名七品,两名八品…… 是刑堂的人? 陈逸若有所思的回过头。 看来老太爷和萧望等人应是准备做些应对了。 不过按照他的推断,即便刘家想要借题发挥,时间上也不会那么着急。 一来荆州刘家要问过刘洪的态度,二来萧家的应对也至关重要。 毕竟萧、刘两家都是世家大户,真决定动手,牵扯进来的人绝不止一两家。 李怀古瞧见他的神色异样,含蓄问道:“今日我来得不巧?” 陈逸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说道:“药堂那边一切如常,咱们先去接上马医师吧。” 李怀古见状点点头,不再多问。 随后陈逸便跟着他坐上马车,朝东市而去。 这时候天上仍有黑压压的阴云密布。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视线模糊间,陈逸却也注意到街上的衙差、提刑官多了不少。 他们手中大多拿着画像,询问着每一位经过之人。 陈逸扫了一眼,见上面是昨夜劫他过去的五名壮汉的画像,便不再关注。 这个世界查案的手段不少,可都不怎么高效。 尤其是他昨夜特意清理之后,提刑司找到他身上的可能性不大。 再有暴雨的清洗,那几名壮汉的脚印应该也没剩下几个。 能用的线索少之又少。 这种情况下,除了碰运气以外,陈逸想不出提刑司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有些事情没有线索反而会让人浮想联翩。” 譬如荆州刘家、蜀州刘家的那几位。 提刑司越是找不到凶手,他们越会认定是萧家所为。 总归他这只蝴蝶扑棱两下,的确扇起一股龙卷风。 很快,马车停在济世药堂外。 陈逸独自去寻马良才,悄悄叮嘱几句,便带上他直奔陈云帆宅邸。 这些个王纪找来的坡脚医师,医术没多少,但演戏做局的功夫个顶个的高。 为人精明不说,心眼子也多。 所幸陈逸一直没露面,都是以王纪的名义吩咐马良才做事,倒也能瞒得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城西一处巷子里,陈逸三人走下来。 “这里就是兄长居所?” 陈逸看着门上写着的“陈”字,眼角扫过周围,“还算僻静。” 只是等他被闻讯赶来的春莹领着进去后,便立即收回之前的想法。 里面的落雨声,丝竹声,风铃声连绵不绝,压根和僻静不沾边。 这般想着,陈逸却是注意到前院停的几辆马车。 除了一辆挂着陈家印记的马车外,另外的三辆马车竟也有华盖绫罗,顶部有着一枚“长河落日图”印记。 看布置像是某位千金小姐的车驾。 春莹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低声道: “参议大人,逸少爷,两位来得不巧,府里刚有人登门医治公子。” 李怀古笑着说:“无妨,我们等候片刻就是。” “若他们医术了得,能让云帆兄醒过来,也算好事一件。” 陈逸点了点头,只是他更在意来人是谁。 “不知是哪位来访?看着不像蜀州地界上的。” 春莹侧头看着他,迟疑道:“不瞒逸少爷,是清河崔家来人。” 陈逸恍然,接着面露古怪,“不会是……那位?” 春莹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步履匆匆地带着他们来到后院一处偏厅,便去了另一侧的厢房。 陈逸看着她走远,目光跟着看向那处厢房。 清河崔家既是陈家大夫人崔钰本家,也是和陈云帆有婚约的那位姑娘所在家族。 同时,崔家还是和江南府陈家一样,传承五百年的世家大族。 不论族里的官身职位,人脉、财富等,都不落于陈家之后。 相较而言,传承两百年的萧家,在陈、崔两家眼中顶多只算是个“暴发户”。 正当陈逸回忆这些时,就见远处厢房内走出三位女子,以及一位明显医师打扮的老者。 为首一人样貌比之萧惊鸿、萧婉儿亦不遑多让。 鹅蛋脸,眉眼俏丽,身着一条粉色长裙,正带着几人朝这里走来。 春莹在后面追着她,嘴里宽慰道: “我家公子如今身体健康,几位医师诊断结果也是如此,还望崔小姐安心。” 为首那位姑娘点头道:“你回去照看好云帆,我已命人寻访名医过来,过两日便到。” 春莹松了口气,瞧见不远处的陈逸等人,顿道: “今日还有一位医师到访,乃是布政使司参议李怀古大人,和逸少爷带来的,您……” 没等她说完,那位崔姑娘脚步一顿,看向偏厅,眉头皱了皱: “胡闹,蜀州地界上能有什么名医?” “……” 陈逸哑然失笑,这位崔姑娘应该就是陈云帆那未过门的媳妇了。 不过吧。 仅是听到这一句话,他便明白陈云帆先前为何对这桩婚事闭口不谈了。 (本章完) 第127章 大朗喝药了 第127章 大朗喝药了 想着这些。 陈逸倒也没出去和这位崔姑娘起争执。 他此行的目的只为让陈云帆苏醒过来,并不打算掺和其他事。 反而是李怀古有些不满,“轻舟兄,她这话……” 没等他说完,陈逸抬手打断,“清河崔家的千金,自有她的底气所在。” 别说只是瞧不上蜀州地界上的医师。 便是他和李怀古两人,估摸着这位崔姑娘多半也是瞧不上眼。 李怀古闻言顿了顿,只得苦笑着拱手:“轻舟兄见谅,害你受委屈了。” 他自然听过清河崔家,也知道崔家如今的家主崔瑁乃是九卿之一。 不论权势、威望都算是大魏朝的顶部,家中子弟有些傲气也属应当。 只不过,毕竟是他登门邀请,陈逸才会带着药堂医师前来。 这还没开始给陈云帆诊断,就凭白被人贬低几句,所以才让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陈逸笑着宽慰两句,便看着外面境况沉默不语。 眼中荧光微闪。 待看清崔家姑娘几人身上的气后,他的脸上微有动容。 只见那三名女子身上的气息如云如雾,霞光萦绕。 为首的崔姑娘还更胜一筹。 看到这里,陈逸消散望气术,默默想道:“中三品境界啊。” 这些个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出身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与之相比,寒门出身的子弟不论学识、武道,都羸弱许多啊。 这时。 那位崔姑娘似是听到两人对话,看了一眼偏厅,平淡说道: “春莹,你家公子如今贵为状元,又是布政使司最年轻的参政,难免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待我离开,你可要照看好你家公子,切莫马虎大意。” 春莹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面露为难,“这……” “今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即便你是云帆身边人,我也轻饶不了你。” 崔家姑娘不等春莹回应,便径直带人离开。 春莹一顿,跟着出去相送。 偏厅内的陈逸、李怀古两人自是将外面的话听了个清楚。 “轻舟兄,这位……” 陈逸再次抬手打断道:“方规兄,等着就好。” 人还没走远。 以那几人的武道修为,必定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若是李怀古在人背后说些不得体的话,被那位明显不好相与的崔姑娘听去,难免横生波折。 待春莹回返之后。 陈逸方才和李怀古、马良才走出偏厅。 “逸少爷见谅,崔小姐秉性如此,其人嗯……不算坏的。” 春莹一边领着马良才前往厢房,一边低声致歉。 陈逸笑了笑,“不妨事。” 待几人来到厢房内。 就见陈云帆一身轻便内衬,平静的躺在床榻上。 脸色红润,呼吸绵长,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 陈逸打量片刻,心中不由得乐了起来。 任凭这位兄长如何隐藏武道,最终还是在他手上吃了瘪。 也不知道他醒来后会是什么表情。 想来应该很精彩。 这时,春莹看了看三人,让开身形一礼:“拜托几位了。” 陈逸摆摆手,“无需客气。” 接着他示意马良才去给陈云帆诊治。 马良才不愧是行骗多年的“神医”,装模作样的上前号脉,翻眼皮,一通操作。 约莫耗费一刻钟,他长出一口气,面露笑容的站起身来,朝陈逸三人拱手道: “参政大人脉象稳定,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如今酣睡不醒,应该是中了一种奇毒。” “毒?” 春莹神色一滞,反应过来后连忙道:“不知我家公子中了什么毒?” 她可是知道陈云帆为何昏迷至今,概因那夜被人用药迷晕。 此刻听到马良才的话,自然心中激动。 李怀古却是面色凝重。 陈云帆这等身份被人下毒之事传出去,只怕会引起蜀州震荡。 想着,他也开口问道:“不知是什么毒?会不会危及云帆兄性命?” 马良才笑着摇头,“恕我没说清楚,这种毒并不致命,仅会让人像喝醉一般沉睡不醒。” “所以,能治。” 闻言,李怀古和春莹都松了口气,接着询问他如何医治。 马良才眼角扫过一旁的陈逸,便按照先前得到的吩咐,找来纸笔写下药方。 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 春莹接过来扫视一眼,当即离开厢房,跑去准备熬煮药材。 哪知她刚走出后院,就看到崔家几人撑着伞站在不远处。 显然她们是去而复返。 为首的崔姑娘,崔清梧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平静的伸出手。 春莹顿了顿,便将手中的药方递给她,嘴上说着: “崔小姐,李参议和逸少爷都不是歹人,还请您放心。” 旁人不知道,春莹作为白衣相可是清楚李怀古和陈逸的底细和性子。 他们二人没有理由也不会害陈云帆。 崔清梧接过方子扫了一眼,交给身后的老者,语气平淡的说: “让常老看过之后,他们是不是歹人一清二楚。” 春莹抿了抿嘴,没再多说,目光看向那名老者。 等了片刻。 便见那名老者迟疑道:“小姐,恕老朽医术不精,老朽,老朽瞧不出来这方子的用药医理。” 崔清梧眉头微皱,“有问题?” 老者摇摇头,“药材本身都没有问题,其中几味药对身体大有裨益。” “老朽只是看不明白这些药材搭配一起的药效,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可以确定,这张方子应不会伤害陈公子的身体。” 崔清梧哦了一声,沉吟道:“那便用这张方子试一试吧。” 闻言,春莹悬着的心落了地,行礼后拿上方子出去抓药。 沉默片刻。 崔清梧侧头看向老者,问道:“若我没记错,您老医术在杏林斋能排进前五?” 老者面露羞愧,“虽是前五,但老朽比之前面几位医术差得太多。” “那您的医道算是?” “行医四十年,老朽只算迈过入门境界。” 停顿一瞬,老者接着解释道:“那张方子上的药材看似常见,但用药的医理却十分独特。” “其中不仅药性配伍医理,应该还涉及阴阳调和、五气六运,已不是老朽能够理解。” 简单点说,写出这张方子的人,其医道已然超过小成境界。 便是把药方摆在他面前,他都看不出用药原理,只能从药材本身药性简单判断——不会喝死人。 闻言,崔清梧点点头,眼眸看着后院,若有所思的吩咐道: “环儿,稍后你去查一查那位神医的底细。” “是,小姐。” …… 没过多久。 春莹拎着药材赶回来,见崔清梧几人还在,行礼招呼后,便又匆匆跑去后厨煮药。 崔清梧想了想,便又带着人进了后院,直奔陈云帆所在的厢房。 陈逸听到声音,眼角余光扫过,暗自皱了皱眉。 这几位还没走? 没等他多想,就见几人推门进来。 为首的崔清梧也不去理会他们,径直让人搬来椅子坐在床边。 “……” 陈逸看着这几人的做派,心中哪还不清楚她们的打算。 估摸着是想等着陈云帆喝下那碗药苏醒过来。 旁边李怀古看了看他的神色,见他仍旧平静,便也没有开口。 本以为几人会一直沉默下去,就见那名老者来到马良才跟前,拱手道: “老朽杏林斋常承弼,不知神医师承何处?又在哪里坐堂?” 马良才下意识的看了看陈逸,见他眼神示意之后,便清清嗓子正色道: “鄙人马良才,师承乌蒙山药老,如今仅是萧家济世药堂的主医。” “乌蒙山药老?” 常承弼面露茫然,显然对这位没什么印象。 不过萧家药堂,他是知道的。 并且因为杏林斋和灵兰轩的关系,他还清楚萧家药堂近日境况。 “不知百草堂的茶饮是否和药老有关?” 马良才一怔,接着故作神秘的点点头,“正是家师所为。” 先前他拿到的戏本上有这一条,此刻应付起来并不困难。 常承弼闻言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多说,默默退到崔清梧一旁等候。 两人的对话,自是被众人听了清楚。 但都各有心事,没有开口。 马良才是强装镇定。 李怀古早有耳闻,只觉得他这次找到陈逸算是找对人了。 而陈逸吧,则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位常老,心中不免想起杏林斋的背景。 他可是知道杏林斋是荆州刘家的产业。 而今这位清河崔家带了杏林斋的人过来,不免让他多想了一些。 难道荆州刘家傍上了清河崔? 若是刘家真扯上崔家,那么接下来萧、刘两家一旦起了纷争,对萧家可不是个好消息。 陈逸想着这些,心中盘算:“看来之后有必要调查清楚这件事。” 没过多久。 春莹小心端着汤药来到厢房,瞧见里面的境况,却也没有迟疑的来到床边。 她正要喂给陈云帆,就见旁边伸出一只葱白手臂。 “我来。” 崔清梧直接拿过她手中药碗,上前托起陈云帆,把药汤喂给他。 陈逸在旁看得嘴角微动。 她这直来直去的动作,既不轻柔也不小心,多少有几分“大朗喝药”的既视感。 正当他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 就见几口药汤下去,陈云帆猛地睁开眼,一把推开嘴边的碗,趴在床边。 一边干呕,一边咳嗽道: “春莹,你给本公子喂得什么东西,又酸又苦,跟马尿似的?” 骂骂咧咧一阵,陈云帆方才察觉厢房内的异样。 他抬起头看了看。 一眼便注意到拿着药碗的崔清梧,皱巴的脸上露出几分异色。 “你怎么在这儿?” 接着他眼角扫到不远处的陈逸和李怀古等人,又是一愣。 “你们怎么也在?” 李怀古正要开口,却被陈逸脚尖一碰,顿时没说出话来。 陈云帆瞧见两人的动作,以及陈逸眼中的促狭,略一思索明白过来。 不禁有些无言。 逸弟这是见死不救啊,白瞎了为兄这么着急你的事情。 陈云帆想着便坐起身,看向崔清梧挤出笑容。 “什么时候到的蜀州?” 崔清梧放下药碗,让身侧丫鬟擦干净手上沾到得药汤,再看陈云帆时,她已是满面笑容。 “今日一早刚到。” “不过之前路过荆州时收到你昏迷的消息,便从那边带了位医师过来。” “可惜他学医不精,没能让云帆醒来。” 陈云帆一愣,指着自己,“我昏迷?” 直到此刻,春莹方才插上话,解释几句。 即便春莹隐去了那晚的事情。 陈云帆哪儿还不明白他是被那瓶迷药害得。 顿时他脸色阴晴变幻,咬牙切齿,就差挖条地缝钻进去。 陈逸将他的表情看了个全乎,面上保持微笑,心中却是乐开了。 没白费他先前制止李怀古开口。 否则他就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戏码了。 听完之后。 陈云帆笑得有些勉强,“多谢逸弟出手相救,为兄汗颜啊。” 那晚他本打算去营救百草堂的,好让陈逸欠他一个人情。 结果他什么都没做被人迷晕不说,反倒是被陈逸带人救醒。 娘的,给本公子等着! 陈云帆暗自骂骂咧咧,发誓定要找出那人来不可。 陈逸虽不清楚他具体想法,但多少能猜到一些。 估摸着日后陈云帆得知自己不仅被他迷晕,还被他救醒,那表情一定比今天还精彩。 憋着这些坏,陈逸笑着说道: “兄长如今贵为状元郎,又是蜀州布政使司最年轻的参政,难免会引来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今次还算运气好,毒药不致命,若是下次再出现这等事情……” 他顿了顿,眼角瞥过那位崔姑娘,接着说:“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崔清梧脸上笑容一滞,这话似乎有些熟悉。 而她身后的两名丫鬟已然反应过来,对陈逸怒目而视。 若非碍于有人在旁,她们怕是已经开口呵斥了。 陈云帆却是不知道这些,“逸弟说得是,为兄这次的确大意了。” 陈逸将众人神色收进眼里,轻笑一声,转头朝马良才示意道: “稍后让刘全算好诊费条子给兄长送过来。” “是,掌柜的。” 陈逸微微欠身一礼,便直接告辞。 李怀古愣神后,提醒一句陈云帆衙门公务,便也跟了出去。 待人走后。 陈云帆看出崔清梧几人脸色异样,挑眉道: “清梧你脸色这么难看,不会也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吧?” 崔清梧回过神来,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方才那人应该就是以前经常欺负你的陈逸吧?” 陈云帆闻言不悦道:“欺负我?他敢?明明是我一直在欺负他。” 输人不输阵。 他可不会承认小时候被陈逸欺负的事情。 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 崔清梧笑着点头,“我记得以前在陈府见过他,当时一副书呆子模样。” “今日再见,却是发现他变了一些。” 陈云帆点点头,“逸弟的变化确实不小,本事也大了不少。” “只是他如今入赘萧家,有些本事也算好事。” 崔清梧闻言,似笑非笑的问:“云帆你好像对他很关心?” “总归我俩是兄弟,又都在蜀州这穷乡僻壤,我不关心他,关心谁?” “这样啊,那我有事找你应也是一样了。” “什么……” 春莹在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不禁替陈云帆捏了一把汗。 逸少爷好像给公子挖了个坑啊。 …… 另外一边。 陈逸等人坐在马车上,一路直奔济世药堂。 李怀古想到之前的对话,忍不住笑道:“轻舟兄方才那般说,不怕崔家姑娘找你麻烦?” 陈逸看着车外落雨,笑着摇头:“有兄长在,他不会任由崔姑娘胡来。” 他倒不是存心给陈云帆挖坑。 而是在得知杏林斋的人到场后,临时决定的。 荆州刘家和清河崔家有没有关系——一试便知! 一个时辰后。 陈逸回到萧家,撑着油纸伞直奔后院。 路上碰到的甲士、丫鬟行色匆忙,自不必说,应是昨夜刘敬身死的影响所致。 不过等他来到春荷园外后,却是看到正在门口张望的萧婉儿。 “大姐,这是……在等我?” (本章完) 第129章 身上暖暖的 第129章 身上暖暖的 暴雨倾盆的午后,即便是临夏的七月,仍有几分凉意。 天空上厚厚的阴云遮掩阳光,电闪雷鸣间,一阵阵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使得春荷园内,零零散散一地落叶。 有些是竹叶,有些是柳叶,还有一簇簇丛上刚刚绽放的瓣。 这种天气下,陈逸自然不可能待在四面漏风的亭子里喝茶。 便在书房里,跟萧无戈摆了个棋盘。 一人教导,一人学习。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铺开又收起,没有一盘棋下得完整。 如今萧无戈初学,虽是进境不慢,但是掌握的棋谱定式太少,还不足以支撑他应对一盘棋。 陈逸对此倒也不着急。 自从学会围棋,他费在棋道的时间已然超过了书道练字,仅少于武道、医道。 虽说有武道体和医道大成的缘故,但是根本原因还在于棋道的用处。 原本陈逸并不相信古话所说的“以众生为棋”、“以天地为棋”和“以棋观人”。 可从他获得的棋道玄奥以及多次谋划推演来看,这几句话中的境界应是都能达到。 只看执棋者所处的位置,或者所要达成的目的。 好比此刻,陈逸脑海中的棋盘上,便是以蜀州之地为棋盘,推演萧家处境和未来变化。 落子间,大抵可归结于两字:“破局”。 若是日后萧家的境况好转,棋局也会跟着变化,演化成另一盘棋。 陈逸想着这些,面上只温和的笑着,偶尔开口指点几句。 萧无戈听完,大都会停下来思索片刻。 然后按照他说的方法,加上自己的理解重新落几枚棋子。 有些理解有失偏颇,有些却可称为举一反三,算是理解透彻。 不过无论是偏差还是理解正确,陈逸都夸几句,继而点出问题或者妙处。 他很清楚一个孩童最难得的便是独立思考的能力。 外人的任何一点干预,都是在抹杀这份难能可贵的品格。 所以他只需要做好领路人,当一位“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践行者即可。 这时,萧无戈刚刚学会一个定式,欣喜之后,却是问起了其他。 “姐夫,你说大姐身上的病能不能痊愈?” 陈逸不急不缓的将棋子归拢至棋盒里,回道:“可能吧。” 他没有把话说死。 如今他医道已是大成境界,不论医理、医术乃至对药性的了解都超过大魏九成医师。 便是如此,他仍旧没有办法根治萧婉儿身上的极寒之症。 只得等待以后境界继续提升后再做尝试。 萧无戈哦了一声,心中有些失望。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姐这么激动,如果那位马神医的医术再高一些就好了。” 陈逸笑了笑,“会的。” “就像下棋一样,只要身心沉浸在这上面,棋力都会逐步提升。” “不过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提升的快慢有差别,进境上限也会有高低之分。” 萧无戈想了想,点头道:“姐夫说得对。” 接着他又问道:“那我在棋道上天赋如何?” 陈逸看着他脸上的认真,打击道:“马马虎虎。” “啊?” “啊什么啊,摆出‘松雪棋局’看看。” “哦……” 小孩子嘛,有些小的成绩就希望获得认可。 这时候就要根据情况来定,不能一味的夸赞,适当的敲打,能让他学得更稳当。 而在两人下棋时,小蝶都会安静的坐在旁边。 对她来说,围棋是一件读书人才会的事情,也是一件雅致的事情,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所以,她看到棋盘上黑子白子逐渐多起来时,一双眼睛便会不自觉的闭上。 脑袋点啊点的,几次之后便就不动了,只剩下平缓的呼吸声。 一个下午,便就这样平静的度过。 直到入夜前,春荷园外才响起一阵叮铃叮铃之声。 陈逸知道裴琯璃等人回来,方才拍了拍小蝶,示意她去张罗晚饭。 小蝶抬起头,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外面天色,猛地跳起来朝外跑。 “姑爷见谅,小蝶不是有意睡着的。” 陈逸笑着摇头,是不是有意,她总归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接着他便和萧无戈收拾好棋盘。 没一会儿,裴琯璃的脑袋便出现在书房门外,圆润脸上挂着笑容。 “姐夫,我回来了。” “早就听到你那铃铛声了,进来坐吧。” 然后就见裴琯璃踩着湿漉漉的光洁脚丫,留下两道脚印。 “看,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 裴琯璃坐到一旁,将手里拎着的几个小袋子举起来晃了晃。 “其中还有给姐夫的礼物哦。” “猜猜看,是哪一个?” 陈逸扫了一眼,随手指着一个袋子,“这件。” 他又不会透视,哪能看出来哪件是他的礼物。 却见裴琯璃脸上笑容一顿,将那个袋子单独拿出来噘嘴道: “姐夫,你不会开了天眼吧?这都能看出来,亏我特意将它藏在里面。” “运气好。” 陈逸打了个哈哈,接过她手里袋子打开看看,脸上不禁一黑。 “裴琯璃,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 “一件肚兜??” “啊?错了错了,那是我的,姐夫,我拿错了。” 裴琯璃慌不迭的把袋子抢回去,接着脸色羞红的左翻翻右翻翻,找出一个盒子递给陈逸。 “这个,才是给姐夫的礼物。” 陈逸瞪了她一眼,打开盒子,见是一把扇子,方才点点头,“还不错。” 裴琯璃吐了吐舌头,旋即想到什么,指着他说道: “姐夫,那你刚刚就是猜错了哦。” “……” 这虎丫头的脑回路的确与常人有些不同。 说说笑笑之后,几人用过晚饭。 陈逸让小蝶带着萧无戈去休息,然后问过裴琯璃今日境况,便也打发她回去睡觉。 如今萧惊鸿不在,府里谢停云、沈画棠却在。 他依旧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跟裴琯璃去竹林,只能待在厢房修炼《四象功》。 很快,三个时辰过去。 陈逸缓缓收功,待体内流转的真元回归两大气海,身心平复便起身活动活动手脚。 武道七品不用像九品、八品那般打熬劲力或者打通经络,仅是一个积蓄真元的境界。 他只需要勤修苦练,逐步充盈两大气海内的真元即可。 待到真元凝液成汞,他便可以着手破境了。 陈逸想着这些,目光看向窗外落雨。 此刻雨势小了一些,风依旧吹得大。 园子里草树木正东倒西歪的晃悠。 可因为门窗紧闭,这般景象下,耳边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落雨声音。 不觉间,陈逸的思绪转到近日发生的几桩事情上。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便是萧婉儿所说:“我的确在等你。” 从这句尚算直白的话开始,结合白日听来和发现的事情,他不难推断出萧家对刘敬之死的应对。 “老太爷和萧家应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否则他不会刻意叮嘱萧婉儿,让她近日不要离开府里。” 当然,这样的应对也是眼下最为稳妥的方法。 毕竟事情刚刚发生,还需要更多消息汇聚而来,方能做出更精准的应对。 不过,若是陈逸站在老太爷的位置。 最先做的一定是自查,看看是不是萧家刑堂或者其他有关联的人杀得刘敬。 待到确定不是萧家之人所为,才会进行下一步。 这里有两种态度。 一是光明正大的配合刘家或者提刑司抓到凶手,让双方得以缓和。 二是强势一些,逼迫刘家退让。 大抵上的想法是“别说不是我萧家所为,就算是我萧家做的,你也得低头”。 显然,以老太爷如今的谨慎,应是第一种态度。 “抓凶手啊,我可不打算蹲大牢。” 陈逸心中念叨几句,暗自思索着:“还需要看看刘家那边的反应。” 若是刘家保持克制,这件事还有回旋余地。 否则,老太爷想息事宁人都不可能了。 便在这时,子时至—— 【每日情报·玄级下品:酉时过半,隐卫于逢春楼内商议要事。可获得少量机缘。】 明晚逢春楼,隐卫商议? 陈逸看着光幕之上的内容,眉头微微一皱。 “萧东辰,葛老三,刘四儿,贵叔,目前已知的隐藏在蜀州的隐卫是这四位。” 首先可以排除刘四儿。 他伤势未愈,至今还在卧床修养。 然后是贵叔,以他萧家下人的身份,去逢春楼太过扎眼。 葛老三…… 他的身份似乎也不合适,但萧家亲卫偶尔去一趟逢春楼并非不可能。 最有可能的便是萧东辰。 想到这里,陈逸看向四方斋方向,脸色微有变幻。 “这种时候,若真是他……可不是件好事啊。” 思索片刻。 陈逸转身回到床榻上,再次盘腿修炼四象功。 不管逢春楼里是不是萧东辰,这趟他都得去。 ……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不亮,陈逸在小蝶服侍下,早早起床洗漱穿戴整齐。 因为要去贵云书院拜访岳明先生,他特意换上一身正式些的长衫。 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无误,他方才下楼。 这时候裴琯璃已经坐在客厅餐桌前,瞧见他的样子,眼睛微微泛光。 “姐夫,你今日也要出门?” 陈逸嗯了一声,“去一趟贵云书院。” 闻言,裴琯璃脑子里不免冒出先前她在贵云书院里做的事情,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些嘿笑。 陈逸瞧见她的样子,挑眉问道:“差点忘了,你之前去过贵云书院,还参加过诗会。” “那里怎么样?” 裴琯璃忙低下头,捂着嘴生怕笑出声,“还好,有不少人。” 她可不敢将迷晕陈云帆的事说出来,不然少不了被姐夫敲打几下。 陈逸知道她这算是答非所问,没再多问。 用过早饭。 裴琯璃照旧跑去佳兴苑,拉上谢停云、沈画棠一起去城里闲逛。 据她说,先前两天去了城西、城北,今天要去东市周围逛一逛。 陈逸自也不管她,总归要让她牵制住葛老三。 待将萧无戈送到佳兴苑后,他和萧婉儿说了一声要去贵云书院的事情。 萧婉儿不忘叮嘱道:“记得让亲卫跟着,省的走小巷子迷路。” 陈逸点了点头,“稍后我看看谁空闲吧。” 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萧家的亲卫实力都在下三品境界,便是跟着他,遇到危险也无济于事。 萧婉儿见他这般,不免又絮絮叨叨叮嘱一番,让他不能马虎大意云云。 陈逸笑着看着她,左耳进右耳出,却是注意到她身上的变化。 “今日没穿大氅,大姐不觉得冷了?” 此刻的萧婉儿一身淡黄长裙,上身套了一件短袄,看上去像是入冬的千金小姐。 相较以往披着大氅的打扮,如今她身形却是没那么臃肿了。 气质雅静温婉间,更显姿色绝美。 萧婉儿闻言微笑摇头,本是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早上起来喝了药汤,身上暖暖的。” 她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状态,心情自是不错的。 但也因为如此,她身上没有穿着大氅,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就像,就像…… 像是冬天只穿着亵衣出门那般,感觉少了些东西。 尤其在陈逸的注视下,萧婉儿多少有些不自在,连忙示意他时辰不早,早去早回。 陈逸知道她面皮薄,便笑着告辞,出了佳兴苑。 来到前院时,刚好撞见准备离开的葛老三等人。 隐约中,他听到一名甲士招呼道: “三哥,方才东辰老爷说晚上在逢春楼有宴请,让你回来后直接去逢春楼外等他。” “知道了。” 眼见马车走远。 陈逸扫了一眼周遭,没让其他甲士跟着,独自一人撑着伞朝贵云书院走去。 还真是萧东辰和葛老三? 看来我让裴琯璃一连牵制住葛老三几天时间,惹得萧东辰着急了。 不然按照隐卫的行事风格,他不可能出此下策用这种方式约见葛老三。 只是令陈逸在意的是,这两人这种时候见面,商议的恐怕不仅仅是“定远军粮食”那桩事。 极大概率会有萧、刘两家境况的内容。 “萧东辰这是打算从中作梗,当个搅局者?” 若是隐卫出手,只怕…… 陈逸想着这些,目光微有冷厉。 他果然最讨厌这些吃里扒外之人。 旋即他脑海中的棋盘动了一步——便是那枚代表萧东辰的黑子。 说不得,萧东辰也得跟刘洪归到一伙去。 “轻舟兄?”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侧后方传来,陈逸回头看过去,有些意外: “方规兄,这么巧啊。” 感谢gzc呀、嘉忆往昔、墨鸢、富贵人生丶、逍遥山水、三更和书10096、文到中年、书友30290等大佬们的打赏。 万分感谢! (本章完) 第130章 装都不打算装了 第130章 装都不打算装了 得知李怀古也是去拜访岳明先生,陈逸便收起油纸伞,登上马车一同前往贵云书院。 李怀古打量他一番,笑着问:“轻舟兄,这是已经有了决定?” 陈逸点了点头,面上佯装无奈:“总归不好等老师来信说教再去。” 他可还记得岳明先生写信让远在金陵的居易先生劝说他去贵云书院的事情。 这时候拿出来做挡箭牌,刚好合适。 “当然还有方规兄昨日那番劝说,让我汗颜呐。” 李怀古见他语气调侃,不禁摇头:“轻舟兄的心思倒的确有别于其他人。” 在他看来,换做任何一位儒生得到老师的邀请,都不可能拒绝。 当场答应下来的可能更大些。 反观陈逸不仅没有接受邀请,还再三推脱,所思所想都和常人截然不同。 让他想不明白,只能猜测是“性子使然”。 陈逸看了他一眼,没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方规兄怎地想起来去拜访岳明先生,昨日你可说过布政使司那边公务繁忙。” 李怀古闻言露出些苦笑,“司里出了变故……” 接着他像是想到什么,问道:“轻舟兄,不知你近日有没有听到一些传言?” 这件事情今日必定会传到定远侯府,便是他遮掩隐瞒也无济于事,索性问问陈逸意见。 陈逸有些意外,“你指的是?” 李怀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掀开帘子看看周遭,方才凑近一些低声道: “荆州刘家来人的事情。” 陈逸顿时猜到他方才所说布政使司的变故很可能和刘家有关。 脑海里思绪急转间,他直言不讳:“听说了一些,那位刘公子前日晚上不幸亡故。” 说完,陈逸指了指马车后面——衙门方向,“方规兄问起这个,是不是布政使司那里有安排?” 李怀古点了点头:“昨日从云帆兄宅邸回衙门后,杨大人特意叫我过去。” “限我一个月内,走遍铁壁、苍狼、玄甲三镇,收缴今年夏收税粮,而且……” 他顿了顿,沉声道:“而且是十税二。” 陈逸暗自皱了皱眉,面上却是一片平静,“是刘左使的命令?” 李怀古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想着找老师问问他的建议。” 刘家出招了。 陈逸脑子里下意识的冒出这个念头。 不过紧接着,他又否定这个想法。 不是荆州刘,而是蜀州刘家。 或者说是蜀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刘洪所为。 很显然。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直到昨天一早才有人发现刘敬身死。 刘洪得知此事,最快也是昨天的卯时左右。 而距离李怀古收到前往三镇收缴粮税的任务,中间只隔了不到三个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是快马加鞭或者飞鸽传信,荆州刘家也不可能得到消息。 由此不难推断——让李怀古去三镇,是刘洪自己的决定。 想到这里,陈逸稍稍松口气。 不是荆州刘家出招,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 想来刘洪如此安排,且只给李怀古一个月时间。 除了表明他身为刘家一脉的立场外,也是给萧、刘两家角逐留的最后期限。 否则,他大可直接发一份通告送至三镇,彻底激怒萧家。 这时。 李怀古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若是轻舟兄处在我的位置,会如何做?” 陈逸闻言回过神来,“方规兄,我可不敢乱说。” 看来这件事情让李怀古很苦恼。 不过想想也对。 李怀古没经过翰林院历练,就直接被安排到蜀州布政使司,很多事情只能自己摸索。 加之事情涉及萧、刘两家,他看不清方向也正常。 李怀古苦笑着拱手:“昨晚我几乎一夜未眠啊。” 即便有杨烨兜底,他仍旧不敢大意,总归是担心卷入一些漩涡中。 陈逸见他神色认真,便也认真的思索片刻道: “方规兄是当局者迷了。” 李怀古面露不解,“还请轻舟兄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 “其实这件事本身与方规兄无关,你大可直接按照司里安排去三镇走一遭。” “可是,我……” 没等李怀古开口,陈逸抬手打断道:“三镇相隔数千里,路途遥远,一个月时间可不一定足够啊。” 李怀古一怔,低头想了想,由衷的叹服道:“多谢轻舟兄。” 他已经明白陈逸是让他不急着赶路,静观其变。 至于他能不能从定远军那里收缴来粮税……关键根本不在他身上。 最终还是由萧、刘两家来定。 “难怪刘左使既限制时间,又顶格收缴粮税,估摸着他没觉得我能完成任务。” 陈逸点了点头,“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李怀古顿了顿,问道:“若是中途司里来信……” “你接着便是。” “轻舟兄就不担心萧家?” 陈逸语气随意的回道:“我一个赘婿有什么好担心的?” “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 李怀古看了他一眼,心中难免有些不信。 原本他只是因为云香和陈云帆的事情,对陈逸心怀感激。 但经过方才的交谈,他便明白陈逸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不论是两人初次见面时在逢春楼讨论的今次科举,还是后面传出的诗词、书法等等。 无一不表明这一点。 想着,李怀古略有感叹的说:“轻舟兄入赘萧家当真……有些屈才了。” 陈逸拉开一侧窗帘看着外面的落雨、行人。 “我觉得眼下的生活挺好,我很满意。” 李怀古哑然失笑,却也不去说这些。 总归他心中有了思路,心情好了不少。 “轻舟兄方才所言,我日后定有厚报。” 陈逸收回目光看着他,笑着问道:“可以折成银子吗?” “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我要求不高,你给一万两就成。” “……轻舟兄说笑了。” 李怀古自是不可能将他的话当真。 只是方才心中的敬佩、感慨,都在这一句玩笑中消散淡去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想来轻舟兄是这般想的。 没过多久。 两人来到贵云书院。 有李怀古带着,省了不少事情,算得上一路畅通。 进了书院,陈逸便看到一片园林景象。 一条弯曲的石板路,两侧草林木茂盛,称得上曲径通幽。 青瓦白墙间,都有拱门贯通,隐约露出几座飞檐木楼。 这时候刚到卯时,来往有不少身着贵云书院服饰的儒生。 看到两人时,他们都会停下来行个揖礼。 李怀古一一回礼,陈逸自然不会免俗。 间隙时候,李怀古便会介绍道: “贵云书院修建于魏朝之初,当时刚刚将蛮族驱离不久,百废待兴。” “时任蜀州布政使的高黎大人,便在此地兴学,还特意请来清河书院的鸿海先生担任院长……” 陈逸听着他的讲述,一路来到深处一座院落,远远就看到岳明先生已经站在门外等候。 “学生见过先生。” 岳明先生笑着点头,寒暄几句,便将他们领着来到书房。 “轻舟,若是你昨日不差人送来拜帖,老夫今日也会去萧府寻你。” 说着,他递来一封书信,“你老师的回信。” 陈逸暗自咧了咧嘴,没想到一语成谶。 岳明先生竟真的写信给居易先生了。 想着,他上前接过书信,扫了一眼,知道居易先生赞同他在贵云书院任教。 并且上面还夸了他几句,说有些学识的话。 看完,陈逸面露无奈说:“既然老师首肯,学生听命就是了。” 岳明先生哈哈笑道:“早该如此。” 一旁的李怀古见状,朝陈逸道了声喜。 之后,岳明先生便跟陈逸说了些贵云书院的情况,以及之后的安排。 年龄大些的人不免都会多说几句。 陈逸别的没在意,只记住了一句:“一个月只需集中教授四日,平常都由学生们自己习练。” 除了教授之外,他还需要抽出一两天时间给学生习练的书法册子批改、批注。 加在一起不到一周,还算清闲。 岳明先生见他只在意这个,忍不住笑骂道:“你啊当真惫懒。” “学生只是教些书法,课程多了反而不好。” “算你说的在理……” 三人接着闲聊一阵。 李怀古想起来意,便说起布政使司的安排,询问岳明先生意见。 岳明先生思索片刻,皱眉道:“刘洪这样安排,一方面应是为了给萧家施压。” “另一方面也有向荆州刘家表明态度的用意。” “左右都不是针对你。” “不过这件事情牵扯深远,方规你切记不可冒进,兴许过几日事情还有转机。” 李怀古听他也这样说,眼睛微微睁大就要开口。 陈逸见状悄悄踩了他一下,示意他仔细点说话。 李怀古明白过来,脸上笑容一顿,“学生谨记老师交代,这就回去收拾行囊。” 说着,他看向陈逸:“轻舟兄要一起吗?” 陈逸摇了摇头,“你先回吧,我今日打算在贵云书院待着。” 他这时候回萧府,之后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出来,索性直接待在书院里。 岳明先生对陈逸能留下,自是欣喜,当即拉着他到一旁的书房: “来来,大喜日子,轻舟不妨留一副墨宝。” 陈逸:“……” 他这,装都不打算装了啊。 聘请教习的契约都还没签字呢。 (本章完) 第131章 慵懒之徒! 第131章 慵懒之徒! 李怀古走了以后,陈逸被“强迫”着写了两幅字帖。 一幅魏青体,一幅行书。 字字芳华显现,霞光环绕,照亮这间阴云遮蔽阳光、略显黯淡的书房。 直把乐得岳明先生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不过他仅是欣赏片刻,就慌不迭的把字帖卷好,宝贝似的收进盒子里,还特意藏在桌案最下层。 见陈逸眼神略有古怪,岳明先生低声解释道:“书院里其他几位先生都是老不羞。” “若是被他们瞧见了,难免会去麻烦你,老夫这是为你着想。” 陈逸暗自撇嘴,吃独食就吃独食,他找这么个理由当真是……还不错。 陈逸本也不喜欢麻烦。 加之最近诸多事情缠身,能少一桩是一桩吧。 之后的时间。 岳明先生便以书院院长的身份,领着他四处转转。 藏书楼、学斋,修习君子六艺的琴室、靶场、马场等等,用了半日光景才逛完一圈。 陈逸大致算是了解了贵云书院的境况。 别的不说,单从藏书规模、学楼布置来看,贵云书院在魏朝应能排进前二十。 比这里占地更广,学楼、藏书更丰富的也就是几座传承悠久的书院了。 诸如江南府的金陵书院、东林书院、虞山书院,以及中原腹地的岳麓、白鹿书院、大梁书院等。 多是一些有着大儒、名家讲课授受学问,历来便受众多学子敬慕,以拜入其中学习为荣。 不过陈逸对此只是有些印象,并未实际看到过,便只当它们名气比贵云书院大些。 中午时候。 岳明先生带着陈逸到书院的饭堂,品尝一番素斋。 味道算不上多好,仅能填饱肚子。 不过优点很明显——免费。 “我贵云书院如今有学子八百人,年幼的十一岁,年长的也有三十一。” “虽说其中大部分来自蜀州书香世家,但也有一二百穷苦出身,每年学费已是负担,再要让他们为饱腹分心学习实属不该。” 见岳明先生说得郑重,陈逸笑着说:“挺好,先生考虑的很全面,学生敬佩。” 岳明先生脸上欣慰,正要开口,看到几位先生从外走来,便招呼他们过来,介绍陈逸认识。 “这位是卓英,负责教授经史典籍,学问不在老夫之下。” “学生陈逸,陈轻舟见过卓英先生。” “无须多礼,先前岳明提议邀请你来书院任教习,老夫也是赞同的。” 旁边一位身形矮胖长得慈眉善目的老者拆台道:“轻舟,你别听他的,那次他可是说你年轻来着。” “……老夫有些日子没与你手谈一局了,明日便要在棋盘上杀你个片甲不留!” “别等明日,稍后老夫等着你来。” 从这里开始,原本儒雅、充斥学问的气氛突变。 其他几位先生有声援卓英先生的,也有支持那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的。 一时间陈逸这位书院新来的教习,似乎成了小透明。 便连任职院长的岳明先生都没被他们放在眼里,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 “轻舟啊,你刚来书院,有些事情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咳咳。” 陈逸看着几位先生拌嘴,笑着点头:“其实我挺喜欢书院这样学习的氛围的。” 或许是因为蜀州远离中原腹地的缘故,这里的先生并非都是那种老学究。 从岳明先生开始,几位先生除了做学问外,闲暇时间也会下下棋、写写字、弹琴奏对。 单从这点上,陈逸就能很好的融入进去。 若是书院内再修建一座池子,放一些鱼类进去,增加一项钓鱼的休闲活动,相信他应能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 当然,暂时这只是他的念想。 毕竟才刚来书院一天时间,等和这些人混熟了再说不迟。 午时过后。 陈逸便跟着岳明先生去了几个有学生的学斋,算是将他成为教习的事情宣布出去。 那些年幼些的学生还好,顶多只是好奇。 可几名年龄大些的,看向陈逸的眼神就值得商榷了。 大多是有惊疑,少部分则是厌恶。 仔细看看,陈逸心中便笑了起来。 那几名厌恶他的学员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李怀古婚宴上出现的几名才子。 其中还包括两名因为他,被岳明先生罚抄千遍书院章程的学子。 换做是他,估摸着也会厌恶。 陈逸看出这些,便一笑置之。 他来到贵云书院,除去岳明先生极力邀请,夫人萧惊鸿、萧婉儿等人劝说外,更多的是希望借助这里,交好李怀古。 其他人或事,都与他无关。 岳明先生宣布完他成为教习,又带着他草拟一份聘请契约。 签字画押后,便就封存入库。 岳明先生迟疑说道:“书院银钱不富,每月仅有一两银子,还望轻舟不要嫌弃。” 陈逸笑着说:“先生客气。”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并不看重。” 不说他有侯府发的月例钱,有济世药堂掌柜的报酬,单单百草堂每月进账,就能让他躺着数钱了。 根本不缺钱。 不过岳明先生并不知道这一点,只当他高风亮节,不吝夸赞一番。 弄好这些临近傍晚,陈逸便和岳明先生讨了一杯茶,闲聊几句,接着起身告辞。 临走前,岳明先生叮嘱道:“轻舟,首堂课定在三日后,你记得准备一二。” 陈逸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学生心中有数。” 教授书法而已,对他来说算不得难事。 而且如今的大魏重科考,也就是策论相关的经史典籍等,各书院对于书法这样的旁枝末节不算看重。 事实上,大部分书院都没有专门的书法教习。 从这一点上,便不难看出岳明先生对他的器重,或者说对他那些字帖的“厚爱”。 告别岳明先生后,陈逸径直离开。 期间自也遇到一些收到消息的学生行礼。 “学生见过轻舟先生。” “不用多礼。” “学生……” 别说,这种走到哪儿都有人恭敬行礼的感觉,还挺让陈逸受用的。 只是吧,等他走出贵云书院后,雨中的康宁街上便让他心神平复下来。 往来的行人步履匆匆,别说给他行礼了,多数人看都不看他一眼。 陈逸撑着油纸伞,看了看只剩下细雨的天空,自嘲的笑了笑。 “一墙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还是要面对现实啊。” 陈逸眼中的“现实”不是别的,正是眼下萧家境况。 因而停顿片刻后,他便朝逢春楼走去。 距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时间充裕得很。 陈逸一路走走停停,看到瞧得上眼的小玩意儿,还会停下来仔细打量。 甚至还买了些书房用品,可拿回去点缀装饰。 那一副随意随性的清闲模样,便是落在旁人眼中,也只当他是一位出来闲逛的才子。 就和康宁街上那些才子佳人一样。 不多时,陈逸来到逢春楼外,一眼便瞧见门口挂着萧家赤旗的马车。 然后他便看到正坐在马车前晃荡一条腿、打量四周的葛老三。 陈逸看了看天色,心中疑惑。 此刻距离酉时仅剩下不到半刻钟时间,葛老三怎地这么慢慢悠悠? 疑惑之余,陈逸走了过去,拍了他一下,“老三。” 葛老三转头看到是他,似是松了口气,“姑爷啊,您这时候没在府里,怎么在这儿闲逛?” 陈逸能感觉到葛老三身上绷紧了一瞬,笑着解释道: “白日里去拜访岳明先生了,在书院待得久了些。” “不过也有好事,如今姑爷我啊,已是贵云书院的教习了。” 葛老三微愣,继而挤出笑容:“恭喜姑爷,以您的学识,担任贵云书院教习不在话下啊。” 陈逸点了点头,问道:“你在这儿等人?若是方便的话,稍后带我一起回府?” 葛老三迟疑片刻,“早上东辰老爷让我来这儿接他,怕是不太方便的。” “东辰叔吗?放心放心,稍后我去与他……” 说字没出口。 陈逸便看到眼前光幕浮现—— [机缘+10。] [评:人至,声未听,场面未见,机缘天降而不取,乃生性慵懒之徒。] 陈逸看完,不动声色转了话锋:“仔细想想,的确不太合适。” 说着,他拍拍葛老三肩膀,朝逢春楼走去。 “听说这儿的冰糍粑味道不错,我去打包一份带回去给无戈尝尝。” (本章完) 第132章 我看你就是闲的 第132章 我看你就是闲的 葛老三瞧着他走进逢春楼,心下松口气的同时,不免有些疑惑。 方才雏鸟话里的意思明显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府,为何突然变卦了? 虽说这样正符合他和萧东辰的心意,但他总觉得雏鸟近来有些古怪。 再加上前晚,他从雏鸟身上闻到的血腥味,那种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还是得找机会试探他一下。 另外一边。 已经进入逢春楼的陈逸并不知道葛老三的心思。 当然便是他知道,此刻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周遭之人身上,没有空闲理会葛老三。 既然不是葛老三和萧东辰这俩隐卫在逢春楼里商议要事,那便说明还有第三名隐卫在这。 再加上中间用时不到半刻钟,甚至更短,不难推断出萧东辰与另外一名隐卫的“商议”内容不多。 或者,用交换情报更为合适。 陈逸心中想着这些,面上仍旧平静。 打量一圈,见大堂里坐着的多是些富商、江湖客,他便召来一名小二。 “客官,您几位?” “我不留堂,给我打包两份冰糍粑带走。” “好,您在这儿稍坐片刻,很快就好。” 小二领着陈逸落座,吆喝着两份冰糍粑朝后厨走去。 陈逸坐在桌前,眼角扫视周遭,心神便都放在耳上。 玄武敛息诀解除。 一息,两息,三…… 陈逸蓦地眼神微变,便再次施展玄武敛息诀隐藏周身的气息。 时间虽是短暂,但他已然听出楼上包厢有几道熟悉的声音,也有更多陌生的气息和声音。 其中有萧东辰的笑声,有陈云帆慵懒随意的说话,还有一道低声细语: “小姐,奴婢已经探明,那位马良才原是乌蒙山一带的名医,后来被百草堂寻到签订契约。” “后来因为萧家关系,他才在济世药堂坐诊。” “哦?那他的确有些本事?” “应该……嗯?有一道陌生武者来到逢春楼!” 仅听到这里。 陈逸便已经确定其身份——正是昨日见过那位崔家姑娘和她的侍女。 暂且不提她调查马良才的缘由。 那萧东辰今日明显是宴请陈云帆,言语间多是恭喜和奉承,似乎并无特殊。 难道不是他? 逢春楼里还有其他隐卫商议要事? 陈逸不得而知,心中难免皱眉,“若是如此,我先前的猜测方向便就大错特错了。” 正当这时,耳边传来一道轻盈的脚步声。 陈逸心神瞬间平静,保持原样,当自己是一位普通的正在等待冰糍粑的食客。 没多久。 他眼角余光便看到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从楼上来到大堂,似是在查探周遭境况。 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见过的跟在崔姑娘身后的其中一位侍女。 那名侍女自也看到了陈逸,顿了顿后脸上便露出一抹厌恶,当即转身上楼。 隐约间,陈逸只靠自身耳力听到模糊的声音。 “小姐,兴许是奴婢错了,楼里没有任何先前那名武者。不过……” “不过什么?” “奴婢在楼下看到了昨日萧家赘婿。” 没等那位崔姑娘开口,接着陈逸就听到一道清晰的声音,似是惊讶的问: “萧家赘婿?逸弟在楼下吗?” “……是。” 接着陈逸便听到一阵桌椅晃动的声响,显然陈云帆正朝楼下走来。 陈逸暗自撇了撇嘴,“兄长似乎对我很关心啊。” 这时,小二拎着糕点走来,“客官,您的冰镇八宝糍粑,一共一两银子。” 陈逸起身接过来,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他。 没等小二接过来,就听陈云帆笑着走来,“慢着,逸弟,这钱你不用给,留着为兄一起结账。” 陈逸一顿,侧头看着他,佯装惊讶道:“兄长怎会在此?” 陈云帆过来后,笑着推开他的手,示意小二记在楼上包厢的账上,方才说道: “你这明知故问啊。” “为兄昏迷多日,今天到衙门当值一天,晚上自是要跟同僚庆贺的。” “哦对,萧东辰也在,过去打个招呼?” 陈逸闻言摇摇头,示意手上的糕点道:“不用了,府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陈云帆笑着问:“你家夫人不在蜀州,你回去也只有丫鬟陪着,谁等你?” 陈逸瞅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多废话,微微躬身道: “兄长还是快回去照应你那些同僚吧,我一介白身可不敢过去叨扰。” 府里等他吃饭的人多了,有小蝶、裴琯璃、萧无戈,还有萧婉儿她们。 可这些,显然不用跟陈云帆解释。 说完之后,陈逸转身朝外走去。 陈云帆见状,便也不再勉强,“逸弟,多谢你昨日出手相救,诊费的事,为兄已经托人送去济世药堂了。” 陈逸挥挥手,径直出了逢春楼。 待看到仍旧等在外面的葛老三后,他也没提跟着马车一起回府的事。 “这次看来是查探不到隐卫们商议的何事了。” “也不知道除去萧东辰和葛老三外,那名在逢春楼里的隐卫是谁。” 陈逸想着,和葛老三打过招呼,便一个人撑伞朝萧家而去。 说不得要用些手段撬开葛老三或者萧东辰的嘴。 待他走远。 葛老三看了看逢春楼内,目光落在已经回返楼上的陈云帆身上,眉头微皱。 这位状元郎似乎对雏鸟热情过头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没准东边不亮,西边就亮了。 与此同时。 陈云帆回到厢房里,正要开口,见萧东辰不在,便随意问道:“萧参议走了?” 崔清梧摇了摇头:“他说遇见了位熟人,过去讨一杯水酒。” 陈云帆哦了一声,“他的熟人真多,先前都出去几回了,也不知他是宴请本公子,还是宴请得别人。” 说着,他便也不去管萧东辰,落座后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饭。 一边吃,他一边嘀咕:“逸弟跟我还是生分了,让他来吃个饭,推三阻四的。” “他也不想想,做兄长的怎么会害他?” “今日萧参议刚好在这儿,让他过来结交一番,以后在萧家的日子能好一些。” 崔清梧略带狭长的眼眸看向他,“云帆对待陈逸还是这般兄弟情深。” “那是,血浓血水啊。” “再一个,昨日亏得他带了医师过来救我苏醒,差点就误了大事。” 陈云帆絮絮叨叨的说:“今日到了衙门我才知道,布政使司刘左使昨日已经做了安排。” “每个人都要去各县镇收取粮税,我竟也有安排。” “不过好在只让我负责府城周遭镇村,倒是不用像李怀古那般倒霉的跑去军镇。” 崔清梧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我不了解布政使司的公务,不便多说。” “唯一关心的是,先前害你昏迷的药粉,以及找出那个人。” 陈云帆侧头看了她一眼,撇嘴道:“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自己会找。” “你如今已是布政使司参政,公务繁忙,些许小事由我来即可。” “你?你还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闲的,清河崔家不管你饭还是咋滴?竟一个人跑来蜀州。” 崔清梧抿了抿嘴,旋即露出笑容:“家里无须我多操心,左右无事,来这里和云帆作伴挺好。” “……我看你就是闲的。” 闲不下的,崔清梧自己知道。 总归她不会这样离开蜀州就是。 待萧东辰回来,说笑几句,陈云帆便起身告辞。 没过多久。 一辆挂着江南府陈家印记的马车在前面行驶,一辆挂着清河崔家印记的马车跟在后面。 “小姐,云帆公子既是不领情,您又何必……” “掌嘴!” 啪,啪! (本章完) 第133章 拳道大成 第133章 拳道大成 阴云遮蔽的蜀州城,入夜的时辰比平常早一些。 酉时没过,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康宁街两侧的铺子外面,便都亮起一盏盏发着莹白暖光的灯笼。 有的灯笼上面素白干净,有的则写着“药”、“书”或者“布”等字样。 总归能为往来的行人照亮前路。 陈逸撑着油纸伞,不紧不慢的走在青石板路的侧边,以免挡住路过的马车行进。 绵绵细雨打在伞面上,发出一连串的微弱的啪嗒啪嗒声响。 混合着蝉鸣,车轨驶过的声音,以及周遭行人说笑或者吵闹的声音。 嘈杂,但是人间烟火。 可这些都没有入陈逸的耳里,便连他的眼睛都成了半自动的机械般。 只在他行进中遇到障碍物时,提醒他左转或者右转绕行。 他的所有心神都停在逢春楼内。 一遍又一遍的回想那段仅有三个呼吸时间的声音。 有萧东辰,陈云帆、崔家姑娘等人,也有大堂内和楼上包厢里的声音。 大都是半句话,或者毫无意义的语气助词。 诸如“……像刘大人他……”,“……婆娘如虎,不比方兄妾室那般……”。 那般什么? 陈逸下意识的补全几个形容词,国色天香,润或者可人之类的。 零零散散,拼拼凑凑。 剩下的有意义的话语,大都没有崔家姑娘对马良才关注的事有价值。 陈逸记下几条算是有用的信息,以及说这句话的人,脑海中便有了一个推断。 “隐卫商议要事,其中一个只可能是萧东辰。” “他应是借口脱离陈云帆等人视线,与另一名隐卫交换情报。” 时间很短,且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否则必定会被陈云帆和崔家几人察觉。 “所以他可能提前写好了情报内容,或者干脆蘸水写字,无声无息的和人商议了事。” 陈逸这般推断,接着他以己度人,假设自己是萧东辰本人,这时候能被称为“要事”有哪些。 破坏山族和定远军的互市? 不是。 火烧三镇粮库? 有一定的概率。 可按照先前他听来的信息,萧东辰应是跟葛老三合谋这件事才对。 剩下来的还有布政使司的安排,以及萧、刘两家的纷争了。 想到这里,陈逸回过神来,驻足揉了揉眉心。 思来想去。 他仍旧坚持自己之前的推断——萧东辰应是要在萧、刘两家纷争中获利。 就如他想火烧三镇破坏互市建造一样。 这一次估摸着他会故技重施,目的应是——挑起萧刘纷争,彻底让萧家乱起。 “只有这样,才符合他和他所代表的二房想要掌控整个萧家的目标。” 以结果和目标反推,并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难的是, 萧东辰和二房打算怎么做,或者他对那些隐卫有什么安排。 正当陈逸想着这些时,就听身后传来马蹄、车轨声,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姑爷,怎地站在门口不进去?” 陈逸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葛老三驾车回来,接着看向前方,方才注意到他已经站在萧府门外。 他笑着说:“走得累了,歇一会儿。” 葛老三正要在说,便见身后的车厢内萧东辰掀开车帘子说: “轻舟啊,最近城里不安生,没什么事儿不要外出,待在府里为好。” 陈逸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多谢东辰叔提醒,我记下了。” 萧东辰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放下帘子,示意葛老三回府。 马车先一步进入萧家。 陈逸看着他们消失在影壁之外,略一停顿,便也跟着走进宅子里。 隐约中,耳边还能听到些许声音。 “他如今去了贵云书院,应是有自己的打算。”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别忘了答应我事情。” “等我抽开身,明天那几位还要去闲逛……” 声音低不可闻。 若非陈逸注意力放在前院内,只怕听不到这些。 亏得是他,换做其他人即便听到了,估摸着也不会多想。 “这俩隐卫还是个银旗官,商议密事都不避人了?” 想归想,陈逸倒也清楚自己这位文弱书生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相信日后他们发现自己武道不俗,表情一定很精彩。 陈逸暗自哼了哼,径直回返春荷园。 正在亭子里的小蝶、裴琯璃和萧无戈三人看到他,便都迎了过来。 “姑爷,您今天又回来迟了。” “姐夫,人家等你等得饭菜都凉了。” 小蝶语气幽怨,却也不难听出她的担心。 裴琯璃摸着肚皮,反倒是真的幽怨,显然饿了许久。 萧无戈则是一如往常,嬉笑着问道:“姐夫,去贵云书院还顺利吗?” 陈逸来到亭子里,收起油纸伞,笑着说:“还算顺利,过几日就去学院教人写字。” 接着他将冰糍粑放在石桌上面,“知道你们会等我回来,所以去逢春楼打包了两份冰糍粑。” 小蝶听到好吃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迫不及待的解开,然后…… 她首先将第一块冰糍粑放在萧无戈碗里,接着是陈逸和裴琯璃的。 轮到她自己时,一双大眼睛便就看向陈逸。 好似在问,我也可以吃吗? 陈逸哪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夹起一块放在她碗里,“尝尝看。” “多谢姑爷。” 有吃有喝,说说笑笑,气氛便又温馨起来。 邻近的萧婉儿听到声音,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暗自嘀咕几句陈逸把自己的叮嘱当做耳旁风了。 不过他这么晚才回来,贵云书院的事应该顺利吧? …… 用过晚饭。 陈逸回到房间,略作休息,便唤出光幕看了一眼。 [机缘:135] “还可提升一道至大成……” 如今大成境界的有书道、医道、武道体和步,小成境界的则是武道拳、武道枪以及棋道。 略做思索。 陈逸便使用机缘将武道拳提升至大成境界,脑子里登时便有玄奥浮现。 如今他缺了一柄方便携带的兵器,保险起见,提升拳道最不容易被发现。 等他获得足够的机缘,再提升枪道不迟。 “棋道暂时够用了,后面还要找时间补齐琴、画,免得被人发现破绽。” 陈逸想着,便不急着领会拳道玄奥,盘腿坐在床榻上继续修炼《四象功》。 直到子时,眼前浮现光亮,他方才缓缓收功。 待看清光幕上的内容后,他不禁咦了一声。 【每日情报·玄级中品:戌时,蜀州提刑司于西市会仙楼外搜寻到杀害刘敬的凶手踪迹,一并捉拿凶手。可获得少量机缘。】 陈逸看着上面内容,皱了皱眉,“……会仙楼外啊,提刑司这么能干的吗?” 当日他正是在会仙楼外的巷口被刘敬派来的人请过去的。 本以为他做的已经天衣无缝,且连着两天下雨,没成想还是被提刑司找到那里。 不过紧接着,陈逸便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会仙楼外捉拿凶手?” “正常情况,我明晚戌时应是待在家里,咋可能跑到那里去。” 沉思片刻。 陈逸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声,“娘的,不会是有人要假扮凶手吧?” 联想到萧东辰等隐卫商议要事,他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那“凶手”怕是要伪装成被萧家指使的样子。 又或者,他本身就是萧家的人。 “若是这样……我怎么都要过去瞧一瞧了。” (本章完) 第134章 多嘴,也贫嘴 第134章 多嘴,也贫嘴 翌日一早,下了两天的雨总算停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东边的云霞被照得五彩斑斓。 不过这般美景仅持续了一刻钟不到,便就晴空万里,满天都是一朵朵干净无杂色的白云。 随着风飘荡变幻。 小蝶和萧无戈如往常那般早起,便连裴琯璃卯时不到都起来洗漱穿衣。 白嫩脚丫在青石路上蹦蹦跳跳的跑来这边,胸前的铃铛晃荡着。 叮铃,叮铃,不停地响。 小蝶听到声音,连忙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还朝楼上指了指。 裴琯璃会意的捂着铃铛,轻手轻脚坐在桌前,“姐夫还没起床?” 小蝶轻轻点头,“许是昨日在贵云书院走得累了,一早我去看过,还睡得很沉。” 裴琯璃哦了一声,旋即跟萧无戈打过招呼,便拿起桌上的早饭吃了起来。 她是地地道道的蜀州人士,很爱吃辣。 以前在乌蒙山上的时候,早上就是辣子搭配窝头,能吃好几个。 有时候族里没有细面粗面了,会烧些野菜汤,她也是辣子铺满一碗。 每每吃完,她那张白嫩圆润的脸上都会红扑扑的,以至于山族的人都叫她“红妹儿”。 萧无戈本还端着碗喝粥,见状不免好奇的问:“琯璃姐姐,白粥配辣子,好吃吗?” “香得很。” 裴琯璃说着,挖了一勺辣子放到他碗里,“试试。” 萧无戈犹豫片刻,便用勺子搅拌两下,喝了一口。 顿时嘴里都是辛辣味道。 “辣,好辣,水水水,嘶哈,嘶哈……” 萧无戈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咧着嘴示意小蝶给他一杯水。 这种时候,小蝶自然不能给他白开水,左右找找,便开了一瓶王吉茶递给他。 萧无戈接过来喝了两口,方才感觉嘴里好了些。 瞧见他的模样,裴琯璃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眨眼: “你的脸也红了,以后我就叫你红哥儿了。” 这样一来,以后山族有她“红妹儿”,定远侯府里也有“红哥儿”。 萧无戈倒是没在意称谓,仍皱巴着脸,“太辣了,琯璃姐姐,你不怕吗?” “我当然不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吃的。” 裴琯璃说着,眼睛却盯上了他手里的王吉茶,回忆片刻道: “这茶饮近来好像在城里很红火,这几天我在外面看到好多人都拿着它。” 萧无戈下意识的又喝了一口,然后才道:“姐夫负责的药堂里就有卖,是百草堂出品。” 有模有样的解释一堆,裴琯璃也没怎么记,只有“好喝”两字入了耳。 “给我也尝尝。” “我去拿。” 小蝶又跑去库房里捧着两个瓷瓶过来,“一个是跟无戈少爷一样的王吉茶,还有一个是芝莓茶。” “你要喝哪个?” 问完,她接着补充一句道:“姑爷说芝莓茶更适合女子喝。” “芝莓。” 裴琯璃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喝了一口,眼睛不禁亮了起来。 “酸酸甜甜,好喝哎。” “以前在族里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吃山上的野桃子,跟这个味道差不多。” 没多久,她便喝完一瓶。 本想再要一瓶,眼见天色不早,她只得擦干净嘴,朝佳兴苑跑去。 “等我去街上逛的时候,再买几瓶喝。” 萧无戈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小脸上不觉间露出大人模样,说道: “琯璃姐姐,好勇猛啊。” 小蝶不免笑了起来,“勇猛是形容男子或者军士的。” “她若是从军,相信跟二姐比也……会差一些。” 两人吃完饭,见陈逸还没起床,萧无戈就让小蝶带着他去佳兴苑。 相处这么久,他们都知道陈逸的习惯。 偶尔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会睡到日上三竿。 待春荷园彻底安静下来。 厢房内的陈逸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缓缓收功,起身看了看窗外。 阳光正好,春荷园内碧绿一片,池水荡漾间,偶尔有几条金毛鲤鱼跃出水面。 溅起的水,有些落在水面上再荡起几道涟漪,有些则是打在几只在池边饮水的飞鸟身上,惹得它们叽叽喳喳飞走。 再加上有人清扫过,园子里没了落叶、落,便更显得清新自然。 陈逸看着这般景象,心情也是舒畅。 “雨过天晴,是个好兆头。” 不过这份恬静舒适的心境,随着他穿戴整齐来到那片紫竹林后,便荡然消失。 陈逸平静心神,手脚站定,便开始修炼大枪桩功。 尽管现在桩功给他的劲力增长微乎其微,但是可让他更好的激活身体。 筋骨皮、血肉、四肢百骸,便连毛发都可以用玄武敛息诀操控。 约莫两刻钟后。 陈逸收起桩功,趁着血气、劲力涌动,转而开始修炼崩岳拳和百掌。 一刚猛,一灵动。 两种截然不同的拳法、掌法乃至配套的步法,被他打出来却都浑然天成一般。 远比先前更有韵味。 那韵味不是其他,正是武道拳大成之后的意境加持。 一招一式,带动真元流转便会牵引天地灵气,震荡方圆五丈之地。 并且他每一次拳掌收放变幻,身后也会浮现一道模糊的虚影。 让他的拳、掌威力更盛。 使得周遭的竹子时而像是被狂风吹过弯下了腰,时而又好似清风拂过,晃动着掉落一片片竹叶。 陈逸对此毫无所觉,只专注的吸纳武道拳的玄奥,尽可能的提升崩岳拳和百掌。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 直到临近午时,小蝶的身影从佳兴苑走来。 陈逸方才停下来,一边平复体内奔涌的真元、劲力,一边以真元蒸腾掉身上的汗水。 仅过三个呼吸,他就恢复往日的干爽平和模样。 不待小蝶找来,陈逸抬脚走出竹林。 小蝶看到后怔了怔,却也没有多问,只笑着说道: “姑爷,您醒了啊,饿了吗?大小姐让我叫您过去吃饭。” 陈逸点点头,随口吩咐道:“竹林那边还有些落叶没清扫干净,辛苦你收拾一下。” 小蝶呀了一声,嘴上说着明明早上刚刚打扫过,慌不迭的就要去拿扫帚簸箕。 陈逸咧了咧嘴,“不急,吃过饭再弄也不迟。” 小蝶犹豫了下,摇了摇头,“姑爷,我不饿,您快去吃饭吧,省的大小姐等急了。” 见状,陈逸只得朝佳兴苑走去。 小蝶看着他走远,脸上神色露出些认真,便一手拿扫帚一手拎着簸箕冲进紫竹林里。 像是要和这些“不听话的竹子”拼命似的。 陈逸听到身后的声音,暗道一声抱歉,径直来到佳兴苑内。 相比景色盎然的春荷园,佳兴苑更显幽静。 草茂盛,林木却不多,更像是江南府的园林布景。 穿过门廊便是一条碎石铺就的小道,两侧有略高些的木阻隔,让人一眼看不到内中境况。 而在绕过这条小道之后,陈逸就看到正站在木楼前面等候的萧婉儿。 她今天换了一身打扮,素白夹袄搭配桔黄色长裙,在屋前树荫下,有一颗颗荧光形成的斑点洒在她身上。 让她整个人明媚许多。 特别是当萧婉儿看到陈逸身影时,嘴角轻微的笑意,让她更显温婉动人。 似乎因为她的身体有了暖意,不再像以前那般有很多忧思愁绪了。 陈逸远远看到她,便扬起手打招呼,“早。” 萧婉儿脸上表情化为嗔怪,说道:“都到午时了,还早啊?” 陈逸笑着走过去,语气随意的解释说: “昨日岳明先生领着我在贵云书院逛了两圈,回来迟了,今早就贪睡了一会儿。” 萧婉儿自也清楚,没再纠结于一个招呼,问道:“事情顺利吗?” 陈逸正要回答,眼角扫见摸着肚子的萧无戈,知道他是饿了,便只说了句顺利,就示意进屋说。 萧婉儿会意的带着他落座,招呼翠儿、娟儿端来饭菜。 “我想也是,既是岳明先生邀请你去书院任教习,没有意外的话,他不会变卦。” 陈逸撇了撇嘴:“变卦倒还好了。” “昨日我过去的时候,老师的信刚好到了,我才知道岳明先生竟真的给老师写了信。” 萧婉儿闻言,眉眼满是笑意,“居易先生应也会劝说你去贵云书院的吧?” “嗯,还替我说了不少好话。” “那便好。” 饭菜上来,几人边吃边聊。 萧婉儿问道:“你既去了书院,济世药堂那边还兼着吗?” 陈逸略一迟疑,点了点头道:“兼着吧,多拿一份掌柜的月钱挺好。” “净瞎说,若是书院那边不得空闲,我就安排其他人担任济世药堂掌柜。” “暂时不用了。书院那边一个月只需教授四天,我应该可以兼顾药堂。” 不等萧婉儿开口,旁边的萧无戈嬉笑道:“姐夫有好些天没去药堂了。” “……多嘴。” 萧婉儿见陈逸吃瘪,不免笑容灿烂,“若是如此,你倒的确可以继续兼着药堂掌柜。” 惹得萧无戈和娟儿、翠儿都笑了起来。 见状,陈逸佯装叹气的说:“你们啊,根本不知道我的辛苦。” “是是是……妹夫,最是辛苦。” 这话在几人听来,只当是戏言。 可只有陈逸自己清楚,他吧,应该是天生的劳碌命。 本想在侯府里当一位闲散的赘婿,却因为眼下、未来的一桩桩事情,不得不忙碌一些。 用完午饭。 陈逸没在佳兴苑多待,跟萧婉儿说了一声,要去百草堂一趟。 萧婉儿送他到门口,叮嘱道:“如今府里不算安生,你出门在外注意些。” “别再像昨日那般,一个人跑出去,连个亲卫都不带。”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迟疑道:“若是因为我先前要约见百草堂老板一事,大可往后推一推。” 陈逸闻言,笑着一礼说知道了,便让她先回佳兴苑。 “虽说大姐现在身体好转一些,但还是要注意保暖,像你现在……” 他指了指那条桔黄色的衣裙,“容易受风寒。” 萧婉儿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顿时一红,刚要抬头说教几句,却见陈逸已经笑着跑远了。 她只得把话又咽了下去,转身间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 “多嘴……” 也贫嘴。 …… 一路离开萧府。 陈逸照例没让甲士跟随。 不过即便他想,估摸着此刻府里也抽不开人手。 因为据他观察,今日府里比昨日还要肃穆。 不仅那些甲士们神色凝重守在各宅、要道等地,便连那些丫鬟、家丁也都行色匆匆。 显然,在刘敬身死的事没有眉目之前,萧府内都会是这般气氛。 陈逸对此心知肚明,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总不能让他去衙门投案自首吧? 不过他帮不上大的忙,一些小事情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或者说,他可以试着解决掉这次危机。 自从昨天晚上看到那条信息,且对萧东辰所为有了那个大胆猜测之后,陈逸便也有了个想法。 “隐卫能找来一个冒牌‘凶手’,我自然也可以。” 可惜,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暂时的打算是今晚先去瞧瞧情况再说。 若是真的出现一位和萧家牵连上的“凶手”,说不得他要冒些风险了。 总归不能让那“凶手”和萧家牵连上。 没过多久。 陈逸来到西市外,目光落在会仙楼周围,并没有找到任何提刑司之人。 想了想,他没急着去百草堂,而是在四周转了几圈。 多是一些小巷子,或者能够藏身的地方,将这边的情况了解清楚。 待看得差不多了之后,陈逸方才来到百草堂内。 正站在大堂里迎来送往的王纪一眼看到他,笑着迎了过来,“陈掌柜,稀客啊。” 陈逸笑着客套两句,跟着他进了里面,眼角余光看到“刀狂”柳浪,脚下却是毫不迟疑的跟着上楼。 “这人的伤势似乎没见好转,这么重吗?” 在望气术之下,陈逸能瞧见柳浪胸口的伤口愈合的十分有限。 便连他的内脏伤势也没见好转,好似有一缕缕奇异的真元或者别的力量正在阻碍他恢复伤势一般。 陈逸一边跟着王纪来到楼上,一边思索着。 想来想去,柳浪这样只能以真元维持伤势的状态也算是好事。 至少他没办法随时施展武道。 来到静室。 王纪关好门窗,邀功似的说:“大人,您上次吩咐的事有着落了。” (本章完) 第135章 看他会不会上钩 第135章 看他会不会上钩 听完,陈逸却是没有任何高兴神色,反而摆了摆手,笑着说: “我可不敢当王老板这样称呼。” “毕竟百草堂和萧家药堂的生意,都是王老板和大小姐商议的,我不过是代为跑个腿。” 即便柳浪如今伤势在身,真元多半无法自如流转,可仅凭他身体的耳力,也可听到楼上的声音。 哪怕这间静室做了足够多的防护,也一样没用。 事实上,不说柳浪。 此刻陈逸自身同样可以听到些许外界的声音,只不过那些声音太微弱,听得没那么清晰罢了。 王纪闻言一怔,不过看到陈逸抬手指向楼下,他便明白过来。 “大人说笑了,方才在外面我还能称您掌柜,私下里怕是不妥。” “若是让大小姐知道了,非得让人打我板子不可。” 陈逸比划了个保持的手势,才继续说道:“只要那人的能力足够,银钱费多一些没关系。” “您放心。” 王纪顺势点了一下柳浪,道:“就和柳元一样,那人的能力必定不让您失望。” 陈逸笑着说道:“经过上回幻音宗之事,王老板谨慎些是好事。” “说得是……” 两人在楼上闲聊,声音清晰地落入柳浪耳里。 听着那萧家赘婿和百草堂掌柜你来我往的恭维,他不免撇撇嘴: “说他是读书人估摸着没几个人敢信,哪有读书人这么市侩的?” 柳浪越发觉得陈逸配不上萧惊鸿。 不单是学识方面,而是方方面面,他都配不上惊鸿将军。 “以前总听说‘一朵鲜插在牛粪上’,本还以为是戏言,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柳浪一边听着楼上的对话,一边在心里替萧惊鸿打抱不平。 想着想着,他又转念一想。 “像惊鸿将军那样的人,这世上能配上她的倒也不多见。” 然后他的思绪便转到这上面了,一一列举着从家世、身份、样貌和实力能配得上萧惊鸿的人。 “断剑山庄的少庄主算一个,年仅二十岁,修为已臻至上三品,据说相貌堂堂。” “不过断剑山庄与定远侯府比,差得太远,只能排在末尾。” “江南府的洛家二公子也算一个,家世不菲,样貌身份和修为应该都算上上之选。” “还有‘飞剑’高寻……” 所幸陈逸并不知道柳浪心中所想,不然他高低丢一瓶神仙醉过去,然后磨刀霍霍。 在确定王纪口中那位擅长易容术的江湖人后,他便让其先把人安顿下来。 王纪笑着点头,“大人,他此刻就在后院那边。” “说起来,他也算能干,除了那个本领之外,原先还酿过酒。” “不过手艺马马虎虎,只比普通人酿造的米酒好一些而已。” “倒是位全面发展的人才。” 说着,陈逸思索道:“不过他人在后院不太合适,你另找个地方。” 王纪一顿,便直接应承下来,说:“明日我就另外给他找个去处。” 陈逸嗯了一声,又问了问如今百草堂的境况,大致清楚王纪之后的打算,便起身告辞。 一边下楼,他一边叮嘱道: “马良才等几位神医,如今在萧家药堂坐诊,很受旁人瞩目。” “稍后,还要辛苦王老板照拂一二。” 王纪心下微动,“您是说……” “比如他的家人或者邻居,总归要表示表示。” 陈逸说得含蓄,只为了提醒他有人盯上了马良才,让他扫尾干净。 王纪会意的点点头,“稍后我就安排下去,定然不能亏待他们。” “好。” 来到楼下,陈逸瞧了眼柳浪,见他仍旧是那副慵懒模样。 想了想,他走过去笑着拱手说:“方才一直听王老板夸赞柳兄弟实力了得。” “仔细一看,柳兄弟的确风采过人。” 柳浪斜睨他一眼,平淡的说:“好说,好说。” “陈某对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多,不知柳兄弟如今身手在江湖上算是什么位置?”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陈逸笑着问:“上三品?” 柳浪眼睛蓦地瞪大,一句骂声差点脱口而出。 你当上三品是你家大白菜啊? “陈掌柜说笑了,柳某人不过区区中三品境罢了。” 陈逸一顿,笑着说:“这等实力已经很厉害了,比萧府里那些亲卫强了一大截。” 柳浪闻言,面露不悦:“陈掌柜当真不懂江湖事,军伍中人大多是成年之后开始修炼,武道修为不高再正常不过。” “这样啊……” 见陈逸不急着走,王纪便也不催他,只在一旁附和几句。 闲聊几句后。 陈逸正了正神色,问道:“我看柳兄弟气色不佳,身上可是……” 没等他说完,柳浪眼神微变,“陈掌柜看错了,柳某身体康健的很。” 闻言,陈逸不再多说,告饶一句,便朝外走去。 王纪跟在他身后,低声问:“大人,他身上有病?” 陈逸笑着摇头,“我先前只跟马神医学了点皮毛,应是我看错了。” 说完,他拍了拍王纪肩膀,照例让他盯着,便朝西市外走去。 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点不着急…… 难道柳浪来百草堂的目的不是为了疗伤? 还是,他清楚自己身上的伤势普通医师治不了? 奇怪了。 陈逸想着,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先放个饵,看他会不会上钩。” 待人走远。 柳浪沉吟片刻,手掌不知不觉按在胸口上。 “这萧家赘婿是真的看出我身上的伤势,还是随口一说?” 思索片刻,待看到王纪从外面回来,他犹豫着开口问道: “掌柜的,方才那位懂医术?” 王纪微愣,打量他一番,反问道:“你觉得呢?” 说完不等柳浪开口,他径直走上楼。 陈逸会不会医术,旁人不清楚,他能不知道? 连马良才那几个跛脚“名医”都能调教得有模有样,陈逸怎会不懂医术? 柳浪微微皱眉,想到方才听到的话,心中有了决定。 “济世药堂的马良才,得空过去瞧一瞧,没准……” …… 整个下午。 陈逸都待在春荷园里。 准确的说,他都在书房里。 练一会儿行书和魏青体,修炼修炼四象功,再和萧无戈下下棋。 晚饭过后,照例吩咐几人去休息。 小蝶和萧无戈自是应和,只有裴琯璃像是也没了耐心一般,询问她还要逛多久。 陈逸被她缠得没辙,只得隐晦的表示再过三五日。 “那就好。” “葛老三今天好像起疑了似的,一直盯着我看。” 陈逸挑眉道:“你说了什么?” 裴琯璃回想片刻,“不记得了。” “今天我跟停云姐姐她们去了城南烟巷……”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陈逸打断道:“换做是我,也会盯着你看。” 谁家好姑娘跑去烟巷闲逛? 裴琯璃面露茫然,“为啥子嘛?” “因为你长得好看。” “嘿嘿……姐夫,虽然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但我很高兴。” 啪。 陈逸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没好气的说:“闲话少说,回去修炼睡觉去。” “哦。” 裴琯璃噘了噘嘴,期期艾艾的出了木楼。 但没过多久,她又在门口探出脑袋,圆润脸上又满是笑容: “姐夫,我真的好看吗?” “比真金还真。” “嘿嘿……” 裴琯璃似是更开心了,蹦蹦跳跳间,叮铃叮铃之声逐渐远去。 陈逸笑着摇摇头,便回到厢房里,没做停留,开始为晚上的事情做准备。 黑色劲装,面巾,以及神仙醉等。 不过外面还是套了一件黑色长衫,以做遮掩。 酉时没过,萧无戈、小蝶等人还没睡熟,他便悄悄离开春荷园。 好在现在他的修为增进不少,加之武道步大成,便是不施展流星蝴蝶步,也可悄无声息的避开裴琯璃,穿过那片紫竹林。 也好在是裴琯璃在这儿。 若是换成谢停云、沈画棠,怕是早已发现他的行踪。 一路有惊无险。 陈逸绕过岗哨,来到镇南街上,便从刘敬所在的宅院前面走街串巷的朝会仙楼而去。 然而还没等他赶到白天看好的藏身地点,远远地便听到几道声音传来。 “百户大人,属下在那边找到了一位曾见过刘家护卫之人。” “据他回忆,那晚刘家护卫就聚集在会仙楼附近,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在哪儿?” “哦,他就住在会仙楼后面不远。” “带我过去!” (本章完) 第136章 出手! 第136章 出手! 听着那边的对话,陈逸微微皱眉,脚下却是一刻不停的跟了过去。 一边走,他一边褪去身上的长衫塞进怀里。 “会仙楼后面只有几座宅子,若是那晚上有人在旁边的确够听到声音,或者看到那几人,以及……我。” 若只是普通百姓,倒也无惧。 怕就怕是别有用心之人收买或者假扮,以此吸引提刑司的注意力。 陈逸换好劲装,脸上蒙上一层黑巾。 无声无息的将身形掩藏在阴影之中,远远地跟在提刑官身后。 同时他的眼眸在这昏暗的街巷中看着那几人,略有一道萤光闪烁。 一,二,三……六。 六名提刑官中。 为首的那名身着赤红提刑官袍的女子是七品武者。 另有一名高瘦的提刑官修为堪堪达到八品境,其余人的武道修为都在九品境。 陈逸看过之后,散去望气术,默默想道: “这些提刑官的武道修为尚在其次,他们仰仗的是自身拥有的缉拿、查案权利。” “不过如今的关键倒也不在他们身上,还要看看后续那名所谓的‘凶手’。” 没过多久。 几名提刑官来到会仙楼旁的巷子内,那里已有三人正在等候。 借着他们手中的灯笼光亮,陈逸不难看到那三人并不都是提刑官。 其中一位身着麻布制成的短衫、模样憨厚的中年人。 想来便是那位提供线索之人。 陈逸看完,打量了下四周,找了个角落隐藏好身形,远远看着。 只听红衣女子问:“就是他吗?” 旁边的一名年轻些的提刑官行礼后回道:“方百户,正是他,家就住在这边,名叫孙二虎。” 孙二虎点头哈腰的笑着:“小的见过大人。” 红衣女子平静看着他,“我是蜀州提刑司方红袖,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好,好,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详细说说那晚你看到或者听到的一切。” “那晚上……应该是入夜之前,小的从西市买了些菜回来。” “路过这边,就看到一名彪形大汉正靠在墙边盯着小的。” 方红袖抬手打断他,并示意一旁的提刑官拿出画像,问道:“是这个人吗?” 孙二虎看了一眼,“对对,就是他,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后来呢?” “后来小的没敢多看,赶忙回了宅子。” “不过小的越想越觉得古怪,回到家之后就多留了个心眼,一直在留心这边的情况。” 孙二虎憨笑道:“大人,不瞒您说,小的胆小,怕这些人天黑后摸进家来。” 方红袖微微皱眉,不待开口,旁边那名年轻的提刑官呵斥道:“废话少说!” “是是……” 孙二虎顿了顿,连忙接着讲下去:“后来直到天色完全黑下去了,外面才有些动静。” “只听到那汉子说,萧家什么的,我没听太清楚,仅能确定有萧家两字。” “继续,还听到什么?” “后面就有一个听上去有些苍老的声音说,你们是什么人,找老夫何事?” “接着那壮汉就说,我家公子有请……” 听到这里,陈逸便知道不用继续听下去了。 很显然,除去刘敬的手下的确在会仙楼旁出现过这一点外,其他的内容都是胡诌的。 不过用这样的方式把提刑司的调查方向引至萧家,手段倒真的低劣。 “只是能用这种手段的人就不止隐卫了。” “刘家,或者想要挑起萧、刘两家纷争的人都有一定的嫌疑。” 陈逸不免将怀疑对象扩大了些。 毕竟以隐卫那些人的手段,这种拙劣的方法太过直白。 上不得台面不说,也经不起推敲。 正当他想着这些时,戌时已过,天色全部暗了下来。 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袭来。 便听方红袖低喝一声:“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一枚飞镖划过几名提刑官,直直穿透孙二虎的眉心,钉在一侧墙上。 方红袖面色骤变,看向巷子之外,“王寒,你留在这儿看好他,其他人跟我追!” “……” 陈逸看着几名提刑官跟着红衣女子跑远,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自嘲式的笑容。 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下倒像是隐卫的手段了。 该说不说,那幕后设计这些的人当真狠辣。 用一个死人当饵,既引出萧家,又死无对证,可谓一石二鸟。 如此一来,就算提刑官不信,也不得不往萧家走一遭了。 若是那幕后之人再狠心一点…… 想着,陈逸眼神变了变,当即就朝方红袖等人追了过去。 留守的提刑官看到他的身影,微微愣神。 反应过来后,他直接拔出腰间长刀就要呵斥。 哪知仅是这一瞬,陈逸已然来到他身侧,手掌化刀落在他的脖颈间。 噗通。 待这名提刑官昏倒,陈逸打量一眼旁边的孙二虎。 确认他已经身死,便身化黑影朝西市方向而去。 好在因为先前提刑司闹出的动静,西市街上的行人多被吸引了目光,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可凡事没有绝对。 此刻,会仙楼上的包厢里,两道身影正站在窗边看着西市方向。 自然而然的便就发现了人群之中的陈逸。 其中一人惊讶的说:“小姐,这是萧家的人?” 另一道身影盯着陈逸,眼眸微微闪烁,半晌颔首道: “应该是。”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见又有一名黑衣人从远处而来,速度远超之前几位。 顿了片刻。 “小姐,那这位是……” “其中一人应是萧家的,另一人或许是刘家来人。” 说着,窗前的身影转身走出包厢。 “小姐?” “跟过去瞧瞧。” “我既已答应灰狼出手,总归要有个结果。” 百草堂内。 本已关门歇息的柳浪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特别是那些一边奔袭,一边呵斥的提刑官们,惹得他起身来到窗边遥遥看戏。 待看到两名黑衣人跑过,还有提刑官紧随其后时,不免咧了咧嘴。 “今夜的蜀州城够乱的啊。” 当然,这些都与他无关。 如今他可不是往日的“刀狂”,只是一位重伤在身的无名刀客。 …… 另外一边。 陈逸已经追至西市之内,此刻街上铺子关了大半,行人也少了许多。 清清冷冷之间,他便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不待多想,他脚下一转,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在找了个稍高些的飞檐上,陈逸快速收敛体内真元,屏住呼吸。 很快他便看到一名黑衣人步法飞快的划过,直奔那些提刑官而去。 他眉头微皱,“这又是谁?” 思索片刻。 陈逸猜测不到来人具体身份,只得再次追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了。 没过多久。 陈逸便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音,其中夹杂着高低起伏的呵斥声。 “提刑司捉拿要犯,所有人紧闭门窗,不得围观!” “大胆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老夫奉劝你们放老夫离开,以免惹火上身!” “做梦!” 陈逸脚步顿了顿,瞧见先前过去的黑衣人踪迹,便小心地躲在另一侧铺子的屋檐上,远远看过去。 只见先前那名以飞镖杀了孙二虎的黑衣人,正在被提刑司几人围杀。 显然,那声音苍老的黑衣人实力不算高,与方红袖只在伯仲之间。 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陈逸听着那声音不算熟悉,想来应该不是侯府内的人。 “倒也不绝对,或许是和侯府有牵连的人。” 便在这时,那边厮杀已然分出了胜负。 方红袖手中长刀挑落黑衣人的武器,将他直接踢倒在地。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提刑司眼皮子底下杀人!” “你……” 正当那老者开口之际,先前躲到另一侧的黑衣人径直冲了过去。 双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杆长枪。 甫一跃出,枪芒刺出,目标直指那名被方红袖等人围在中间的黑衣人。 “好胆!” 方红袖身心警觉,挥刀拦住他。 铛! 刀枪一顿。 方红袖手中长刀差点脱手,身形朝后退了几步。 周遭的提刑官见状,当即提刀围攻过去。 一时间,竟没人再理会那名倒在地上的老者。 陈逸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心中回过味来。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目的应是斩了那老者,避免为萧家招来祸患。” 有了这个判断。 陈逸便不去看几人的厮杀,目光只盯着地上那人。 待看清那老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后,他心说一声果然。 只见那老者正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厮杀,竟没起身逃跑。 “估摸着他本就打算落在提刑司手中,以便嫁祸给萧家吧。” “如此,倒是不好再让他活着了。” 想到这里。 陈逸扫了一眼正在厮杀的几人,不待犹豫,身形从藏身地瞬间窜了出去。 正被围杀的黑衣人第一个发现他的踪迹,手中长枪横扫荡开方红袖等人,就要抢先出手。 不过下一刻,他便看到那道黑影宛若蝴蝶般舞动,直奔那迟迟不愿离开的老者。 “你……” 根本不待那老者起身抵抗,那黑影就一拳轰在他的脑袋上。 砰。 伴随着闷响,一颗大好的头颅瞬间炸开。 哪怕在这昏暗的夜色里,仍能看到一道道红白之物四溅翻飞。 “咦?” 看到这里,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咦你娘,还不跑?” 陈逸听到他的呼声,哑着嗓子骂了一声,便朝西市北面跑去。 那黑衣人反应过来,收枪直奔相反的方向而逃。 “混账!” 方红袖看到这一幕,顿时怒极。 不待深思,她直接朝陈逸逃离的方向追去。 “倒要看看你能不能从我提刑司手中逃走!” 陈逸听到声音,不禁撇嘴,这些提刑官倒是会挑软柿子捏。 不过也对,谁让他没有那黑衣人跑得快。 左右看了看,见前方有条小巷子,他当即拐了进去。 后面的方红袖一双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他,跟着追了进去。 哪知还没等她看清巷子里的境况,就见眼前一暗。 赫然看到一只大手已经迎着她的脖颈砍下。 就像是她主动迎上去般,根本反应不过来,她便觉得脖颈一疼,整个人瞬间没了知觉。 看着方红袖不甘的眼神,陈逸微微撇嘴。 紧接着,他又以相同的方法,将追来的其余六名提刑官相继打晕。 直到一切安静下来,陈逸拍拍手,长出一口气。 “该说不说,今夜也算是精彩至极。” “虽然不确定那名老者是不是萧东辰的安排,但可以确定后面那使大枪的人的的确确是萧家人。” “由此来看,老太爷他们倒也不是没防备。” 陈逸心中嘀咕几句,低头看了看身上。 在确定他没有沾染到任何血迹后,方才走出巷子,准备回返萧家。 只是刚刚来到另外一条深邃的巷子, 他便停了下来,打量一眼周遭,蓦地开口道: “还有人跟着吗?” “出来吧。” (本章完) 第137章 幕后之人! 第137章 幕后之人! 陈逸这么说,并非无的放矢。 而是直到此刻,一切尘埃落定,本该出现的奖励没有到来,让他有所警觉。 又等了片刻。 见依然没有人露面,陈逸便哑着嗓子继续开口道: “方才我帮你解决掉那名黑衣人,你该感激我才是,不如出来聊聊?” “我想萧家之人,不能这般恩将仇报吧?” 说着,他来回看了看。 狭窄的巷子里,仍然空空荡荡,死寂无声。 甚至,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是萧家人吗?” 陈逸如是想着,心中微微一沉。 刘家人? 他继续试探道:“看来是蜀州刘家来客了。” “怎么?” “你不会真的以为杀害刘敬之人出自萧家吧?” “可别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啊。” 良久。 陈逸见四周仍然没有任何声音,不禁咧了咧嘴。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幕后之人! “不是刘家,不是萧家,还这么关注我,你当真让我很难办啊。” “是不是?” “隐卫!” 话音刚落,陈逸体内真元瞬间爆发,全力施展流星蝴蝶步,一步跃上旁边的墙上,身化黑影朝知府衙门方向遁去。 几乎就在他动的后一刻,一道清冷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你是何人?竟知道今夜是我隐卫出手?” 女人。 陈逸听声辨位,侧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一座三层木楼上,正有两道身披黑色大氅头戴面纱,看不清身形样貌的女子。 “呵,总算露面了。” 但比不露面还要糟糕。 望气术下,那两人中的一人,身上的气息超过他太多,赫然是中三品境武者。 准确的说,应是六品。 而另一名修为也不弱,应是距离中三品不远。 看到这里,加之弄清楚她们方位后,陈逸瞬间调转方向沿着巷子跑去大道。 一边跑,他一边喊:“可别追我了,不然我在这喊几嗓子,你们的身份和目标全都得暴露!” 哪知他不说还好,听到这话的那名六品境武者竟直直朝他追来。 “找死!”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陈逸侧头看了一眼: “你当真不怕?” “有胆,你就说!” “萧家……” 仅是听到这两个字说出,那女子眼神当即变幻,甩手扔出三枚飞镖。 嗖,嗖,嗖! 轻微的爆破声,惹得陈逸连忙转到避开,便见身侧墙上多了三枚飞镖。 仅是一眼,他便认出这飞镖与先前杀死孙二虎的一样。 “原来之前是你出手杀的人!” 那女子根本不做回应,又是几枚飞镖甩出。 其中三枚呈品字形直追陈逸,另有两名打在他的身前。 见状, 陈逸脚下一顿,矮身避开,就要继续朝外逃。 但在这时,也不知那女子用了什么功法,身法速度竟瞬间暴涨三倍。 仅是陈逸躲避飞镖的功夫,那女子便期身来到,伸手抽出腰间的软剑,直直朝他刺来。 剑芒轻吐,很是耀眼。 陈逸眼角扫过,脚下步法切换,以游龙戏凤身法,鬼魅般避开这一剑。 哪知那柄剑在这时竟弯曲下来,剑芒如同蛇信子般,竟以诡异弧度划过他的腰间。 吃痛瞬间。 陈逸眼神微冷,直直对上她的眼睛。 身体绷紧,脚下猛地跺碎青石板,不退反进。 随之,他便一拳砸出。 体内真元流转爆发的同时,还勾动天地灵气。 顷刻间,狂暴霸道的崩岳拳意便笼罩方圆一丈。 ——崩岳·地裂! 那女子本还不屑,哪知刚提剑上前刺出之际,身上便像是被万钧之力压住般,脚下不禁踉跄。 “拳意大成,如山岳!?” 那女子眼神惊愕,却也赶忙爆发真元抬手抵挡。 轰! 如山一般的巨力砸在那由真元护持的手臂之上,不仅让那女子倒飞出去,也令陈逸体内真元受到冲击,登时便有一条经脉受损。 陈逸不去强行压制,反而后退两步,泄去力道的同时也令自身不至于受到二次创伤。 “唔。” 陈逸看着不远处靠在墙上止住身形的女子,嘴角溢出一道血迹沾染在黑巾上。 那女子惊疑不定的看着,眼角扫见以肉眼可见速度红肿起来的左手,顿时生出些怒气。 “只是下三品修为,却有着大成拳意,想必你在萧家的地位不低吧?” 陈逸稍稍平复体内混乱的真元,嗓音沙哑的说: “若我是萧家人,你和你那些隐藏在萧家内的同僚早就死了。” “最后问你一遍,可愿意放我离开?” “哼!” “不可能!” 那女子冷哼一声,纵身间便朝他斩出数朵剑。 显然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不敢在与陈逸近身而战。 陈逸自也清楚这一点,一边以真元修复受损的经脉,一边闪身躲避。 同时,他嘴上还不忘讥讽道:“堂堂中三品的武道强者,却连剑意都没练出来,过于废柴了。” “我要是你,都没脸活在这世上。” “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女子语气冰寒的说:“待我耗尽你真元,倒要看看你是否还能牙尖嘴利!” “能,怎么不能?” “你堂堂隐卫银旗官,都好意思这般活着,我为啥不能苟且偷生?” 听到陈逸所说,那女子眼眸更冷,一边刺出数十道剑气,一边问: “你究竟如何得知我等身份?” 陈逸一一避开,“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你昨日是在逢春楼与人商议的要事。” “萧东辰,没错吧?” “至于你,声音听上去有些熟悉,让我猜猜……” 然而不待他说完,那女子显然被他这番话激得怒极,再次欺身而来。 不仅如此,她还招呼另一名黑衣女子前来。 “一起出手!” “他知道太多了,绝不能放他离开!” 陈逸见状不怒反喜,眼睛不去看着那柄尽在眼前的软剑,而是直直盯着她的肩膀和手腕。 待看到那女子翻腕抖出数朵剑, 陈逸脚下步法一变,以流星蝴蝶步整个人撞了过去。 呲—— 拼着被一道剑芒穿透左手,他的右手甩出一个瓷瓶打在软剑上。 不待看结果,陈逸脚下错开,又以游龙戏凤避开其他剑芒,骤然朝远处避去。 “你……” 那女子正要追过去,却见眼前竟充斥着粉色荧光,顿时暗道不好。 “环儿……” 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她便眼皮一翻昏倒在地。 叮铛声中,软剑飞出数尺远。 “小姐!” 听到声音,陈逸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眼神闪过一丝恍然,“原来是她们!” 崔家姑娘,崔清梧,以及她的丫鬟! 难怪了。 难怪萧东辰能够悄无声息的与人交换情报。 昨日他和崔家本就在一个包厢里。 只是,崔清梧一个传承多年的清河崔家的千金,怎么会成为隐卫银旗官? 不待多想,另一名女子已经站在崔清梧身前,盯着陈逸怒斥: “好胆!” “若她有任何闪失,你以及你身后之人必遭报复!” 这话…… 陈逸信。 不提隐卫的能量,单是清河崔家就足以搅得蜀州天翻地覆。 想了想,陈逸捂着受创的左手,努力平复体内因动手再次翻涌的真元,笑着点头: “当然当然,我可不敢惹来清河某一家的报复。” “你……” 不待那名叫环儿的丫鬟多说,陈逸已经转身朝远处掠去。 “等她醒了,你记得告诉她一声,她欠我一条命。” 那丫鬟眼神闪过一丝恼怒,却也不敢追过去。 待陈逸不急不缓走远之后,她方才反应过来,猛地跺了跺脚。 “受了重伤,他……” “竟敢如此诓骗我,岂有此理?” 不过此刻,人已经走远,环儿再是恼怒也无济于事。 加上担心崔清梧安危,她只得背上崔清梧朝另外一个方向跑远。 没过多久。 陈逸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悄无声息的躲进百草堂。 “这次当真凶险。” “但凡那崔清梧的剑道再强一些,我就得交代在那里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摸黑翻找柜上的银针和各类草药。 待点燃油灯,以火苗给银针消毒之后,陈逸便一针刺在左臂和腰间。 同时,将找来的药拍成粉混合着抹在伤口处。 便见那道贯穿手臂还冒血的伤口,血迹凝固,腰间只是划伤,皮外伤罢了。 陈逸见状稍稍松口气。 不待停留,他又取出三根银针,一一插在受损的经络周围。 接着,他以极其微弱的真元操控银针。 或左转,或右转,用以梳理疏通受损的经络。 正当陈逸专心给自己疗伤时,就听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你倒是不客气,光明正大的进来拿药,还拿针给自己疗伤,你当这里是你家啊?” 陈逸抬头看去,就见柳浪正靠在账房外的玄关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借用一下而已,给钱。” “我想堂堂‘刀狂’应不会这么小气吧?” “额……” 正要开口的柳浪听到他的话不禁一愣。 反应过来后,他脸上笑容缓缓消散,配上那张易容后显得苍老的脸,神色不免显得有些严肃了。 “你是谁?” “柳某藏身在此,应当没人知道才对。” 陈逸手上不停,一边继续给自己疗伤,一边哑着嗓子,语气随意的说: “柳兄可别想着动手,你身上那伤比我还严重。” “犯不上为了我一个路人甲,让自己境况更惨。” 柳浪又是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番,脸上的严肃转变为了探究: “以气御针?” “恕柳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前辈,您是江湖上哪位医道圣手?” (本章完) 第138章 夫人这么厉害,显得我 第138章 夫人这么厉害,显得我…… 医道圣手? 陈逸暗自一笑,以气御针的确算得上稀罕的医术。 倒不是说知道它的医师数量少,而是能够施展出来的医师不多。 这与它本身习练的门槛也有一定的关系。 不仅要求使用者的针灸之术达到精通,能够精准的识穴断脉,还要求有一定的武道修为。 至少八品境之上、拥有真元的医师,才能学习和施展“以气御针”。 不但能够疏通经络,还能使用真元修补破损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等,化腐朽为神奇。 因而江湖上像柳浪这样经络受损的武道强者,对待精通“以气御针”的医师,才会是这般尊敬态度。 想着,陈逸一边继续治疗自身,一边说道:“圣手不敢当,只是些许小手段罢了。” 小手段…… 柳浪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这位倒的确和江湖上传闻的那些医道大家一模一样。 口气大得惊人。 若是“以气御针”那么容易,他何至于藏身在百草堂内碰运气? 沉默片刻,柳浪迟疑着问道: “那个,前辈既是看出柳某身上伤势,不知能否帮柳某疗伤?” 尽管柳浪疑惑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治疗身上的伤势。 否则,就像方才面前的黑衣人所说那样,他体内大半真元都用于压制伤势,根本没办法和人动手。 陈逸瞅了他一眼,轻笑道:“给你疗伤简单,可你出得起诊费吗?” 闻言,柳浪脸上露出些苦笑。 “前辈既知道柳某身份,应也清楚柳某自行走江湖以来,都是孑然一身。” “除了一柄断刀,一杆长枪外,再无其他,便连金银财物都没多少。” 他在漠北那么多年,期间也做过几桩类似劫萧家药材的买卖,的确赚了些银子。 可他一贯大手大脚,那些钱财多用在寻问柳上了。 否则,他刚来蜀州的时候,也不会在春雨楼做出嫖霸王娼之事。 陈逸上下打量他一番,挑眉道:“除了刀道外,你还修炼了枪法?” 当然,这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的枪呢? 柳浪脸上露出一抹自得:“柳某的枪法丝毫不比刀法弱,只是鲜少有能让柳某施展枪法的对手。” 面上自卖自夸一句,他心里却在补充: 萧惊鸿不算对手,且太强了。 别说他没机会,便是有机会施展,也是一招被秒杀的货色。 陈逸微微颔首,“那你的枪呢?” 柳浪迟疑片刻,方才撸起左手袖子,借着大堂内的烛光将那杆绑在小臂上的长枪亮给他看。 “这杆长枪是柳某找专人打造,为了携带方便,枪身以百炼铁锁连接,使用时可组合成枪。” 陈逸看着那杆缠绕他手臂一圈的几截枪身和枪刃,眼中露出几分兴趣。 “拿它作为你的一部分诊费可好?” 柳浪一愣,旋即便解开那杆五折枪,放在一册的柜台上。 “前辈想要,尽管拿去。” 见状,陈逸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 一杆随身携带的兵器,对任何一位武者来说,都算是“心头好”。 “你不心疼?” 哪知柳浪竟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其实这次柳某被人重伤之后,已经决定从此专修刀法一道。” “哦?这是为何?” “前辈有所不知,柳某师承‘刀鬼’,本该在刀道上走得更远些。” “若非柳某自大,期间耗费精力习练枪法,影响了自身刀道进境,如今实力应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听完柳浪的话,陈逸了然道:“专精一道挺好。” “如此,我便收下你这杆长枪。” 陈逸说着顿了顿,转而笑道:“不过这还不够,方才我已说过,这杆长枪仅是一部分诊费。” 柳浪自也听得清楚,深吸一口气,语气认真的说:“前辈但说无妨,只要开口,柳某定会想办法做到。” 精通以气御针的医师,大都神龙见首不见尾。 等闲之人别说见了,连他们所在都不知道。 再有柳浪也听人说过一些医道圣手的传闻。 如“救人一命便要断一肢”的邪医,如“索要功法典籍作为诊费”的医魔等。 即便要求奇奇怪怪,仍有不少受了重伤的江湖人找上门去。 无他,比起自身性命,手脚、功法都是微不足道的身外之物。 陈逸认真的想了想,“既如此,那你就帮我做三件事情吧。” 见柳浪就要直接应承下来,他抬手补充道:“你可要想清楚。” “我的事情有一定危险,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经过最近两日的事情,他已然清楚自己的实力仍有些不足。 像是今晚,不论是那名使长枪的黑衣人,还是崔清梧和她的侍女,修为、技法上都比他厉害些。 若非他准备充分,此刻都难以脱身。 因而他提出让柳浪做三件事,也是为了之后着想,省的他出去以身犯险了。 柳浪笑着点头:“别说三件事,哪怕三十件,柳某都照做不误。” “自柳某踏足江湖,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唯一的念想便是留着性命,会一会江湖上的强人。” 陈逸闻言,倒也觉得满意。 “那好,三件对你来说的确有些少了,三十件吧。” “……” 柳浪笑容一怔,接着哭笑不得的说:“前辈,柳某方才只是,只是……戏言。” 陈逸可不管这些,“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钉,说三十件就三十件。” 说完,他还不忘宽慰道:“放心。” “若是之后你因此受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保你身体康健。” 若是死了,那就没办法了。 他可还没有能够让人起死复生的逆天手段。 柳浪见状,只得抱拳行礼:“如此,柳某就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了。” 三十件就三十件吧。 所幸他还要在蜀州地界多待上一些时日,多出手几次不碍事。 何况他若是能跟眼前的医道圣手熟悉起来,等于日后多了一道护身符。 倒也不算亏。 闲聊的这段时间里。 陈逸体内的经络已经修复完整,连他手臂和腰间的伤口都愈合不少,静养几日便能痊愈。 柳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他的医术更加敬服。 想来他这等医道大家,医术比之邪医、医魔等亦不遑多让了。 “前辈,不知您何时方便?” 陈逸看了看外面天色,道:“明晚吧。” 柳浪心下一喜,“那不知柳某该去哪里找您?” “当然就在这里了,到时候你让王纪准备一间静室,我戌时左右过来。” 王纪? 柳浪微微愣神,思索片刻反应过来,讶然道:“您,您就是百草堂的那位神秘的老板?” 陈逸侧头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过柜台上那柄折迭起来的长枪,笑着说: “所以我来百草堂的确就是回家啊。” 柳浪顿时面露尴尬,“原来如此,柳某汗颜。” “想必柳某刚来百草堂,身份就被前辈看穿了。” 陈逸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掂量掂量手中长枪,便将其绑在手臂上。 先前他就想找一柄趁手的兵器,却是没想到会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 想着,他看向柳浪问道:“说说你近来做的几桩事情吧。” “我听说你劫走萧家药材时并非受伤,怎么落到现在这种境况?” 柳浪见他问起这个,心下微动,不由得猜测起他的身份。 他在百草堂的这些时日,早已清楚百草堂和萧家的关系不浅。 暂且不说百草堂掌柜王纪本身就是从萧家出来的。 单单那日进斗金的茶饮一事,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若没有眼前这位神秘老板的首肯,王纪绝不可能私自将茶饮供应给萧家药堂。 所以…… 柳浪心中想着,便也认真几分:“不瞒前辈。” “柳某劫走萧家药材,乃是受人所托。” “荆州刘家?这个我知道,说点我不知道的。” “额……前辈知道这个,柳某便不多说。那件事后,柳某就离开蜀州了。” 陈逸饶有兴趣的问:“躲避萧家追踪?” 哪知柳浪摇了摇头,“柳某离开府城,是去挑战那位惊鸿将军。” 陈逸哑然失笑,“所以你是被她嗯……被惊鸿将军打伤的?” 该说不说,打得好。 柳浪苦笑道:“惊鸿将军武道修为远超柳某,仅用一招便将柳某击败。” 顿了顿,他又换了个更精准的说辞:“应该说,她只用两根手指。 不仅接下柳某全力一击,还折断了柳某手中长刀。” 陈逸怔了怔,右手两根手指并拢,比划了几下,“这样吗?” 柳浪点点头,语气有几分怅然的说:“事实上,若非惊鸿将军准许,柳某连那一刀都斩不出去。” 闻言,陈逸不由得问道:“你的实力应该不弱,中三品?” “五品上段,刀道大成。” “那萧惊鸿她是?” 柳浪沉吟道:“应是早已达到上三品境界,具体……柳某不知。” 直到现在,他回想起几次都没办法对萧惊鸿出手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那等无力、渺小的感觉,他只在师父“刀鬼”身上看到过。 想来萧惊鸿便是在上三品境界中,也不是等闲之辈。 “这样啊。” 陈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上敷衍一句:“那你输得不冤。” 联想到萧家如今的境况,他隐隐明白过来。 看来萧惊鸿应是隐藏了实力,不然王力行等人先前不会说她是四品境界。 果然萧家并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倒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只是吧。 夫人这么厉害,会显得他过于弱鸡啊。 “天色不早,我先走了。” 柳浪连忙会意的抱拳道:“前辈慢走。” 陈逸摆摆手不做停留,径直离开百草堂,回返萧家。 沿途,他还看到不少提刑司和城卫军之人神色匆匆地走过。 想来今晚发生的事情,惊动了不少人。 一路有惊无险,子时之前,他方才回到春荷园。 哪知刚刚走出紫竹林,就见木楼那边,小蝶一脸惊慌失措的跑出来: “不,不好了,姑爷不见了。” “姑爷,姑爷,你,您不会又跑了吧?” “……” (本章完) 第139章 姑爷会笑话死小蝶吧 第139章 姑爷会笑话死小蝶吧 不待多想,趁着小蝶还没惊动佳兴苑的萧婉儿、谢停云等人,陈逸连忙从后面绕回木楼,直奔厢房。 这时候,门口的小蝶并未直接跑去佳兴苑,而是去找裴琯璃。 估摸着想叫醒她一同寻找。 陈逸略感好笑之余,心中多少有几分暖意。 这大概就是被人关心、被人在意的感觉。 暖暖的,很贴心。 想着,陈逸撑开窗子,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道:“小蝶啊,什么事这么吵?” 正披头散发的小蝶听到声音,奔跑的脚步停下来,回头看着身后: “姑爷?” 她左右看看,并没有看到隐在灯笼后面的陈逸,脸上不由得又露出几分焦急,眼眶隐有泪光: “姑爷,您在哪儿?您别吓小蝶了。” 陈逸无奈地敲了敲窗沿,“这儿,这儿呢。” 小蝶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待看清陈逸模糊的身影之后,她方才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嘴唇一瘪,本还在眼眶中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姑爷,您刚才去哪儿了呀?” “小蝶还以为,以为姑爷您……” “以为姑爷我又逃跑了,是吧?” 陈逸接过话来,没好气的说道:“这黑灯瞎火的,我能跑哪儿去?” 不过看到小蝶在那儿抹眼泪,他只得笑着宽慰道: “别在那儿杵着了。” “你这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小蝶泪眼婆娑的抬起脑袋,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 身上虽是穿着长袖,但有两颗扣子没扣紧,露出一小片肌肤。 仅是一眼,小蝶便顾不得再哭,低着脑袋捂着胸口就跑回木屋。 一边跑,她一边期期艾艾的说:“姑爷……小蝶,小蝶不是有意的。” 声音低不可闻,略带呜呜咽咽。 若非陈逸武道修为有所精进,估摸着很难听到她这句话。 “天不早了,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陈逸叮嘱几句,摇了摇头就要转身清理身上痕迹。 这时,他眼角扫见佳兴苑方向,就见那位天山派来的谢停云正站在佳兴苑和春荷园之间的墙上朝这边打量。 他微微一愣,便接着神色自然的关上窗子。 果然,有个武道高手在旁边就是不方便。 但凡弄出一点儿动静,那边的人就会过来查看情况。 好在今晚回来得及时,否则他怕是就要露馅了。 正当陈逸悄悄在房内换衣时,那边的谢停云也已嘀咕着回了佳兴苑。 同样被惊醒的沈画棠看了看春荷园方向,问道: “师姐,姑爷那边怎么了?” “没得事,主仆俩不晓得啥子毛病,大晚上在屋头躲猫猫。” “啥子?” 沈画棠一愣,蜀州土话都飚出来了。 谢停云没理她,打着哈欠朝木楼走去,“后半夜交给你,我去睡了。” “……” 沈画棠看着她走远,脑子里仍旧疑惑不解。 姑爷和小蝶玩躲猫猫? 这么黑,能找着人吗? 得亏陈逸没听到这对师姐妹的对话,不然怎么都要让她们试试。 他脱掉身上黑衣,借着盆里的水清洗干净伤口,擦干净后换上一条长衫。 他看了看带血的衣服,暂时将其和那杆五折枪一起收好,准备明早拿去竹林里埋了。 “之后得多准备几套夜行衣了。” 陈逸暗自嘀咕一句,便打开光幕查看这次的收获。 先前他离开崔清梧两人后,机缘就已到了,只是那会儿伤势不轻,他没多看就去了百草堂。 [见证蜀州提刑司于西市会仙楼外搜寻“凶手”。奖励:绣春刀法(玄阶),机缘+38。] [评:人至,声闻,场面见。斩杀“凶手”,破坏隐卫谋划,致使提刑司无功而返,表现尚佳。] “尚佳?” 陈逸撇了撇嘴,他算是彻底看清这些评价的缘由了。 这不单单是让他去吃瓜、看戏或者旁听,而是希望他以任何方式参与其中。 可以是出手破坏,可以是扬威彰显自身,也可以是直接或者间接推动进行。 总归他不能是无动于衷。 否则,不但奖励会减少,还会给他个惫懒、慵懒的评价。 反之,则会视他在其中做得事情,给与额外的机缘奖励。 就像这次和先前同样为玄级中品的李怀古、云香成婚之事,奖励的机缘点数明显不同。 陈逸想着看了看脑海中的《绣春刀》,便暂时将其束之高阁。 如今他的武道已有体、步、拳和枪四道,再修习一门刀法不是不可以,但对他的提升不大。 不如先全力提升修为。 若今晚他有六品境,哪怕他不用神仙醉,那崔清梧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想到崔清梧,他不免又有几分好奇。 “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成为隐卫。” “难道她和萧东辰一样,也想成为崔家的掌权者?” “也不知陈云帆是否清楚,想来……他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吧。” 陈逸摇摇头,不再多想。 接着他便盘腿坐在床榻上,准备修炼《四象功》。 便在这时,子时刚过—— 【每日情报·黄级下品:丑时,烟巷春雨楼外,一名清倌人落水。】 一眼扫过。 陈逸直接运转真元沿着四象功修炼起来。 黄级下品还不值得他大半夜跑出去看戏。 何况是城南烟巷。 何况此刻小蝶还在楼下为先前衣衫不整的事苦恼。 隐约还能听到她蜷缩在被窝里,蛄蛹来蛄蛹去。 “怎么办呀?姑爷会笑话死小蝶吧?” “会吧会吧……” …… 萧家中院,清净宅。 幽静的宅子内,只挂着泛着红光的灯笼,照亮内堂。 萧家老太爷衣衫齐整的坐在太师椅上。 他双手撑着一根黄梨木制成的拐杖,略有浑浊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堂外月光。 隐约中,可以看到还有一名身着黑衣的身影正靠在一侧柱子后面。 沉默良久。 老太爷开口说:“今晚之事,应不是刘家所为。” 阴影中的人闻言略有意外的问:“侯爷,若不是刘家做的,还能是谁?” “蜀州其他世家门阀?拥有这等实力的人,大都在等刘家反应。” “便连汤家也因为三年前的意外,汤梓辛如今只守好按察使司,已不参与其他争斗。” “或者谢家?” “可谢英与萧家同在一条船上,他这都指挥使的位置能不能坐稳,还要看……” 不等他说完,老太爷以拐杖敲了敲地面。 声音顿消。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不管是谁,目的都是挑起萧、刘两家纷争。” 黑衣人迟疑道:“那刘敬之死也是如此?” 老太爷顿了顿,“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刘洪已经安排布政使司一名参议前往三镇征收夏收粮税,以此表明他的立场。” 说到这里,老太爷咳嗽一声,接着道:“他这样做,倒也在情理之中。” “身为刘家旁支,他多少要顾及本家的态度。” 黑衣人自也清楚这些,想了想,他小心问道:“侯爷打算怎么应对?需不需要我……” 老太爷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打断道:“还没到那个地步。” 黑衣人悻悻然闭上嘴。 思索片刻。 老太爷以手撑着拐杖站起身来,吩咐道:“这件事总归要给刘家找个台阶下。” “你找个和萧家无关要紧的人暂时顶了罪吧。” 黑衣人似是松了口气,点头应是。 “另外,让你的人留意下崔家来人。” “这个节骨眼上,崔清梧出现在蜀州,必不可能只为陈家小子而来。” “崔瑁如今乃是九卿之首的‘天卿’,掌管吏部,门客遍天下,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所思所想往往藏着深意,马虎不得。” 黑衣人点点头,“属下这便安排暗卫盯紧她。” 刚要离开,他脚下一顿,问道:“侯爷,那今晚帮我的人,需不需要我去查查?” 老太爷转身向一侧厢房走去,略有些疲惫的摆摆手:“查查也好。” “如今我萧家风雨飘摇,蜀州地界还有人冒着风险帮咱们,不容易啊。” “找到他之后,你暂且先记下来,待一切平息,我萧家自有厚报。” “是,侯爷!” (本章完) 第140章 不好了,大小姐她 第140章 不好了,大小姐她…… 翌日,天刚蒙蒙亮。 距离萧家约莫十里地的听雨轩内。 微风吹拂间,挂在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相比下雨时,此刻院内的声音倒也不那么嘈杂。 只是,陈云帆显然不用再受这些丝竹之音的折磨了。 自从崔家几人来了以后,便住进了听雨轩的后院。 他只得和春莹几人去中院居住。 陈云帆虽然有些无奈,但也谨记礼法教导,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免得他母亲崔钰得知后,以为他欺负崔清梧。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办法睡个懒觉。 这时,春莹见东方露出鱼肚白,犹豫片刻,走进厢房里推了推熟睡的陈云帆。 “公子,公子,醒一醒。” “啊?” 陈云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是春莹后,翻过身继续睡下,嘴里嘟囔道: “本公子昨日跑了几个地方征缴夏收粮税,腿都快跑断了。” “你行行好,让我睡个安稳觉吧。” “公子,出事了。” 见春莹语气郑重,陈云帆无奈爬起来。 他挠了挠披散着的长发,打了个哈欠问:“说吧,出什么事了?” “刚刚宁雨来报,昨晚他看到崔小姐被丫鬟背回来,看那样子像是受了伤。” 陈云帆哈欠没打完,怔怔地看着她:“当真?” 春莹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哪知陈云帆竟是笑了起来,“太好了!” “前日本公子刚被她瞧了笑话,正心烦呢,刚好这次本公子也去瞧她笑话。” 春莹:“……” 尽管她跟着陈云帆有些年头,但到得现在,她仍旧摸不准陈云帆的脾性。 一如他对待逸少爷,一如他对有着婚约的崔小姐。 正当她想着这些时,陈云帆已经套上长衫,鞋子都不穿上,只当成拖鞋似的踩着就往屋外走。 “别愣着了,赶紧随本公子过去瞧瞧。” “耽搁了本公子看戏,小心家法伺候。” “哎,这就来……” 陈云帆带着春莹兴冲冲的直奔后院。 一边走,他一边擦着眼角,嘟囔着困困困。 春莹无奈,低声说:“公子,您武道……” 陈云帆脚下一顿,没好气的哼了哼:“装得太久,我都忘了自己有修为的事了。” 说着,他体内真元流转一圈,瞬间神清气爽。 整个人眉飞色舞起来。 然后他便加快脚步,直奔后院。 只是两人刚来到门廊处,没等进去,就被守在门口的丫鬟拦住。 “云帆公子,小姐还没梳洗打扮,您不便进去。” 陈云帆左右瞧了瞧,不禁一乐。 他指着脚下道:“你看清楚,这里是听雨轩,是本公子的宅子。”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便又横移脚步,拦在他身前,行礼道: “公子见谅,小姐此刻不便见客。” 陈云帆嘴角微动,也不废话,直言道:“听说你家小姐受伤了,我过来瞧瞧。” “受伤?” “云帆公子,您听谁说的?我家小姐刚刚睡醒,并未受伤啊。” “没有?” 陈云帆狐疑地看向春莹,见她微微摇头,明白过来。 崔清梧这是担心被他看笑话,已经装起来了啊? “既如此,你们速去通报吧,就说本公子嗯……请她一同吃早饭。” 两名丫鬟闻言犹豫片刻,方才有一人应承下来,转身小跑着去厢房那边。 没过多久,她回来后,行礼道:“云帆公子,小姐有请。” 陈云帆微微挑眉,心说那崔清梧没受伤? 不过转念一想。 春莹跟他多年,从未说过谎话,应是不会骗他。 陈云帆想着,手背在身后,“前面带路。” 春莹却是没有跟进去,看着走远是几人,心中不免也有疑惑。 想了想,她便召来宁雨。 “昨夜里,崔小姐当真是被人背回来的?” “千真万确。” 宁雨顿了顿,补充道:“我还看到她身上的血迹。” 春莹不疑有他,嘀咕道:“那她此刻让公子进去,不怕露馅?” 正当两人疑惑时。 陈云帆已经来到那间原本属于他的厢房内,一眼便瞧见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崔清梧。 陈云帆微微愣神,上下打量着她。 尽管此刻的崔清梧黑亮长发有些散乱,脸色似乎因为没休息好,显得有些憔悴苍白。 但她看上去倒的的确确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扫视一圈,陈云帆注意到桌上的一只空碗,鼻子微微抽动,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容。 这时,崔清梧由环儿梳拢好长发,凤钗别好,起身看向他笑着问: “云帆今日这么早起来?” 陈云帆笑着点头:“听说你受伤了,我过来瞧瞧。” “好些了吗?” 崔清梧笑容一怔,眼角扫见桌上的空碗,明白过来。 不待她开口,身侧的环儿连忙过去将碗收起来,脚步匆匆的离开房间。 陈云帆看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坐到桌前,“说说看,谁伤的你?” 崔清梧见没瞒过他,心中不禁浮现一丝恼怒。 除了对昨晚打伤她之人,还有对环儿的。 沉默片刻。 崔清梧吐出一口气,迎着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道:“应是与先前害你昏迷的是一个人。” 闻言,陈云帆顿时笑不出来了。 “你也中招了?” 崔清梧点了点头,“早上常老来过,确定我与你前日境况相同,便用那个方子煮了药。” 陈云帆哑然的偏过头去。 本还想调笑几句的心思,都随着想到那晚的混账东西没了兴致。 “那你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 崔清梧顿了顿,接着说:“但他应该与萧家有关。” 陈云帆再次看向她,“萧家?” 崔清梧一边拢了拢衣袖遮住受伤的手臂,一边说: “应该是。” 接着她挑挑拣拣的讲述昨晚的经过。 其中自然隐去了她和环儿的真实身份、目的。 陈云帆听完,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有人想把刘敬之死嫁祸给萧家,然后被他杀了?” 思索片刻。 他双手一拍,“没错了,他绝对与萧家有关。” “好好好,那混蛋先迷晕了本公子,接着又把你也迷晕了,这是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崔清梧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奇异,问道:“不知先前云帆是在哪里被他迷晕的?” “西市……嗯?” 两人对视一眼,“把他找出来!” “倒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敢得罪陈、崔两家!” 说完,陈云帆和崔清梧竟心照不宣的露出笑容。 “这么多年没见,清梧你似乎变了一些?” “哪些地方?” “说不上来,总归不像小时候那么古板。” 古板…… 崔清梧脸上笑容顿消,有些气闷的侧过身不去看他。 “既是如此,云帆就去找位不古板的姑娘一起吃早膳吧。” “额……” 陈云帆哑然的看着她,想了想,他方才说得那句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那应该是在夸赞她吧? …… 陈逸同样起了个大早。 修炼一夜的四象功,让他整个人神采奕奕。 即便手臂和腰间的伤还没好利索,但不妨碍他的修为增进。 “五天时间,从七品下段提升至中段,进度倒也不算慢。” 当然,他这是拿自己和自己相比。 若是外人知道有人用五天突破七品的一个小境界,估摸着得想办法乱刀砍死他。 “争取月底突破至中三品。” 想着,陈逸便洗漱穿衣。 然后他悄悄将那件破损有血迹的黑衣埋到紫竹林,方才施施然回来。 待小蝶侍奉萧无戈裴琯璃起床后,几人一起吃早饭。 昨晚虽是受了些伤,但丝毫没影响陈逸的胃口。 照例四个大包子,两碗热粥,两份糍粑,吃完之后约莫有个五成饱。 萧无戈胃口同样不错,只是他似乎有了某种阴影,看都不看裴琯璃那边。 显然虎丫头已经在米粥上铺了厚厚一层辣子。 和他们相比,本是吃货的小蝶却是全程低着脑袋,一碗米粥被她用筷子搅得稀碎。 陈逸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暗乐。 这小丫头还在纠结昨晚的事情啊。 想了想,他看着窗外开口道:“小蝶啊。” 小蝶一个激灵,“在!” 陈逸悠悠的说:“我在想中午吃些什么好?” “火锅怎么样?” 小蝶登时抬起头看向他,一双眼睛里已经浮现出辛辣椒麻的鸳鸯格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陈逸摇摇头:“不好不好,今天天气这么热,不适合吃那么辣的。” “烧鱼头呢?好像也不好,有些清淡了。” “或者土豆炖个牛肉?” “昨日听说封地那边的田户不小心累死了一头牛,要不吃这个?” 听完他说得几个菜,小蝶注意力早已被他吸引,都不记得昨晚的尴尬事了,连连点头: “姑爷,吃这个好,牛肉哎,牛肉不经常吃的。” 待对上陈逸的笑容时,她脸上微微泛红,接着又立马低下头去。 “姑,姑爷,您在笑话我是不是?” “笑话你做什么,就这么定了,待会儿你去后厨说一声,中午咱们就吃牛肉。” “好……” 裴琯璃听完,刚要举手表示赞同,冷不丁想到她今天还要出去闲逛,脑袋直接耷拉下来。 “姐夫,我不想出去了。” 陈逸很认真的摇头,“不,你想。” “……” 闻言,裴琯璃只得面露一丝悲壮,重重点头:“我和停云姐姐她们说好今天去城北。” “再有大半个月就到中秋了,我们过去买些过节用的东西回来。” “画棠姐姐她们要寄回天山派,我也要给家里寄一些回去。” 陈逸微微挑眉,“中秋节,你不回山族吗?” 裴琯璃无所谓的说:“家里就阿嫲一人,阿哥进山祭拜山婆婆了,我回去也是冷冷清清,无趣的很。” 见她这么说,陈逸不再多劝。 “还有些时日,若是改变主意,回去也来得及。” “知道啦,姐夫,有时候我发觉你跟我阿哥一样。” “什么?” 见陈逸板着脸,裴琯璃吐了吐舌头,连忙小跑着出了厢房。 直到临近佳兴苑,她方才远远喊道:“一样跟个小老头似的。” 喊完,陈逸还没说什么,裴琯璃却已是笑了起来。 蹦蹦跳跳的跑远。 听着隐去的铃铛声,陈逸不禁笑着摇头。 有这虎丫头在春荷园,倒也挺欢乐。 吃过早饭。 陈逸一时间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要做,便带着萧无戈坐在亭子里钓鱼。 他有些日子没钓鱼了,手痒得很。 哪怕知道结果是一无所获,他仍然迫不及待的挂上鱼饵,甩了一竿子出去。 萧无戈跟他并排坐在亭子栏杆上,有样学样的甩出去一竿。 原本平静的池子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准确的说,陈逸这边依旧冷冷清清,热闹的是萧无戈那边。 他的鱼钩下面都没挂饵,那些金毛鲤鱼却像是疯了一般挤来挤去。 直乐得萧无戈笑容不断。 陈逸见怪不怪,默默地半侧身子,连眼角都不去看他一眼。 人与人的悲喜不同。 恰如此时此刻,有人空军,有人丰收。 小蝶照旧在旁泡茶,一边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一边期待中午的土豆炖牛肉。 不过想着想着,她便又回想起昨晚的事。 小脸上顿时火烧一般,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大抵上算是一位传统且保守的姑娘,在一位优秀男人面前的羞涩。 半晌之后,她方才平复下来,将茶碗递给陈逸和萧无戈: “喝茶。” 陈逸滋溜抿了一口,眼睛仍旧看着连个水都没有的池面,嘀咕道: “今日这鱼嗯……这茶,索然无味啊。” 正当三人惬意得享受夏日阳光时,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蝶回头看去,咦道:“翠儿姐姐,你怎么了?这么着急?” 翠儿来到亭子外,看着听到声音转过来的陈逸和萧无戈,气喘吁吁的说: “姑,姑爷,不好了。” “大小姐,她,她生病了。” 陈逸微一皱眉,放下鱼竿,拿过一旁毛巾擦干净手,问道: “感染风寒,起烧了吗?” “应该,应该是,额头很烫,还咳嗽。” “嗯,我过去看看。” 萧无戈和小蝶也想过去,却被陈逸拦了下来。 “小心传染,你俩在这里守着。” 说着,陈逸便跟着翠儿一同前往佳兴苑。 昨天他提醒过萧婉儿,让她注意保暖来着,今儿个就感冒了。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本章完) 第141章 那,那也太羞人了 第141章 那,那也太羞人了 “乌鸦嘴啊。” 陈逸想着,脚下一顿,让翠儿先一步过去。 “我去拿个东西,你先和娟儿烧些热水备着。” “是,姑爷。” 陈逸吩咐完,折返回木楼厢房,取了针灸盒子揣进怀里。 萧无戈瞧见他出来,忍不住问道:“姐夫,要不要通知那位马神医?” 陈逸回了一句暂时不用,方才朝佳兴苑走去。 换成一般人,些许伤风感冒自是没什么大碍。 可萧婉儿的体质特殊。 以她那本就四处露风的极寒身体,一次伤风感冒便算是重病了。 好在他先前通过马良才给萧婉儿开了一副存阳方子,不然她的身体只会更糟。 没多会儿。 陈逸来到佳兴苑,瞧见翠儿和娟儿两人手忙脚乱。 一个烧水,一个用毛巾给萧婉儿擦汗。 而此刻的萧婉儿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额头止不住的冒汗,脸上有着两抹不自然的绯红。 不仅如此,她的眼皮时不时动几下,嘴唇张开合上,显然已是有些意识不清了。 翠儿看到他出现在门外,急得快哭了。 “姑爷,我,要不要我去通知老太爷?” “小姐她,她刚刚还醒着,说是要休息,结果我去叫您来的功夫,她就,就……” 陈逸摆了摆手,扯谎宽慰道:“暂且不用。” “先前马神医给大姐开得方子效果不错,应是没有大碍,我先瞧瞧。” 说着,他径直走进厢房里,眼眸里闪烁一抹莹光。 望气术之下。 只见萧婉儿身体上早已没了几日喝药存的阳气,整个人的气息黑亮如墨。 看到这里,陈逸不待犹豫,直接上前,顾不得男女大防,伸手搭在她手腕上。 “这……” 看到这一幕,本还焦急的翠儿和娟儿都是一怔。 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得闭上了嘴。 医者父母心,医者父母心,姑爷他…… 还是等小姐醒来定夺吧。 片刻之后,陈逸确定萧婉儿的境况后,微微皱起的眉头平缓下来。 “没有大碍,普通的伤风感冒而已。” 闻言,翠儿和娟儿都松了口气,“这样就好。”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放心? 放心个屁。 陈逸方才所说不过是稳住她们的托词。 事实上此刻的萧婉儿身上已经出现“脱气”的症状。 若非他医道足够,又刚好在府里,晚上一个时辰,萧婉儿就得驾鹤西去了。 想着这些,陈逸嘴里吩咐道:“翠儿,你去拿纸笔,记一个方子,然后去药堂抓药。” “好。” 待翠儿写好确认无误,便匆匆离开佳兴苑。 陈逸接着吩咐娟儿开窗通风,将炉子挪到外面烧水。 支走两人后。 陈逸看着床榻上的萧婉儿,迟疑片刻,方才低声说了几句。 大抵上都是“事急从权”、“得罪”之类的词。 总归得不到回应就是。 陈逸见状,便掀开那层粉色的被子,露出萧婉儿那只穿着单薄亵衣的身体。 只见她此刻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便连那层朴素的丝质亵衣都被打湿,紧紧包裹那副玲珑娇躯。 “咳。” 陈逸揉了揉鼻子,嘴里嘟囔一句这么香。 这时,萧婉儿感受到身上的凉意,似有所觉,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看向他。 两人双目而视。 陈逸哑然的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姐,能看见吗?” 萧婉儿清亮眼眸上似是蒙上一层朦胧轻纱,随着他的手微微挪动。 好一会儿,她朱唇轻吐:“妹,妹夫?” “嗯。” “我这,这是怎么了?” “偶感风寒。” “哦,有些冷……” “很快就好了,睡一会儿吧。” 萧婉儿轻嗯一声,听话的闭上眼睛,只是她嘴里仍旧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声音断断续续,低不可闻。 “妹,妹夫,你能不能告诉我……那首,那首词写得是,是我吗?” “我,我希望不是,又希望……” “希望……” 希望什么,萧婉儿最终没说出来,便再次昏睡过去。 陈逸看着那张憔悴惹人怜爱的俏脸,沉默片刻,方才叹了口气。 “那词,的确是写给你的。” 说着,陈逸定了定心神,便从怀里取出银针,开始给她针灸。 一连十三针,每一针都封在她气息溃散处。 紧接着,他又以真元为辅,慎之又慎的梳理着萧婉儿体内窍穴、经络。 直至望气术中,萧婉儿身上寒气消散一些,阳气生出时,气息逐渐平稳下来,他才停下来。 陈逸收好银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刚要给萧婉儿盖上被子,就听身后传来娟儿颤颤巍巍的声音: “姑,姑爷,你,你你你……” 陈逸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起身道:“刚刚我又给大姐号了脉。” “这才知道她病情不见好转缘由。” 他略一停顿,语气转为严肃:“你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怎么好得了?” 娟儿闻言,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气息平缓脸色好了许多的萧婉儿,连忙欠身行礼: “姑爷见谅,娟儿不知会这样,娟儿……” 陈逸哼了一声,绕过她吩咐道:“别说没用的,赶紧给大姐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 “是,是,娟儿这就给大小姐换衣。” 待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板着脸的陈逸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我脑子转得快。” “不然一个不好,估摸着我就得背上一个玷污大姨子的罪名。” “要是做了,这罪名我背就背了。” “关键我什么都没干啊。” 陈逸想着回头看了一眼,便坐到不远处的亭子里,等着翠儿抓药回来。 总归萧婉儿平安无事就好。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 午时之后,酷暑的阳光洒落,佳兴苑内蝉鸣声不绝于耳。 绿树成荫的院子就这点儿不好。 白天晚上都有,如果不关上窗子,有时候响得能吵醒熟睡的人。 萧婉儿便就被这蝉鸣声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海里的意识告诉她是在房间里。 她转了个身,左手撑起来身子,接着换右手撑在床榻上打量周围。 略有脱水的身体让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我,这是怎么了?” 萧婉儿已经很久没生过病了。 或者说,除了她身上的极寒之症外,几乎没有生过其他病。 以至于她回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自己感冒的事情。 “已经好了吗?” 萧婉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着一丝温热,又低头看看身上,确定没有事后,不免松了口气。 记得小时候乌蒙山道场的那位老婆婆曾经告诉过她,绝对不能生病。 以她的身体,一些小病小灾,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幸好……” 萧婉儿后怕似的拍拍胸口,算是安慰过自己了。 从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早就习以为常了。 因而她对生死看得很淡,只希望过好每一天。 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同时,也能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幸直到现在,她做得都很好。 想到这里,萧婉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幸好。” 接着她便起身下床穿衣。 她没有唤来翠儿、娟儿,而是独自一人穿上长裙,套上绒裤和短袄。 想了想,萧婉儿又打开柜子,看了看几件清洗干净迭得整齐的大氅,便取出一件披在身上。 穿戴整齐后,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还是这个样子看着顺眼。” 在大氅领部的毛绒衬托下,她那张苍白略带一丝红晕的脸,仍旧不难看出些柔弱。 可气息柔弱,面容却是美的,如闭月羞,如秋波送水。 萧婉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却不是欣赏自己容颜,而是想起前日陈逸说得话——小心风寒。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乌鸦嘴。” 似嗔怪非嗔怪,似喜非喜。 总归她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正当萧婉儿想要起身离开房间出去看看时,耳边就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一声惊呼。 “真的?” “姑爷真的掀开大小姐身上的被子了?” 姑爷?被子? 萧婉儿眨了眨眼睛,不由得走近一些,就听娟儿解释道: “你别误会呀。” “我刚刚也以为姑爷是在对大小姐做不好的事情。” “可在我给大小姐换衣服的时候,才知道姑爷说得没错。” “你和我给大小姐盖那么厚的被子,害她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了,病情就好不了。” “要不是姑爷掀开被子,小姐的病还好不了呢。”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姑爷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就只有你和我知道就行。” “放心,我嘴巴最严了……” 萧婉儿听完,只觉得胸口一紧,双手下意识的捧在胸前,防止那颗噗通乱跳的心脏跳出来。 她的脸上粉红一片,不止是羞得。 还有些恼意,或者别的什么念头。 五味杂陈间,她的脑子里只回荡一个声音:“妹夫他,他掀我被子,掀我被子……” 那,岂不是我就穿着那条亵衣,都,都都……被…… 被他看完了? 萧婉儿负责药堂那么久,多少懂些医术。 从未听说过感染风寒需要掀开被子散热,都是捂紧被子捂出汗,以便更快痊愈。 “妹夫,他,他不好这样的。” 正羞恼之时,萧婉儿脑海里又浮现些记忆片段。 好似在一片朦胧的梦境中,她梦到自己躺在床榻上,陈逸坐在旁边。 他们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说了什么? 好像是在说那首词。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妹夫温和的声音说:“那的确写给你的。” “……” 萧婉儿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脸上的羞恼没了。 或者说,恼意没了,只剩下羞红一片。 那,那是梦吧? 应该是梦吧? 不然,不然那也太羞人了。 便在这时,翠儿、娟儿推门进来,瞧见她的样子,不由得一惊,以为她的病还没好。 “小姐,您,您没事吧?” “要不要召马医师前来?” 萧婉儿听到声音,勉力回过神来,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不用去寻医师了,给我,给我倒一杯水来就行。” 翠儿连忙出门去客厅倒水。 娟儿扶着她回到床榻坐下,“小姐,您吓死娟儿了,您可得休息好,不能再感染风寒了。” 萧婉儿定了定神,看着她幽幽的说:“的确要休息,不能感染风寒了。” 娟儿喜道:“好在姑爷懂些医术,不然我跟翠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他懂医术? 萧婉儿想了片刻,方才开口问道:“说一说我昏睡之后的事情。” 娟儿不疑有他,连忙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下。 就如她和翠儿约定的那样,没有将陈逸掀被子的事情说出来。 萧婉儿听完,喝了口水,“就这些?” 娟儿和翠儿对视一眼,都有些心虚的点点头。 “嗯嗯,之后小姐您的病就好了,然后现在醒了。” 萧婉儿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们一眼,不再多问。 “妹夫他……他人呢?” “回去了,听说是贵云书院来了人,跟姑爷商议明日去教书的事情。” “哦,那,那你们去备一些饭菜来,我饿了。” 待人都走了以后。 萧婉儿呆坐片刻,脸上一会儿苍白,一会儿粉嫩,一会儿晕红,随着心情起伏变幻。 良久,她才起身来到窗边,脸上被明媚阳光照得雪白晶莹。 她看着春荷园方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妹夫他,他最好真的懂医术。 不然,不然…… (本章完) 第142章 不讲武德(求月票) 第142章 不讲武德(求月票) 此刻的陈逸还不知道萧婉儿的复杂心绪。 甚至在看着翠儿和娟儿两人给萧婉儿喂了药汤后,他心神就彻底放松下来。 当时他还盘算着继续回春荷园钓鱼来着。 哪里想到贵云书院的岳明先生,会安排人送来一样让他意想不到的东西。 ——接近五十本书法习练册。 美其名曰,让他在明日开课之前,先了解了解学生们的书法造诣。 陈逸看了看两摞堆在石桌上的书法习练册,每一摞都高有两尺,颇感头疼的问: “岳明先生,他不会是打算让我今天做完批注吧?” 来人名叫马观字和明,是位身材瘦削容貌中正的年轻人。 一身藏青色的长衫上,略有掉色,衣角和袖口能隐约看到细密的黑线,能看出内里缝着补丁。 显然,他不算富裕。 可马观似乎并不在意,举止大方得体。 面对陈逸的问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揖礼,然后目光便直直看着他,并不闪躲。 “回先生的话,院长交代过,批注与否都由着先生做主。” 陈逸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可有单独的名册?” “有,我找给先生。” 马观一边说着,一边在两摞书法习练册中翻找片刻,从中抽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双手捏着躬身递给他。 陈逸接过来册子,翻开看了一眼,顿时眼神凝滞。 来回确认几遍,他指着名册上前面几个名字,哑然失笑: “岳明、卓英几位先生的名字出现在上面,不会也打算跟我习练书法?” 马观迎着他的目光,还算镇静的表情微微扭曲,想笑又不敢笑的回道: “院长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以先生您的书法造诣,指点他和卓英先生亦是绰绰有余。” 陈逸摇摇头,“话虽如此,但他们怕是没考虑过这件事的影响。” 说完,他接着吩咐小蝶去书房拿来笔墨,便提笔划去了他们的名字。 若非顾及岳明先生、卓英先生他们的身份,他都想直接说一句“胡闹”了。 马观看到他的动作,愣道:“先生,这,这……学生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来之前,岳明先生特意找他面授,重点便是让陈逸同意这份名册上的“学生”。 他哪里知道陈逸根本不给他机会,就直接一笔勾掉了几位先生的名字。 陈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才将册子递给他,笑着说:“拿回去给岳明先生看,他们自然不会为难你。” 马观接过册子,迟疑着行礼道:“是,先生。” 陈逸看了看桌上的册子,“另外还有这些书法……算了,我今日都看完吧。” “不过你回去记得知会岳明先生,就说我的批注有些严厉,让他做好准备。” 马观一愣,面露茫然:“准备,什么?” “自然是安抚这些学子了,免得看到批注后,他们哭出声来。” “额……” 陈逸见他信以为真,哑然失笑道:“只是句戏言,你如实跟岳明先生回复即可。” 这马观看样子就是深受儒学“读害”的人。 中和,中正,不卑不亢,却也有那么一丝呆板。 求学时这个样子,以后若是入朝做官多半要经历些波折。 要么快速转变心态同流合污,要么刚正到底然后被现实打击得遍体鳞伤。 和他相比,李怀古这位同在贵云书院读书的探郎,心思明显活泛些了。 待马观走后,陈逸叹了口气,便拿起最上面的一册习练本,翻看起来。 第一页上就有两个大字:“岳明。” 陈逸一顿,身体不由得回正,端坐在石桌前,认真的看着手上的书法习练册。 暂且不提岳明先生这般不合规矩的给自己开后门的行为是否妥帖,单从“岳明”这两个字上,便不难看出他的认真。 既如此,陈逸也不好太过随意。 大抵算是“君子以诚相待,我必以诚待之”。 他一页一页翻过,见是一篇在魏朝流传很广的《松涛记》,全文不多不少五百个字。 约莫用了一刻钟时间,他才看完。 陈逸想了想,便提笔在“岳明”二字下面,用魏青体写了两行小字: “中正有余,大气不足,且不与意合。” 书道,书道,贴合自身之道方才能够有体现出来。 像岳明先生那等饱读诗书,却心甘情愿以“育人”为己任的大儒,应是有着胸怀天下的气魄。 可他这幅书法册子上的每个字都严格贴合魏青体,横平竖直,难免与他自身的心意不符。 偏离“书道”,便等于是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自然不得其门而入。 接着陈逸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先生的书法习练册子,大多与岳明先生的问题类似。 只是每个人心境不同,书法造诣不同,符合自身的书道自然也不同。 他一一批注,就当是给岳明先生等人的礼物了。 认与不认,听与不听,都随他们自己决定。 至于其他习练册,陈逸看得就没那么细致了。 打眼扫过,他便能看出这些学生的书法境况,以及认真与否,批注内容也以中肯为主。 或“差,需勤加习练”,或“太差,态度不端,建议从基础笔画重新学起”。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陈逸看完所有册子,放下狼毫笔道: “果然,在以‘考’为主的科举制度里,这些人的心思大都在经史典籍上,书法只以‘工整’作为标准。” “连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顶天了就一个‘良下’的评价。” 小蝶全程看着他写完批注,闻言不禁笑说:“姑爷,您不怕明日他们看到批注后,去找院长告状?” 陈逸撇了撇嘴,“我祝他们能够成功。” 若非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必不可能去书院担任教习。 不过吧,他也清楚。 以当下儒学当道的环境,最是尊师重道,给那些学生几个胆子,也不敢说三道四。 自然更不可能去状告他批注严厉。 那些学生真要去告了,反倒能让他高看两眼。 待小蝶收拾妥当,陈逸看了看天色,想起今日还有一桩事情要做,便打算出府一趟。 “姑爷,眼瞅着天要黑了,您还打算出门?” “嗯,我去一趟百草堂,将大姐吩咐的事情往后拖几天。她刚生了病,近期都要休息。” 闻言,旁边正在下棋的萧无戈回头问:“姐夫,大姐的病没事了吧?” 陈逸一顿,看向佳兴苑,“应该没事儿了,要不你过去瞧瞧?” “好。” 但还没等萧无戈收好棋盘,就见翠儿从佳兴苑那边走来,笑着行礼道: “少爷,大小姐请您过去,说是府里打了野味,让你晚上去那边一起享用。” 萧无戈眼睛一亮,就要跟着过去。 蓦地他看到旁边的陈逸,问道:“姐夫呢?我姐没让姐夫一起?” 翠儿摇摇头,笑容有几分怪异的回道:“小姐说,姑爷不喜欢吃那些野味。” “……” 陈逸哪还不明白萧婉儿这样说的用意,心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上午给她诊治时做的那些事情,被她知道了。 可那怪不到他啊。 不掀被子,怎么治疗? 萧无戈不知道这些,只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姐夫?” 陈逸只得笑着点头,“大姐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喜欢吃那些。” 说着,他便吩咐小蝶跟着一同过去。 小蝶点头应是,不忘叮嘱道:“姑爷,那您记得早些回来。” “知道了。” 陈逸看着他们走远,收拾一番,又绑上那杆折迭枪以备不时之需,方才施施然离开春荷园。 此时日头西落,临近傍晚的阳光没那么刺眼。 本还洁白的云朵上隐约染上一层金黄,温度尚好,没那么热。 再有侯府内的草树木、亭阁楼谢,偶尔还有一缕缕清风拂面。 陈逸的心情还算不错。 可是从后院来到前院,沿路的甲士和下人的神色却没有那么轻松。 并且与两日前相比,他们神情严肃之余还多了一丝凝重。 隐约中,周遭传来些窃窃私语。 “听说中午二老爷发了火,说是衙门那边有人传话,杀害刘敬的凶手可能是萧府的人。” “原本昨夜里提刑司已经快捉住那名凶手了,但却被人趁乱杀了。” “凶手死了?” “应该吧,衙门的人是这么说的。” “既然人已经死了,没凭没据,衙门这么传话,就不怕老爷找上门去?” “哎,是这个理儿啊……” 陈逸听完,心中不免有些嘀咕。 虽说昨夜隐卫谋划嫁祸不成,但还是将提刑司和知府衙门的目光引到了萧家身上。 不过他倒是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 原本因为他出手杀了刘敬,多少有些自责,想要暗中出手帮助萧家解决掉刘家之事。 可当他昨晚看到那名使大枪的黑衣人,猜到他可能是萧家之人后,心中已然清楚老太爷自有打算。 既是如此,他便也不急着出手。 或者说,他想看看萧家之后的应对,以此推断出老太爷的打算后,再做决定。 仔细想想,偌大的定远侯府的确不可能那么简单。 正当他思索着后续之事时,就见缠着纱布的刘四儿迎面而来。 “见过姑爷。” 陈逸回过神来,“哦,四哥啊,你的伤势如何了?” 刘四儿抬起手,“还有些不便,但已无大碍。” 陈逸点点头,注意到他从府外回来,便笑着问:“你这伤号还出门走动啊?” 刘四儿苦笑着说:“不瞒姑爷,我这是去城南帮老三解个围。” “哦?” “昨日老三不是跟停云、琯璃几位姑娘去了城南吗?谁想到他个狗东西不知怎么的跟一姑娘勾搭上了。” “昨晚上,那姑娘寻死觅活的,好不容易救下来。一问才知道,葛老三说晚上过去给那姑娘赎身。” 陈逸心下微动,“赎身?他没去?” 刘四儿嗨了一声,“他平日里大手大脚,身上哪有钱,自是没去的。” “他个狗东西也没想到随口一句戏言,那姑娘会当真。” “不过等他回来,一顿板子少不了的。” 陈逸听完,面上跟着笑了笑,有和刘四儿闲扯几句,便径直离开侯府。 走出很远,他方才回过味来。 “原来昨晚上烟巷有姑娘跳河,说得是这个啊。” 难怪了。 难怪昨日虎丫头说葛老三有异,一直盯着她看。 估摸着城南那边有隐卫的人,他这是在暗中传递了些情报出去。 陈逸明白过来:“三镇粮库……” 葛老三闹出这样的动静,目的不是其他,应是为了他和萧东辰谋划之事。 看来前日萧东辰给他施加了不少压力。 想着,陈逸侧头看了看侯府那高耸的青砖外墙,便神色平静的向西市走去。 萧东辰,葛老三,崔清梧。 三位银旗官身份不同,实力不同,任务应也不同。 但一起出手折腾萧家,总归有些不讲武德。 求一下保底月票,求一下保底月票,谢谢 (本章完) 第143章 您疯了?(求月票) 第143章 您疯了?(求月票) 两个时辰后,天光暗淡下来。 距离百草堂西面约莫五里地的一座宅子里。 陈逸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此刻他的样貌已从先前的清秀儒雅,变成了一副俊美模样。 ——肌肤嫩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可以说,除了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睛外,脸型、口鼻都有些微变化。 不论是乍眼一看,还是仔细观察,都看不出他和萧家赘婿是同一人。 陈逸确认没有瑕疵,点了点头:“不错。” 旁边的王纪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连忙行礼道: “大人满意就好。” “就是过于英俊了,容易惹人注目。” “大人说笑了,您先前一样受人注目。” 陈逸侧头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奉承,看向门外的身影,吩咐道: “以后让他跟着你。” “这么年轻就在这宅子里空耗有些屈才了。” 王纪连忙应是,接着便朝门外的那名矮小瘦弱的少年示意道:“还不来谢过大人?” 这少年便是王纪给陈逸找来的擅长易容的江湖人,名叫张大宝。 说他是江湖人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准确的说,张大宝刚刚出师,正准备踏入江湖,就被王纪收编了。 不过他的易容术能得旁人推荐,自也有些本事。 只因他的师父乃是蜀州有名的神偷,绰号“一指”。 据说他曾经只用一根手指从城南偷到城北,出手从不落空,自此名动蜀州偷界。 而除了这手神偷绝技外,“一指”还擅长易容术,每每借此躲避衙门抓捕。 张大宝一身所学便是“一指”所教。 王纪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打算学师父那样完成从蜀州城东一路偷到城西的壮举,借此扬名。 若非王纪出得价太高,说不得此刻蜀州地界伤已经开始流传“二指”的神偷名号了。 此刻见陈逸满意,张大宝少年人心性,嘴角上翘:“小的多谢大人。” 虽说今日时间仓促,但他还是凭借精湛技艺按照陈逸的要求,给他弄了一张“人皮面具”。 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人皮,而是以一种特殊材料制成的“面具”。 不仅有着肌肤纹理、绒毛等,还能进一步填充,做出骨骼、肌肉等效果,以此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样貌。 而他给陈逸易容后,就能做到这一点。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都看不出陈逸与先前样貌相似的地方。 除了身形和那股说不上来的气质。 因而,张大宝迎合完,接着提醒道:“大人,样貌只是一方面,想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您身上还得……” 不待他说完,陈逸已经明白过来,身形不动,肩膀微耸,左手顺势背在身后。 再看他脸上的平静,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孤傲许多。 “这样呢?” 张大宝愣愣的看着他,揉了揉眼睛,咧嘴笑道:“大人就是大人,小的已经看不出破绽来了。” 这话虽是直白,但听在陈逸耳里,比王纪方才的奉承话要中听许多。 他嗯了一声,又朝王纪叮嘱一句:“这件事只有四个人知道,勿要让其他人察觉。” 王纪自是保证道:“大人放心。” “除了我、闫海和张大宝外,绝不会再有人知道。” 陈逸点了点头,朝外走去,“记住,我在百草堂那边对外的名字叫陈余,多余的余。” 随后,三人来到百草堂。 闫海好奇的看了一眼,刚要开口,就见王纪拍拍手,朝周遭的护卫、医师、学徒,笑着介绍道: “这位就是咱们百草堂的老板,陈余。” “今日特意过来瞧瞧。” 不仅是百草堂一众人看向陈逸,那些正在购买茶饮、药材的人也都好奇的看着他。 百草堂开业有段时日了,近来又在蜀州城内引起不小的轰动,自然惹人注目。 除了王纪这位掌柜外,很多人对百草堂背后的神秘老板更为关注。 曾经也传出过一些传闻。 有说百草堂就是萧家产业,因为某种缘由没有露面。 有说是江湖上某位神医的手笔。 也有人猜测是蜀州之外的某个世家大族,是特意来帮衬萧家的。 众说纷纭,但都没有人能真的说出所以然来。 如今百草堂的老板露面,对这些人来说,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他就是百草堂的老板?果然仪表堂堂,看着就是大家族出身。” “我怎么瞧着像是江湖人,身上的气质有些冷了。” 堂内的议论自不必说,闫海等人根本顾不上,只顾着恭敬行礼。 “见过东家。” 便连柳浪都是如此。 不过行礼之余,他心里多少算是松了口气。 眼瞅着天都黑了,昨夜那位答应给他疗伤的人还没露面,害他以为上当受骗了。 所幸人总算到了。 只是眼前的人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俊美,且冷淡,不似昨夜和他交谈时的随意性子。 陈逸没理会周遭之人的心思,平淡的开口:“各自去忙吧。” “是,东家。” 待闫海等人继续招呼堂内客人后,陈逸方才示意王纪带柳浪去静室,顺便拿上银针盒子。 王纪不明所以的带人过来,见陈逸挥手,他虽是有疑惑,但也没多问,径直离开。 柳浪看着端坐桌前正在泡茶的陈逸,似笑非笑的问:“前辈?” 陈逸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问:“不像吗?” 柳浪摇摇头,自顾自的坐在他对面,道:“昨晚上,您比较温和些。” 陈逸笑了笑,俊美脸上露出几分淡然,语气跟着随意了些: “出门在外,总归要做些伪装。” 柳浪瞧见他这般样子,上下打量一番,方才哈哈笑了起来: “陈老板,这才是您本来的面目吧?” 不是。 陈逸心说一句,也不跟他废话,直言道:“最后问你一遍,确定答应我的要求?” 柳浪微微愣神,随即道:“柳某行走江湖至今,答应的事情从未落空,这一点请您放心。” “既如此,那便坐好吧。” “坐好我……” 没等柳浪反应过来,陈逸挥手轻拍身侧的盒子,真元随之流转。 接着便见一根针刺在他左肩上,然后是胸口膻中穴以及右胸下缘位置。 三根银针,连成一条直线,刚好都在他的伤口上。 柳浪顿时不敢动了,只错愕的看着陈逸,心中难免有些咋舌。 虽说他早听说过江湖上那些“神医”传说,但真的见到时,才发觉那些传言过于保守了。 这哪是“神乎其神”能描述的? 简直,简直太神了。 陈逸可没功夫在意柳浪的想法,只专注以真元修补他受损的经脉。 仅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便招了招手,顷刻收回三根银针。 柳浪一顿,愣愣的看着他:“好了?” “这就好了?” “这么快?” 陈逸一边将银针收进盒子里,一边叮嘱道:“稍后我给王纪留个方子,你喝个三天就能痊愈。” “记得期间不能跟人动手,免得你刚刚修复的经脉断裂。” 柳浪闻言仍旧有些呆愣,半晌反应过来,叹服的起身抱拳道: “恕柳某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孟浪之处还望您见谅。” 不服不行。 折磨他数天的重伤,被人不到一个时辰治好了,换任何人都得服气。 陈逸瞥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 柳浪干笑两声,接着老实坐好,正色道: “您既已治好柳某伤势,柳某答应您的事情,必定会一件不少。” 陈逸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刚好我有件事需要你做。” “但有吩咐,在所不辞。” “蜀州三座军镇,你知道吧?” 柳浪笑着点头,“这谁不知道?军镇所在,乃是萧家屹立蜀州的根本。” “我需要你找人去烧了三镇刚入库的夏粮。” “额……” 柳浪笑容凝滞,心神受到的冲击比方才还要大,“您您您……您疯了?” 火烧三镇夏粮啊。 真要做了,即便他有十颗脑袋都不够死的。 娘的,这个“吩咐”,他想“辞了”! ps:新的一月,求一下保底月票哈,拜托了。 (本章完) 第144章 共同的“敌人” 第144章 共同的“敌人” 疯了? 陈逸自然是没有疯的。 但这不妨碍他暂时装疯片刻。 “所以堂堂‘刀狂’,这是打算言而无信了?” 柳浪张了张嘴,半晌方才苦笑道:“老板,您当真给柳某出了个难题。” “火烧三镇,不,哪怕只是火烧一镇夏粮,也是十死无生的事情。” “定远侯府震怒自不必说,便连圣上和朝野上下只怕也会惊动,届时柳某大不了一死,可大人您……” 柳浪看着一脸平静的陈逸,迟疑道:“您到时也必不可能逃脱干系啊。” “怕了?” “这,这不是怕不怕的事……” “嗯,承认自己胆子小不是坏事。” “……” 柳浪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医道圣手铁了心要去烧三镇夏粮。 他索性豁出去,咬牙道:“既然您已经有了决定,柳某便不多劝。” “直说吧,您需要我什么时候去?先烧哪一个军镇?” 陈逸见他一脸委屈的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脸上的平静顿时绷不住了,笑着说: “不愧是‘刀狂’,连这等谋逆的事都敢去做,佩服佩服。” 柳浪见他笑得这么畅快,哪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不由得气急。 “您这样戏耍柳某,当真过分了。” 陈逸一边笑着,一边摇头说:“倒也不算戏耍,火烧夏粮的事是真的。” “额。” 柳浪被他两三句话弄得彻底糊涂了,“您到底烧还是不烧?” 哪知陈逸摇头道:“不烧。” 接着解释道:“不是真的让你去烧,只是想让你去找些人,放出话过去烧三镇夏粮。” “当然,为了把事情做得逼真些,该有的准备不能少。” “比如事成之后的赏钱,哪些名头大的邪魔接了任务,以及大致时间,尽量把这件事情闹大些。” 听完之后,柳浪似懂非懂,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用意。 但总归知道他不用真的跑去烧三镇夏粮。 “可您这么做,不怕惹火上身?” “即便不是真的,这样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萧家必然会追查到底。” “若是一个不好查到咱们身上,一样得脑袋搬家。” 陈逸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道:“这算是我目的之一吧,我要的就是引起萧家警觉。” 既然萧东辰和葛老三两人谋划火烧三镇的事,还搞得这么隐秘,那他自然要给萧家提个醒。 想来想去,公之于众的方式最能让萧家警觉起来。 他就不信这种情况下,那俩隐卫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萧家的防备去烧三镇夏粮。 柳浪隐隐明白过来,讶然道:“您的意思是,有其他人真的在谋划火烧三镇之事?” “娘的,谁这么大胆子?不要命了?” 结合他先前知道的百草堂和萧家关系匪浅这点,便也知道陈逸这么做是为了萧家着想。 所以也就不难推断出有人要对三镇夏粮出手的结论。 只是就像他说的,这种事情寻常人别说做了,想都不敢想啊。 估摸着也就幻音宗那等动辄屠人满门的邪魔外道才有可能想出这等恶毒计策。 可结果是一样的,只要走漏风声,必然引来雷霆震怒。 哪怕是武道宗师也会死在朝堂和萧家铁蹄之下。 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陈逸笑了笑,“都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他没多说,转而提醒道:“不过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做的时候也要小心些,别真的暴露自己。” 柳浪点点头,“您放心。” “柳某来到蜀州之前,接触过一些三教九流。” “虽说他们武道稀疏平常,但论阴谋算计,鲜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陈逸嗯了一声,正事说完,便倒了两杯茶,跟柳浪补充补充这件事的细节,聊几句闲话。 他方才只告诉柳浪这样做的其中一个目的。 事实上,他另一个目的,也是想将蜀州的水搅得更浑浊一些。 越是浑浊不清的局面,有歹心的人越不敢动,反倒能将时间拖得久一些。 哪怕最终隐卫铤而走险,萧家有了防备之下,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眼见天色不早,陈逸叮嘱柳浪小心行事,便径直离开百草堂,朝西边那座宅子走去。 王纪看着他走远,回身看了看堂内众人,思索片刻,笑着说: “方才东家交代了,这个月大家都辛苦了,月底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算是给你们的奖赏。” 一众医师学徒欣喜不已,连忙道:“谢过东家,谢过掌柜。” 而听到声音的柳浪却是眼神怪异看着王纪,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难怪那陈余老板这么放心把百草堂交给他打理,的确有几分本事啊。 柳浪敬服之余,也在思索那件火烧三镇之事。 “既要逼真,又得让萧家得到消息后有所防备,不能怀疑其真实性。”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关键要找对人才行。 蓦地,柳浪想到一人——当初让他从漠北赶来蜀州的黑牙。 “以他死要钱的性子,应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 不出所料。 自陈逸离开百草堂后,便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跟在他身后。 害他耗费了些时间才借着西市未散的人群脱身。 等他从那座宅子换好衣服,褪去脸上的伪装,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 “看来之后还要让王纪另找一座宅子。” 陈逸想着重新回到西市街上,混入略微拥挤的人群,朝外走去。 此刻,酉时刚过。 西市沿街两侧仍旧有不少商贩,多以价格低廉的胭脂水粉和首饰为主。 引得一些丫鬟或者身着朴素的女子驻足。 偶有一些小吃摊位前,也围满了人。 滋滋冒油的炸糍粑,外观不那么精致但闻起来香味扑鼻的烤野味等。 直让还没吃晚饭的陈逸肚子咕咕叫。 不得已之下,他拦住一个兜售葫芦的老人,买了一根开胃的冰葫芦。 当做是饭前点心了。 陈逸正要一边吃着,一边回萧家时,蓦地看到不远处的两人,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古怪。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云帆和崔清梧。 隐约中,他还听到两人的对话。 “云帆,听说今日百草堂的老板露面了,名字叫陈余呢。” “陈……呵,没成想跟本公子还是本家。” “嗯?” “清梧认为那人是他?” “不像。” “本公子也觉得不是,先前宁雨看到过他,只是一位没有武道的普通人。” “哦,看着也不普通,穿着、气质明显是大家族出身之人。” “是吧……” 听着那俩人的对,陈逸嘴角微微抽动,哪里还不清楚他们说的是自己? 只是令他想不明白的是,明明先前陈云帆对这桩婚事有着不满,且和崔清梧看着也是貌合心不合。 怎么这会儿他俩凑到一块了? 还同仇敌忾似的要找他这位百草堂老板的麻烦? 思索片刻,陈逸恍然明白过来,“神仙醉。” 昨夜里崔清梧中了神仙醉,今日却能出现在西市,显然已经用过他先前给陈云帆的方子了。 如此,他们二人便有了共同的“敌人”。 陈逸想着,缩了缩脑袋便装作没看到他们,从另外一侧绕道离开西市。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些动作都被跟在陈云帆几人身后的宁雨、环儿看了个正着。 环儿面露不悦的哼了哼道:“怎么哪儿都有他,萧家赘婿。” “先前在逢春楼碰见一次,这回又在西市看到他。” 宁雨闻言瞥了她一眼,随即看着走远的陈逸,平淡的说道: “你家小姐能这么快醒来,多亏逸少爷手下医师。” “你……” 环儿木着脸偏过头去。 显然,她还在介怀陈逸那日的指桑骂槐。 宁雨却是不理会她的心思,想了想,便凑到陈云帆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嗯?” “刚刚逸弟也在西市,还看到了我?” 陈云帆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远处。 人头攒动间,他自然发现了陈逸身影。 倒不是他的目力惊人,而是陈逸那不急不缓、脊背挺直的身影太好辨认。 哪怕是在这昏暗夜色中,哪怕周遭有着拥挤人群,仍旧能看出些许不凡气质。 沉默片刻。 陈云帆晒然一笑,却是没上前追过去,转头继续朝西市深处而去。 崔清梧自也看到了陈逸的身影,这时候跟上陈云帆的脚步,沉吟道: “比起你我,这些年过去,陈逸的变化更大一些。” 陈云帆嘴角带笑的说:“轻舟的确变了不少。” “似乎因为入赘萧家,让他断了追求名利的心思,如今低调许多。” 崔清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免回想起那日在听雨轩的碰面,自然也想到了陈逸的指桑骂槐。 “倒是没有改变能言善辩这一点。” “你是想说‘牙尖嘴利’吧?” “嗯,不过云帆大可不用说得这么直白。” “哈哈,因为我也觉得他那张嘴太过不饶人了,便是我……” 陈云帆当即絮絮叨叨的说起他和陈逸在蜀州的几次碰面。 用针尖对麦芒形容也不为过。 见他说得起劲,崔清梧自也听得仔细。 只是随着讲述,她却是知道陈云帆并没有因此着恼陈逸,反而跟小时候一样。 “云帆可还记得十岁时,我去陈府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你带了不少人过来,还有你那位胞弟,忒是没劲儿。” “我不是说他,我指的是你们兄弟几个当时因为陈逸受罚。” 崔清梧顿了顿,看向咧嘴笑着的陈云帆道: “没记错的话,其他人埋怨陈逸时,你不仅替他说话,还因此教训了你堂兄他们。” “这个啊,总归兄弟一场,而且轻舟他啊……” “嗨,说这些做什么,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陈云帆轻描淡写的揭过,转而指着一旁的铺子,饶有兴趣的说: “走,买些胭脂回去。” “春莹可还在府里替本公子忙碌公务,犒劳犒劳她好了。” 崔清梧脚步一顿,看着他背影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嗔怪笑意。 这人惯是没个正形。 (本章完) 第145章 院长这么舍得?(求月票) 第145章 院长这么舍得?(求月票) 陈逸回到萧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远远的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小蝶朝另一边张望。 裴琯璃蹲在她旁边,正用一只莹白的脚丫子的大脚趾扣着青石板,像是在给脚掌磨皮。 她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姐夫真的不会有事的,你就信我一回。” 小蝶头也不回的说,“不信。” 显然她还记得当初裴琯璃去贵云书院诗会时说很快回来,结果好几个时辰不见人影的事。 “哎,你怎么不信我呢,姐夫他……” 裴琯璃抬起头,看到走到近处的陈逸,圆润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小蝶听到声音,仍然在看另外一侧,“这已经是你第三次骗我了,我是不会上当的。” 陈逸哑然失笑,不禁敲了一下裴琯璃,笑着说:“不许欺负小蝶。” 裴琯璃吐了吐舌头,嬉笑着说知道了,然后抱住回过身的小蝶:“你看,这回我没骗你吧。” 小蝶挣脱不开,只得任由她搂着,看向陈逸道:“姑爷,您今日又回来晚了。” “嗯,逛了逛西市。” 陈逸说着,将还没吃完的葫芦亮给她们当做证据,“还没吃完……” 没等他说完,裴琯璃已经抢过那根仅剩两颗山楂的冰葫芦,一口一个吃完。 “好吃,姐夫。” 陈逸无奈摇头,当先进了萧府,“走吧,先回春荷园再说。” 小蝶忙拉着裴琯璃亦步亦趋的跟着。 “姑爷,吃饭了吗?” “还没有,等会你去后厨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不用,大小姐晚上让我给您留了饭菜,热一热很快就好。” 陈逸闻言侧头看向她,挑眉问道:“那些野味?” 小蝶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回味,“可好吃了,无戈少爷吃了两碗呢。” “我,我也分到了一碗,还有翠儿姐和娟儿姐都分到一碗。” 裴琯璃在旁边碎碎念:“我和停云姐姐、画棠姐姐回来太晚,没有吃到那些菜。” 陈逸哦了一声,转头看着中院尽头的门廊,好似看到了萧婉儿那张佯装镇静吩咐留些饭菜给他时的样子。 大抵上她应该是纠结的吧。 想着,陈逸不禁露出些笑容,“那你没有口福了。” “姐夫,你不应该分我一些吗?” “婉儿姐偏心,给你留了整整一大碗。” “是吗?那也不分给你。” “哼。” 直到陈逸看到那一大碗时,他愣了片刻,方才让小蝶去热菜,然后招呼裴琯璃一起吃。 谁家用海碗盛菜时,还要冒尖啊? 即便他现在可以用真元加快消化,也够呛能吃完这盆菜。 裴琯璃可没想这么多,顺带着拉上小蝶一起。 美其名曰好姐妹就要懂得分享。 陈逸自也不会拒绝,一边啃着肉,一边询问她今日闲逛收获。 “买了好多东西。” “两车面粉,两车粗粮,还有些熏肉,我都让人拉去山族了。” 裴琯璃说完,不忘夸赞道:“婉儿姐人真好,都没让我付钱。” 陈逸愣道:“你就买了这些?” 裴琯璃点点头,“族里靠山吃山,粮食都是去集市上换的,所以我就想着买些送过去。” “……雇佣镖局押送?” “当然了,我怕路上被人抢走。” 陈逸嘴角微动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说出“不划算”三个字,转而问起其他人。 裴琯璃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的问:“姐夫,有个好玩的事情,想不想知道?” 陈逸没惯着她,一个脑瓜崩伺候,“少废话。” 裴琯璃也不觉得疼,揉着光洁的脑门嘿笑道: “今天回来的时候,葛老三被刑堂的人带走,据说要打十大板。” 陈逸微一挑眉,“具体说说。” “听说他前日趁着我们闲逛时,与一位姑娘有染,害得人家寻死觅活的。” “府里派人过去弄清楚原委后,他就受罚了。” “我听翠儿她们说,刑堂还要葛老三明日妥善处理,要么给那姑娘赎身,要么解决此事。” 说到这儿,裴琯璃蓦地瞪大眼睛:“哎?姐夫,明天他不在啊。” “那我是不是不用出去闲逛了?” 陈逸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随即便露出一丝笑容。 葛老三倒是豁得出去。 为了尽快脱身,竟用出了苦肉计。 只是希望他得知“有人要火烧三镇”的事情后,还能这么“足智多谋”。 几人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 陈逸换上睡衣,一边活动筋骨,一边看着窗外月明,脑子里几件事情过了一遍。 刘家之事还未了结,萧家近期应该有些动作。 总归不能让布政使司牵着鼻子走。 火烧三镇之事,葛老三便是能找到人去做,被他横插一手后,难度直线上升。 然后是萧东辰和崔清梧两人。 萧东辰的目的已经明确,无非是想借助隐卫力量取代萧家大房。 崔清梧呢? 她来蜀州的目的也是为了对付萧家? 至少昨夜里,她出手的确是为了嫁祸萧家。 “除了他们外,蜀州应还有一些隐卫在。” “银旗官……他们的上级吗?” 陈逸不得而知。 还是先把蜀州的水搅浑后,看看有多少牛鬼蛇神藏在水下吧。 接着,他便盘腿坐在床榻上修炼四象功。 直到子时,眼前光亮乍现,他方才醒转一瞬。 【每日情报·黄级中品:巳时,蜀州知府携提刑司数人到定远侯府求见萧远。可获得微量机缘。】 陈逸看完,嘀咕几句便继续修炼四象功。 巳时那会儿都还没到中午,他应该还在贵云书院没回来。 怕是赶不及看刘知府和提刑司拜访老太爷了。 “估摸着也没什么好看。” “刘巳和提刑司的人登门,应是禀报老太爷有关刘敬之死的事情。” “以老太爷的身份,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侯府里造次。” 不过,隐卫那夜的嫁祸总归是让提刑司把调查方向落在萧家了。 刚好他想看看老太爷如何应对。 …… 翌日,寅时刚过。 星光逐渐隐去,唯有一轮明月仍旧倔强的挂在夜空。 练摊儿的人早已占据各处有利位置。 尤其是专做早饭的摊子。 一辆板车,一口锅,两张桌子,八条凳子,便就能为路过的行人提供些吃的。 马观便是其中之一,“两个馒头。” “客官,您收好。” 付过钱后,马观便朝贵云书院走去。 今日他如往常一样,丑时刚过就起床穿衣洗漱。 然后看半个时辰的书,温习昨日所学经史、预习今日功课。 这是他自考过院试,拜入贵云书院后养成的习惯。 马观一直相信“勤能补拙”,只要他比同窗更用功,定然能够考过乡试获得参加会试的资格。 即便他先后两次乡试失利,蹉跎六年光阴,他依旧没有气馁,坚信下一次定能考过。 然后像李怀古那般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约莫一刻钟后,马观来到书院,径直去往学斋。 这时,来得早的学子互相打着招呼。 “和明兄,今日还是这么早啊。” “听说昨日院长让你去侯府了?” “嗯,院长让我去给轻舟先生送书法习练册。” 听到他的话,身侧两名同窗不由得嗤笑起来。 “和明兄,他一个教授书法的算什么先生?便是他把字写出来,一样不能入仕为官。” “说的是,虽说陈轻舟素有才名,字写的好做得一手好词,但他终归仅是秀才功名。” “甚至比起新念兄和归云兄的举人身份,他都逊色不少。” “加之他如今是萧家赘婿,呵,便是有些才名本事,我亦羞与他为伍。” 马观闻言抿了抿嘴,没去反驳,只加快了些脚步。 见状,两位身着长衫的学子微愣。 待马观走远,他们才反应过来,不禁又是一阵嗤笑。 “先生那句话说得没错,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马和明这穷酸,我们没嫌弃他,他反倒不屑与我等为伍了。” “呸,谁稀罕?” 马观隐约听到身后两人的对话,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倒不是说他对陈逸有什么敬服之类的。 只是他谨记先生教导:“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此乃君子之风。” 便是陈逸真的学识不够,或者做了些有违伦理纲常的事情,马观都不会去和人议论。 大抵上算是位严于律己的君子。 等他来到学斋时,里面已经有了几位学子。 扫视一圈,马观见他们没在诵读文章,咦道:“你们今日这是?” 其中一人指了指学斋前方,“和明兄,你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和以往不同吗?” 马观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时便察觉一丝不对劲。 只见那原本该是沙盘的位置,此刻竟被一张白色的架子取代。 仔细一看,那架子中间白色的部分不是其他,竟是层层迭迭的纸张。 并且那不是一般的宣纸,而是厚一些的云松纸。 马观不由得咋舌道:“院里这是把所有的云松纸都拿到学斋来了?” “应该是。” “可我想不明白这是做什么,总不能让咱们用这样金贵的纸习字吧?” 其中一人好似想到了什么,迟疑道:“听说,今日轻舟先生来教授咱们书法。” 马观闻言,反应过来,“我明白了。” “院长这是打算用云松纸取代沙盘,供轻舟先生教授咱们书法使用啊。” “哎?很有可能,难怪要用云松纸了。” “也只有这种纸才不用担心被墨迹浸染湿透。” “额,院长这么舍得?” “或许他是为了留下轻舟先生的墨宝……” (本章完) 第146章 天命之谓性 第146章 天命之谓性 陈逸同样起了个大早,洗漱穿衣。 因为要去贵云书院,小蝶特意翻箱倒柜找出一身藏青色长衫。 绸缎质地,且还算是修身紧致的款式。 腰间一条同色系带,挂着一枚双鱼玉坠,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靴子。 既不会显得华贵,也不会太过普通让人觉得他在萧家受欺负。 一眼看去,陈逸那幅模样,也算是一位俊秀儒雅的读书人。 小蝶给他抚平棱角,满意的点点脑袋,笑着说: “姑爷,您今日这个样子去书院,保准能让他们羡慕的。” 羡慕与否,陈逸不得而知,他却是清楚那些读书人大多不以貌取人。 便是他穿金戴银,肚子里没有墨水,怕是也会被人瞧不起。 文人之间的比较,大抵还是要落在学识、才情上的。 不过陈逸自然不会跟小蝶说这些,免得她单纯的小脑袋瓜里多出些烦恼。 “你去让府里的车驾过来,将那些习练册先搬上车。” 小蝶点头应是,先一步跑下楼。 陈逸却是不慌不忙的来到客厅,和萧无戈、裴琯璃吃着早饭。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多是裴琯璃这虎丫头在叽叽喳喳。 今天她不用出去闲逛,一早就跑去佳兴苑跟沈画棠、谢停云商量着要比划比划。 陈逸挑了挑眉,“你要跟她们比斗?” 裴琯璃昂了一声,眨眨眼睛道:“姐夫,我现在修为突破了哦,已经八品境了。” 事实上,她那会儿和萧惊鸿回山族时,修为就已经突破了。 据说那位山婆婆得知此事后,很是欣慰的夸赞她好一会儿。 连带着在萧惊鸿和山族订立契约时,山婆婆都主动让了步,说是当做虎丫头修为突破的谢礼。 裴琯璃自是欣喜,却始终没有说出她修为突破的缘由。 这可是她和陈逸两人的秘密。 “不过我打不过停云姐姐和画棠姐姐她们的。” “停云姐如今已到四品境,剑道大成,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强者。” “画棠姐姐修为和剑道比她弱一些,但也到了五品境中段。” “说是比斗,实际上是我让她们指点指点我。” 陈逸喝完粥,轻笑道:“你这么用功,相信很快就能再有突破。” 虎丫头也就是先前修为突破的慢些,人懒了些,技法进境还算马马虎虎。 若是她能勤快一些,破境自是不在话下。 裴琯璃眉开眼笑,“我也这么觉得。” 顿了顿,她瞥了眼低头喝粥的萧无戈,神秘兮兮的比划两下。 大致意思是问陈逸如今武道修为进境怎么样。 陈逸本不想打击她,但看她昂着脑袋,挺起一对铃铛的神情,便比划了个“七”。 裴琯璃认出那个手势,愣道:“七?” 见陈逸点点头,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脑海中轰隆作响,显然受到了莫大冲击。 七品境啊! 姐夫他他……他不是人,怎么会有人修炼这么快的? 山娘娘,你快来看看啊,有妖怪!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萧无戈狐疑的看着她:“琯璃姐姐,什么七?” “没,没什么,我,我只是想到了家里养的那条名叫小七的狗……” “真的?那琯璃姐姐,可以把小七带到府里来,我挺喜欢小狗的。” “不用,它已经在府里了。” “什么?在哪儿?” 陈逸见虎丫头搁那儿胡说八道,瞪了她一眼,起身道: “你们老实在府里待着,我要去书院了。” 这时候小蝶已经领着一位甲士前来,陈逸吩咐他们从书房搬出厚厚的书法习练册放到车上。 正要坐进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声音:“等一等。” 陈逸回头看去,见是萧婉儿领着翠儿走来。 她一身艳红色大氅,脚步匆匆间,隐约可以看到内侧的纯白衣裙。 那张绝美的脸上有些许红晕,不似先前的苍白,应是刚刚喝了药汤。 打量一眼,陈逸眼中便有晶莹闪过,以望气术查看过萧婉儿的身体。 确定没有问题后,他方才开口道:“大姐身体刚刚痊愈,还是多休息为好。” 哪知他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萧婉儿好不容易忍住的羞涩之意便又一次升腾起来。 原本昨日在得知那些羞人的事情后,她本打算暂时不与陈逸照面的。 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子那般任性一些,不给他吃野味,也不去理会陈逸是不是去贵云书院。 可临到头来,萧婉儿还是紧赶慢赶的来了。 如同昨夜里,她最终给陈逸留了晚饭一样。 终归她心中清楚,陈逸并没有真的亵渎她。 只,只是看了几眼…… 萧婉儿忍住羞意,侧头不去看陈逸,而是示意翠儿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到车上。 “妹夫今日去书院,记得把这些拿去给岳明、卓英先生他们。” 陈逸见是一些文房用品,便也由着她安排,笑着拱手:“多谢大姐。” 萧婉儿眼角瞥过他,脸上有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要谢也该是嗯……” 话没说完,她意识到不合适,转而提醒道: “岳明先生邀请你去书院,乃是器重于你,总归要注意些礼数。” 陈逸点头应是,他跟着一礼。 “我先去书院了,估摸着午时之后回来。” 萧婉儿嗯了一声,见他转身坐上马车,方才敢直直地看过去。 而等陈逸掀开车帘子,她又连忙偏过头去,嘴上说道: “还有你记得不要乱跑,城里近日不安生,听说前晚西市那边又死了人。” 陈逸笑着回了句知道了,不再多说,示意前面的亲卫驾车走侧道离开后院。 咕噜咕噜声中,马车渐行渐远。 萧婉儿目送他离开,直到消失在视野中,脸上的红晕仍没有退散。 一旁的翠儿注意到她的脸色,小心开口道: “小姐,姑爷方才说的没错,您身体刚刚痊愈,得多休息。” “这里风还是大了些,您的脸色有些不好。” 没等她说完,萧婉儿已经转身朝佳兴苑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摸着微微发烫的脸颊,脑海中不免又想起昨日的事情。 她浑身被汗水打湿的躺在床榻上。 他坐在旁边看着,看着…… 羞人。 萧婉儿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几分,嘴上吩咐着什么。 “看看无戈有没有吃完早饭,让他过来读书。” “通知药堂掌柜们前来,济世药堂让刘全来。” “另外夏收之后,租种封地的田产也需要缴纳些粮食,着人通知里正明日前来府里。” “再有是蜀州其他地方产业的账册,规整一下,算算下个月的月例钱……” 一条条吩咐下去,萧婉儿脸上便没有那么红了。 只是心中难免还有几分羞意,以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总归需要忙碌起来,方才能让她安定下来。 …… 陈逸自是不清楚萧婉儿心中所想。 随着马车离开萧府前往康宁街,他便坐在车上一边打量窗外景色,一边想着今日去贵云书院的事。 虽说他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才会接受岳明先生的邀请,但是既然已经成了贵云书院的教习,他便不好太过敷衍。 就如昨日面对那位马观送来的书法习练册时,他嘴上说得随意,真的批注起来,也是认真对待。 没辙,他习惯使然。 牛马之所以成为牛马,就是责任心太重,总想着尽心尽责、认真对待。 就如这会儿坐在车上,陈逸脑子里就在思索如何教授那些学子书道。 没错。 他想得并非只教书法,而是想试着引导那些学子踏上“书道”。 他没什么敝帚自珍的想法,也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只是本着做好每件事的想法,尽可能的将自己会的教给那些学子。 结果不论。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毕竟每个人的悟性、心性、习性不同,便是所学内容一样,所得收获也会有区别。” 陈逸心中嘀咕两句,自然清楚其中难度比之单纯的教授书法大得多。 不过,他仍旧如此决定。 “大道殊途同归,都需要尽心,如果他们有心习练书道,迟早会有所得。” 没过多久。 马车停在贵云书院之外,陈逸没让车夫跟随,只一人抱着习练册走进书院。 远远就看到昨日见过那位名叫马观的学子跑来。 “轻舟先生见谅,学生方才得到院长通知,来得慢了些。” “这些册子您给我就行,我带您去学斋。” 陈逸没有推辞,将两摞习练册交给他,笑着说了声谢,便当先走在前面。 马观费劲的用双手抱着习练册,勉强跟在他身上指引方向。 只是刚走没几步,他脸上就冒了些汗,心中难免有些嘀咕。 他明明看到陈逸刚刚很轻松抱着习练册的,怎么轮到他这么吃力? 陈逸瞧见他的样子,自也清楚缘由,便接过一沓习练册,笑着说: “我虽是书院先生,年龄估摸着没你大,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 马观顿感轻松之余,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先生见谅,学生,学生……” 没等他说完,陈逸问道:“书院除了教授六艺,武道教吗?” 马观一怔,摇头道:“几位先生都不擅武道,只有教授射、御的启辰先生有武道傍身。” 他知道陈逸为何这么问,心中略有苦涩。 书院之中,不少大族出身的学子都修炼武道。 尽管修为不高,但比他这肉体凡胎强得多。 至少不会连五十本书法习练册都抱不动。 陈逸哦了一声,眼角扫过他时,望气术下已然能看出他身上气息。 谈不上虚,但应该是气血亏了些,想必寻常时候吃得不算好。 陈逸心中了然,便没再多问。 很快,两人来到学斋。 马观当先进去将习练册放在桌上,又赶忙接过陈逸手中习练册放在旁边,方才行礼回到座位上。 陈逸扫视一圈,见岳明、卓英等几位先生不在,知道昨日让马观带的话起了效果。 正要开口,便见学斋内四十五位学子齐齐行礼: “学生见过轻舟先生,恭请先生开讲。” 声音洪亮清脆,回荡在这间尚算空旷的学斋内。 陈逸打眼看了看,见他们神色大都严肃恭敬,少数有些怪异,心中有数之余,便跟着微微欠身还礼。 “肃坐吧。” 待众人依次坐好,陈逸跟着坐在讲桌前,侧头注意到一旁的架子,咦道: “现在教授书法不用沙盘,改用云松纸了?” 明明眼前那些学子身前都是放着沙盘的啊。 (本章完) 第147章 学生,学生成了! 第147章 学生,学生成了! 待陈逸弄清楚原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岳明先生为了得到他的字帖,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可云松纸这等大族才会用的名贵纸张,拿来教授书法也的确奢侈。 陈逸看着学斋端坐在沙盘前的学子,发现他们应是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估摸着多数人心中会在“奢侈”二字后,再加上“浪费”二字。 大抵上对他这位新来的教习有些不信服。 思索片刻。 陈逸没有像前日看到的其他先生那般之乎者也一大通,而是平心静气的倒水磨墨。 一边磨着砚台内的松烟墨,一边开口道: “开讲之前,我需要你们思考几个问题。” “何为‘字’?” “你们以为六艺中的‘书’是什么?书法二字中的‘法’是什么?” “最后,‘书道’的‘道’又是什么?”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互相看了看,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新的先生前来授课,考校他们也是应该。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陈逸会问出这样浅显直白的问题。 很快便有一人站起身,行礼道:“学生以为,字乃经艺之本,没有字,众多先贤经史典籍便无法流传至今。” “书就是书字,记录天地万物。” “书法中的法,意为‘书之法’,乃是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 “至于‘书道’……” 这名样貌老成些的学子顿了顿,摇头道:“学生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陈逸微微颔首,看向其他人,笑着问:“可还有不同见解?” 当即有人起身说着自己的见解。 一个接着一个。 有些和最初的老成学子说得一样,有些不同,也有些算是离经叛道。 总归没有一人是在敷衍,算是都有自己的认知。 便连年龄最小的一位,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这些人能拜入贵云书院学习,至少都是考过院试的秀才,读过不少书,眼界是有的。 待所有人说完,陈逸看着一张张求知的面容,笑着说: “你们说的都对,只是各自理解不同罢了。” 说着,陈逸拿起一边的狼毫笔蘸了墨汁,起身来到架子前。 他没有去强行统一所有学子的观念,既没必要,也没意义。 毕竟他不是那种照本宣科的老学究,也不打算循规蹈矩。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总归是教授“书道”。 陈逸顿了顿心神,便提笔挥毫,写下三个字。 一为象形,二为魏青体,三为行书。 笔画不同,却都是同一个字:“书”。 只是在写下这三个字的同时,陈逸以真元勾动天地了。 笔停之时,便有芳华荧光浮现在云松纸上。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在上面留了一些道意,使得那几个字上有了几分淡然洒脱之意。 陈逸写完退到一边,刚要说什么,就见马观等人的目光都已被那幅字吸引。 原本安静的学斋,隐约出现些许声音。 “芳华显现,书道有成。” “不,不止是这样,其上应有先生的意境,落笔成画……大成?” “这必定是书道大成!” 陈逸微一挑眉,看向学斋后面一位身材修长的学子,暗道这位有些见识。 芳华隐现是书道小成标志,意境便是大成。 不过见此情况,他倒也不急着开口。 等到声音停歇之后,陈逸才在这些学子或赞叹或敬服或疑惑的目光中,微笑道: “怎么样,我写的还不错吧?” “额……” 马观等人脸上神色顿时呆住。 这时节的书院先生大都是有学之士,多以君子自居,谦虚、严肃为主。 哪怕那云松纸上的三个字的确很好,若是其他人写出来,多半会谦虚的说“还要勤加习练”云云。 哪像陈逸这样直白的自夸“不错”。 可接下来陈逸的话,就更让他们呆愣了: “你们也可以做到,其实不难。” 声音虽小,却如同惊雷般炸在众人耳边,以至于他们大都想不出其他的话语,只记得“做到”两字。 “不难吗?” “我也能?” “若是不难,怎地大魏朝那么多书法名家,少有能写出‘字显芳华’的人?” 不过喃喃片刻,马观先一步回过神来,郑重的站起身行了大礼: “还请先生教学生书道!” 结合之前几个问题,他彻底明白了轻舟先生的打算。 ——不仅要教他们书,法,还要传他们书道啊! 其他学子看到这一幕,自然也反应过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起身行礼: “请先生教学生——书道!” 陈逸闻言,只点点头,便示意他们先坐下来,笑着说: “我之所以提出那几个问题,便是因为它们是‘书’这门技艺的根本。” “也是我想教你们的东西,其中自然包括书道。” “当然,我只能保证你们每个人有所得,能不能迈入‘书道’大门,天资、努力缺一不可。” 说着,他扫视一圈。 见他们神色间已经没了先前的轻视,知道已经揭过岳明先生给他挖的坑了。 “那么,第一节课……” 随后的时间,陈逸没再写一个字,也没让这些学子在沙盘上习字。 他只围绕先前的问题展开来讲。 得自书道的玄奥,让他能够清晰的表达出何为文字,什么是书法、书道。 很快,学斋外面响起钟声,众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个时辰竟这么快过去了。 陈逸自也清楚是课间休息,便唤来马观趁着休息的功夫,将书法习练册分发下去。 只是那些学子在记下这句话的同时,也都看到了习练册上的评价。 “轻舟先生给我的评价是差,字形散漫。” “你算好的了,我的是极差呜……” 听着隐约传来的沮丧声音,马观看着自己习练册上的“良下”二字,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该笑还是该和其他人一样失落。 陈逸将他们的反应一一收入眼中,却不打算说些宽慰的话。 而是敲了敲云松纸,笑着说:“对比这个,我的评价是不是很中肯?” “……” 这下便连心态最乐观的学子都忍不住低下头,心中碎碎念自不必说。 没过多久,休息结束。 陈逸这次没有再长篇大论的说些什么,而是依照习练册逐一点评每个人的书法。 不仅是指出他们的问题所在和修改建议,还顺带着认识每个学子。 起码名字和人对上了。 “先生,学生名叫方欢,字友达。” “友达啊,你的基础有些差,字形、笔画中正不足,每日认真习练百字。” “马观,你算是学斋内字写得最好的……” 陈逸用了半个时辰指点完,剩下的半个时辰,便让他们依葫芦画瓢,在沙盘写个“书”字。 “切记,笔画、字形都是次要,书道的根本在于你们自身。” “笔能达意,无散漫败笔,便是入了门径了……” …… 距离这座学斋不远的一座宅子内。 岳明先生正与卓英等几位先生坐在一起,闲谈对弈,气氛很是融洽。 只是偶尔会有一名身着黑色长衫的书院护卫快步跑来,将一本本册子呈给他们。 其中一本册子上写着: 书是书,道是道。 书就如武道功法,乃是技艺,是法。 道则藏于天地,若自身所思所想所为都与道合,便能得道。 内容不多,却也浅显易懂。 岳明先生看着册子上的内容,捏着灰白胡须,感叹道: “原先老夫就知道教授书法难不倒轻舟,但万万没想到他竟教授‘书道’。” 旁边的卓英先生面白无须,身形挺拔的端坐桌前,笑着点头: “单单这份胸襟就不是常人能及。” “只是想要习练出书道,说出来容易做出来难。” “就如你我,几十年写下来,不也没有字显芳华?” 岳明先生嗯了一声,看着手中的册子若有所思的说: “轻舟对书道的见解,别出心裁。” “稍后老夫尝试一二,兴许能有所收获。” 卓英先生点点头,“稍后我也试试,之前受规矩和先贤至理所限,从未试过直抒胸臆。” “仔细想想,轻舟所说有些道理。” 坐在他们旁边正在下棋的两名老者也点点头: “确实不错,他没有敝帚自珍,的确出乎老夫预料。” “比起某些精于算计的人好上不少。” 岳明先生瞧见他的目光,哪还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昂起头道: “与其让轻舟把字糟蹋在沙盘上,老夫宁愿多些银子留在书院。” “你若是不满,之后那字帖老夫独享就是。” 那老者笑骂一句,“想都别想,说好了咱们几个每人留一堂课的字帖。” “今日是你自己运道差,轻舟只写了三个字,怪不到旁人身上。” “说的是……” 正当几位先生说笑时,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隔着老远,就听那名身材壮硕的黑衣护卫道: “岳明先生,卓英先生,成了成了。” “成了!” 岳明先生皱了皱眉,看着门外一脸欣喜的护卫问: “什么成了?” “有学生,学生成了!” 见他面露激动,岳明先生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心中想到一个可能。 “你是说,有学生书道有成了?” 黑衣护卫:“对对,我听到……不不对,是我看到马观马和明所写的字上隐约芳华!” “当真?” “千真万确!” 岳明先生顾不上再问,当即起身朝外走,脸上同样露出几分激动。 其他人见状连忙跟上。 “马和明那小子平时写的字只算中规中矩啊。” “可若是真的呢?” “那还用说?咱贵云书院捡到宝了!” 此宝自然不是马观。 而是能教人书道的陈逸,陈轻舟啊! (本章完) 第148章 行成于思,毁于随 第148章 行成于思,毁于随 马观书道小成。 不止岳明先生惊讶激动,便连陈逸也是没想到。 虽说他的确对自己所教书道有信心,也相信悟性足够的学子努努力能够踏上书道。 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在第一节课上就迈出这一步。 太夸张了。 以至于陈逸都难想象这件事传扬出去后,会造成怎样轰动的影响。 不说以后,单单此刻。 在马观写出芳华隐现的“书”字后,学斋内已是雅雀无声。 学子们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却都看着马观身前的沙盘,看着那枚“书”字上的荧光。 俨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便连马观自己都在愣愣地盯着沙盘看,似乎也不相信这是他写出来的。 他喃喃低语:“这,这是我写的?” 陈逸扫视一圈,起身来到他身侧,笑着说道:“的确是你写的。” “不过若你不想只是昙一现,就回想方才那种心境感觉,再多写几个字。” 马观顿了顿,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听从他的指点,而是猛地站起身,鞠躬行了个大礼。 “学生谢过先生!” 陈逸笑了笑,这位倒的确如他先前所想那般是个耿直性子。 不过这大礼他倒也能受得。 “行了,谢也谢过了,坐下再写几个字吧。” “是,先生。” 马观郑重说完坐回沙盘前,抹去那枚“书”字,抚平沙盘。 他脑中回想起先前的心境。 ——君子当中正平和,坚韧不屈,堂皇大气。 略一停顿。 马观再次提起手边树枝,在沙盘写了“君子”二字。 笔画横平竖直,中正大气。 枝头停顿的瞬间,便见沙盘上隐约浮现一抹晶莹光泽。 尽管不如陈逸所写“书”字那般光亮,但的的确确是“字显芳华”。 马观心神一松,抬头看向陈逸:“先生?” 陈逸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夸赞道:“还不错。” 起止是不错。 以字观人。 只看“君子”这两个字,他便能看出马观其人品性心境。 的确有“君子之风”。 直到这时,周遭刚刚大气不敢喘的学子们,方才朝马观拱手道贺: “和明兄,恭喜。” “和明兄,假以时日,你定然会是我大魏朝的书法大家。” “何须等日后?” “便是现在,咱们贵云书院里,除去轻舟先生,也没有一人在书道上比得过和明兄。” “说的没错,连咱们院长和卓英先生等人都略有不如。” 只是开口说话的学子不知道的是,此刻问询赶来的岳明先生、卓英先生就站在学斋之外,将他的话听了个正着。 本还欣喜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那副表情直让另外没被点名的老者哈哈大笑,纷纷调侃道: “岳明先生,书道一途还需努力才是。” “卓英啊,如今你那书法可还拿得出手吗?” 听到身后的声音,学子们方才注意到他们到来,连忙端正坐好。 只有方才出言的那名学子面露苦笑,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嘴。 岳明先生瞪了那俩老者一眼,当先走进学斋,和陈逸告罪一声,来到马观身侧。 待看过沙盘上“君子”二字后,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欣慰笑容。 只是岳明先生没有先夸赞马观,而是朝陈逸躬身一礼: “轻舟,老夫代和明以及贵云书院感谢你传授书法之道。” 身后的卓英先生等人也都如此。 陈逸见状,无奈道:“我说几位先生,您们这是折我寿呢?” 第一堂课上就有人书道小成本就出乎他预料,岳明先生他们还这样郑重感谢他。 真不嫌事大啊? 岳明先生闻言起身瞪了他一眼,“什么话?” “你为书院教出一位书道小成的学子,书道大成的苗子,咱大魏朝未来的书法大家,老夫谢你一句还有错了?” 陈逸看他一本正经的把各种名头按在马观身上,苦笑摇头: “您是院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才像话。” 岳明先生脸色稍霁,转头夸赞马观道:“和明,做得不错。” “以后跟轻舟好好学,争取早日成就书道大成,也好让咱贵云书院名扬大魏九州三府。” 说到这里,岳明先生顿了顿,斜睨陈逸道:“当然了,轻舟先生之名同样会名传海内的。” “……” 陈逸暗自撇了撇嘴。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谁让这学斋出了马观这样悟性、书法品阶都足够的学子呢? 不过岳明先生来到后,这堂课显然没办法正常的进行下去了。 学斋内的学子的心思都在马观身上,可谓是心思复杂。 他们都知道,不论马观以后能不能考过乡试、会试,单凭借这手书法,就可声名远扬。 而学斋外也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学子。 羡慕的有之,嫉妒的有之,更多的则是懊恼。 “之前岳明先生让我等报名跟随轻舟先生学习,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推拒了呢?” “我也是啊,倒是便宜了马和明。” “谁能想到轻舟先生教授的不是简单书法,而是书道?” “哎,如今我等……” 几个心思活泛的人对视一眼,当即转身挤出人群朝书院外跑去。 错过第一次报名没关系,大不了多费些代价顶替了学斋内的其他学子。 或者想办法托关系找岳明先生,争取能够成为陈逸的学生。 这样的事对一些大族出身的学子并非难事。 便是岳明先生不同意,他们也可想办法求到定远侯府去。 绝不能错过了这次机会。 要知道书法一道有成,对科举也有一定好处。 即便历届科举都没有明文规定考校书法,但根据有心人观察,书法有成的学子便是文章差些,也会受到些优待。 或是受主考青睐,或是被某些大儒夸赞,总归有些好处。 而除去学斋内外的学子们,此刻最忙碌的还要属马观本人。 被岳明先生几人吩咐着继续在沙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写着。 一道道芳华显现,又随着沙盘抚平隐去。 到得最后,马观原本还有血色的脸上已是大汗淋漓苍白一片。 陈逸见状不得不打断道:“书道小成的字极为耗费心神,今日就到这儿吧。” 岳明先生等人方才意犹未尽的点点头,“和明的确该休息休息了。” 马观闻言长出一口气,虚弱起身行礼,“和明日后定当继续努力,争取早日书道大成。” 陈逸摇摇头:“尽力就好,别没学会走,就想着跑。” 马观微愣,自也郑重的行礼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正当陈逸想要宣布今天课就到这里时,岳明先生却是来到他身侧,低声道: “轻舟啊,今日毕竟是你初次授课,不好只写三个字。” 陈逸看了他一眼,哪还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似笑非笑的问:“院长有什么吩咐?” “不如你写一幅字挂在学斋,用以勉励我贵云书院的学子们,可好?” “不好。” “咳咳……老夫代学子们谢……” 见岳明先生又要深鞠躬,陈逸连忙避开一步,“停。” 岳明先生立马停住,苦着一张老脸看着他。 见状,陈逸无奈摇摇头,“院长,我也就看您是长辈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再有下次,就别怪我把云松纸换回沙盘了。” “老夫保证不会。” 一旁的卓英先生几人暗自笑骂几句老不羞,却也没有开口坏了岳明先生的好事。 毕竟他们用云松纸“算计”陈逸字帖的事,不好被人知道啊。 否则陈逸一怒之下,他们谁都得不到好处。 好在陈逸不知道这些。 在答应岳明先生后,他便提笔泼墨,在一张宽大的云松纸上写了一行字: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尽管这句话比不上横渠四句,但却是陈逸在马观身上看到的“君子之风”的体现。 同时,也算是他给学子们的寄语。 不论习字、读书还是做人,勤勉德行兼备,方能成才。 待得岳明先生等人看到纸上的内容,以及字里行间的洒脱之意时,先前算计陈逸的心思难免让他们有些惭愧。 “老夫代……” 没等他们说完,陈逸丢下狼毫笔转身就朝学斋外走去。 还来? 真当我的寿元无尽啊。 岳明先生几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笑容。 “院长,您真是有辱斯文。” “呵呵。” “斯文败类!” “呵呵。” 见状,卓英先生等人便都知道岳明先生已经不要面皮了,当即追着陈逸而去。 岳明先生自是不理他们,面露笑容的收好两张云松纸。 转头之际,他看见学斋内外的学生们,老脸难免一红,佯装咳嗽一声,道: “老夫先去装裱这幅字,免得破损……” …… 正当陈逸被贵云书院的几位先生领着去说说笑笑时,此刻的定远侯府清净宅内,却是不算清净。 蜀州知府刘巳带着提刑司一行三人前来。 起初气氛还算得上松缓。 但当提刑司百户方红袖说起前晚西市发现后,气氛顿时便是一肃。 “萧家?” “方百户话中之意,杀害刘敬的人出自是我们萧家人?” 老太爷自是平静,一旁萧望的脸上已是有了几分怒意。 方红袖一顿,起身行礼道:“萧二爷见谅,红袖只是说出事情经过,并不确定孙二虎口中‘萧家’是侯府。” 萧望盯着她,冷哼道:“你来萧家提及此事,可不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 方红袖正要再解释几句,就见旁边刘巳摆手道: “方百户,二爷所说不无道理。” “既然提刑司不确定凶手身份,那你在侯爷面前提及‘萧家’就是不妥。” 方红袖微微抿嘴,躬身行礼后退回座位。 可她身侧的中年人,却是不打算放弃,接着起身行礼道: “启禀侯爷,我提刑司虽说不确定凶手是不是萧家人。” “但从目前的一切线索,都的确指向萧家。” 他约莫四十上下年龄,身形瘦削,面容上髋骨突出,容貌不算出众。 此刻他严肃说出这番话时,让他那张细长的脸略显尖嘴猴腮。 闻言,大堂内为之一静。 刘巳微微皱眉不再开口,只看向萧老侯爷。 方红袖略有惊讶。 而萧望已然怒极,猛地拍了桌子,“黄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这时,萧老太爷稍稍抬手,语气平静的打断道:“老二,让黄千户说完。” 萧望看了他一眼,狠狠地瞪了眼那位中年人。 黄卓却是不去看他,只看着萧老太爷,毕恭毕敬的说: “侯爷,下官就事论事,望您见谅。” 老太爷不置可否,淡淡说道:“黄千户不妨说得详细些,都有哪些线索指向我萧家。” 黄卓点点头,接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册子念道: “线索有三。” “一是荆州刘家六子刘敬,此番前来蜀州创建灵兰轩,目的乃是为了萧家药堂……” 没等他继续念下去,萧老太爷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荆州刘家在刻意针对我萧家?” 黄卓微愣,脸上露出几分难色,“下官并非这个意思,下官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黄卓连忙改口,“侯爷见谅,下官应是没看清,您稍等。” 虽说刘家来到蜀州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对付萧家药堂,但这样的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吝于在打萧家的脸。 并且,若是被人传到荆州刘家,他这位提刑司千户怕也会受到牵连。 黄卓说着侧头瞪了一眼方红袖,才继续念下去。 只是他已然不敢再照本宣科,而是避重就轻的说些对萧家不利的线索。 听完之后,老太爷看着他:“没了?” 此刻黄卓脑门上已是有了些汗水,“侯爷见谅,眼下提刑司只查到这些。” 闻言,老太爷脸上露出笑容,“就这些似是而非的线索,黄千户就敢来我萧家问罪……” “谁给你的胆子?!” (本章完) 第149章 妹夫,这几位姐姐是 第149章 妹夫,这几位姐姐是…… 眼见老太爷发怒,不但黄卓的脸色变得煞白,刘巳和方红袖同样神色微变。 连端坐一旁的萧望也都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老太爷会和之前一样平淡揭过。 没想到老太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黄卓擦了擦额头汗水,颤声道:“侯爷息怒,此事,此事下官调查不清,是下官失职,望您原谅。” 老太爷闻言却是仍盯着他问道:“本侯问你,究竟谁给你的胆子?” “荆州刘家让你来的?” “还是蜀州布政使司?” 黄卓连忙跪下,面色已然大变。 “侯爷恕罪,没人指使下官,一切都是下官失职,望侯爷明查。” “一句失职就想了事,当真以为本侯老了?提不动刀了?” “没……” 见状,萧望皱着眉头看着堂下,只眼角余光扫过老太爷,显然没料到这一幕。 老大这是要做什么? 真要置这提刑司千户于死地? 一旁的刘巳见黄卓只顾着磕头认错,想了想试着开口道: “侯爷息怒,黄千户不经细致调查胡乱下定论自是……” 老太爷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的打断道:“刘知府早前不知道提刑司调查进展?” 刘巳脸上顿时冒出汗来,心中已经把黄卓骂了个半死。 老太爷这话看似简单,实则不论他怎么回答都不对。 他是蜀州知府,辖治安各事,提刑司自然也在他负责范围。 要说不知道,显得他这位知府不作为有渎职之嫌。 可要说知道…… 两害取其轻,刘巳只得硬着头皮说: “侯爷见谅,黄千户倒的确没有提前知会下管。” “不知?” “知府大人日理万机,倒的确该是不知啊。” 闻言,刘巳连忙跪在黄卓身侧,低头认错:“侯爷恕罪。” 眼见两位上官都跪下了,方红袖便也跟着跪在他们身后。 老太爷见状,哼道:“一个知府,一个提刑司千户,连这么点儿小事都查不明白,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所幸你们不是定远军的兵,否则老夫今日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听到这话,刘巳和黄卓两人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发惶恐。 或者说,刘巳有些惶恐。 不是定远军的兵,自然便不是老侯爷认可的自己人。 “侯爷言重了,下官身在蜀州,定然不会忘本!” 黄卓则是面如死灰,脑袋抵着地板不敢说一句话。 他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听信别人的话敢在老侯爷面前说三道四了。 方红袖却是毫无所觉,显然没听出话外音。 这时,萧望扫视一圈,蓦地开口:“老大,这件事依我看,不如先让就知府回去调查清楚?” 老太爷暼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真以为老夫要办他们?” “我……” 不等他再开口,老太爷已经看向刘巳等人挥手道: “滚回去查清楚再来。” “真要是我萧家之人所为,便是老夫亲兄弟,老夫一样砍了他!” 萧望微愣,继而脸色也阴沉下来,不再多言。 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他自然听得出来。 只是比起这个,老太爷今日的言行举止更让他在意。 总觉得有些奇怪了。 而刘巳三人听完却是连忙行礼,一刻不停的告辞离开。 待人都走了以后,萧望便也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萧老太爷却是开口问道: “老二,你说老夫若是哪天两腿一蹬去了,谁能撑起这偌大的萧家?” 萧望脚步一顿,侧头看着他,见他直直看来,心中一凛。 “老大以为呢?” “你。” “我……” 哪知他刚要开口,就见老太爷摇头说道:“你不行。” “老二,别怪我话重。” “虽说你的武道马马虎虎,但行军打仗并非单打独斗,指挥千军万马也不是领着刑堂的人做些事能比。” 萧望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并没有这份心思。” “萧家继承者有且只有一个,便是无戈!” 说完,他径直走出清净宅。 老太爷看着他走远,脸上露出几分萧索之意,深深地叹了口气。 说你不行,你真的不行。 便是把东辰、秋韵跟你绑一块,也撑不起萧家的天。 “若非无戈年幼,老夫怎会……” …… 此刻,侯府门外。 刘巳面色难看至极,看着黄卓沉声说道: “若非本官知道你一惯没脑子,今日说不得也以为你受人指使了。” 黄卓嗫嚅着嘴,手中握着刀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知府大人见谅,属下稍后定然查明真相,给您一个交代!” “给我?你还是想想怎么解了侯爷怒火吧。” 正要再说几句,就见旁边驶来一辆挂着萧家赤旗的马车,几人连忙让开。 待马车进了萧府,刘巳又叮嘱黄卓几句,坐上马车准备离开。 便在这时,一名提刑官神色兴奋的跑来: “知府大人,千户大人,百户大人,找到凶手了!” 三人闻言一愣,“什么凶手?” “杀害刘敬的凶手找到了。” 黄卓大喜,“快说说,究竟谁那么大胆子?” “汇林堂的一位护卫所为,他今日在会仙楼外鬼鬼祟祟,被我等盘问还想逃,好在咱们人多,直接联手把他拿下了。” “一问才知道那夜之事,竟然是他所为。” 听完他的话,刘巳若有所思的问: “那汇林堂是万家的产业吧?” 黄卓点点头,笑着说:“的确是万家,没想到……” 话没说完,他脸上笑容顿时不见了。 若是万家做的,那他方才在侯府说得那些话便就真的是胡言乱语了。 刘巳点点头,坐上马车,语气莫名的吩咐道:“审问清楚了,明日升堂。” 黄卓躬身行礼应是,接着便也匆匆坐上马车离去。 待马车走远,一旁的方红袖却是觉得此事透着古怪。 “你说万家的实力比萧、刘两家如何?” 来报信的提刑官想了想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那他这么做,有没有可能为了嫁祸给萧家?” “百户大人,咱们这……” 见那名提刑官指着不远处萧家牌匾,方红袖点点头,“回去说。” 总归这件事应有隐情。 待门外安静下来,侯府内磨蹭半天的陈逸方才走下马车。 他看了看门外影壁,神色不变的转身朝后院走去。 “凶手找到了?万家人?” “蜀州的另一个世家大族吗?” 略一思索,陈逸目光看向清净宅,隐约明白过来。 这是老太爷的手笔,八九不离十。 [机缘+2] [人至,场面未见。萧远震怒,提刑司捉拿真凶。] 陈逸扫见光幕上的内容,心中更加确定这就是老太爷的安排。 “先前隐卫嫁祸之法不成,倒让老太爷给做成了。” “这算什么?反嫁祸?” “可惜,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也不知老太爷如何个震怒法儿。” 陈逸心中嘀咕几句,却是明白老太爷这样做的用意。 应是给萧刘两家找了个台阶下。 当然,也算是萧府先退了一步。 “退让?” “看来老太爷还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若是刘家能认下这个结果,各退一步自然皆大欢喜。” 陈逸想着,心下倒也轻松许多。 老太爷心中很明镜似的,应是不需要他这位赘婿“添乱”了。 “算是近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没多久,陈逸回返春荷园。 却见萧婉儿正和几位年龄大一些的女子坐在亭子里说笑。 旁边只有小蝶和翠儿两人侍奉,像是茶话会般,端茶倒水,送些点心。 瞧见他回来,萧婉儿笑着起身,朝他隐晦的眨眨眼道: “妹夫,这几位姐姐中午来府里做客,说是要见一见那位能教人书道有成的书院教习。” “这位就是轻舟先生吧?” “果然一表人才,难怪我家那小子中午回来逢人就说书院来了位轻舟先生,书道厉害着呢。” 陈逸:“……” 娘的,消息传这么快? (本章完) 第150章 君子不准好逑 第150章 君子不准好逑 三个女人一台戏。 可此刻春荷园内的女子数量已然超过一手之数。 男子却只有一个半。 一个是陈逸,半个……萧无戈。 在这样的场面,能应对自如的男子不多见。 要么是六根清净的僧人,要么懵懂无知的童子,要么是自小长在脂粉群里的人。 陈逸自然不属于上面三种类型,能够应付几位出身不凡的夫人小姐,全赖萧婉儿在旁边。 你们想啊。 当有一位容貌超凡脱俗绝美的女子在旁,你还会把其他女子放在眼里? 大抵上算是“灯下黑效应”的具象化的应用。 有萧婉儿这盏明艳艳的灯坐在亭子里,便是她不言不语,仅是温婉笑着,其他女子也都失去了光彩。 至少在陈逸眼中,能与萧婉儿坐在一起且同样光彩照人的女子,只有他的夫人萧惊鸿。 所幸小蝶不知道他心中想法,否则…… 否则她也不会多想。 反而可能会理所应当的说:姑爷的眼光没错,小蝶比起两位小姐来,自是不如的。 兴许她的脸上还有羞涩笑容,觉得陈逸把自己放在萧婉儿、萧惊鸿身侧比较,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总归,一个下午约莫两个时辰的时间里。 陈逸只遵循基本的待客之道,端正坐在萧婉儿身侧,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这几位据说出身不凡的夫人小姐。 有蜀州按察使司的按察使汤梓辛的夫人,张氏。 有蜀州都指挥使司粮草监柏烨霖的夫人,孙氏。 也有蜀州本地传承百年的大族万家的大小姐,万柔柔。 前两位的年龄大些,约莫四十上下。 后者年龄也不小了,二十五六岁,模样也算大方得体,却至今未婚。 或许因为有着相似的境况,萧婉儿与万柔柔明显亲近一些。 当然,在眼下的场合里,萧婉儿自是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 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依着张、孙两位夫人,以长辈敬之。 尤其是那位张夫人。 她的夫君汤梓辛,身为蜀州按察使,专司监察百官,等同于握着一柄尚方宝剑。 只是据张夫人说,近来汤梓辛上职下职都按时按点,像是没什么要紧事似的。 可她的身份和汤家地位摆在那儿。 旁人无论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多少都会给她和汤家几分薄面。 不过张夫人显然很知进退,并不以这点倨傲,言谈之间很得体,不会让人生厌。 “我家那小子自前年考过院试拜入贵云书院,便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读书。” “奈何他天资愚钝,去岁乡试落榜,准备两年后再考,尚算得上勤勉。” 张夫人说着两句话,眼眸虽是看着萧婉儿,话中难免希望陈逸这位书院教习能接过话来。 汤? 陈逸想起学斋内那位学子,汤业。 年方十四,学识不知有多少,可他的字算得上能入眼。 书法习练册的评价,没记错的话应是“差上”,的的确确能入眼。 以他的年龄来看,平日里在书法上应是狠下过一番苦功的。 萧婉儿见陈逸沉默不语,只一脸微笑,便就神色自然的说: “我家妹夫今日初到书院,许是还没把人认全。不过不打紧,往后日子还长着。” 见张夫人笑得勉勉强强,陈逸笑着点头:“汤业是我学斋里年岁最小的学子,字写得还可以。” “是吗?” 闻言,张夫人顿时露出笑容。 既因为陈逸的夸赞,也因为陈逸能够记住她家儿子高兴。 谦虚几句后,她话里话外都是希望陈逸能够悉心教导汤业,大抵上是希望汤业能够书道有成。 “有志者事竟成,令郎有心,自会成大才。” 得亏陈逸加了个“大”字,不然这句话说来难免有些托大。 张夫人笑容越发端庄,“不需要业儿能像轻舟先生这般成就不凡,有些小才便好。” 这话自然又是谦虚。 毕竟在汤家这种大族里,有小才仅能保得家族一时不失。 有大才之人,方可让家族更上一层楼。 对于这点,陈逸和萧婉儿心知肚明,便也说笑几句轻轻松松的揭过去。 期间另外两位自也开了口。 孙夫人出身低一些,至少相比萧家、汤家来,她所在的柏家仅是小族。 可是柏玉堂负责的粮草监却是定远军极为重要的科司。 便是老太爷和萧惊鸿都会看重拉拢。 所以,陈逸和萧婉儿自然没有任何冷落的想法。 起码萧婉儿对家里事耳濡目染之下,不会冷落了这位孙夫人。 至于孙夫人的诉求也很简单。 只希望她的儿子柏玉堂能够进入那座学斋,跟随陈逸学习书道。 尽管她说得委婉,但陈逸心中清楚,她的儿子先前应是对他有些瞧不上的。 说好听点叫“文人相轻”、“文无第一”,说得难听点,就是“他一个赘婿能教人什么”? 因而陈逸没有应下来,推给书院岳明先生等人,委婉的拒绝了事。 那孙夫人自也清楚自家孩子什么情况,虽有些失望,但没有强求。 看样子是打算找找其他门路,总归是要把人塞进学斋去。 无他。 实在今日贵云书院出现一位书道小成的学子,实在令人震惊。 越是有见识的读书人,越清楚书道有成的难度。 天资、努力、机缘,加上名师点拨,缺一不可。 显然,在这些短短时间里弄清楚来龙去脉的世家大族眼中,陈逸就是那位“机缘+名师”的结合体。 谁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哪怕仅有百分之一,亦或者万分之一的机会。 至于最后的万家千金,万柔柔小姐。 她倒像是单纯来串门的样子,全程只随着萧婉儿附和说话。 说起陈逸,她也没有提及家中亲朋兄弟等是否在贵云书院学习。 只夸赞几句轻舟先生大才,从古至今教书法的先生多,能教书道的先生少之又少。 倒像是专门来给萧家做捧哏的。 只是,陈逸却知道万柔柔此番前来萧家必定有所求。 估摸着应是和方才提刑司找到的那位杀害刘敬的“凶手”有关。 毕竟那凶手乃是万家念林堂的护卫啊。 想着这些,陈逸不免多看了几眼万柔柔,打算看看她什么时候说明来意。 哪知没等来万柔柔的话,却是等到了察觉他眼神异样的萧婉儿的嗔怪目光。 陈逸知道她有所误会,便收敛了几分。 你是病号,你说了算。 如此宾主皆欢。 临近傍晚的时候,张、孙二位夫人相继离开,多少都有些收获,心情自然都不错。 而那万柔柔竟也跟着告辞。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出一句有关“念林堂”或者“贵云书院”的事情。 让陈逸的猜测落空。 待把人都送走以后,萧婉儿没有回返佳兴苑,而是又回到春荷园里。 她一边吩咐小蝶、翠儿去张罗晚饭,一边用那双明媚的眼眸盯着陈逸。 待小蝶等人走远。 陈逸对上萧婉儿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身上,笑着问道: “有哪里不对吗?” 闻言,萧婉儿不作回应,只坐在亭子的石桌前,上下打量着他,好似第一天认识他。 陈逸微一挑眉,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笑着坐在她旁边说: “书院那边只是个意外。” “虽说我的确教了他们书道,但第一堂课仅是总纲,仅是为了引他们入门径。” “突然出现一位书道小成的学子,我也很意外,也有些头疼,以后类似今日这般有人登门拜访的事情不会少。” “还有书院那边,岳明先生等人,学子们,估摸着也不会让我清闲。” 等他说完,萧婉儿却是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问道: “为何妹夫会一直盯着万小姐看?” “额……” 陈逸微愣,回过味儿来道:“大姐方才那般盯着我看,是在思索这个问题啊?” 萧婉儿俏脸微红,却仍强自板着脸看着他,“谁盯着你了。” “方才有外人在场,你那般盯着柔柔看,总归影响不好。” “若是传扬出去,还以为,以为……以为你和二妹感情不和。” 陈逸哑然失笑,便也不说话,只盯着她看。 一息,二息,三息…… 萧婉儿俏生生的瞪了他一眼,面上更红晕的偏过头去,嘴上仍然不死心的说这样不好的云云。 说着,她又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万小姐比我年长一些,至今没有嫁人,并非没有婚配。” “而是原先与她订立婚约的王家公子,十年前就病逝了,所以她才……” 说到这里,萧婉儿眼角注意到陈逸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由得嗔怪道:“你有没有在听?” 陈逸笑着点头道:“自然有在听,只是……” 他顿了顿,起了些捉弄心思,话锋一转道:“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吧……” 哪知没等他说完,萧婉儿便转过头直直看着他,急道: “这等话怎好说出来?” “什么窈窕,什么君子好逑,不准!” 待看清陈逸眼中促狭后,萧婉儿反应过来,脸上更加红艳艳了。 便连一双眼睛都微微泛红。 估摸着不是羞的,就是气的。 陈逸一时猜测不准,便也没了捉弄心思,笑意收敛几分解释说: “之前我在府门外刚好碰见提刑司的人。” “据说提刑司已经找到那名杀害刘敬的凶手,其人身份是念林堂的护卫。” “我还听他们说,念林堂是万家产业,所以见到万柔柔姑娘,不免多看了两眼。” 听完他的话,萧婉儿自是明白过来。 只是她此刻脑子里还在回荡方才那片刻对话。 且那些对话里并不都是陈逸的促狭,更多的是她自己的过激反应。 大抵是羞涩,羞人,羞…… 羞到最后,她便有了几分恼意。 倒不是针对陈逸,而是着恼她自己一时不察,失了分寸。 萧婉儿没再想下去,沉默片刻,偏过头起身走出亭子,头也不回的说: “知道了。” “妹夫忙碌一天,早些休息吧,我回了。” 陈逸看着她走远,讶然道:“大姐,你方才不是让小蝶和翠儿张罗着在这边吃晚饭?” 哪知听到他的话,萧婉儿脚步仅是一顿,蓦地就又加快了频率。 若非她身子骨有些虚,怕是直接就要小跑回去佳兴苑了。 这人……不理他了。 让他自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去。 只是不想到这句话还好,一想到这句话,萧婉儿不免就想到了那首词。 整个人顿时更加羞羞羞…… 直让她不顾身子骨,小跑着回了佳兴苑。 总归是当了真了。 眼见萧婉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陈逸笑着收回目光,耸了耸肩嘀咕两句。 大致意思是大姐有些不禁逗。 当然这话他也就能说给自己听。 真要当萧婉儿的面说出来,起码一顿嗔怪说教少不了的。 不过以陈逸对萧婉儿的了解,也清楚她不会真的生气。 顶多会不理他,连刀子嘴豆腐心都少有。 晚饭时候。 萧婉儿果然没有露面。 并且她吩咐翠儿晚饭在佳兴苑时,还特意把裴琯璃、萧无戈留下来一起。 以至于春荷园内,就剩下陈逸和小蝶主仆二人。 小蝶自然不会多想,反而觉得跟姑爷一起吃饭,像是回到当初姑爷被禁足的日子。 那时侯就如今夜这般,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讨论哪道菜好吃,哪道火候差了些。 说说笑笑,天色便都黑了下来。 裴琯璃蹦蹦跳跳的跑来,脖颈上的铃铛晃荡间,叮铃叮铃响个不停,显然心情不错。 “姐夫,你是不是又惹婉儿不高兴了?” 陈逸挑眉问道:“为何这么说?今晚上大姐说了什么吗?” 裴琯璃嘿笑道:“婉儿姐倒是没提姐夫,但一直在说无戈,让他别跟某位书院先生学些坏东西。” “学习琴棋书画没什么,独独不能学诗词,还说要给无戈请一位教导礼法的先生呢。” “……” 陈逸暗道,萧婉儿这是真有些恼了啊。 看来先前他所想的“不理人”之后,应该得加一个天数。 前次他给萧婉儿诊治看了几眼不该看的,萧婉儿就大半天没理他。 这一次得一天? 两天,或者三天也说不定。 陈逸想着,转而问道:“你今日不是跟沈画棠、谢停云比斗?结果如何?” 裴琯璃脸上笑容顿时没了,鼓了鼓嘴瞪着他道: “姐夫,我现在知道婉儿姐为何不让你过去吃晚饭了。”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逸弹了弹她的脑门,“没打过就没打过,不丢人。” 他不能把萧婉儿怎么样。 收拾收拾虎丫头还是能的。 裴琯璃捂着额头,闷闷不乐道:“是没打过,便是不动用真元,只比技法,我也输了。” 陈逸想到那个场面,不禁笑出了声。 “你修炼不到家,修为、技法比不过那对师姐妹倒也正常。” 裴琯璃一双眼睛泛着晶莹水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姐夫,帮帮帮……” 一息,二十个帮字。 陈逸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帮什么帮,我一个文弱书生,帮你写一封战帖?” 裴琯璃瘪了瘪嘴,知道他不想暴露,整个人都有些垮塌下去。 见状,陈逸无奈摇摇头,抬手蘸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先修炼,有机会再说。” 裴琯璃看完,脸上伤感瞬间一扫而空,嬉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姐夫最好了,最疼我了。” “……德性。” …… 转眼几天过去。 八月将近。 蜀州的天气如火炉一般炙热。 便连陈逸这位修为不弱的武者,也能感觉到一丝燥热,何况是其他人? 萧无戈第一个扛不住,连夜搬去了佳兴苑,说是距离萧婉儿近些,不那么热。 惹得萧婉儿作势打了他两下,却也只能由着他。 但也因此,没了萧无戈在中间当传声筒,佳兴苑和春荷园这一墙之隔的两座宅子,竟像是断了联系一般。 连着几天,相互都没了消息。 准确的说,陈逸能凭借耳力偶尔听到萧婉儿说得话。 萧婉儿能不能听到他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总归因为万柔柔姑娘的事,萧婉儿还记得那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另外就是这几天,府里也有不少好消息。 其一便是老太爷在刘巳带提刑司前来拜访的第二天,萧家内紧张气氛得以舒缓。 虽没有直说,但是萧、刘两家的纷争应是能够以一个平稳的结果展开。 陈逸对此心知肚明。 只要荆州刘家接受那位“凶手”不是萧家人,萧刘两家就不会有大的纷争。 便是不接受,蜀州布政使刘洪,也不可能再进一步逼迫老太爷。 这一点,从李怀古最近一封来信便可知一二: “司里传报,三镇夏粮缴税,按照最低的二十税一计算。” 也就是约莫十万石粮食。 里外里差了五倍。 估摸着萧家和三镇便是不愿,应也会缴纳这份税粮。 其二是七月临结束的几天里,百草堂给萧家药堂的分润到账。 总计售出三万三千两银子的茶饮,除去成本,按五成分润后,萧家得利一万四千两。 听王纪说,萧婉儿看到银票都愣了片刻,还面色古怪的询问“是不是算错了”之类的话。 显然她惊讶的不是钱多,而是那些茶饮的成本竟然这么低。 对此,陈逸却是不以为意。 若不是怕吓到萧婉儿和萧家,这个成本还能再往下斩掉四千多两银钱。 没错,售卖出三万多两的茶饮,其制作成本不足一千两。 准确的说是五百三十二两。 其余都是请雇工、建库房和运输的成本,压根没几个大子。 不说萧婉儿,便连王纪在算出百草堂一个月盈利后都难以置信。 说多不多,刚好盈利三万两。 这还仅仅是百草堂一家,和萧家五间药堂在蜀州一府之地的收益。 若是他按照陈逸先前的安排,将百草堂开遍蜀州乃至大魏朝九州三府,那每日的盈利…… 王纪想到那种可能,眼睛瞬间红了。 不用陈逸吩咐,他就决定下个月将百草堂开去临近的州县去。 陈逸也不去阻拦,只是提醒他注意自身安全。 至于配方,他却是不担心的。 便是被人破解了去,在有着先发优势的百草堂和萧家药堂面前,都会落后一步。 大不了他再研究几个茶饮方子,升级药效,改良口味。 或者继续采用分销制,拉拢当地世家豪绅,以此壮大百草堂。 总归应对商业竞争的办法,他有很多。 最后一件好事,便是萧惊鸿寄了封信回来,其中说互市已经勘测完毕,即将动工。 暂定在八月初一这天。 待互市地基打牢后,萧惊鸿便会回返,争取赶在中秋节之前。 也是借着这个契机,四天来,陈逸第一次见到萧婉儿。 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至少两人总算说上话了,不是吗? 除此之外,陈逸这几天也并非大门不出。 除了要避开连日来登门拜访的夫人小姐或者一些身份不低的读书人,他也抽空去吃了几个瓜,获得些机缘。 虽说都是黄级情报,机缘不多,奖励也是低品阶的拳法、掌法,但聊胜于无。 最关键的是,这天夜里。 陈逸的修为再有突破,达到七品上段。 “到了中三品,在江湖上也算是二流高手了。” “若是武道其一大成,便等于一只脚踏入一流高手行列。” 就如“刀狂”柳浪。 他的修为仅是五品境,可刀道入了大成,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 若是他突破至上三品境,在一流高手中也算顶尖存在。 若是刀道再有突破,就可称为“一方霸主”,名号响当当。 临近子时。 陈逸起身来到窗前,看着昏暗的春荷园,看着夜风吹起,“要下雨了啊。” 看着这般景象,他面上神色平静,心中却也泛起些思绪。 “隐卫挑拨萧、刘两家的谋划落空。” “萧东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葛老三嗯……他那日去烟巷给那位姑娘赎身后,搬出了萧府。” “想来近日应是在谋划那件事。” 思索片刻。 陈逸有了决定——趁着明日去书院授课,去一趟百草堂。 柳浪伤势痊愈,也是时候问问他的进度了。 再有…… 没等他想完,便见眼前光芒浮现—— 【每日情报·地级下品:亥时五刻,西市有间裁缝铺,隐卫密谋要事。可获得大量机缘。】 (本章完) 第151章 拜山头,拜神佛,拜恶鬼 第151章 拜山头,拜神佛,拜恶鬼 地级下品啊。 除去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过这等品阶的情报外,陈逸更在意的是其内容。 这个时候隐卫能密谋的大事除了“火烧三镇”之外,想来不会有其他。 “葛老三把自己从萧府摘出去,连名声都不要的帮助萧东辰。”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只是,我总觉得葛老三与先前相比,在某些事情的做法有些古怪了。” 陈逸明明记得,葛老三的任务应该是他这位“雏鸟”才对。 但是近来葛老三不仅没在侯府出现,便连在他跟前都鲜少露面。 想着,他心中微动。 “难道我去贵云书院担任教习,也符合隐卫对我的安排?” “可按照先前的推测,我这位‘雏鸟’应是要在萧家展露头角,逐步成势。” “而想做到这一点,必然需要对等的身份地位,实力,名声或者名望……” “名望?” 陈逸回过味来,面上露出几分古怪,咧了咧嘴: “倒真有可能了。” 若是他只在贵云书院低调些,做个普通的教习教导书法。 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名声、名望。 最多能获得一个“认真负责”的评价。 而更大的可能是,他会被一些有心人或者看他不悦的人,安上个“得过且过”或者“不求上进”的名头。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名声。 但是如今的情况却是——他仅用一堂课,就教出书道有成的学子。 不仅得到书院岳明先生等人的认可,还惹来蜀州诸多世家登门拜访。 譬如汤家的张夫人,柏家的孙夫人等。 再有这些天找上萧家来的其他世家大族。 为了能让家族子弟跟他学习书道,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不单单找上萧婉儿,便连老太爷、二老爷萧望和三老爷萧申都有人找过去。 如此种种,便是陈逸现在否认马观书道小成不是他的功劳,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一念之差,竟是给了隐卫一个我要借助贵云书院扬名的错觉。” 想明白之后,陈逸不免有几分苦笑不得。 他本意仅是为了教些真东西,让那些学子能够得窥书道门径。 倒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展开。 思索片刻。 陈逸暗自摇了摇头,“不过,也好。” “若是因此能让隐卫暂时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于我来说,倒也不算坏事。” “至少比之前隐卫三番两次上门找麻烦好些。” 最关键的是,他可以将错就错的藏在暗中做些其他事。 想到这里。 陈逸确认好明晚亥时的时辰,便再次开始修炼四象功。 总归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 半个时辰后。 阴云笼罩下的夜空,果然如陈逸所料的那般,在一阵雷霆闪电后,大雨紧跟着落下来。 让遭受数天暴晒的蜀州,得以降温。 轰隆隆声中。 雨水打在屋檐、石板上响起嘀嗒哗啦之声,算得上嘈杂。 而柳浪来到窗前,看到百草堂外的暴雨,却是咧嘴赞叹:“好天气啊。” 这样的漂泊大雨,搁以前还在漠北的时候,他想都不敢想。 多数时候,漠北都是烈日当空照,然后被热风一吹,卷起漫天黄沙。 别说落雨,没给你刮起沙尘暴就算老天爷心生怜悯了。 但也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柳浪方才让自身的刀道突破至大成境。 柳浪想着往事,蓦地叹了口气。 “终究是我坐井观天了。” “合该被人一招击败。” 那晚上萧惊鸿下手不可谓不狠,不仅一招败他,也彻底击碎了他的狂傲。 柳浪想到他那一刀的芳华,有些感慨,又有几分黯然,不免在嘴里嘀咕着多想无益。 凡事要往前看。 就像他师父“刀鬼”说的那样,趁着年轻,以脚步丈量天下,多走走多看看。 期间若是一帆风顺,那便试着走一条无敌路。 若是遭遇了挫折,也不是件坏事,只要人还在,迈过那个坎儿就会是一片坦途。 “师父哎,您老当初就该给我一刀,也不至于让我那般狂妄自大。” 柳浪一想起他先前跟黑牙说得那句话,城墙那般厚的脸上都不免有几分汗颜。 “胜者生,败者死,这叫‘证道’。” 证哪门子道啊? 明明是他先前顺风顺水,小觑了天下豪杰,妄想走一走无敌路。 “估摸着黑牙再见到我,免不了一顿嘲讽。” 柳浪心中嘀咕一句,牙酸似的咧了咧嘴,便披上蓑衣,戴上一顶斗笠,走出百草堂。 此刻他已经恢复本来样貌,不过脸上没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狂傲笑容。 有的只是遭受打击后的沉稳。 便连漫步在暴雨之中,他也不像以前那般左右晃荡,而是一步一步走得稳当,逐渐隐没在黑夜中。 约莫半个时辰后。 柳浪绕过西市,来到城西靠近烟巷的一条幽深昏暗的巷子里。 这里是蜀州府城内的藏污纳垢之地。 其中有婆湿娑国来的马匪成员,有常年游走在蛮族和魏朝的贩夫走卒,也有江湖上被通缉的恶人。 相比之下,城东那些从外地来蜀州讨生活的人都足够称得上是良民了。 而这些恶人之所以能隐藏在这里,不被衙门一网打尽。 自然是有专门吃这碗饭的人的庇护。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银子得足够,别说只是给一些恶人找个容身之地,便是更恶毒的勾当,也有的是人去做。 黑牙就是其中之一。 他不仅是这处藏污纳垢之地的主事,还是江湖有名的“明月楼”的成员。 并且他还不是普通成员,而是负责蜀州所有情报的长老。 且因为黑牙其人素来守信,不少知道他的江湖人来到蜀州,大都会前来拜码头。 便连一些世家大族、有官身的人也与他有过密切的关系。 一如当初荆州刘家的刘敬就是靠他找到的柳浪和幻音宗之人。 同样的,柳浪来此,也是为了找到这位黑白两道都有交道的黑牙。 暴雨倾盆中,柳浪看了看四周,便伸手在一侧墙面敲了三下。 两长一短,求见黑牙。 片刻后,一道淡漠声音在小巷子内响起:“山门何在?” “漠北,柳浪。” “拜山头,拜神佛,还是拜恶鬼?” 柳浪一顿,拱手道:“恶鬼。” 拜山头指的是寻求庇护,拜神佛说明所求之事涉及官场或者大族。 而拜恶鬼,则是与性命相关。 杀人放火、烧杀掳掠等等。 这是明月楼的规矩,也是黑牙的规矩。 待听完柳浪的话,四周便再次恢复平静,仅有雨水落下时发出的哗哗之声。 约莫半个时辰后。 方才有一人来到,也不开口,只朝柳浪招手。 柳浪默不作声的跟他在一身,走街串巷。 一路出了这片破败低矮的屋舍,来到灯火通明的烟巷。 柳浪扫视两侧,平静脸上露出几分感慨,“黑牙就是黑牙,连这里都有产业。” 仔细想想也对。 对这些藏在黑暗中的人,秦楼和赌坊不仅是他们的摇钱树,还是他们的藏身地,以及对外的身份。 直到那黑衣人将他领到春雨楼前,柳浪不免笑得更开心了。 “狗日的,幸好我先前白嫖一回,不然亏了。” 没过多久。 柳浪从春雨楼后门一路来到顶楼的一间隐秘的房间内。 沿途,他不仅没看到一位姑娘,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还真隐蔽。” 柳浪一边打量周遭,一边笑道:“黑牙,我在雨中等了半个时辰,可不是你的待客之道。” 话音刚落,就见静室一侧平滑墙面缓缓敞开,从中走来一位身着黑色锦服、身材修长的人影。 只是他的脸上戴着戏剧里的脸谱面具,仅露出一双眼睛。 待墙面重新恢复平整。 这人方才开口道:“你算哪门子客?” “当初我告诉过你,别去找萧惊鸿,你不听,害得刘家谋划落空,也害得我损失一笔银子。” 柳浪摘下头上斗笠放在旁边,笑着说道: “有天山派的谢停云帮衬萧家,便是我在这里,刘家之事一样不可能成功。” 面上如此说,他心中却是想着百草堂那位神秘的老板。 以那位的医道,难说他找不来实力更强大的江湖客。 黑牙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的伤势痊愈了?” “近来我在蜀州没听说哪位‘神医’过境,何人给你治疗的伤势?” “你猜。” “呵,我看你的脑子也被萧惊鸿打坏了。” 柳浪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那人的身份我不便告诉你。”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今日来可不是找你闲聊的,说正事。” “好,你是雇主你说了算。那么,你要杀谁?” “不杀人。” 黑牙眼神瞬间转冷,盯着他冷声道:“恶鬼既出,你不杀人,我便杀你。” 柳浪笑了笑,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是不是还有半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黑牙没有开口,也没去看桌上的银票,只是他的眼神更冷。 见状,柳浪没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我要烧了三镇夏粮,出个价吧。” 黑牙微愣,有些意外的问:“蜀州三镇?” “当然。” “不接。” “为何?以你死要钱的性子,怎会拒绝?” “因为,已经有人出了更多的钱,也要烧了三镇夏粮啊。” 柳浪眉头微皱,“此话当真?” 黑牙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银票上,却也伸手拿了过来晃了晃道: “现在换我问你。” “这笔买卖你是否愿意参与一手?” (本章完) 第152章 女人心,海底针 第152章 女人心,海底针 翌日大早,电闪雷鸣。 暴雨持续了三个时辰,不仅没有减小,反而雨势渐长。 轰隆隆的雷声时不时响起,炸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使得蜀州百姓在睡梦中被惊醒。 萧无戈就是其中之一。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他爬起来看了看四周,昏暗的厢房内烛火早已熄灭,只有闪电划过时,方才照亮一瞬。 让他知道此刻他是在佳兴苑内,而非春荷园。 呆坐片刻。 萧无戈爬起身,费劲的穿上一件长衫就朝外走去。 宽大的长衫没有系带绑着,松松垮垮的耷拉在他身上。 “少爷,您醒了?” 门外守着的翠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连忙过来给他整理好衣服并绑上系带,接着用温热毛巾给他擦脸漱口。 似是看出萧无戈想出门,翠儿一边加快手上动作,一边笑着问道: “少爷这是想去找大小姐?” 萧无戈看着窗外的暴雨雷鸣,摇了摇头道:“不热了,我要去春荷园找姐夫。” 翠儿闻言微笑着点头,宽慰道:“那等翠儿给您整理好衣服,就带您去春荷园找姑爷。” “今天姑爷要去贵云书院,这会应该已经醒来吃早饭了。” “哦,我也过去吃。” 说着,衣服整理好,两人走下楼。 正坐在客厅看着门外的萧婉儿看到两人,温婉笑着说: “无戈,饿了吧?我已经吩咐娟儿去后厨端来早膳,稍等片刻就好。” 萧无戈仍旧摇摇头,“大姐,我去春荷园跟姐夫一起吃。” 萧婉儿脸上笑容一顿,“这会雨大,多有不便,等吃完早饭再去不迟。” “可是去晚了,姐夫就离开府里去贵云书院了。” 萧婉儿见他说得认真,迟疑片刻,便也起身道: “既如此,那我先送你过去,省的雨天路滑让你跌倒。” 萧无戈虽是觉得自己被当成小孩对待有些不合适,但能回到春荷园,也是件高兴的事。 然后萧婉儿让翠儿找来蓑衣给萧无戈穿戴整齐,又打上油纸伞,方才走出木楼朝春荷园走去。 萧婉儿一边小心的避开积水,一边护着萧无戈,笑着说: “天气热的时候,你跑来佳兴苑,天气刚转凉些,你又回春荷园。” “你还真把大姐当过暑的扇子了。” 萧无戈知道她没生气,便只嘿嘿笑了两声。 “笑。” 萧婉儿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却也只能依着他去。 只是临近春荷园的时候,萧婉儿多少有些迟疑。 这几日,除去昨天因为萧惊鸿来信,让她和陈逸见了一面,其他时候,两人连个音信都没有。 多数时候,她都是从萧无戈口中得知陈逸在做什么。 下棋,练字,喝茶,钓鱼。 偶尔出门闲逛。 比如去西市看一对外地来的夫妻吵架,比如去了城北看两位举人比斗对联。 又或者去东市时,看到有蛮族苦力逃脱被人抓回来抽鞭子。 总归比她这位侯府的大小姐悠闲些,好似没有任何烦心事般。 萧婉儿得知这些时,心中不免有几分异样思绪。 每每回忆那日的事情,她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多想了。 除去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外,妹夫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便是多看了万柔柔姑娘两眼,也是因为提刑司抓到了杀害刘敬的凶手。 这一点,近两天也得到知府衙门那边的证实。 老太爷也因此解除了府里的戒严。 萧婉儿想到这些,难免有些反思。 想来想去,她好像的确有点反应过度了。 可是吧。 昨天在见到陈逸时,一些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然后她莫名其妙的说了几句带着说教味道的话。 诸如要注意些礼法,君子之风云云。 萧婉儿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说出那些话来,事后难免觉得不合适。 以至于昨晚上她都没有睡好。 待到后半夜雷声大作时,她更加难以入眠了。 想着这些,萧婉儿低头看向萧无戈问道:“我脸色是不是不太好?” 萧无戈抬头看了看,只看到一张略微苍白,眉眼下弯的脸。 “没有啊,大姐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这样吗?” 萧婉儿松了口气,消散些脑子里的杂乱想法,脸上浮现笑容,“走吧。” 待两人来到春荷园时,陈逸刚好下楼吃早饭。 瞧见他们,虽是有些意外,但面上是没什么异样的。 一边招呼他们进来,一边吩咐小蝶加两副碗筷。 见状,萧婉儿本打算说出回佳兴苑吃饭的话便咽了回去,带着萧无戈坐在餐桌前。 看了看左右,她问道:“琯璃妹妹还没起?” 陈逸坐在她对面,一边拿起桌上点心吃着,一边摇头说: “刚让小蝶去问过,说是武道有了些进境,正在用功修炼。” 萧婉儿嗯了一声,瞧见他的眼睛正看过来,便不自觉的低下头喝着粥。 心中给自己打气。 这回应该说些缓和的话,就此将先前的事情揭过去。 哪知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开口,陈逸吃完一块点心,笑着问: “大姐先前说要见百草堂的老板,还要见见吗?” 闻言,萧婉儿思路被打断,迟疑着点点头。 “要见的。” “前日王纪过来,送来那么大一笔银钱,我总归要当面感谢一下他。” 说完,萧婉儿心中难免疑惑。 似乎妹夫没有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啊,还和以前一样的语气态度。 陈逸自然看不出她的心思,只笑着说道: “那稍后我从贵云书院回来时,去一趟西市,跟王掌柜确定好日期,顺便也买些东西。” 萧婉儿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她看了看自顾自吃饭的陈逸,仔细打量一番,心中的判断确定下来。 妹夫的的确确没受之前事情影响,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似乎那句“窈窕淑女”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多想了? 想到这里,萧婉儿嘴角跟着噘了噘。 脸上很难得也很少见的露出一张似幽怨非幽怨的嗔怪表情。 刚好这时,陈逸抬起头,瞧见了她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纳闷。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没什么问题啊。 一身白衣,头发梳理整齐,一副儒雅随和的书生打扮。 “大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萧婉儿见被他发现,平复好心神回了句没什么,便低头吃饭。 “……” 陈逸看了看她,又看看一边毫无所觉的萧无戈和小蝶她们,见都没什么异样,心中不免嘀咕一句: 难道刚刚我看错了? 便在这时,萧婉儿放下碗筷,语气仍旧平静的说: “昨日二妹来信,我打算今天写封回信给她,妹夫从西市回来后,一并交给我吧,我差人送过去。” 陈逸点头应是,心说应该是看错了。 昨天两人才刚揭过之前的事情,今天他也没说什么,应是不可能会惹得萧婉儿不悦。 哪知他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听萧婉儿开口道: “无戈,吃完饭记得去换身正式些的衣服。” “之前我给你请的教授礼法的先生今日过来,可不能失了礼数。” 萧无戈微愣,见她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只得点点头:“知道了,姐。” 说着,他便朝陈逸露出一张欲哭无泪的表情。 跟昨天裴琯璃一息二十个帮字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逸耸了耸肩,爱莫能助。 很明显,他刚刚好像哪里惹得萧婉儿不高兴了,自然没可能帮到萧无戈。 可是,他应该没说什么话吧? 想来想去,陈逸也没想明白,便只归咎于萧婉儿还记着先前的事情。 女人心,海底针啊。 先人诚不欺我。 没过多久。 几人吃好早饭,陈逸拒绝了让小蝶去唤来马车的询问,而是拿着油纸伞,准备独自去前院看看府里是否还有马车在。 待得跟萧婉儿等人告别后,他便出了春荷园。 萧婉儿看着他走远,绷紧的脸上松缓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 好像她又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明明她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要跟妹夫缓和关系的,结果…… 萧无戈看了看她的脸色,瞧见她额头微微蹙起的眉头,忍不住开口道: “大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婉儿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问:“我,我脸色不好吗?” “有些吧,比刚刚差了一点点。” “这样啊,可能是因为担心你的课业还有礼法吧,等会先生来了,我会让翠儿陪着你。” “……” 陪着我? 怕不是盯着我吧。 萧无戈想着,脸上顿时露出和小小年纪不太相符合的愁眉苦脸。 我何必多嘴问那一句啊。 萧婉儿看了他一眼,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吩咐几句,便径直朝佳兴苑走去。 下一次。 下一次,总归要跟妹夫缓和一下,把之前的事都揭过去。 …… 陈逸来到前院,见府里的甲士都在。 便连几日未见的葛老三也在。 只是好像因为之前的事情,葛老三正被刘四儿等人调侃。 “老三啊,新婚燕尔感觉如何?” “妙,妙不可言。” “你个狗东西,亏你做得出来,侯爷没宰了你,算你命大。” “嘿嘿……” 葛老三正要继续骂回去,瞧见陈逸的身影,连忙招呼道: “姑爷,要出门吗?” “嗯,去贵云书院。” (本章完) 第153章 荆州刘家 第153章 荆州刘家 在葛老三的笑骂声中,刘四儿等人都没有跟他争送陈逸去贵云书院的事。 陈逸自然也不会特意说明让谁给他当车夫,由着葛老三去马厩准备。 等待间隙,陈逸和刘四儿等人闲聊几句。 “哦?前几日府里紧张气氛是因为那荆州刘家子弟死在蜀州啊?” “万家的人杀的啊,怎会如此?” “姑爷,您可能不了解蜀州情况。那万家啊,也是蜀州大族,且一直做药堂生意。” “先前因为咱们府里开药堂,那万家的老爷还特意登门求见过侯爷,应是那时候埋下祸根。” 听到刘四儿的解释,陈逸笑着问:“你是说,万家是故意杀了人,借此挑拨萧刘两家?” “不好说,不过眼下知府衙门和提刑司已经给凶手定罪,待刘家来人便会处以极刑,应是不想节外生枝了。” 一旁的甲士听着两人对话,忍不住开口道:“依我看就是万家指使的,结果事情败露。” “我也这么觉得。” “真要被万家谋划成了,虽不至于跟荆州刘家撕破脸,但总归是个隐患。” “听说布政使大人最初也以为是咱们府里所为。” “是啊,好在误会解除了。” 听着几人言语,陈逸大致了解了衙门的调查进度,心中不免有些异样思绪。 虽说他不知道那名“凶手”的境况,也不清楚老太爷做了哪些安排,但这件事总归因他而起。 总归是一条人命。 而且还将万家牵扯进来。 想着这些,陈逸暗自叹了口气,说不得他需要做些什么。 刘家,刘家,刘家。 正当他思索时,葛老三牵着马车走过来,“姑爷,上车吧。” “这雨一时半会小不了,咱们早点过去,省的中途出现意外。” 陈逸回过神来,朝周遭戍守的甲士点点头招呼一声,便坐上马车,一路出了侯府。 他看着窗外路上,暴雨侵袭下,来往的行人大都脚步匆匆而过。 偶有几名喜欢下雨天的书生、小姐漫步其中,多也是当成一桩雅事看待。 看了片刻,陈逸问道:“老三,听闻四哥他们说,那名杀了刘敬的凶手不日就要问斩了?” 正小心拉住缰绳,控制马车车速的葛老三闻言,侧头笑道: “姑爷,像那等凶人没给他五马分尸已经是知府大人开恩了。” “这回若不是他,刘家一准跟咱们起冲突,三镇粮税只是其一,且只是蜀州布政使的小手段。” “要是荆州刘家不依不饶,那后果就大了。” 陈逸哦了一声,“如此说来,荆州刘家的能量不小。” “可不嘛。” “别看刘家大房没一人为官,可二房三房和旁支都有能人。” “如三房主事刘洪是咱们蜀州左布政使,掌管一州财税民政,说来知府大人刘巳也和荆州刘家沾亲带故。” “再如二房的刘镇,其是荆州提刑司镇抚使,那可是个杀星,听说在荆州抄了几个大族的家。” “另外还有一人,便是如今正得圣上宠的宜妃刘香凝,那位也是荆州刘家的依仗……” 听着葛老三如数家珍般的说完,陈逸对荆州刘家有了清晰认识。 其能量虽不见得比萧家强些,但是人脉极广,背后牵扯众多。 真要与萧家打出真火,会不会两败俱伤不好说,但绝对能惊动圣上。 以如今萧家的境况,到时候圣上估摸着连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 也难怪刘敬身死,萧家会那么紧张。 想着这些,陈逸笑了笑说:“老三,平常没少了解这些啊,知道这么清楚?” 葛老三打了个哈哈,“前几天府里传出来的,我多少知道点儿。” “是吗?我以为你刚刚成婚,只顾着温柔乡了。” “姑爷,您饶了我,这话您千万别传到几位老爷小姐耳里。” “哈哈,自然不会……” 闲聊几句,葛老三却是将话题引到陈逸身上,夸赞道: “姑爷如今名声大噪啊。” “前些日子听闻您去书院担任教习,我还以为您是特意去书院放松放松,没成想您仅用一堂课就教出一位书道有成的学生。” “您是不知道,近些日子,城里有多轰动,据说蜀州地界上的世家大都已经知道了。” 陈逸不置可否的问:“都有谁?” 葛老三这番话恰好印证他的猜测,还真以为他是想借着贵云书院扬名啊。 “那可多了,单单我近来听到的就有不下十个,甚至有些成名很久的书法大家都要来蜀州……” 随着葛老三的讲述,陈逸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马观书道有成的影响。 经过几天的发酵,不仅是府城这边,整个蜀州的读书人怕是都知道了此事。 便连临近的荆州,幽州,怕是也被有心人传扬过去。 直接的影响,除了那些连日来登门拜访侯府的世家大族,贵云书院也被这些人找上门。 岳明先生等人近日怕是已经把嘴皮子都说破了。 至于什么书法名家,那些人多是名气大过书道成就。 就像岳明先生,他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书法名家。 可他的书道连小成都没稳固。 可以预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怕是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贵云书院门外。 陈逸让葛老三直接打道回府,便独自一人撑伞来到书院。 刚一走近,便见门口的护卫学子们远远的跟他行礼。 “学生见过轻舟先生。” “早。” 陈逸随口说了个早字,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径直走进书院。 这样不符合礼法,也不似读书人的行径,自然让那些学子惊讶。 换做以前,估摸着一句“不尊礼数”的帽子就扣在他身上了。 可是现在,那些学子说得是啥? “轻舟先生不愧是能教出书道有成学生的先生,这般不拘小节。” “没错,从轻舟先生的字便可窥得一二,潇洒淡然,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味道。” “想必这就是轻舟先生所教导的书道中的那句书与人归一吧?” 陈逸听到身后的议论声,却也不去理会,径直朝学斋走去。 便在这时,马观迎面跑来。 “学生见过先生。” 陈逸嗯了一声,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但他没走出两步,就见马观小跑着拦在身前。 “怎么?你这是书道有成了,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哪知他这一句玩笑话,却是吓得马观额头上汗水直冒,连忙深深躬身行了个大礼。 “先生见谅,学生万万不敢。” 陈逸一顿,想起他那中正的性子,也知道玩笑过头了。 “行了起来说话,我不过一句戏言,看把你吓得。” 马观闻言,稍稍抬头看了看他脸色,见没有任何恼怒,不免松了一口气。 “学生谢过先生。” “说吧,什么事?” “学生是想告诉先生,今日书课换了另外的地方,院长命我领您过去。” 陈逸挑眉,“换什么地方?” 马观擦了擦额头汗水,支支吾吾的说:“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学生不敢多言。” 见状,陈逸哪儿还不知道书院有了变故,估摸着还不是什么好事。 陈逸想着,暗自摇了摇头,“走吧。” 没过多久。 两人穿过一处亭台,来到距离岳明先生所在宅子不远的一座学斋外。 陈逸微愣,看着眼前这座贵云书院最大的学斋,“这里?” 马观苦笑点头:“先生,正是这里。” 陈逸确定下来,脚步跟着停下来。 侧耳倾听片刻,他顿时咬了咬牙,忍不住骂道: “院长这是收人好处了吧?” “怎么人数涨了这么多?” 学斋内,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一百道微弱呼吸声。 马观缩了缩脖子,不敢说,一句话也不敢说。 估摸着书院内,敢这么骂岳明先生的人除了陈逸,也没几个了。 陈逸可不管他怎么想,转身就朝书院外走去。 “和明,你替我去跟院长告个假,就说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衣服还没收。” “这阴天下雨的,可不能淋坏了。” “哎?” (本章完) 第154章 塑个金身 第154章 塑个金身 最终陈逸还是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贵云书院的院长岳明先生。 并且岳明先生还不是从他所在的宅子中走出,而是就在陈逸身后的那座学斋之内。 待看到陈逸一副“好好解释,不然回家”的表情时,岳明先生苦笑道: “轻舟啊,这件事是老夫对不住你。” “奈何自那日后,前来书院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不少都是老夫好友。” “加之这些人本就是书院学生,老夫实在难以推脱。” 陈逸不置可否的笑着说:“我以为院长应是一位极有原则的人,没想到也会受到世俗裹挟?” 顿了顿,他继续道:“毕竟您先前一直对定远侯府都不假以辞色啊。” 岳明先生微怔,面上露出些尴尬,“老夫并非针对萧家,只,只是与萧侯有隙……” “所以先生也是知道亲疏有别的?” “这……” 陈逸见他面露难色,就差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便摇了摇头道: “院长,您别怪我话说得重些。” “而是很多事情有一就有二。” “今日您能为五十名学子开方便之门,明日就有一百名等着您。” “若是次次有人进入那座学斋,于我、于那些学子、于贵云书院都不是件好事。”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这件事若是僵在这里,只会让贵云书院和岳明先生等人难堪。 不过,他不打算轻易揭过去。 哪怕因此得罪一些世家大族中人,也在所不惜。 岳明先生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羞惭,拱手作揖说道: “这次是老夫对不住,有失书院规矩,望轻舟见谅。” “可是老夫一想到书院能借此更上一个台阶,得以招揽到一些真正有才后生,老夫就没办法放弃。” 为了生源啊? 难怪了。 若是贵云书院再多出几名书道有成的学子,应会彻底确定贵云书院能够教授“书道”的优势。 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极大的声誉,很可能一举盖过排名前面的岳麓书院、金陵书院等。 传扬出去,就可让大魏九州三府的学子心动。 甚至一些志在书道上的儒士、大族中人、官场中人也会慕名前来。 陈逸明白了岳明先生的用意,面上却仍旧露出几分难色的说: “我精力有限,教不了那么多人。” 岳明先生略一迟疑,“轻舟有什么顾虑或者要求,不妨直说。” 陈逸想了想,“为免影响学子们书道进境,我要与院长约法三章。” “院长若是都同意,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否则院长另请高明吧。” 闻言,岳明先生郑重点头道:“老夫答应你。” 陈逸笑着摇头:“院长先听听我的要求,再答应不迟。” “但说无妨。” “其一,以一百为限,书院想让其他人进来,就要有一人离开。” “好。” “其二,之后再有想随我学习书道的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这个自然,先前是老夫考虑不周,之后再有人求上门来,老夫一定让你先过目。” 见他两个条件都答应下来,陈逸点点头,平静的说出最后一条: “第三,每一位书道有成的学子都要做一件造福蜀州的事情。” 岳明先生一怔,“这……轻舟,这条是否过于苛刻了?” “之后许多学子可能并非蜀州出身,若是他们考取看功名,也是散落九州三府,恐怕……” 没等他说完,陈逸摇头道:“我不要求他们做什么大事。” “哪怕只是修缮几间房屋,施舍些银钱,力所能及做些事情,便算是为蜀州造福。” 原本他是想让岳明先生和定远侯府重修旧好,借此让贵云书院的学生能够投身到定远军中。 但是仔细一想,这样的要求传扬出去,定然会给他惹来麻烦。 并且还有很大的可能影响萧家,让萧家本就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 因而他便提了个折中的要求——造福蜀州。 岳明先生正要开口,便见旁边的马观行礼道:“学生愿意。” “造福蜀州本就是学生立志读书的根本,即便先生不提,学生一样会做。” 岳明先生想了想,便也跟着答应下来。 于他而言,陈逸提出的三个要求都不算过分。 尤其第三点,不仅能让陈逸获得些好名声,也能让本就立足蜀州的贵云书院声誉更上一个台阶。 见状,陈逸露出笑容,“如此,那便去上课吧。” 随后三人回到学斋。 那些心中忐忑的学子都放下心来。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岳明先生就当众宣布了方才陈逸提出的三条要求。 准确的说是第一条和第三条。 这两条内容涉及此间学斋内的所有学子,理应让他们知道。 “这,造福蜀州尚算好说,我等读书本就为了造福一方。” “可人数限制一百,有人加入就要有人退出,岂不是说我等都有可能会被赶出这间学斋?” “不然,院长和轻舟先生应是有一定的规矩。” “如态度不端、进境太慢,或者有人哪些地方做的不好等等。” “这算是考核?我不同意。” “你一个后来者有什么不满的?” 陈逸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 同不同意的,他的规矩都已经确定下来。 待扫视一圈,他便开始今日的授课。 陈逸没有为了照顾新来的学子放慢进度,只简单温习完第一堂课的内容,就接着讲下去。 “书同画,都是为了直抒胸臆……” 这次陈逸吸取上次教训,为免再有人在课上书道有成,他干脆没留时间在沙盘习字。 洋洋洒洒一个时辰讲完,便让这些人回去书写习练。 可陈逸算到这些,还是有意外状况出现。 不是那些学子,而是旁听完回去后的岳明先生和卓英先生。 两人原本就是书法名家。 先前一直没有踏入书道小成,只是因为方向偏差。 或是受限于魏青体的中正,或是基础有薄弱点。 总之,在听完陈逸讲述后,他们想明白自身根节所在,回到宅子就开始书写习练。 字字芳华浮现。 这情况让刚刚结束课程过来跟他们打个招呼准备离开的陈逸,都有几分哭笑不得。 但是在看到神色激动的岳明、卓英两位先生一直道谢后,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只不过陈逸可不打算放过他们: “院长,卓英先生,你俩虽然不是学斋的学生,总归是书道有成了。” “别忘了做一件造福蜀州的事情。” 岳明先生仍旧沉浸在书道有成的喜悦之中,闻言点头道:“别说一件,便是一百件,老夫一样会去做。” 陈逸最是喜欢成全他人:“那院长就做一百件吧。” 岳明先生笑容一顿,哑然看着他:“其实老夫说的是戏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好吧,一百就一百,就当是老夫为学子们做个表率。” 和他相比,卓英先生就谨慎含蓄一些了,“院长高义,我咳咳……就两件吧。” “……” 高不高义的,陈逸不清楚。 但他知道岳明先生和卓英先生书道有成的事情再传扬出去,贵云书院和萧府应是会更热闹。 所幸他已经和岳明先生约法三章。 今后谁留在那座学斋里,谁离开,自然由后来者去想办法。 他铁定不会参与其中的。 便是萧家老太爷发话都不行。 除非夫人和大姐两人一起…… 没过多久。 因为岳明先生和卓英先生书道有成,贵云书院便再次喧嚣起来。 “先是和明兄,再是两位先生书道有成,那轻舟先生书道造诣当真吓人。” “是啊,自古书道大成的大家不少,但是能教出多名书道有成的学生的人没几个。” “加之轻舟先生除了魏青体外,还擅长一种新体,两者风格不同,造诣相当,足可见他书道境界之高。” “后悔最初没报名,哎,如今再想进入那座学斋难了。” “有什么难的?” “既然连柏玉堂都能进去,我等也可以。” “呵呵,柏玉堂有其父作保,你家里有谁?” “何况今日之后,有这个想法的人一定更多,竞争激烈,我等出身寒门怎么抢的过他们?” “说来说去,还是一念之差,先前我等对轻舟先生能力存疑,怪不得别人身上……” 不说那些学子后悔,便连其他几位先生也都眼红无比,捶胸顿足的后悔没有去学斋旁听。 毕竟到了他们如今的年纪,学识大体固定,很难再有进步。 可书道不同于其他。 写得一手好字,总归是件拿得出手值得说道的好东西。 “说来轻舟提的三个要求,前两个还没什么,最后这条,老夫总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哦?” 岳明先生听到一位老者开口,平复书道有成的喜悦,问道:“说来听听。” “你们想啊,书道是轻舟教的,以后那些学子造福蜀州,获得益处的人哪个不念着轻舟的好?” “只是一两个也就罢了,若是书道有成的学子多了,啧啧啧。” 岳明先生闻言,感叹道:“于他好处众多,于我贵云书院也有益处。” 卓英先生点点头,笑着说:“可惜轻舟如今只是萧家赘婿,这等声誉难以成为他的助力。” “若他在官场上……” 声音停歇下来。 几位先生互相看看,便都明白其中蕴藏的好处。 说一句陈逸可能因此在蜀州百姓中塑了个金身也不为过。 …… 不提书院的纷纷扰扰。 陈逸离开贵云书院后,便径直前往西市百草堂。 所幸他先前让葛老三回了侯府,独自一人来到百草堂,慢是慢了些,但是安全。 他没多做停留,只朝王纪使了个眼神,便让他带上张二宝,直奔西市深处的宅子。 待易容之后。 陈逸坐在堂中,吩咐道:“我与大小姐会面定在五日后。” “到时候你准备好账册以及后续去临近州、县开设百草堂的章程。” 王纪顿道:“大人,您是准备与萧家联手?” 陈逸点了点头,也不瞒着他,“百草堂如今境况虽好,但也有些隐患。” “其一便是根基薄弱,只靠你我二人,在蜀州府城还可。” “若是去了其他州县,哪怕凭借分润拉拢当地的世家豪绅,一样存在很大的风险。” “与其之后被动,不如找萧家做为依靠,也好尽快壮大百草堂。” 闻言,王纪点点头:“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和这个相比,那些账册、章程都算是小事了。 正事说完,陈逸打发王纪他们离开,顺便让他们回百草堂的时候带话给柳浪。 “让他过来见我。” (本章完) 第155章 变故横生 第155章 变故横生 待又写了一张单子,让柳浪一并把药材带回来后,陈逸便打发王纪和张大宝回去。 随后,他收起玄武敛息,侧耳听着周围的声音。 确定周遭都是些百姓后,便缓缓打了一套崩岳拳。 不为修炼,只为活动筋骨。 此刻,屋外仍然阴云密布。 不过闪电雷鸣停歇,雨势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让这座不算大的宅子里,响起一连串的滴答声响。 有的是雨水落在屋顶瓦片的声音,有的则是积水从屋檐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算是给周遭的静谧添了几分生气。 陈逸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些,连那些声音都没入他的耳。 他只一边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打着崩岳拳,一边思索着后续事情。 荆州刘家势力不小。 即便萧家无惧,轻易也不想和刘家硬碰硬的起纷争。 反之亦然。 刘家自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萧家。 就如当初刘家来人没敢打着杏林斋的旗号,而是开了间灵兰轩。 目的只为试探。 不止是试探萧家境况,也是试探蜀州刘洪。 一明一暗罢了。 若非刘敬找上门来,灵兰轩关门便就代表荆州刘家的试探结束,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 可试探结束不代表没有后续。 所以百草堂要继续开下去,且要成为萧家的一大助力。 不过明面上,百草堂最好只和萧家在蜀州府城保持合作,其他州县之地,萧家需要隐在暗中。 “这点萧婉儿恐怕做不了主,估摸着老太爷也要介入进来。” 陈逸推断到这里,便知道刘家能在蜀州对萧家的影响就只剩下左布政使刘洪此人。 想了想。 他暂时还是依照原本的想法,尝试让杨烨挡在前面。 说不得需要经历些波折。 “再有就是那几名隐卫了。” 陈逸想着这些,心神逐渐放松下来,手上的拳法却是越发凌厉。 武道拳大成后,崩岳拳和百掌都已修炼至精通,威力远超先前。 尤其是崩岳拳。 迭加拳道大成意境后,一招一式都能以拳势压人。 再加上他的根基雄厚,劲力达到象力境界,修为不如他的武者,连一拳都接不住。 而百掌则是偏向灵动,拳意也是以灵巧多变为主。 一掌拍出,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四方左右来势。 两相配合,足够他应对一切下三品境界的武者。 便是面对中三品。 应该说是面对六品境界的武者,他也有一战之力。 就像那晚的崔清梧。 在道境不如他时,便是修为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一样可以脱身。 可若是对方到了五品,且道境大成,他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这时,陈逸耳朵微动,听到门外不远处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他立即收功,平复心神一并施展玄武敛息诀,隐藏体内气息。 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身蓑衣斗笠的柳浪推门进来,腰间挂着一柄长刀,手中拎着十几个草药包。 他看了看端坐在上首的陈逸,将药包放在旁边,躬身抱拳: “又见面了,陈老板。” 陈逸微微颔首,挥手示意他坐下说。 柳浪也不见外,坐到他旁边笑着说: “您今日若不来,我就得让王掌柜联系您了。” 陈逸心中微动,问道:“那件事有眉目了?” “眉目……也算有吧。” 接着柳浪便将他昨晚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陈逸听。 包括蜀州地界的“拜码头、神佛和恶鬼”,以及那位出自“明月楼”的黑牙。 听他的意思,明月楼类似于一个情报组织,在江湖上不算正派,也不能简单归为邪道。 说到这里,柳浪顿了顿,面露一丝古怪的说: “原本我是想做戏做全套,让黑牙找些人去三镇,可没想到竟还有其他人联系他,要火烧三镇。” “而且出价很高,尽管黑牙没明说,但我猜测得有万两黄金。” 陈逸微微皱眉,一边记下黑牙和明月楼,一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应是前晚。” 前晚……隐卫吗? 可是隐卫拿的出万两黄金? 要知道黄金万两约莫十万两白银了,等闲之人根本拿不出来。 把萧东辰和葛老三绑在一起也没可能拿得出来。 除非崔清梧出手。 可这,也不对啊。 隐卫乃是朝堂的人,自有其章程,下属和能量。 像“火烧三镇夏粮”这等隐秘的事情,他们应该不可能假手于人才对。 要知道这里是蜀州,是萧家所在的蜀州府城。 便是黑牙做事隐蔽,但在那等鱼龙混杂的地方,应也不可能瞒得住萧家才是。 思来想去,陈逸始终不认为隐卫会通过黑牙做这种事。 或许还有另外的人? 会是谁? 蜀州世家大族,或者荆州刘家? 想不出头绪之下,陈逸便开口问道:“还有呢?” 柳浪咧了咧嘴,笑道:“黑牙邀请我加入这桩买卖。” “嗯?你没告诉他假装火烧三镇的事?” “得亏我没告诉他,不然他必定不可能透露那么多。” “您别看他是邪魔外道之流,可在做买卖上,他极守信。否则刘家也不会找他做中间人,雇我和幻音宗之人。” 陈逸听完了解一些,思索道:“那你答应了吗?” 柳浪摇摇头:“您不发话,我可不敢趟这趟浑水。” “要知道这桩买卖极危险,成与不成都会惹来萧惊鸿,若是她生气,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她找到。” 陈逸心下闪过些惊奇,“她能随意离开蜀州?” “一般的武将自然不行,可她……” 柳浪一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您别问我了,我不敢说。” “若是有机会您还是亲自问她吧。” 陈逸斜睨他一眼,“我非要知道呢?” 柳浪张了张嘴,面露苦笑道:“真不成啊。” “就是您用那个要求,我也没办法在背后说三道四。” 闻言,陈逸暗自挑眉,夫人身上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想了想,他没再为难柳浪,转而说: “既如此,你暂且答应黑牙,替我查查看是谁指使这件事的。” 柳浪略微松口气,仿佛这种掉脑袋的事还不如萧惊鸿让他害怕。 “这算是第二件事?” “算。” “另外,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会报答萧惊鸿不杀之恩?” “是这样,您是说……” 陈逸见他反应过来,点头道:“想办法暗中将这件事传给萧家。” “这算是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 哪知柳浪竟然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 “若是给萧家报信,那就不能算在您头上。” 陈逸哑然失笑:“你倒是挺有原则,挺讲信用。” “人无信不立,别看我行走江湖,做了不少荒唐事,但答应别人的,我都会做好。” “既然如此,便算你替我做两件事。” “好。” 随后陈逸又问了一些其他事。 比如藏在蜀州的一些邪魔外道,谁最可能参与进来。 “我初来蜀州,对这里的江湖事了解不多,不过我想应是没多少邪魔敢在这里停留。” “不多?” “老板,您不知道?蜀州地界上可是有山族在啊。” 柳浪挠了挠头说:“别看那位山婆婆久不出山,但正邪两道没几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来。” “便是幻音宗,先前来劫掠萧家药材也是来去匆匆,根本不敢多待。” “也就是一些下九流的货色才可能藏身蜀州,那些修为高深的老怪,便是来了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坏了山婆婆的规矩。” 山婆婆。 陈逸念叨几遍,倒是第一次对她的威名有了认识。 难怪先前虎丫头毒倒侯府甲士,又那么胡来,夫人对她都只是略施惩戒。 想了想,陈逸又叮嘱几句,便让柳浪离开。 待人走了以后。 陈逸多等片刻,方才换回衣服,清除了脸上易容,撑着油纸伞回返萧家。 一路上,雨骤风急。 西市上的摊位早已人去位空,来往的行人也不多,只有两侧店铺有些人。 譬如裁缝铺子,酒肆和客栈。 但陈逸并未多看,仅是了解了那间裁缝铺周围情况,便消失在雨幕中。 回去之时,他还在想隐卫和那个火烧三镇的幕后黑手。 “会是谁呢?” 一直到陈逸回到春荷园,他都没想出所以然来。 只能将此事寄望于柳浪身上,看看他能否从黑牙那里得到线索。 这时,小蝶迎面跑来,一边接过他手里的药材,一边说道: “姑爷,您可算回来了,大小姐那边都过来问三回了。” “哦,说什么了?” “好像是下午有好些人前来拜访,不仅大小姐那里,老爷那边也差人前来询问您的去向。” 陈逸明白过来,撇了撇嘴:“闭门谢客,就说我病了。” “啊?” “就这么跟大姐回复吧。” 显然还是因为书院的事情,有些人把主意打到萧家这边来了。 可是,他怎么可能松口? 那么多学子,光是给书法习练册批注就能累死他。 本以为小蝶很快回来,他好吃饭去为今晚的事做准备。 哪知道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不仅小蝶回来了,萧婉儿也跟着来了。 身后的翠儿和娟儿还端来一些药汤。 “妹夫,听说你病了?” “……” 小蝶,你说了啥啊? (本章完) 第156章 我太难了 第156章 我太难了 说起萧婉儿熬煮药汤的事情,小蝶也是迷迷糊糊的。 她记得按照陈逸的吩咐赶到佳兴苑时,萧婉儿正在与一位穿着端庄华贵的夫人说笑。 在得知陈逸回来时,那位夫人还提议要去见一见的。 可是当小蝶说出“姑爷病了”的话后,那位夫人还没说什么,萧婉儿却是起身询问两句。 “什么病?” “应该……风寒?” “翠儿,娟儿,去给姑爷熬煮药汤。” 当时小蝶本打算再解释几句,但看到萧婉儿已经吩咐翠儿去熬药汤,且那位夫人还在,她便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因而才有了现在的境况—— 陈逸摸着肚子坐在客厅,神色有几分“痛苦”。 萧婉儿见状,忙端来药汤道:“刚熬好的姜茶,最是驱寒,趁热喝了吧。” 陈逸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说自己是饿的。 可迎上萧婉儿那双殷切的眼神,那张柔美脸上的一丝担忧,他也只得捏着鼻子把药汤喝完。 好嘛。 晚饭还没吃一口,他肚子里已经填了小半。 没等他开口,萧婉儿便让翠儿端来饭菜放在餐桌上面,“我特意让人熬了粥。” “你生病了,还是吃一些清淡的。” “……” 还是那句话,对上那双关切的目光,陈逸便只瞪了眼小蝶,笑着端起碗。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那种十分饥饿的时候。 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猪肉、牛肉、羊肉,或者烤肉、炖肉之类。 总之不可能会是清粥、青菜。 吃着吃着,见萧婉儿坐在旁边说起下午府里发生的事情,中间夹杂着一些轻声细语的叮嘱。 诸如慢点吃,雨天风寒,注意身体等等。 陈逸暗自苦笑一声,便也不打算去解释了,只当这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絮絮叨叨一番,萧婉儿刚要起身离开,蓦地想起一事,问道: “你有写好给二妹的信吗?” “近来蜀州进入雨季,也不知道二妹那边的境况如何了。” 陈逸一顿,摇头道:“还没,我稍后就写。” 萧婉儿面上露出几分理解的说:“白天书院那么多事情,你应是没找到空闲。” “不过不急,明日一早给我就行。” 陈逸点点头,起身送她出了木楼,便看着她借着翠儿撑伞款款走远。 待萧婉儿进入佳兴苑。 陈逸脸上笑容平复下来,转身看向缩头缩脑的小蝶,没好气的说: “再去给姑爷我拿些吃的来。” “啊?” 小蝶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是,便跑出春荷园直奔后厨。 幸好幸好,幸好姑爷没有怪罪小蝶。 怪罪是不可能怪罪的了。 待又吃了些剩菜米饭,陈逸摸了摸七成饱的肚子长出了口气。 “总算吃到肉了。” 小蝶见状,也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说道:“姑爷,小蝶知错了。” 陈逸瞧了瞧她,摇头道:“是我没说清楚。” 扯谎也好,假戏真做也罢,总归都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闭门谢客。 闲聊几句。 陈逸让小蝶收拾好去休息,自己则是拎着那些药包去了书房。 略做休息,他便坐在桌前,写了一封给萧惊鸿的书信。 这一次自然不是什么夏夜三思。 而是正经八百的信。 [惊鸿,见字如面。 为夫已经答应岳明先生的邀请,前往贵云书院担任教习,一切安好……] 洋洋洒洒数百字。 不消一刻钟时辰,他写好收进信封中,留待明日交给萧婉儿。 陈逸看了看窗外。 见雨势仍没停,估摸着距离隐卫在那间裁缝铺子商谈要事,还有两个时辰。 他便没做停留。 取出药杵、药秤等物,开始细致研磨药材。 先前制作的神仙醉威力太大,这次他准备在保留穿透真元护体药效的同时,缩减一下药力。 在配出四瓶新的神仙醉后,他接着制作另一种新药。 乃是一种能够让人身体酥软无力的药粉。 威力比之神仙醉小了许多,但胜在无色无味,使用起来更为方便。 得名“清风醉”。 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陈逸方才制作完成。 简单收拾好书房。 他带上几瓶药粉回到厢房,换上一件黑衣,乔装打扮,又绑好五折长枪,一切准备就绪。 陈逸轻轻吐出一口气,活动活动手脚,悄然离开春荷园。 此刻已算深夜,加之雨大风急,路上并没多少人逗留。 偶尔遇到几辆马车,或者行人,也都是匆匆而过。 为免引起注意,陈逸这次没走大道,而是轻车熟路的从幽深小巷来到西市外。 不过等他从会仙楼外的巷子走出时,眼神微动,脚下一转又回到巷子里,躲在阴影之中。 没过一会儿。 便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那夜,孙二虎死得太过蹊跷,我不认为杀害刘敬的凶手会是万家护卫。” “即便他是,那也不会是一人所为,他至少还有两名帮凶才是。” 接着另外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方百户,此事司里已经结案。” “便是您有所怀疑,也难以翻案,何必……” “哼!便是知府大人已经宣判结果,我也要找出那夜打伤我等的凶徒!” 便是只听到声音,陈逸也知道是提刑司的方红袖一行四人。 他暗自咧了咧嘴。 没想到那夜他出手打晕方红袖,还惹得她穷追不舍了。 所幸万家护卫杀害刘敬的事已经盖棺定论,萧刘两家的关系得以缓和。 否则,再拖几天时间,难保这些提刑司能查出些什么。 待确定方红袖等人走远。 陈逸迅速穿过雨幕,进入稍显空旷的西市。 哪知刚刚绕过百草堂,他就在角落里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 赫然是那日在西市看到的一高一矮的江湖人。 而最后一位却令他有些意外——崔清梧身边那名叫环儿的丫鬟。 只是此刻他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只得压低头上的斗笠,跟周遭往来的行人一样,步履匆匆的走过几间酒肆、客栈。 那边高瘦、矮胖两人自然看到他,显然并未认出他的身份。 就听那矮壮之人道:“雨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仍不见那人踪迹,是不是公子猜错了?” 高瘦人收回看向陈逸的目光,平淡的说:“公子从未错过。” 旁边的环儿瞥了两人一眼,“这是我家小姐与你家公子共同的推测,定然不会有错。” “哦。” “可咱们除了知道那人身形外,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等在这里确定能找到?” “公子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别问那么多。” 说着,瘦高个却是一顿,起身看向西市深处,脸上露出一抹沉思: “你倒是提醒我了,身形相符。” “咋了?” “有什么发现?” “方才经过的那名穿黑衣戴斗笠的身形与那人极为相似。” 闻言,环儿扫视一圈,“哪儿呢?” 不待回答,瘦高个儿的宁雨已经进入雨幕中,循着先前陈逸消失的方向追去。 身后两人见状,连忙跟上。 “等找到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环儿姑娘还是小心一些,他的枪道已是小成,实力不容小觑。” “枪道小成?他明明是拳道大成,拳意已现。” “嗯?” 躲在那间裁缝铺子不远处的陈逸,瞧见三人快步走过,耳边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皱了皱眉。 陈云帆和崔清梧两人还真是锲而不舍。 为了找到他,竟然让人在西市外守株待兔。 至于吗? 陈逸暗自骂了一句,趁着那三人走远,他连忙转移。 来到白天提前看好的地方——那间裁缝铺子的侧后方的宅子的飞檐上。 五丈左右的距离,虽说不能让他看到裁缝铺子内的情况,倒也能够听到声音。 并且这个高度,刚好让他能够居高临下的看到裁缝铺周遭境况。 位置极佳。 静静地等了片刻,再看到宁雨三人又匆匆回到先前的位置后,陈逸稍稍松了口气。 “难怪这次情报能达到地级,这等前后左右都有人惦记的危险之地,可不得提高些品阶吗?” 一想到今后西市这边,提刑司、陈云帆和崔清梧的人环伺,陈逸就有几分头疼。 太难了。 看来以后要想个周全的办法才行。 否则,一旦被那些人找到他的行踪,难免横生枝节。 就这样约莫等了大半个时辰。 西市内外的行人越发稀少,街上大半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 门口挂着的灯笼都熄灭不少,使得整个西市暗淡许多。 便连先前在西市入口处等待的宁雨三人,也已经没了声音,显然已经离开。 见此情况,陈逸非但没有松缓心神,反而越发警醒,眼睛盯着裁缝铺四周,耳朵更是竖起。 真元流转间,四象功与玄武敛息诀同时用出,让他的五感提升少许。 只是此刻,除了隐约传来的酒醉之人的笑骂声,和滴滴答答的雨声外,他没听到裁缝铺子里有任何声音。 直到临近的铺子又熄灭四盏灯笼,方才有一些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陈逸心下一动,小心的躲好,将自身融入到飞檐之下。 很快,他便看到一高一矮两名身穿黑衣的人影出现在裁缝铺外。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萧府甲士葛老三。 而另外一人…… (本章完) 第157章 雌虎,密谋! 第157章 雌虎,密谋! 另外一人是谁? 看其身形,应是一位女子,可她与先前确定的隐卫崔清梧、环儿都不相同。 难道是之前藏身在烟巷的那名隐卫? 也就是帮助葛老三从侯府脱身的那人。 倒是有一定的可能。 想着,陈逸便稍稍压低身形,并屏住呼吸,避免自己被人察觉。 下一刻,便见葛老三上前敲门,沙哑着嗓子喊:“店家,我来取件衣服。” “已经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明日我有重要事情急需那身正式些的衣服,还望你……” 声音倒在其次,说话间,还有一阵敲门声。 当,当,当当。 两长,两短,很有规律的响了两遍。 在这雨势磅礴的夜晚,很清晰的传出数十丈远。 陈逸自然听得清楚,只是他更加关心葛老三身侧那名略显瘦削之人的身份。 交谈片刻。 裁缝铺子的店门打开,葛老三两人走进去。 伴随着门内一道略有不满的声音,另外那名身材瘦削的女子说道: “店家见谅,冒昧打扰。” 声音清脆悦耳,且有些许空灵,宛如一只百灵鸟那般。 很是好听。 陈逸可以确定他之前没有听过这声音,显然对方并没有在他跟前出现过。 很快,三人寒暄几句,那裁缝铺子老板说了句稍等片刻,便将门板重新封闭。 内里的声音骤然降低了大半。 只能听到如蚊子般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属下……雌虎大人……” 雌虎? 是她。 先前萧东辰和葛老三谈论中的那位“雌虎”。 陈逸微微皱眉。 他本以为“雌虎”会是崔清梧,如今来看却是另有其人。 不过仔细一想,他先前的猜测的确经不起推敲。 很显然。 葛老三和萧东辰两人在蜀州藏身多年,因而那位“雌虎”也是如此。 而崔清梧和环儿则是在近期才来到蜀州。 且还是一路挂着清河崔家的印记前来,沿途的行进路线轨迹定然清晰明了。 或许那日在逢春楼里,不一定是萧东辰联系的崔清梧。 可能……可能是崔清梧主动与萧东辰会面。 想着这些,陈逸小心地挪动位置,稍稍靠近一些裁缝铺子。 隐约间,他听到葛老三的声音:“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跟灰狼联系?” “那个疯子竟打算火烧三镇夏粮,我正为此事头疼。” “因为萧远和萧惊鸿已经察觉到蜀州异样,建造互市便是防患于未然。” 雌虎的声音比之葛老三小上许多。 可她的声线特性,落在陈逸耳中,反而更清晰。 “再加上近段时间,刘家的动作加重了萧家的防备之心。” “若是不能趁现在让萧家乱起,等到互市建成,萧家和定远军军心稳固,那么整个蜀州势必会再成一潭死水。” “届时,你我再想完成阁主的谋划难如登天。” 葛老三微顿,嘴里囫囵式的嘟囔道:“可我总觉得灰狼私心太重。” 雌虎:“有私心并非坏事,只要他与你我目标相同,便也由着他。” “所以,你赞同火烧夏粮计划?” “不止是咱们,已经有其他人找到了黑牙,出价黄金三万两,要火烧三镇。” “黑牙?三万两?” “这,这……靠那些邪魔外道成事?” 闻言,不止葛老三惊讶,便是陈逸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白日里柳浪所说万两之上,没想到竟是三万两。 这些钱,够供养万户普通百姓一年了。 便是蓄养私兵,也能养五千精锐一年时间。 蜀州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应该不多吧? 这时就听葛老三问道:“究竟什么人所为?这样不知死活的找上黑牙。” “一旦黑牙那边走漏风声,萧家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我等也别想成事。” 雌虎回道:“我也不知,便是黑牙也不清楚。” “但我听他说,那人有几分狠辣,实力至少在中三品之上。” 葛老三:“呵,在蜀州敢打萧家主意的人有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不过这下却是难办了,黑牙虽是有信誉,但他找得那些邪魔外道就不见得了。” 雌虎嗯了一声,“你想清楚要不要帮灰狼。” “他找到你,明显是看上了你那些藏在军中的铁旗官。” “若你决定帮他,无论成败,你那些铁旗官都得死。” 闻言,葛老三骂骂咧咧几句。 沉默片刻,方才听到他的声音:“帮!” “可是我很担心黑牙那边会走漏风声,你有什么办法?” “简单,让你的人去找他接下这桩买卖。三万两黄金到手,对你我接下来的行事更有利。” “……难怪你会主动联系我,原来是为了那笔不义之财。” “成与不成?” “成!你开了口,我不为灰狼,也要为了你雌虎冒此风险!” 听到这里的陈逸眼神略有古怪。 隐卫还会缺少银子? 滑天下之大稽,难道不该是朝堂给他们发钱行事吗? 朝堂总归不该是像对待定远军那样对待隐卫。 思索片刻。 陈逸不禁对这雌虎的身份和任务更加好奇了。 便在这时,他就听那雌虎开口问道:“你那边的境况如何?我听说这几日那雏鸟闹出不小的动静。” 葛老三顿了顿,语气略有自得的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原本他是不愿去贵云书院的,我略施小计,就让他乖乖就范了。” “你看现在他在贵云书院闹出的动静,便可知道他还是那个雏鸟,终究不可能安稳度日的。” “是吗?” “当然……” 陈逸暗自撇了撇嘴,对葛老三的面皮有了一定的认知。 明明这货什么都没做,竟然把功劳往自己身揽。 “那便好,明日将几件事情都传递给金旗官大人和阁主,等到他们回信后,你我便可依计行事了。” “好。” 声音停歇片刻。 正当陈逸以为这几人要离开裁缝铺时,却听葛老三问道: “你应该已经知道峦凤来了蜀州吧?” “嗯,听说了。” “我本以为她是私自前来,没想到竟是得了阁主白虎令。” “先前灰狼看到她手中白虎令时,差点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雌虎略有意外的问:“她主动亮出白虎令?” 葛老三压低声音道:“灰狼这么说的,为了让他听令,鸾凤特意答应他一桩事情。” “便是将刘敬之死嫁祸给萧家。” 雌虎:“哦?难怪近来蜀州不太平,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葛老三:“可惜她失败了,期间被人横插一刀,且似乎对我等隐卫身份都有了解。” “刚听说时,我以为会是山族那丫头,结果是个男的。看情况他也不像是萧家之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婆湿娑国或者蛮族探子。” 雌虎顿了片刻,说:“不论是谁,都不可大意,这事情明日一并传回阁里。” “我看行。” “不过我更好奇鸾凤来到蜀州的目的,阁主还有特殊交代?” “不该问的少问,知道太多对你我没好处。” “哦,那你那边……” “不该问的别问!” 随着声音停顿,便见裁缝铺子内没了任何声音。 陈逸微微挑眉,听这意思,雌虎的任务似乎更加重要些? 连葛老三都不能随意询问? 还有刚刚他们口中的鸾凤。 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崔清梧在隐卫里的代号了。 白虎令…… 陈逸默默记下这些,便悄然后退些,收敛了一身气息等待后续。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裁缝铺子里传来几道声音,接着门板打开,葛老三和那位雌虎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走出来。 略做停顿,他们两人便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见证隐卫密谋大事。奖励:琴谱《逍遥游》,机缘+35。] [评:人至,声闻,场面未见。毫无作为,终究成就有限。] 陈逸扫了一眼,眼角微微抽动。 琴谱? 葛老三,裁缝铺子老板,还有雌虎三人,想来只有那位雌虎擅长此道了。 结合柳浪昨晚在春雨楼见到的黑牙,不难推断那雌虎应是藏身于烟巷。 如此一来,他便越发确定先前的猜测——的确是雌虎帮助的葛老三搬出侯府。 眼见四下里没了任何声息,陈逸悄悄跳下屋檐,从裁缝铺子后方朝萧府而去。 今晚上,他的收获颇丰。 基本弄清楚了所有藏在蜀州的隐卫银旗官身份。 灰狼,萧东辰。 鹞鹰,葛老三。 雌虎,声音很好听的女子。 鸾凤,崔清梧。 至于几人的任务,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应是各不相同。 或者说,最终目标应是一致,只是各自的分工不同。 总归是想让蜀州乱起来。 “知道的多了倒的确不是好事。” “因为不知道的问题更多。” 比如隐卫或者朝堂为何这么做,蜀州乱起对大魏朝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他之前猜测有误,隐卫并不是朝堂的人? 再有那位费三万两黄金联系黑牙的人是谁? 陈逸想着这些,却是没注意到前方不远处多了几道身影。 为首一人身着大红色短装,腰间挂着长刀。 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那人便朝他开口道:“这么晚了,你冒雨外出,要去哪里?” 嗯? 方红袖? 陈逸稍稍抬头,眼眸透过斗笠下沿,看到前方四名提刑官,一时有些无言。 此刻临近子时,她竟还在外面逛游。 “百户大人,您猜呢?” 方红袖微愣,顿觉这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很熟悉,反应过来后,她当即拔出腰间长刀: “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