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百年,我成了日夜游神》 第1章 酆都巡游图 灰葛巾。 靛青裋褐。 胸悬木梆,腰系铜锣。 手挑写有“更”字的灯笼。 陆亥上下打量这副装扮,仍是不愿相信。 一觉醒来成了大晟王朝一个走街串巷的更夫。 昨晚还在为老板熬夜加班,突然穿越了。 潮湿的霉斑在墙角蔓延,血腥气混著腐朽味在空气中凝结。 昏黄的烛火摇曳,將斑驳的墙影拉得狰狞。 远处传来断续的嘶吼,像是困兽在铁笼中挣扎,又似厉鬼在暗夜里哀嚎…… 无一不在提醒陆亥。 这非虚幻。 陆亥恍惚之际,脑袋倏地一痛。 一段段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父母双亡…… 子承父业……鬼魂入体…… 一月前。 陆亥父亲被靖妖司大牢衝出的妖怪殃及。 不治而亡。 而更夫户籍代代相承,身为其唯一子嗣,唯有接替父亲工作。 敢逃,必死! 昨夜第一次打更。 一道鬼魂突兀钻进陆亥身体,再次醒来已是来自蓝星同名同姓的陆亥。 陆亥揉了揉胀痛脑袋,勉强接受这一事实。 通过原主记忆,陆亥对此方世界也有了大致了解。 靖妖司,凶魂恶鬼,邪祟妖魔,人命如草芥…… 此界有大恐怖! 陆亥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黏腻的冷汗浸透葛巾。 布料摩擦后颈的刺痒感让他想起昨夜梦中鬼爪的触感。 喉结上下滚动却咽不下那口腥甜的血气——这具身体残留的恐惧仍在血管里奔涌。 陆亥强压心头恐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喃喃自语: “活著,不易……” 每当眼帘垂落,陆亥的瞳孔便映出魑魅魍魎的狂欢。 赤目獠牙的妖鬼自浓稠如墨的夜色中蜿蜒而出,鳞爪毕现,青灰的指尖剜起他颤慄的皮肉。 彻骨寒意蚀入骨髓,血液在脉管中凝成冰棱,陆亥仿佛窒息。 忽地。 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將陆亥拉回现实。 “陆老弟,傢伙事拿好没,该打更了。” 唯见一枯槁体瘦的老更夫径直走了进来,神色略显萎靡,像是没睡好一般。 陆亥脑海浮现有关此人的记忆。 赵海生,比他早入行几年。 是他如今的搭档,与他父亲交情颇深。 打更是个辛苦活。 大都要两人轮班值守。 陆亥微微点头,默不作声,紧隨其后。 走出库房。 已是黄昏。 天色阴沉,周遭万籟俱寂,除却几个同行更夫,附近空无一人。 为维护治安,大晟施行宵禁。 只有部分特殊人员可夜间走动,如更夫、靖妖司巡夜校尉…… 且夜间多妖鬼出没,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百姓安危。 不知不觉间,眾人来到靖妖司。 打更要听从巡夜校尉安排,不是你想去哪便去哪。 打更区域一般固定,特殊情况除外。 人员短缺时,需要其他更夫暂时补上。 …… 匾额暗红纹路在夕照下蜿蜒如血管,瓦当滴落的露水砸在石阶上,竟迸出幽蓝火星。 塔內嘶吼声忽高忽低,某个瞬间突然静默。 百十双更夫的皂靴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便格外刺耳。 靖妖司,上下共九层。 乃人皇所设,遍布九洲十地。 专司斩妖除鬼之事。 眾人有序排列,陆亥站在赵海生身后,密密麻约莫百来人。 一粗獷大汉自大门走出,身穿玄色劲装,护肩刻有猩红兽纹,腰佩血色长刀,冷峻威严。 下方更夫见来人,自觉开始报数。 “一。” “二。” “三。” “……” “一百一十二” 王列锐利如鹰隼的双眸审视下方眾人,沉声道: “谁没来?” “稟报校尉大人,王二牛……今早没起来。” 陆亥闻声心中一凛,没起来就是死了。 这在靖妖司很常见,隔三差五便会有更夫死於非命。 打更是个苦差事,更是个危险活。 更夫既要面对不法暴徒袭击,又要小心妖鬼出没。 儘管京城有通天阵法庇护,可小鬼难防,很容易混入。 一些贵族府邸中暗自豢养妖鬼,出现伤人事件,屡见不鲜。 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在妖鬼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王列面无表情,没有回应,继续道: “李登,永达坊。” “陈旭东,通化坊。” “任成风、葛通,嘉会坊。” …… 京城一百零八坊市,与前世唐朝长安城相仿,有大有小,需要的更夫数量也不同。 没有更夫愿意去外城,只希望分配到靠近皇宫的几座坊市。 皇宫是京城重地,防卫森严,而其附近几个坊市多是达官贵人住所。 这些地方妖鬼不敢擅入。 “陆亥、赵海生,永兴坊。” “王文、许应山,平康坊。” “……” 听到被分配到皇宫东侧,赵海生面露喜色。 陆亥只是默默观察王列神色,並未瞧出变化,心中的警惕放下些许。 校尉负责分配任务,见谁不顺眼,想要阴死轻而易举。 现在看来,陆亥第一夜打更便遇到妖鬼,纯属意外,非刻意针对,只能说他倒霉。 分配完任务,眾人施礼四散而去。 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喜出望外。 陆亥隨赵海生朝永兴坊走去。 天色昏黄。 不到戌时。 两人暂坐在譙楼休息。 每座坊市皆有譙楼,譙楼內有漏壶和燃香,以便计时之用。 閒来无事。 赵海生询问起昨夜之事。 “陆老弟,你昨晚被鬼上身,可有感到不適?” 冷不丁问话,陆亥精神剎那紧绷,面色平静道: “刚开始有些胸闷,回行房睡了一觉便好了,不觉有什么。” 赵海生闻言笑道: “想来也是,靖妖司煞气弥天,小鬼敢靠近定会魂飞魄散。” 閒聊攀谈少许,眼看漏壶水位快到戌时,赵海生拍了拍陆亥肩膀,说道: “你还年轻,熬不了夜,你先打两更,后三更由我来。” 戌时第一更,大约前世的晚上七点。 陆亥知道赵海生这是在照顾他,也不矫情,点头感谢,旋即拿起铜锣等工具朝外面走去。 街道两旁的房屋紧闭,窗户里透不出半点光亮,仿佛整座城都陷入了死寂。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音尖锐而急促,隨即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掐断。 远处的城墙上,隱约可见巡逻的士兵举著火把。 火光在黑暗中跳动,像是鬼火般飘忽不定。 冷风拂过,陆亥打了一个激灵,深呼一口气,敲响铜锣的同时大声喝道: “天乾物燥......“ 第二声呼喝卡在喉间,陆亥瞳孔骤缩。 倏地。 陆亥只觉神晕目眩。 眼前凭空出现一个泛黄画轴,上书四个诡譎字符。 画中。 万千狰狞妖鬼在锦面下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跃然而出。 不知为何,陆亥只看一眼便明其意。 酆都巡游图。 梆声落下,登时神光乍现。 原本黯淡无光的轴画出现一抹光亮。 定睛一看,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倀鬼。 第2章 烛阴玄眸 看到倀鬼的剎那,陆亥脑海出现一段段画面。 北荒。 青云山。 山中一白虎吸收日月精华,初开灵智,可口吐人言。 白虎嚮往得道成仙,嫌修炼缓慢,竟开始劫食过路人。 知山外有高人,虎妖不敢冒死。 役使人魂勾引诱骗路人入虎口,此鬼魂是为倀鬼。 为虎作倀,品行卑劣。 陆亥恍然,不觉间手中已多出一颗丹药。 清澈如碧波荡漾,透明似水晶无瑕,香气若幽兰初绽,沁人心脾。 清灵丹。 道门仙师炼製,有洗经伐髓之效,可略微提高法力。 望著手中丹药,陆亥微微愣神。 “酆都巡游图……清灵丹……这不就是金手指吗?” 陆亥止不住窃喜,平復心情之后,將丹药一口吞下。 经歷死亡,在这妖鬼乱世,有金手指陆亥不觉新奇,很快接受。 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清流,流向陆亥四肢百骸,一遍遍冲刷体內污垢,那种舒爽感令陆亥不禁小声呻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俄顷间。 陆亥皮肤表面渗透出层层黑色污秽之物,污臭刺鼻。 陆亥快速打更到坊市尽头,寻一角落,打坐下意识吸收体內残余药力。 约莫半刻钟。 陆亥缓缓站起身,骨骼咔咔直响,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肌肉结实如硬石,体魄也提升不少。 至於身上异味,陆亥本想找地方清洗一番,怕赵海生瞧出,忽又打消念头。 永兴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压根找不到水源,倒不如回譙楼再说。 赵海生要是询问,只说不小心踩到狗屎,想他不会在意。 真瞧出端倪,那只好请他赴死,陆亥不想引起靖妖司注意。 死个更夫,司空见惯的事,陆亥稍作处理便可做到天衣无缝,靖妖司校尉不会注意一个小人死活。 打完戌时更,陆亥回到譙楼。 赵海生正躺在木板上小憩,鼾声此起彼伏。 陆亥悬著的心放下,找来水桶简单清洗身体,冰凉井水並未让他感到寒冷刺骨。 清洗完之后,陆亥盘坐一旁,养精蓄神,时不时睁眼看向上方的漏壶水位。 打更十分无聊,不能做其他事情,要时刻关注漏壶,按时打更。 统共五次,如若误了时刻,轻则受罚,重则处死。 无所事事便容易犯困打盹,而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浅。 这也是为什么靖妖司的更夫多是老人的原因之一。 时间点点而过。 眼看快到亥时,陆亥起身拿好装备,踏门而出。 夜幕低垂,寒风如刀。 漆黑的天空没有一丝星光,只有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將整个世界压得喘不过气来。 风呼啸著穿过光禿禿的树枝,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宛若某种无形的生物在黑暗中游荡。 陆亥裹了裹衣服,重重敲响铜锣。 “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二更嘍!” 打更不仅起到报时,还有安全提醒、警示等诸多作用。 这其中也有许多细节,比如第一更要敲一下,第二更则要敲两下,以此类推,每更话术固定,不能乱喊…… 这些入行前都有教授,陆亥也都记得。 游走大街之上,陆亥不断重复敲锣呼喊,阴暗小巷他不敢去,怕遇到危险。 此前也不是没有类似事件。 有更夫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被杀人灭口。 京城日夜有靖妖司校尉巡逻,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也不愿引得靖妖司追杀。 一般不会明目张胆出现在大街上。 只能说那更夫倒霉。 不知不觉间。 陆亥已经走了一圈,竟感受不到丝毫疲倦。 要知道昨夜巡逻时还没开始便打起瞌睡,哈欠一阵一阵的。 “仙家妙丹,果真不俗。” 陆亥感嘆不已。 一路健步如飞,呼吸平稳,陆亥回到譙楼。 此刻赵海生也醒了过来,正百无聊赖托著腮,眺望远处。 见陆亥回来,赵海生脸上一喜,拉住陆亥閒聊起来。 两人东拉西扯,谈了许多,陆亥也了解到赵海生的基本情况。 幼年丧父,天灾人祸都遇到过,一路乞討到了京城,最后加入靖妖司。 育有一女,年龄与他相差无几。 快到子时,赵海生不情不愿地出门打更。 无人打扰,陆亥终於静下心思索。 適才他打响第二更,並未得到任何奖励,脑海也没浮现那些妖鬼画面。 陆亥猜测酆都巡游图有时间限制,或者每天打更只能获得一次奖励。 说实话。 他已经有些期待后面会得到什么奖励了。 最好来些防身术法,在这妖鬼乱世,人命如草芥,无有自保之力只能任妖鬼宰割。 想著想著,陆亥似是疲惫,竟昏昏睡了过去。 凌晨赵海生回来,叫醒陆亥,二人回靖妖司更夫行房。 陆亥睡到中午才甦醒。 他只觉神清气爽,先前的紧张和惶恐也烟消云散。 黄昏。 眾人吃过饭聚集一起,等待校尉分配任务。 片刻,王列匆匆而来,神色凝重,看样子像是遇到了烦心事。 “王德胜,安仁坊。” “卢韦,宣阳坊。” “……” 说著,王列注意到人群中的陆亥,精气饱满,全然不似其他更夫精神不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继续道: “赵海生,兴寧坊。” “陆亥,广化坊。” …… 这次陆亥独自一人打更。 位置靠近东城门。 陆亥多少有点发怵,没人陪伴的孤独和未知的危险,总是让人心生胆怯。 “咚——” 待到戌时,陆亥迫不及待敲响手中铜锣。 梆声落下,酆都巡游图一个披肩散发的水鬼被点亮。 也就在此时,陆亥双眸骤然放出幽绿光芒。 烛阴玄眸。 一双灵瞳。 可溯过去,窥未来,破虚妄…… 妙用无穷,乃大神通也。 陆亥心生,运用新神通,回头望向靖妖司。 烛阴玄眸也有望气之能,天下万般皆有气,陆亥想瞧瞧靖妖司是何等气数。 弥天煞气,瞬间让陆亥双眼失明。 浓墨般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只阴冷的手攥住陆亥的咽喉。 瞳孔徒劳地扩张著,却捕捉不到半点微光,仿佛被拋进吞没星辰的混沌深渊。 陆亥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在颅腔里横衝直撞。 心臟在肋骨间疯狂跃动,像匹脱韁的野马要衝破血肉牢笼。 陆亥努力让自己恢復平静,不再那般惊慌失措。 隨即盘坐路边,双手不断揉搓著眼睛。 企图恢復过来。 第3章 南华真经 良久。 陆亥艰难睁开眼,儘管能看到些许光亮,但仍旧刺痛难耐。 隨著时间流逝,那股疼痛感才渐渐消逝。 如若不是有“烛阴玄眸”护住双眼,他恐怕已成了瞎子。 陆亥后怕不已。 此刻再也不敢小覷靖妖司,只想安心苟住。 待到强大时再一探究竟。 回到譙楼,陆亥稍作休息,已经恢復大半。 寅时打完五更,陆亥立马收拾东西回行房。 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中午时分。 天空被厚重的阴云笼罩,灰濛濛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阳光被遮蔽,只偶尔从云缝中透出几缕微弱的光线,像是被压抑的嘆息。 陆亥打了一大盆食物,寻一角落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服食清灵丹之后,陆亥的饭量也大了许多。 周围有十几个更夫一同用餐。 人一多便会忍不住互相攀谈。 陆亥竖起耳朵听,相隔数米远,依旧听的一清二楚。 “听说没有,昨夜打更的卫振行至今未归……” “你这算什么,江南一带,有邪道妖人传授登仙术法,这群愚民信以为真,修炼之后全都变成了乾尸。” “嘶……” 眾人闻言皆是不由倒吸冷气。 陆亥也是大感诧异。 他此前一直在京城待著,外面情况尤其是偏远地域。 陆亥所知不多,只有零星半点。 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更加危险。 此前陆亥还想过逃离靖妖司。 现在看来,靖妖司虽然也有危险,但相较於外界,反倒是个不错的安身之地。 至少不用太担心莫名其妙的死去。 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凭藉酆都巡游图,陆亥有信心保证自身安全。 京城高手云集,不会肆意放任妖鬼在城內作乱的。 陆亥打定主意,安心苟在靖妖司打更,轻易不涉险,苟到无敌再出去。 最后一点米饭入肚,陆亥收拾好餐具,回行房休息。 更夫们睡觉的地方是个大连铺,没有独立房间,更不要说隱私了。 陆亥不喜这样的环境,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被发现,打算攒够钱了就出去住。 他们这些更夫属於外编人员,靖妖司对他们要求不严,允许在外居住,只要能够按时打更即可。 打更是贱业,为人所不耻,不到走投无路,几乎无人愿意去做打更这种活计。 但每月却有十两银子领。 人啊有时候就是贱,以前瞧不上的东西,落魄了或者心境发生变化,挤破头都想挤进来。 陆亥暗自喟嘆,旋即躺在床上假寐。 不知何时,有人突然將他叫醒。 见是赵海生,陆亥心有狐疑,不知赵海生找他何事。 赵海生嘿嘿笑著,枯黄黝黑的脸庞堆满笑容,甚是丑陋。 “陆老弟,隨我来,我有事求你。” 陆海闻言站起身,跟在其后面,暗自警惕。 他委实想不明白赵海生找他要做甚。 两人来到一处角落,赵海生直搓手,笑道: “老弟实不相瞒,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急著处理,想要你帮我打更一夜。” 不等陆亥接话,赵海生接著道: “放心不白让你忙活,这三十两你拿著,算是报酬。” 让別人替更,无疑增添了別人的工作量和危险,报酬自是要多给。 陆亥眉头微蹙,没有去接,一口回绝: “赵老哥不是我不愿帮你,而是大家都有各自任务,我总不能为了帮你,受到校尉大人责罚吧?” “这点你放宽心,我已经打点好了,我的区域晚点打更无碍的,校尉大人不会多说。” “给老哥一句直话,愿不愿意?” 赵海生依旧皮笑肉不笑。 陆亥无奈,只得应下。 赵海生连忙感谢,然后匆匆走了。 一直到黄昏。 王列早早来了,神色更加萎靡,面色也是苍白无比。 陆亥通过烛阴玄眸清楚看到王列气数黑红,显然距死不远矣。 他没有说话,那是王列自己的事与他无关,他也不想平白惹麻烦。 王列一阵咳嗽之后,开始一一点名。 “赵文卓,政通坊。” “许印,永兴坊。” “……” 话音落下,王列瞥视陆亥一眼,继续道: “陆亥,大安坊。” “赵海生,长兴坊” …… 言罢,王列火急火燎地离开,看样子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想来也是,更夫行房靠近镇妖塔,煞气冲天,任谁也不愿久待。 他也很少见到有校尉久住靖妖司,看来煞气对修为在身的校尉也有很大影响。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陆亥。 大安防位於京城最西侧,此处经常有妖鬼冒出,已经有数位更夫惨死在那里。 陆亥不甚在意,一张英朗脸庞古井不波。 他与王列並无交情,更未结仇。 之所以將他安排在危险坊市,应是无意之举,再说了,陆亥也不敢当面顶撞反抗。 他可不想过早暴露。 身体经过清灵丹改善,再加之他具有烛阴玄眸,即便面对低阶妖鬼,陆亥也有信心抗衡。 陆亥没有在意其他更夫异样的眼光,径直走到库房,拿好装备,朝大安坊而去。 幸运的是,大安坊和长兴坊紧挨著,就隔了一条街,陆亥不用两头跑了。 “咚——” 京城中心的暮鼓响起,震耳欲聋。 宵禁开始了,形形色色的路人脚步急促,慌忙回到家,关窗闭门。 陆亥漫步而行,孤身赶往譙楼。 远边暮色像泼翻的砚台,將最后几缕残红碾成墨渣。 七只乌鸦僵在枯槐枝头,脖颈齐刷刷转向东南方。 风掠过时带起细碎呜咽,分不清是朽木摩擦还是孩童抽泣,墙根苔蘚泛著尸斑似的青紫。 霉味里混著纸钱烧焦的甜腥。 不知为何,陆亥开始喜欢上这种寂静的感觉了。 他坐在譙楼,静待戌时打更。 此前陆亥也尝试过不到戌时便敲响铜锣,然而事实並非如他所愿,脑海中的酆都巡游图纹丝不动。 陆亥明白,要等戌时打更才有效。 戌时一到,陆亥猛地起身,夺门而出。 “咚——” 梆声绵延悠长,迴荡在大街小巷。 酆都巡游图此刻也亮起。 是一仙风道骨的白袍道长,然而他的身后却是万千枯骨和一道凶煞獠牙的鬼影。 陆亥脑海这时出现一个个蕴含道纹的文字。 南华真经。 是一门道家经法。 无需打坐,隨时默诵即可汲取天地灵气修炼。 陆亥看不懂这些文字,但就是明其意。 这是个不错的修炼法门,解了他燃眉之急。 正愁没有修炼法诀呢,而且打坐修炼的话难免引起其他人怀疑。 第4章 黑云道长 至於那白袍道长。 名唤孙荣。 父母丧於猴妖之口,自幼被落云观观主收养,传其道家功法。 孙荣十分敬重自家师傅,修炼勤奋刻苦,只求早日成为师傅的骄傲。 许是老天捉弄,后来孙荣无意得知师傅豢养妖邪,而那妖猴赫然在列。 这一刻,孙荣的信仰彻底崩塌。 道心破碎的他自此走上邪魔外道,最终將那道貌岸然的师傅抽筋扒皮,做成人彘。 看到最后,陆亥不禁感嘆。 有时候,活著……比死了痛苦。 陆亥摇摇头,不再多想。 琢磨起南华真经。 他不懂功法等阶划分,但想来南华真经无需打坐修炼,应该差不到哪去。 陆亥心中默诵南华真经,周遭灵气匯入体內,转化成丝丝法力。 唯一不足是修炼速度缓慢。 对此陆亥表示理解,聊胜於无,有总比没有好。 一更毕。 陆亥开始修炼。 寅时。 “梆——梆——梆——” 陆亥连续敲击三次铜锣,曼声道: “天將拂晓,小心门户!” 五更通常敲击五下。 然天子脚下,因忌讳“无常索命”,改为敲三下。 这不是无故所为,而是有真实事件发生。 大晟先祖建国之初。 为稳固朝纲,欲立宠爱的二儿子为太子,可这二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难以服眾,遭到群臣反对。 大晟先祖何许人也,开国祖龙,皇威浩荡,最终力排眾议。 可就在移驾东宫前夜,二皇子寅时三刻暴毙而死。 皇帝大怒,砍头捉妖无数,依难平息其怒火。 人死灯灭,最后此事无疾而终。 纵观全局,这悲催的二皇子终归成了皇帝与大臣博弈的牺牲品。 为了避讳,此后五更敲击五次变为三次。 念及此,陆亥想起前世的一句话。 寧遭桃劫,勿近白虎身。 这二皇子无才无能,却不自知。 早日当个閒散王爷也不会遭此横祸。 陆亥收拾好东西,径直回到行房,躺在床上,默诵南华真经。 灵气一点点在体內流转,化为法力融入丹田,陆亥只觉全身舒適。 …… 临近午时。 该要就餐。 靖妖司突然来了个黑袍道长。 中年模样,腰掛法盘和桃木剑,一身道袍缝缝补补,颇显破旧。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顶,光禿禿的。 陆亥严重怀疑这道士当过和尚,那戒疤尤在。 领头带路的是个浓眉大眼的校尉,至於王列想必是死了吧。 此前陆亥就曾用烛阴玄眸望过王列的气。 將死之人。 死亡在靖妖司是常態,他与王列也並无交情,心中无感。 陈寒山健步上前,厉声道: “我叫陈寒山,以后我负责你们的打更分配,现在所有人聚集一起,等待仙师驱除尔等身上凶煞之气。” 说完,陈寒山一脸諂笑看向黑袍道人。 话音落下。 下方眾人皆是交头接耳,眼带感激之色。 陆亥站在一旁,听得清楚。 靖妖司多是粗鄙武夫,没几人会仙家妙法,所以隔段时间靖妖司便会请佛道高人前来施法,驱散身上煞气。 毕竟长期受煞气侵蚀,任谁也受不了。 只不过每次请的时间不固定,有时人没请来,一些人遭不住便死了。 黑云道长点头,旋即来到眾人身前,腰间法盘骤然浮空。 唯见他手结法印,法盘绽放出熠熠光辉,缓缓拂过眾人头顶。 陆亥感到身体轻鬆不少,同时清晰看到更夫身上的黑气烟消云散,然而他们眉心处依旧发黑泛红,不曾褪去。 看来道家法术確有奇妙,但治標不治根,许是道行过浅,不足以根治,陆亥暗自思忖。 良久。 黑云道长深呼一口气,这才停手。 “我等拜谢仙师。” 更夫们喜出望外,当即就要跪拜。 黑云道长用法术阻止,淡然道: “我等方外之士行走天下,怀以善心,举手之劳,不值跪拜。” 言罢,黑云道长在陈寒山的指引下离开此地。 望著远去身影,陆亥心中对这道士,准確说是道家多了几分兴趣和敬畏。 除开天地父母,陆亥可不想隨意跪拜他人。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黄昏。 站台之上陈寒山等候多时,其侧赫然站著黑云道长。 陈寒山手持名册,一一点名分配。 “……” 说著,陈寒山顿了顿,看向陆亥。 “陆亥,临靖坊。” “今夜黑云道长会与你一同守夜,你可要好生照顾。” 王列与他说过,陆亥是个不错的苗子,可多加照顾,培养成斩妖校尉。 对此陈寒山不置可否,他观陆亥也就比寻常更夫精气神饱满几分。 从更夫升到校尉的多了。 不差陆亥一个,不值他小题大做。 但同僚的话他还是记得的,故此安排,也算是照顾一二。 至於能不能成,看他缘分。 陆亥愕然,旋即回过神,连忙点头应是。 其余更夫皆是羡慕地看向陆亥。 要是能与黑云道长结个善缘,隨便传个一招半式,不说长生有望,再不济也能脱离更夫身份,不用每天提心弔胆的。 佛道两家受大晟王朝管辖,也是靖妖司一员。 来靖妖司做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守夜,这是规矩。 “陆小友,请多多指教。” 黑云道长早已注意到陆亥,走到陆亥身前,笑道。 “不敢,道长言重了。”陆亥故作惶恐。 分配完任务,隨后陆亥带著黑云道长径直来到临靖坊譙楼等待。 黑云道长似是个话嘮,一路问东问西,陆亥不厌其烦,耐心解答。 “陆小友不会觉得我烦吧?”黑云訕訕笑道。 陆亥淡然道: “不会,只是觉得黑云道长不像其他道长一般寡言少语。” “哈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早年是佛家子弟,守不了清规戒律被赶出寺庙,饿倒在一家道观,遇到师傅收留,这才成了道士。”黑云自嘲说道。 这不比前世,大晟动乱频仍,內有妖鬼肆虐,外有北胡窜犯,百姓苦不堪言,饿死者不计其数。 黑云已不是寺庙和尚,乞討也难活。 儘管黑云说的轻描淡写,但陆亥仍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黯然之色。 恐怕这已成了黑云的心病。 確如陆亥所想。 黑云身为转佛修道之人,为佛道两家所詬病,这件事成了黑云的心魔,致使他修为停步不前。 陆亥终於明白黑云为何是个话嘮了,他需要倾诉对象,诉说心中苦楚。 “道长何故为此烦恼,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外界评价如风过耳,修道的意义在於与天地共融,而非困於他人口舌,莫执了外相。” 黑云闻言登时身躯一顿,瞳孔骤缩,喃喃自语: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外相……” 第5章 人皇定乾坤 “执了外相吗……” 黑云低著头,喃喃自语,细细品味这句话。 忽的,黑云猛地抬头看向陆亥,目光灼灼,心中一股瘀气顷刻消散。 “小友的话字字珠璣,听之令我眼前一亮,当真別出心裁。” “隨口一言,能帮到道长自然最好。” 这是黑云第二次来靖妖司值夜,不虞听到此等箴言,也算不枉此行。 “小友不学佛也不读经,竟能说出这般鞭辟入里的话,难能可贵。” 不等陆亥回话,黑云接著道: “我观小友福星高照,与我道家有缘,不妨隨我入道观修行,传你道家仙法。 不说长生不老,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想必师尊他老人家也会喜欢你的。” 陆亥看得出来,黑云是真心实意。 他故作沉思,良久,开口拒绝: “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我过惯了閒云野鹤的生活,不喜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 在道观潜心刻苦修炼,哪有每日打更获得奖励来的好。 倘若是刚来靖妖司之初,陆亥犹会心动,现在他只想安心苟在靖妖司打更。 “好吧。” 见陆亥无心此意,黑云没有强求。 人有各自际遇,道家讲究无为,黑云给过陆亥机会,陆亥不想,他自是尊重別人选择。 翻过此篇,两人又聊起其他。 陆亥心中早已打好腹稿,问道: “道长是否为仙人,我对佛道修炼很感兴趣,可否与我说说?” 黑云闻言连忙摆手。 “不敢妄尊,我只不过刚入道途罢了,这些也不是什么秘密,与你说说也无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黑云轻咳一声,娓娓道来: “五千年前,人皇於泰山封禪,一言定乾坤,將天下修行之道分为三教九流、旁门左道。 你所熟知的道佛妖鬼魔便是其中之一。 ” 陆亥頷首,与他想的差不多。 道佛妖魔鬼,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不然也不会妖鬼横行,不容小覷。 不等陆亥追问,黑云侃侃而道: “三教还有一种,就是神道,土地城隍山神等,靠吸收香火愿力修炼,多受朝廷册封。” “旁门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有所了解,武道、尸道、儒道等,类別繁多。” 陆亥听到儒道是旁门,疑惑问道: “为何儒道成了旁门?” 在他印象中,三教是为儒道佛,儒道再不济也不该式微至这般地步。 况且大晟朝堂眾臣,似乎皆是书生出身。 黑云抚著须,呵呵笑道: “小友有所不知,儒家多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治国理政尚可,若是让他们斩妖除魔,恐怕要被嚇破胆。 无力斩妖,故此沦为旁门。” 陆亥恍然,这个世界的儒道並没有前世小说中那般超然,可言出法隨。 “人皇將天下修士划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一品之上,道家陆地神仙,佛家在世佛陀…… 至於旁门左道,最高则为一品,至今无人突破一品之上。” 陆亥点点头,心中有了简单了解。 “而我道家分为筑基、炼精、链气、炼神、炼虚,我才不过链气化神圆满罢了。” 黑云不疾不徐地道,陆亥微微倾身,洗耳恭听。 听完黑云阐述,陆亥大致猜到目前自己所处境界,跳过了筑基炼体阶段,直接到了炼精化气初期。 “基本上便是这些,一些旁枝末节也无需多听。”黑云呼出一口气。 “多谢道长解惑。”陆亥作揖拜谢。 不觉间,快到戌时。 天色昏暗一片。 “道长要隨我一起打更吗?”陆亥起身问道。 “閒来无事,转转也好。” …… 咚—— 戌时的梆声从城楼闷闷传来,惊起寒鸦扑稜稜掠过檐角,翅影割裂了死寂的夜空。 街巷间灯笼零落,几盏未熄的油纸灯在风中摇晃,將青石板上巡逻兵卒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似鬼魅游弋。 陆亥和黑云道长行走在夜色中。 或是有黑云道长在旁,陆亥不再觉得黑夜孤寂忐忑。 梆声落下。 陆亥脑海的酆都巡游图缓缓展开。 金光乍闪,亮起一个黄鼠狼精。 辽北。 万白山,有一天池。 寒雪漫山,一黄鼠狼偷食城隍庙贡品,被城隍点拨…… 略过画面,一缕青色之气钻进陆亥丹田,一身法力瞬间浑厚数倍有余。 十年道行。 陆亥暗自思忖,十年道行应该是修炼了十年南华真经,或是別的。 这点陆亥不懂,但他不敢突兀询问身旁的黑云道长,怕引起怀疑。 黑夜席捲,寒风朔朔。 很快陆亥打完五更。 黑云道长一直陪伴,期间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道长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回到行房。 黑云见陆亥毫无睡意,不由狐疑: “我看陆小友精神饱满,彻夜打更,不觉疲倦吗?” “此前偶得一粒丹药,再加之习惯了,所以还好。” 陆亥不打算隱瞒,黑云和校尉皆是修炼之人,一探便知。 两人又是一番閒谈。 期间也有其他更夫回来,见陆亥和黑云聊得兴起,没有打扰,自顾自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东方泛起一层柔腻的鱼肚白,仿佛有人用羊毫蘸了清水,在墨蓝的夜空晕染出半透明的纱。 黑云转头望向天际,缓缓站起身,笑道: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与你一敘,心有所感,是时候回到师门潜心修炼了。” 言罢,黑云躬身深深一揖。 “陆道友,有缘再会。” 此刻黑云不再喊陆亥小友,而是以同辈论处。 陆亥大为震撼,连忙站起身,回礼躬谢。 “这是一柄紫云小剑,可帮道友摒褪邪煞之气,遇到危险可以划破手指,滴血唤我,我会来救你。” 说著,黑云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小剑递给陆亥。 通体呈黛紫色寒铁熔铸,剑长二尺七寸,隱约有紫云流转。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陆亥不假思索的拒绝。 “且收下,你我相识一场,儘管道友未入仙途,但在我心里你不弱於我,我也从你那里收益颇多,这柄剑全当离別之物,希望有朝一日再见道友,道友已是同道中人。” 黑云说得情真意切,陆亥感动不已。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得道真人。 如春阳化雪般温润,又如深谷幽兰自生香,云水襟怀不染尘。 陆亥沉声道:“道友保重!” 目送黑云远去,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第6章 青丘弃狐,九转玄罡 距离黑云道长离开京城已有十多天。 其赠送的紫云小剑,陆亥一直隨身携带。 確如黑云道长所说,陆亥不用运转南华真经便可自动驱散煞气,轻鬆不少。 黑云道长离开,陆亥的生活恢復平静,每日夜晚照常打更。 不知是犯了什么事,十几天打更给的奖励全是十年道行,幸运的是未曾遇到过一次危险。 如今陆亥已有百年道行。 听其他更夫说,多数小妖皆是修炼百年以上。 如若遇上弱一点的妖怪游魂,想必也有一战之力。 陆亥暗暗打气,隨后下床,打算洗把脸清醒一下,然后等待今晚的打更。 经过丹药洗礼,修为不断提高,陆亥各个器官的感知增强许多。 轻微动静清晰入耳,微淡气味进入鼻孔会放大几十上百倍。 陆亥这几日都是假寐,想睡也睡不著,委实是周围的环境太恶劣。 如雷的鼾声,酸臭的脚气…… 无时无刻不在刺激陆亥的神经。 可惜修为尚浅,无法做到闭绝感知。 以至於陆亥白天都是在譙楼里度过。 一来二去,驻扎在譙楼里的士兵与他熟络,暂时准他落脚。 陆亥也有想过到赵海生家暂住一段时间,念头刚起,迅速甩出脑袋。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最不喜住別人家。 终归不是自己家,难免感到跼蹐。 暗自打定主意,早点攒够钱,在外城买个小房子,不再受这鸟气。 整理好情绪。 陆亥早早站在操场等待任务分配,等待的过程心中不断默诵南华真经。 暮色如墨汁般自天际晕染开来,將最后一缕残阳吞没在铅灰色的云层后。 乌鸦掠过枝头髮出沙哑的啼鸣,惊散了蜷缩在檐角的薄雾,却搅不动凝滯在砖缝间的寒意。 抬头望去,旻天之上阴沉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大雨便会倾盆而下。 这时。 熟睡的更夫也陆续到来,很快站满。 不消片刻,校尉也到了。 但今日有些不同。 负责分配任务的校尉变了,不再是原先的陈寒山,而是一个消瘦阴鷙的中年男子。 面色苍白至极,似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这已经是陆亥见过的第三个斩妖校尉了,烛阴玄眸施展开来,唯见那名校尉头顶縈绕一股黑煞。 这是命不远矣的徵兆。 看来校尉也是个高危职业。 陆亥暗自感嘆。 那校尉声音乾涩,却又透著一股阴森之感。 他简单介绍一遍自己,快速分配完任务,然后匆忙离开。 眾更夫如鸟兽散,对频繁更换校尉见怪不怪,勾肩搭背回库房拿工具,一路有说有笑。 相较於斩妖校尉,更夫工作则要安全不少,至少不用与妖魔鬼怪廝杀搏斗。 与赵海生等人閒聊片刻,陆亥赶往负责的坊市。 到了譙楼,一些士兵攒三聚五在一起吃酒划拳赌钱。 “陆老弟要不要耍两把?” 他们招招手还想喊著陆亥一起。 “那就……来两把。”陆亥佯装兴致勃勃,大马金刀坐下,捋了捋衣袖,一副欲要大杀四方的样子。 他不好赌钱,但別人喊了,不去就是不给面子,况且他此前已拒绝多次。 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关係还是要维持的,他不想自找麻烦。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这点道理陆亥还是懂的,能用些许钱財打发走,何乐而不为呢。 陆亥故意输了两把,也就几枚铜钱,无伤大雅。 然后假惺惺夸讚几人手气好,捏了几粒生米,找一安静角落打坐修炼。 临近戌时,几名士兵昏昏欲睡。 陆亥躡足而出。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远处隱隱约约的光亮。 陆亥早已习惯这一切。 他拿稳铜锣,重重敲响。 咚—— 梆声响起,陆亥的呼喊也此起彼伏。 “戌时一更,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戌时更的喊话以防火为核心,兼具报时与安全警示功能。 因为戌时是百姓结束劳作、用火做饭后易疏忽火烛的时段。 不过至今陆亥没见过任何一家走水的。 驀地,酆都巡游图浮现脑海。 画轴展开,一个白色小狐狸的身影亮起。 隨即,一段段记忆碎片涌入。 青丘山。 九尾狐。 狐族之首。 万千狐妖聚集之地。 一小狐狸初开灵智,好奇贪玩,出了青丘山,迷了路。 被猎兽陷阱所困,一猎户见其可怜,將其救下,为其捕猎肉食,好生將养。 狐狸心怀感恩,化形之后,化作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身相许。 隨后一人一妖诞下子嗣,遭遇同族拆穿,猎户当场被吃掉,狐女声泪俱下,拼死护住子嗣。 人妖相恋,此事惊动青丘族老。 狐女被打入狱牢面壁思过,而那幼狐暂由青丘一族养育。 看到这里,陆亥已经知道后续。 自古妖鬼和人类不两立,然而有一类却是被双方都为厌恶,那便是半人半妖。 具有妖族血脉,又具人类之血,为双方所不容。 果不其然。 那幼狐自幼受尽折辱欺凌,长大后的她厌恶青丘狐族,夜黑风高时逃离青丘狐族,一路飘零。 至此,故事结束。 画面消失,一卷书落入陆亥手中。 上面鐫刻著遒劲有力的文字,旋即化作道道光束匯入陆亥脑海。 九转玄罡诀。 一本武道功法。 观星象、悟罡煞。 九转圆满后可练成“不灭玄体”,肉身成圣,掌劈山河,滴血重生。 不过只能炼到一品。 相较於武道,陆亥更喜欢道家的神通术法。 而且道家有陆地神仙境,可窥长生,远不是旁门武道所能媲美的。 他不修武道,用不上。 至於酆都巡游图中记录的妖鬼故事,陆亥全当看一乐,即便故事为真,他也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只是祈求那小狐狸自求多福。 摇摇头,陆亥不再多想,继续今日的打更。 与此同时。 江南地区。 扬州。 不比京城,扬州天高皇帝远。 倒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更无宵禁。 扬州城千灯竞放,古运河畔鳞浪摇金,画舫如缀珠帘绣幕的琉璃世界,次第泊在烟柳垂絛处。 舫中檀板轻敲,有云鬢高挽的舞姬广袖翻飞,恍若流风回雪。 邻舟檀板骤急,数名红綃女子自茜纱灯影中旋出,裙裾曳过青玉案几时,带起琼暗香。 笙簫管弦,裊裊不绝於耳。 一白色小狐狸坐在树干上。 嘴里啃著偷来的香喷喷的窑鸡,不时望向远处舞动的倩影。 似是在思考什么。 想著想著,小狐狸脸上竟洋溢出一抹难掩的笑容,格外猥琐。 第7章 千年魔头 暮色未褪。 寅时霜重。 京城浸在墨蓝穹顶之下。 飞檐挑著半枚残月,朱墙蒙著薄雾。 忽有凉风掠过,檐角铜铃泠然一颤,惊起棲在古柏上的寒鸦,扑簌簌掠过文渊阁琉璃瓦,碎落几片凝著白霜的银杏。 深秋时节的京城,依旧寒冷。 咚——咚——咚—— “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沿街打完第五更,陆亥不疾不徐回到譙楼,暂作休息。 他不著急回靖妖司,回去太早也无事干,不如在譙楼打坐修炼。 陆亥跌坐於蒲团上,闭目凝神,一遍又一遍默诵南华真经。 日高三丈。 昨夜喝大酒的几名士兵摇摇晃晃起来,一个个苦脸皱眉,儼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咕咕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几人摸了摸肚子,相视一眼,吩咐陆亥几句,然后勾肩搭背出门觅食。 霜天澄澈。 正午的日轮悬在京城九脊顶上,將琉璃瓦晒成流淌的蜜色。 陆亥抬头看了看天色,拂去身上尘埃,起身回靖妖司。 饭点到了。 一夜未眠,怎么也得吃些五穀杂粮填肚。 到了靖妖司门口。 陆亥驻足,施展烛阴玄眸看向镇妖塔。 黑煞依旧弥天。 拥有百年道行的陆亥不再惧怕这些煞气侵蚀,但仍然不能长久直视,否则必遭反噬。 说实话,陆亥有些好奇镇妖塔的构造,塔顶一层又该镇压著何等凶恶妖怪。 当然,也只是好奇罢了。 他可不会傻愣愣进去一探究竟。 即便要去,也要等有几千上万年道行和自保术法之后再去。 瞥视一眼,陆亥快步朝膳房走去。 去晚一步,恐怕只能吃些残羹剩饭了。 那群老饕也该起来了,这群傢伙就是饿死鬼投胎,吃起饭来狼吞虎咽,恨不得將食物尽数消灭。 膳房。 已经有几位更夫正在埋头乾饭。 陆亥打好食物,坐在一个安静地方。 莫约半刻钟,其他更夫陆续到来。 小小的膳房瞬间热闹几分。 一群人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几人聚在一起,屁话憋不出,就好八卦。 “听说了吗?最近靖妖司在漠北捣毁了一个邪教据点,砍了好多头呢。” 一个胖脸老汉前倾著身,说的有板有眼。 “那是当然,据说漠北那座小城已是血流成河,死人无数,幼老也不曾放过,这邪教端的是可恶。” 其中一人义愤填膺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什么,今早我瞧见校尉大人押送了一些穷凶极恶的恶徒回来。” “呵呵,你们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听我远房亲戚说,这次还抓了个大魔头呢。”那胖脸老汉笑呵呵道。 “切!你就吹吧,谁不知道你光棍一个,哪还有什么亲人在世。” 几人闻言皆是不屑一顾,冷言嘲讽。 胖脸老汉也不气恼,继续说起其他。 几人的谈话尽数落入陆亥耳中。 漠北靠近西域妖国,常有妖人作乱,出现邪教並不稀奇。 那里驻守著一支三十万军队,是为血衣军,目的就是为了预防妖鬼大举侵犯。 不仅有眾多军中高手,就连普通兵卒也是武者出身。 一旦军阵成型,妖王甚至万年妖皇也要鎩羽而归。 妖皇都是成仙作祖的老不死,轻易不会出手。 万般因果,无论何人都无力承受。 这点常识陆亥还是知道的。 至於此前是否有妖皇大肆屠戮人族,陆亥不得而知。 他对大晟的认识,仅限於原主的记忆。 陆亥念头飞转,觉得有必要读些书籍加深认识,省得以后在人前闹了笑话。 吃过饭,陆亥打算回行房小憩。 甫一出门,便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陆亥循著声源找去。 迎面而来是一群血煞冲冲的斩妖人,盛气凌人,竟压的陆亥有些喘不过气来,要知道他已是有百年道行的人。 陆亥定睛一看,心中大骇。 不同於普通校尉,他们的衣服是殷红中透著黑,衣袍绣有橙黄鳞甲、双翅凌空的狴犴。 此乃除魔都尉特有。 实力不知要比校尉高上几个档次,专司邪魔外道。 不渡妖鬼,只除邪魔。 有时那些走上邪道入魔之人,比妖鬼的危害还要大。 妖鬼尚存一丝良善,而邪魔人性泯灭,无药可救,唯有一剑斩之。 也不知是哪方魔人,居然惊动了这么多除魔都尉。 顺著人群望去,唯见除魔都尉中间押送著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看不清面容,然其一身戾气令人不敢直视。 锈跡斑斑的铁链缠绕其全身,琵琶骨早已洞穿,被除魔都尉拖拉在地。 那妖人拼命挣扎,篆刻铭文的铁链便泛起金芒,灼得他虬结筋肉腾起腥臭青烟。 “尔等螻蚁……”魔头喉间滚动的低吼震得都尉甲冑嗡鸣,脖颈处逆生的骨刺突然暴涨三寸,生生震断两枚镇魂钉。 “孽障,还敢猖狂,找死!” 一都尉见状,大喝一声,手中断魔鐧骤然甩出,狠狠砸在魔人头颅。 轰隆。 地面凹陷瘢痕,那魔头脑袋炸裂,污秽之物迸溅一地。 突如其来的一幕嚇得周围人猛地一激灵,大气都不敢喘。 一些胆小的更夫,当即呕吐不已。 转过头,不敢多看。 陆亥也是呼吸一滯,眉头微蹙。 许是心境有所变化,看到血腥场面竟不觉反感。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魔头的脑袋驀然一点点长出,著实骇人。 陆亥双眸闪过烛光,烛阴玄眸展开。 只见那魔头体內蕴养著一汪血水,滚滚沸腾,令人心悸。 陆亥恢復目光,却瞧见那魔头竟直勾勾看著自己。 那双瞳仁收缩成两道竖线,如同九幽裂开的缝隙,涌出裹挟著血锈味的煞气。 他喃喃自语,开口却无声。 闹剧结束,十几位都尉没有停留,拖拉著魔头一路进了镇妖塔。 周遭更夫仍是一脸骇然,目光时不时瞟向里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楚,只能感受到一股股阴嗖嗖的冷气。 陆亥如木雕泥塑般佇立原地,原本平静的脸庞已是阴晴不定。 適才那妖人看著他说话,开口无声,不知为何,陆亥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道嘶哑而又充满阴森的声音犹在耳畔。 “小子,看够没有,你好香啊,本座一定要吃了你!” 第8章 妖鬼祸人 陆亥如坠冰窟。 香?吃我?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陆亥心中警铃大作,仿佛老底被看穿一般。 方才那魔头绝对瞧出什么,已经惦记上了他。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被人惦记的滋味不好受。 陆亥心头一横,打定主意,找机会决计要杀了那魔头! 他转头望了望里面,旋即回了行房。 不能急於一时。 一般刚被押送到镇妖塔的妖魔都会受到严刑拷打。 像这种作恶多端的魔头,靖妖司不会让其轻易死去,定会严加看管,好生“招待”。 陆亥行为尚浅,做不到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隨意进入镇妖塔而不被发现。 所以,他要继续隱忍。 回到行房,陆亥躺在床上,无时无刻不在默诵南华真经。 魔头的突兀一言,令他心中的紧张感加剧几分。 必须要儘快提升实力。 无论何时,谁的拳头大谁占理。 现在陆亥只得祈求后续打更能够获得一些有用的奖励。 黄昏时分。 硃砂色的晚霞漫过天际。 因是靠近运河,空气中突然泛起铁锈味。 远处老槐无风自折,断枝坠地竟似妇人呜咽——那虬曲树纹间似是浮现出半张青灰人脸,模糊不清,坑洼处棲著两只蓝翼蜉蝣。 陆亥吃过晚饭,马不停蹄赶往譙楼。 静待戌时到来。 譙楼飞檐刺破墨色苍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檐角铁马早被岁月蚀成骷髏指节的模样。 夜风掠过,发出碎骨相击的瘮人响动。 墙根阴影里传来窸窣声,原是野狗在啃食什么物事,森白獠牙间忽而扯出一段褪色宫絛。 陆亥气息外放,嚇跑野狗,轻笑一声,开始今日的打更。 咚—— 这次点亮的是个狼孩子。 南疆。 无云山。 一农户人家孩子,幼时瞎跑贪玩,误入深山,被一母狼叼回狼群。 在母狼的呵护下,幼儿茁壮成长。 长久生活在狼群,养成了狼性。 外出狩猎,在一道观中偶得一篇御兽之法。 於是乎这狼孩子抢夺狼王之位,彻底掌控整个狼群。 渐渐的,狼群壮大,已有狼妖。 有一老和尚途径狼山,察觉妖气,为防狼妖害人,便行了降妖除魔之举。 画面就此结束。 怎么说呢。 老和尚的行径给陆亥一种自以为是之感。 从画面中得知,狼孩子並未带领狼群祸害人类,却遭了殃。 儘管妖鬼与人类不两立。 但妖鬼中也不乏良善之辈。 陆亥对妖鬼一直保持中立不倚等我態度。 不作恶,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害了人,便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人类这边亦如是。 感慨一二,陆亥查看到手奖励。 驱魔指! 將万千法力聚於一指,形成硕大无朋的法像。 一指出,万魔伏。 是类具有强大杀伤力的术法,正是陆亥所需要的。 打完第一更,陆亥回去休息。 准確说是修炼。 默诵南华真经许久,陆亥感到自己的道行又增加一年。 不愧是道家真经,效果显著。 …… 子时。 咚—— 陆亥敲响铜锣,放声大喊。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梆子声撞碎秋霜,青石板街面腾起三尺白雾。 陆亥手中灯笼忽明忽暗,將“更”字映得似哭丧鬼脸。 他感受到一股阴寒之气,眉头不禁微皱。 此时雾气骤然浓稠如浆,灯笼“嗤“地熄灭。 陆亥站住脚步,瞥见前方不远处隱隱飘浮一白衣身影,披肩散发。 那白衣身影似是察觉到陆亥,转过身。 仅见其脸色苍白若死人,抬头剎那,陆亥看见其双眸已无了眼睛,七窍流血,狰狞恐怖。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打更多日,今天终於让他遇到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陆亥轻嘆一声,徐徐向前走去。 他也是看出那鬼怪气息微弱,应该只是游魂,差一步到怨鬼,不如他,否则遇见其一瞬间,陆亥就跑路了。 正好有试验品,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几何。 鬼怪见陆亥不退反进,感觉受到羞辱,当即尖叫一声,声音悽惨尖锐,双手探出,直直朝陆亥攻来。 陆亥毫无惧意,全部法力聚在食指,隨即朝那游魂轻轻一点。 一丈有余的巨柱轰然落在身前。 剎那间,妖鬼悽厉惨叫一声,彻底魂飞魄散。 然陆亥施展出的驱魔指余威不减,砸向远处一堵石墙,墙面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雾。 陆亥愕然,没想到隨手一指威力如此巨大。 旋即想到什么。 自己貌似闯祸了。 陆亥不敢停留,立马跑回譙楼。 临走时施展烛阴玄眸溯源时光,消除他出现的痕跡。 做完这些,陆亥险些虚脱,丹田法力几乎耗尽。 甫一到譙楼,陆亥便听到远处几声悽厉惨叫声,以及一阵阵短促的“嘟嘟”声,似鸟鸣般清脆。 陆亥脸色一阵变幻。 那是更夫特有的骨哨发出的声音。 唯有遇到妖魔、身陷危险的时候方会吹响,以便传递信息,呼唤周围的巡逻校尉搭救。 適才那几道惨叫,定是有更夫遭遇不测。 他这边出现这么大动静,定然会有巡逻校尉查看,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洗清嫌疑。 念及至此,陆亥没有踟躕,当即吹响手中骨哨。 一道又一道骨哨声响起,瞬间引起周遭巡逻校尉的注意。 很快,两名校尉找到陆亥。 一男一女。 男的刚毅健壮,女的英姿颯爽。 陆亥不由多看那名女校尉一眼,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女校尉,此前一度以为靖妖司都是群大老爷们呢。 “小的见过两位大人。”陆亥故作惶恐。 “你可是遇到了妖魔?”王晴秀眉紧锁,沉声问道。 就在不久前,其他同僚传来消息,京城內出现大量鬼物,於是她和搭档火急火燎赶来。 “回大人的话,小的並没有遇到妖魔,只是方才打更时在辖区听到一阵响天动静,小的胆小,没敢一探,故出此下策。” 陆亥一脸紧张害怕,身体发颤,双腿哆嗦,將胆小如鼠的样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哪里?” 王晴急切问道,並未在意陆亥胆小怕事等我样子。 更夫怕死,这点在靖妖司人尽皆知。 试问她自己,遇到危险,她也会发怵。 陆亥怯生生指了指他之前遇到游魂的方向。 “你在譙楼安静待著,今夜就不要打更了。” 王晴不疑有他,吩咐一句,转身就走。 “赵刚隨我来。” 一旁健壮男子点点头,跨步跟上。 转眼,两人消失在黑夜中。 陆亥悬著的心放下,回譙楼继续修炼。 接下来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 第9章 因果报应 陆亥安静待在譙楼修炼。 期间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打斗声,但也就持续了一段时间,很快消失。 想来应是校尉將妖鬼全部伏法。 联想其他更夫辖区的动静,令陆亥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是,这一次竟突然冒出一大群妖鬼闹事。 虽说更夫是个危险工作,但也不至於一次性出现多伤人时间。 背后恐为人祸。 陆亥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他能想到,神通广大的靖妖司也能看出端倪,有他们头疼的。 漏壶水位已到寅时。 此刻的天空是一幅未醒的泼墨长卷。 东方天际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像未拭净的砚台边沿渗出的墨痕,將稠密的夜色稀释成幽邃的鸦青色。 陆亥没有动身回靖妖司。 危险尚未清除完,他可不想半路再遇到一头鬼怪。 与此同时。 靖妖司。 巡天堂。 一黑袍中年男子高坐於上,面容俊朗矍鑠,气息不显,看起来甚是普通,手上还把玩著一个小球。 定睛一看,里面居然困著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 下方站著数位校尉,王晴和赵刚赫然在列。 坐在高座上的赫然是巡天堂统领。 靖妖司共有三个堂口。 一斩妖,二除魔,三巡天。 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堂內高手云云,不过多是分散各地,代天巡狩。 当然,巡逻京城也是他们的职责之一,也是他们负责分配更夫的任务。 “查的如何?” 统领祁啸天不经意道,语气十分隨意。 下面眾人闻声皆是身躯一颤,仿佛恶魔笼罩身心。 王晴上前一步,显得有些紧张急促。 “回统领,今夜京城共出现十七起妖鬼害人事件,索性发现及时,並未出现多大伤亡。 其中游魂十二只,怨鬼三只,厉鬼一只,还有一个……鬼將……已尽数伏灭。” 说到这里,王晴闭嘴,不敢多言,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鬼,已是重大失责,一个处理不好多半要砍头。 別看皇帝昏聵一心炼丹,几十年不上朝。 但京城乃天子脚下,不容有任何潜在危险。 “可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跡?” 祁啸天继续把玩手中岐魂珠,神色平淡。 “靖安坊出现打斗痕跡,墙体坍塌无数,赶到时已空无一物。” 靖安坊也就是陆亥今天负责的区域。 见统领不语,王晴接著道: “我等请长老施展回天返日回溯时光,只见一擎天玉柱顷刻碾碎一个游魂,並未见其人,可能是『过路人』,也可能是幕后黑手。”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事件,乃人为。 “哦?” 祁啸天闻言登时来了兴趣。 回天返日乃道家天罡术法,可回溯时光,逆转因果,大神通也。 他见过李老施展过,可以轻而易举追查真凶,屡试不爽,想不到也有失策一天。 靖妖司的长老几乎全是以前统领甚至镇守使级別的人物,或因伤病,或是年迈才隱退。 但一身修为本事犹在,担任靖妖司閒职。 必要时也会出手,是靖妖司的一大助力。 祁啸天没有多想,问道: “幕后真凶可曾查出?” 能够隔绝李老的术法,那过路人显然绝非泛泛之辈,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他也不指望手下人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下官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一刻,王晴犹豫了。 祁啸天皱眉,沉声道: “说,出了事本座担著。” 王晴顿了顿,娓娓道出。 “我等一路搜查,查到……武安候府邸鬼气弥天,但很快又尽数消散殆尽。” 王晴一口气说出,如释重负。 她深知祸从口出,一尊侯府,不是她能招惹的。 这些达官贵族豢养妖鬼已不是不可见人的秘密,就连皇宫內也有,大家心照不宣,达成默契。 根本经不起查。 只要不犯事,也无人敢查他们。 祁啸天闻言,气急而笑。 “堂堂武安候,想当年多么的威风凛凛,如今倒好,过惯了安逸日子,净整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武安候,昏聵老矣,当诛!” 祁啸天倏地语气一沉,浑身杀气凛凛。 “尔等好生调查,不要打草惊蛇,我会上报给镇守使大人,暂且退下吧。” 一尊侯府,庞然大物,背后牵扯的关係错综复杂,祁啸天大意不得。 想要起到威慑作用,唯有整个靖妖司全力打在一点。 別看靖妖司统归镇守使掌管,可下面的各个堂口谁也不服气谁,相互竞爭是常有的事。 祁啸天已记不清上次靖妖司全力出手是什么时候了,神情竟有些恍惚。 …… 一夜过去。 京城无事发生。 昨夜的动静已全被靖妖司压下。 中午时分,陆亥才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谨慎,而逃过一劫。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 灰青色的云靄如浸透墨汁的絮,沉沉地压在头顶,仿佛神明失手打翻了砚台,將整片苍穹染作混沌的浊色。 这几天京城天色阴沉一片。 从未散去,似是在宣告什么。 陆亥一直打更,获得三十年道行。 直到第四天,陆亥察觉出不对。 黄昏。 眾更夫早早聚集,等候发落。 姍姍来迟的校尉甩下一句今夜无需打更,不得擅离靖妖司,然后匆匆离开。 破天荒的头一遭。 其他更夫一脸茫然,旋即喜上眉梢,毕竟不用再苦苦打更了。 陆亥则很快想明缘由。 靖妖司今夜有大动作,他们这些更夫今夜打更只会徒增麻烦。 三更时分,霜寒刺骨。 墨色天幕下。 武安候府邸依旧灯火通明。 正门前的青砖石缝间蔓著枯草,夜风掠过,捲起几片蜷缩的落叶。 府外一排排枯树此刻站满一个又一个黑影。 斩妖、除魔、巡天。 三堂齐至。 一嫵媚女子斜倚树干。 云锦长裙迤邐,远山眉黛似瀲灩春水,青丝綰作惊鸿髻,肌肤胜雪。 她望著府內繁华景象,嗤笑一声,旋即挥手。 见副镇守使下令,所有校尉悉数纵身一跃,转瞬进入武安候侯府。 俄顷间。 侯府响起不绝於耳的悽厉惨叫…… 无尽绝望瀰漫所有人的心头。 年迈的武安候瘫软在座椅上,心如死灰。 苦心经营的基业,因一时贪心,毁於一旦。 也就是校尉进入的剎那。 副镇守使上官蕴手中阵盘骤然甩出,化作一张无形巨网,笼罩整个侯府,隔绝所有,能进不能出。 靖妖司早就看这群达官勛贵不顺眼了。 自从太子监国,靖妖司处处碰壁,不受待见,俸禄也被户部剋扣大半,早已积怨已久。 只能说武安候倒霉,撞枪口上了。 靖妖司可先斩后奏,不怕他们弹劾,等那群朝臣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 今夜过后,京城再无武安侯。 纵鬼作恶,报应不爽。 第10章 岁聿云暮 武安候侯府骤然夷灭。 仅在一夜间。 靖妖司手握实权的统领和镇守使联名上达天听。 许久不问朝政的永熙皇帝勃然大怒。 喊来监国太子一顿臭骂。 下令彻查,並株连了武安候九族。 可见永熙皇帝是多么的愤怒。 京城是他的根,不容有任何危险。 靖妖司和六扇门得令,浩浩荡荡而出。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豢养妖鬼在达官贵族间很常见,没几家是清白的。 当然,雷声大雨点小。 靖妖司和六扇门都是象徵性调查一番。 抓几个无靠山的小官豪绅明正典刑,算是交代差事。 毕竟谁也不想平白开罪人。 皇帝发话,朝中大臣皆是如缩头乌龟,没人会没眼力见的上奏弹劾靖妖司。 这次,文官和勛贵集团只得吃下哑巴亏。 出现这么大的事,消息很快流传。 全城百姓几乎全都在吃瓜,更夫们也不例外。 陆亥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嘖嘖称奇。 他有想过靖妖司有大动作,谁知动作大到京城都要抖三抖。 自打侯府覆灭,这些天一直有人被押入靖妖司。 拔出萝卜带出泥。 那些依附侯府生存的小家族,也都跟著遭了殃。 陆亥只当看个笑话,不甚在意。 此事过去,京城恢復平静。 陆亥则老老实实的打更,不显山不露水。 光阴如东逝之水。 悄然远逝。 转眼,一年过去。 估计是上次一个侯府九族尽灭的缘故。 这一年里,京城倒未发生太大事故,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倒是地方发生了许多大事。 深秋已过,寒冬骤临。 路有冻死骨,死人无数。 甚至爆发了民变。 具体真假,陆亥远在京城,不得而知。 想来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传到京城。 当然也有一些妖鬼作乱,不过很快被靖妖司镇压。 只能说,外面百般疾苦,而京城上下却是繁华如初。 当真是讽刺。 陆亥这一年未曾迈出京城半步。 却也经歷了生命危险。 貌似整个靖妖司更夫群中,只有他夜以继日的打更,无有懈怠。 目前更夫们大都萎靡不振,兴致缺缺。 无他,死的太多了。 令人惋惜的是,加上因武安候死去的更夫,这一年来,已快达十位之数。 要不是陆亥有修为傍身,恐怕也要饮恨於此。 不过这一年来,陆亥也是收穫颇丰。 他的道行已经到了三千五百年! 也获得了诸多术法神通。 如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缩地成寸,乃道家仙术,可实现瞬间移动,一步千里。 地煞术法也有不少,通幽、驱神、担山等,不一而足…… 当然,还有诸多丹药。 陆亥吃了一些,由於修为精进,那些丹药的效果已大打折扣,尚留有不少,算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年来,陆亥兢兢业业,无甚大销,存了百来两银子。 想著赵海生久居京城多年,应该通晓不少门路,让他帮忙买个房子。 小点的即可,无需太大。 能住人陆亥就满足了。 在靖妖司更夫行房居住这么长时间,隨著陆亥修为增长,他自行摸索,已经学会闭绝感知。 倒也没受太大影响。 可陆亥不喜这种感觉,也不愿租房。 那么唯一的方策便是买房。 他向赵海生说明来意。 赵海生起初有些疑惑,然后问陆亥打算多少钱。 陆亥回了句全部家当只有一百多两时,赵海生似看傻子一般看著他。 这一刻,陆亥瞬间明了,知道自己闹了个乌龙。 赵海生摆摆手,没有嘲笑,反而耐心为他解答。 陆亥彻底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又是多么的痴心妄想。 京城寸土寸金。 一个外城的小破房都敢要价上千两,更不要说好一点的了,只会更加昂贵。 陆亥无奈,贫穷限制了他的现象,只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待有钱了再说。 陆亥有想过靠其他方法赚波快钱,思来想去,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前世他就是一个公司的小员工,朝九晚五的,每日在办公室一坐便是整整一天,没有那么多实践经验。 更没有一些知识积累。 他彻底蔫了,只好作罢。 陆亥简单洗漱一番,起床准备吃午饭。 更夫昼息夜作,儘管陆亥可以做到不睡觉不吃饭,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容易引起怀疑。 还未出门,便听到外面哗哗啦啦的声音,不绝於缕。 推开门,外面正下著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迸溅入室內,似是老天被戳了一个大洞,止不住了。 仅是开门片刻,陆亥的的裤腿已经浸湿了些许。 陆亥遥遥望著旻天,眉头微蹙。 天空乌云遮天,远处时不时亮起道道列缺霹雳,声音震耳欲聋。 这大雨已经连续下了十多天了,从未停绝。 虽是春潮带雨,但也不至於下这么长时间。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亥只觉蹊蹺,眸中幽光一闪,登时看到雨中的缕缕黑气。 凭藉烛阴玄眸,再加上他的三千五百年道行,陆亥怎会看不出,那是妖气。 持续十几日的大雨竟是妖怪作祟,也不知它们是何目的,总归不是好事。 陆亥心中喟嘆一声,只求京城的大修为者能够早日看出,然后作出应有措施。 念头闪过,陆亥清摇一下头,打开油纸伞,径直朝膳房走去。 此事与他无关,陆亥不想自找麻烦。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著,轮不到他操心,也不可能由他操心。 此刻硕大的膳房人满为患,多是在交头接耳。 陆亥安心吃自己的,不厌其烦,他也有心听听这群游手好閒的更夫能说出什么惊天大瓜。 他一个人居在京城,无朋无友,人生地不熟,这是他知晓外界消息的重要来源之一。 这时赵海生端著饭碗走了过来,小声道: “哥几个听说没有,江南地区水龙出海了,淹了一大片呢。”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周围其他几个更夫的兴趣,一个个爭先抢后说道。 “可不是嘛,听我那远房亲戚说,还爆发了瘟疫,死的人都堆成山了。” 话音落下,其他更夫都是不由倒吸冷气。 大晟此前也不是没有爆发过洪灾,只不过都是小范围的,哪有现在这般骇人。 与此同时。 也有一群人在忧心此事。 第11章 宣示皇恩 皇宫。 太和殿。 一干大臣穿著光鲜亮丽的朝服站於下方。 窃窃私语。 声音嘈杂聒耳。 高坐於上的是一个身穿冕服的中年男子. 端的是华贵俊朗,器宇不凡。 然而他也仅是坐在侧边。 正中心的无冕之座,他坐不得。 只有皇帝才有这资格。 他只是太子罢了。 赵文轻打一个哈欠,瞥眼瞧了瞧下方爭论不休的大臣,不耐烦道: “诸位爱卿討论许久,可有好的计策?” 江南地区突发洪灾,水淹千里。 昨夜突来的消息。 赵文身为监国太子,顾不得多想,著急忙慌喊来大臣们召开朝会。 商议解决方策。 兹事体大。 若是处理得当,那么他的威望可再上一层楼。 说不得很快便可登临皇位。 至於永熙皇帝。 此刻估计正在养心殿捯飭他的长生不老药。 永熙皇帝痴迷炼丹,这在大晟不是什么秘密。 但没人会主动提起。 赵文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太子。 踌躇壮志的心性早已磨灭殆尽。 他等不及了。 他在这个位置整整熬了二十年,然而那个老不死的还没死,更没想过退位。 念及於此,赵文眼中闪过狠厉,一闪而逝,很快遮掩。 如诺不是为了名正言顺得到皇位。 赵文早就按耐不住起兵夺位了。 他怕。 怕自己熬不过父亲,怕步了后尘。 大哥赵吴自幼便被立为太子,足足三十年,最终垂垂老死。 赵文依旧记得大哥弥留之际那因不甘而瞪大的眼睛。 死不瞑目。 下面的朝臣觉得他乳臭未乾,压根没把他当回事。 朝会过了半个时辰,除却太子一脉的官员,基本没人建言献策。 赵文心里气愤不已,又无可奈何,只好咽下这口气。 待他做了皇帝。 决计要砍了这群目无君父的酸儒书生的头。 太子再次催促,大臣们知道不能再敷衍了事,该给个准確答覆。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太子当真记恨在心,在永熙皇帝那里胡诌,他们可能遭殃。 永熙皇帝生性多疑,可不会在意他们是否为良善之臣。 饮血屠刀说来就来。 几年前就一个臣子仗著本事滔天、政绩斐然,不把其他官员放在眼里。 太师瞧其不顺眼,藉此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 说那臣子妖言惑眾,认为皇帝炼丹劳民伤財。 永熙皇帝听后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说。 结果第二天。 那臣子九族尽数消失在大晟,连丁点动静痕跡也不曾有,仿若凭空消失般。 自此再也无人敢多言皇帝炼丹的不是。 太子作为皇帝的亲人。 信口一言比他们更具信服力。 到时出了流言蜚语,你看皇帝信谁。 但说到底。 大晟的皇帝依旧是永熙,而不是太子赵文。 除却东宫,一个无甚大权的太子,不值得他们文官集团太放在眼里。 如若把他们惹急了,换个太子就是。 就在这时。 一个头髮白、满目慈祥的耄耋老者站了出来,声音略显沙哑,不疾不徐道: “回太子,地方城隍稟报说此次洪水多半和那太平道妖人有关,当务之急应是调派人手去安抚地方百姓。 同时出动靖妖司高人前去镇压宵小,以儆效尤。” 其他朝臣默默点头,表示认可。 这是目前討论出的结果。 只能说一般。 但他们確实想不到更好的,以往遇到类似情况也是这般解决。 总不可能施展通天术法將洪水全部运走吧。 不现实。 大晟也无有这般法力通天的神仙。 赵文揉了揉眉头,深感无奈,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但他知道,强求不得。 目前朝廷应儘快作出表率,宣示皇恩。 “既如此便依太师所言,那么诸位爱卿立即下令安排吧,越快越好。”赵文无奈摆手。 怎料说完这句话,台下眾臣无动於衷。 赵文眉头紧锁,面露不悦,阴沉道: “怎么,诸位难道要抗令不从吗?” 大腹便便、红光满面的户部尚书快步走出,由於身宽体胖,走起路来身上肥肉上下顛簸,令人忍俊不禁。 户部尚书富皓直搓手,一脸苦笑: “太子殿下,户部……没钱了。” 赵文听罢,恨不得把户部尚书剁了餵狗。 瞧你那肥头大耳的样子,估计户部的钱都被你贪墨了吧。 赵文知道户部有钱,捨不得。 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怎能放过。 “別那这些虚话搪塞我,户部没钱也要给我拿,如若事情闹大,扰了父皇清修,在座有一个算一个,皆要承受父皇怒火。” 说完,赵文拂袖离开。 他是真不想看见这群傢伙的嘴脸。 太子离开,富皓摊手,无辜的看向其他人。 …… 翌日。 圣旨下达。 户部侍郎李立封作为作为巡抚,前去江南安抚,整飭水灾。 户部出资五十万两,太子赵文从东宫拿出十万两,其他官员筹集了二十万两,统共八十万两。 同去的还有靖妖司上百高手。 当然,他有私心。 为防有人贪墨,赵文特意安排的亲信作为巡抚。 目的就是为了揽下大功劳。 至於会不会失败,赵文和朝臣谁也没想过。 此次规模浩大,没有失败的道理。 …… 靖妖司。 更夫膳房。 陆亥和更夫们不知朝廷已做出应对。 吃完饭,陆亥甫一起身离开,赵海生走了过来,笑呵呵的,显得很是高兴。 赵海生拦住陆亥去路,递过来一个红贴,笑道:“陆老弟,老哥的女儿终於要嫁人了,这是请帖,明日记得光临啊。” 陆亥恍然,顺手接过。 “之前让你帮我打更,老哥我腾出时间就是为了替闺女找媒婆。” 这个世界与前世古代相差不大。 女子十四五岁已是嫁人的年纪。 陆亥记得赵海生女儿年龄与他相近。 二十左右。 称一句大龄剩女也不为过。 再不嫁人,就没人要了。 不过他没见过,应该是赵海生觉得靖妖司太邪气,不许女儿靠近。 至於为什赵海生不想著让陆亥去和他女儿相亲。 呵呵。 谁愿意自家姑娘嫁给一个短命鬼。 “没问题。”陆亥点头。 “那行,明日中午一定要记得来。” 说完,赵海生拿著剩余帖子寻找其他同事。 第12章 出言点醒 打完更。 又是十年道行入帐。 陆亥內心波澜不惊,早已见惯。 翌日。 午时三刻。 陆亥简单整理好仪容。 和几位更夫相与朝赵海生家走去。 相识许久。 陆亥还不知赵海生家住哪里,著实感到些许惭愧,只好默默跟在眾人身后。 不消片刻,一行人来到一条小巷。 老远就看见一户人家门前站了不少人,张灯掛彩,红运连连,一副热闹景象。 房子不是很大。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倒也符合赵海生在京城摸爬滚打多年的身份。 陆亥隨行眾人交上请帖与隨礼。 不多不少,十两银子。 不管多少,执笔先生皆是笑脸接过,然后询问来人姓名,快速在红纸上记下。 赵海生家小门小户。 婚嫁举行的宴席不大,十来桌,邀请的都是亲朋好友,以及相交好的更夫同事。 这时赵海生穿著整洁新衣出来招待。 春光满面,笑脸盈盈。 女儿终於嫁人,他也可以安心了。 就是以后独自一人住,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赵海生招待陆亥等人落座,连忙跑去招呼他人,显得十分积极与兴奋,好似结婚的人是他一般。 好吧,她女儿嫁人,作为父亲的能不激动嘛。 坐了莫约几分钟。 外面突兀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甚是喜庆。 大门敞开,唯见一身穿红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强体壮,给人老实憨厚的感觉,身后跟著一个大轿。 里面坐著的就是新娘子了。 轿落下,赵海生的女儿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身影娇小,头顶红布,看不出面容。 看到新郎的剎那,陆亥眉头一皱。 印堂发黑,大凶之兆。 刚结为夫妻不久,赵海生的女儿便要守寡了。 想来赵海生也不愿白髮人送黑髮人吧。 陆亥轻轻一嘆,悄然单手结印,施展天罡术法。 逆知未来可预知未来事件。 术法施展出,陆亥瞬间通晓事件前后缘由。 陆亥神色古井不波,无动於衷,没有著急告知赵海生。 今天是人家大喜之日,说这些话难免遭人厌恶,陆亥打算宴席结束再说。 新娘子跨过火盆,与新郎拜堂成礼。 赵海生和另外一对老夫妇坐於前。 他的一张枯黄糙脸堆满皱纹,笑得合不拢嘴,格外激动。 礼毕。 宴席起。 一般宴席都是黄昏时候吃的,但赵海生考虑到更夫们晚上要打更,於是便下午来吃。 新郎单独向宾客敬酒致谢,新娘则送入洞房等候。 赵海生春光满面,带著新郎一桌桌挨个敬酒。 身为长辈的他,喝的比新郎还要多。 一些人规劝,赵海生急忙护住手中酒杯,今儿日他高兴,自是要多喝点。 精壮憨厚的女婿也是在旁一个劲喝酒,不时爽朗一笑,尽显豪迈。 陆亥抿一口酒,將这些尽收眼底,隨即不再多想,自顾自吃了起来。 席桌上满满当当,不说称得上美酒佳肴,但也色香味俱全,陆亥吃的津津有味。 来到这里一年多,陆亥还是第一次吃酒席,氛围和味道和前世的差不多,陆亥吃的满嘴流油。 回想前世。 到了大城市为了生活疲於奔命,遇到亲朋好友的喜事,只是匆匆送上份子钱表明心意罢了。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这种感觉许久不曾有了。 …… 喝酒的大多是他人。 更夫们就喝一点尝尝味,毕竟晚上还要打更,误了时刻要挨鞭子的,没人心大到一通乱喝。 多数时间都是在聊天打屁,说些家里长家里短的话。 陆亥有一搭没一搭插一嘴。 一年多过去,他与靖妖司更夫们熟络不少,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即便不相熟,打照面別人也会与他点点头。 通过谈话,陆亥知道了一些趣事。 比如说眼前的赵海生。 为了把女儿嫁个好人家也是煞费苦心。 老弱伤残不要,病殃短命不要…… 对於女婿的要求,可谓是挑三拣四。 故此选了个漕帮码头搬运货物的汉子,也就是现在的女婿。 赵海生十分中意这个女婿,为此下了血本。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赵海生拿出多年积蓄,把自己的老房子也卖了,特意为二人买了个大点的房子。 看不出来,赵海生这老头还是个女儿奴。 临近黄昏,宴席结束。 客人陆陆续续离开,赵海生出门相送。 眾人有说有笑的挥手告別。 “赵老哥,喝的不尽兴,改日再聚。” “是极是极。” 几个老更夫笑问。 “好说好说。”赵海生抚须而笑。 俄顷间,客人走了大半。 陆亥没有走。 赵海生瞧见陆亥立在原地,没有离开,上前问道: “陆老弟站在这里做甚,不用等我了,我已经和校尉大人请了假。” 陆亥面无表情,说道: “老哥可还记得黑云道长?” 赵海生被陆亥冷不丁的一句话问的有点懵,旋即回过神,狐疑道: “怎么突然提起黑云道长啊?” “当夜我与黑云道长相谈许久,道长觉得我有缘,临走时传授我浅薄术法。 我这一年都有修炼,小有所成,我观老哥女婿印堂发黑,未来恐会大难临头,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陆亥一字一句,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他故意搬出黑云道长就是为了使赵海生信服。 赵海生闻言登时面色大变,嘴唇直打哆嗦。 “当真?”赵海生还是有些不愿相信,在他印象里陆亥平日里除了打更不做別的,哪会懂这些。 “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黑云道长吗?”陆亥故作嗔怒。 陆亥无奈,只得再次搬出黑云道长狐假虎威。 得到陆亥肯定答覆,赵海生立马站不住了,伸手死死拽住陆亥肩膀,声音颤抖: “黑云道长神通广大,老弟一能瞧出,定有应对方策,求求你救救大壮吧,我就那一个女儿,不能守活寡!” 说著,赵海生使劲摇晃陆亥,一把鼻涕一把泪,十分失態。 陆亥扶额,淡然道: “老哥多虑了,这几日只要不让他出门,便可躲过一劫。” 说的同时,陆亥將法力输入赵海生体內,使其情绪平静下来。 “是的是的……”赵海生喃喃自语,“就算打断他的腿,老子也绝不会让他出门半步。” 可以看出,赵海生对他的女儿和女婿格外上心,不然也不会这般激动。 “多谢老弟,多谢老弟,改日我请你喝酒。”赵海生一个劲感激,险些跪下磕头,陆亥眼疾手快,稳稳扶住。 隨后赵海生告罪一声,匆忙离开。 陆亥摇摇头,转身回靖妖司。 言尽於此,至於赵海生究竟能不能劝住,看他本事,已与陆亥无关。 第13章 逢凶化吉,朝野震怒 陆亥回去之后,稍作休息。 隨后来到操场等待校尉分配任务。 与预想那般,这次赵海生没来。 没来也好,省得真出了人命。 与此同时。 赵海生家。 赵海生端坐在堂门口木椅上,腰板直挺,一脸严肃,仿佛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女婿魏大更是一脸懵,有些生怯道: “爹……你这是做甚?” 客人们都走了,已是黄昏。 他该入洞房了,可门外坐著自家岳父,多少感到不適应。 赵海生岂会不懂他的肠子,瞪了他一眼,冷哼道: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魏大闻言,耷拉著脑袋,小心翼翼进入婚房。 说实话,他有些怕这位岳丈。 赵海生没有忘记陆亥说的。 魏大是京城漕帮搬工,有事晚上也要出去干活。 赵海生对於陆亥的话深信不疑,打定主意,绝不会让自家女婿踏出家门半步。 就这样,赵海生一直熬到三更半夜。 幸运的是,魏大一整夜都待在屋里,没有出去。 远远的,天边泛起鱼肚白。 缕缕微光照射进来,屋子也变得亮堂。 赵海生悬著的心放下些许,略微鬆了一口气。 躺在木椅上,眼皮不能自已的打颤,最终昏昏睡著了。 赵海生年过半百,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之精神高度紧绷,有些熬不住了。 不知何时,赵海生感觉到有人在喊他,似是想到什么,猛地惊醒。 抬眼只见魏大刚要踏门而出。 “站住!” 赵海生一个激灵,突兀站起,著实嚇了魏大一跳。 魏大期期艾艾道: “爹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站住,今日你哪也不许去。”赵海生大喊,忽又觉得欠妥,补充一句,语气和缓,“你刚和慧儿结为夫妻,在家多陪陪她,这几日就不要再去干活了。” “爹这不好吧,我不去卖几膀子力气,家里就少了经济来源,我不能让慧妹跟著我吃苦。” 魏大身为家中顶梁,认为在家閒著,坐吃等死非丈夫所为,还想力爭一下。 可赵海生心念坚定,不容置疑。 魏大的一番话气得他身体直哆嗦,当即重重朝魏大屁股踢去。 “怎的,瞧不起你爹吗?以为我养不起你俩?”赵海生面红耳赤,显然气的不轻。 魏大下意识躲闪,有些发怵,不敢多看自家岳父。 別看他膘肥体壮,大大咧咧的,其实最怕的就是亲人对他发脾气。 说到底还是他敬重长辈,换了心眼小的人,保不准刀子已经捅过去了。 这时赵海生的儿女,赵慧从屋里走了出来。 身材娇小,儼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双手扶著墙,俏脸微红,有气无力道: “魏郎听父亲的劝,这几日休息,多陪陪我。” 赵慧也不知父亲发哪门子疯。 但夫君陪著她,心里高兴。 她也不想魏大为了一些钱太过劳累。 魏大听到娘子的话,心瞬间软了,无奈妥协,然后连忙上前扶住赵慧。 赵海生瞧见这一幕,心里同样暖暖的,告诫魏大一声,隨即一步並两步到厨房做些滋补膳食。 …… 就这样。 几天过去。 起初魏大尚可忍受,可几天不干活心里莫名发慌。 有相熟不错的漕帮搬工几日没见他来,於是寻上门打听情况。 说昨夜江南来了几艘大船,满坑满谷的粮食,正缺大量人手搬货,想喊他一起。 这下魏大再也按捺不住。 这可是 结果不用想,赵海生一桿竹节棍三五下將其打回原形,连带外面那群人也被他用棍棒悉数打走。 这群傢伙不敢招惹赵海生,生怕轻轻一碰讹上自己,灰溜溜离开 魏大屈於赵海生淫威,只得继续在家呆著,吃饭也无了胃口。 赵海生瞧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也不想这般。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著实怕魏大出个三长两短。 是夜。 繁星点点。 赵海生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眺望远处皎月,白眉泛起忧愁。 难道是我多想了? 这么多天过去也不见有何大事发生? 赵海生心有动摇,看著女婿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心如刀绞。 可他也是真的害怕。 轰隆! 天际响起一道闷天震雷。 大地为之震颤。 赵海生一脸愕然,抬头看去。 唯见远处泛起阵阵浓烟,烟中火星滚滚。 屋內正在抱怨的魏大听到动静,以为地龙翻身,一把抱起赵慧,匆忙而出。 魏大衝出屋,刚要呼喊,也瞧见了那滚滚浓烟,瞬间呆立当场,不由喃喃。 “那……那是码头方向!” 赵海生闻言,心臟腾地一跳。 成真了?! 翌日。 天色熹微。 昨夜的弥天烟雾早已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京城的阴霾。 皇宫。 太和殿。 这次高坐於上的不再是太子赵文,而是一个老態龙钟、慈眉善目的老者。 他隨意坐著,神色平淡,却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身后站著一个更加苍老的太监,微微躬著身,气息全无,仿若一个死人。 一干大臣包括太子赵文在內。 皆是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喘,更甚者身体竟然在微微颤抖。 此乃大晟皇帝。 永熙! 儘管晚年痴迷长生炼丹,但其威严仍然不是他们能望忤逆的。 扫北胡,斩南蛮。 诛灭西域妖鬼…… 隨便拿出一项都能傲视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此刻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敢上前一言,只因出了天大的事。 派去治洪的巡抚死了。 死在半路。 仅有几个小官小吏去的晚,侥倖逃命。 朝廷顏面尽失! 简直是被人踩在地下狠狠摩擦。 要知道,大晟犹在,而不是亡了。 这群妖人竟敢如此猖獗。 好了伤疤忘了疼,当真以为他永熙老而昏聵,羸弱无能。 许久不拔剑,而非剑不利。 念及於此,永熙气笑了。 “堂堂巡抚,剥皮而死,你们好的很啊,真给寡人长脸。” 这一刻,永熙终於发话。 其余人闻言皆是身体一震,头低的更低了。 赵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见事小,很快就能解决,想著做些功绩,博些名望。 怎料出师未捷身先死,太平道那些妖人居然残杀巡抚。 办事不利。 他身为太子,一顿数落是免不了的。 甚至有可能就此失去太子之位。 父皇的脾性再清楚不过,薄情冷酷。 “给朕查!” “所有涉事人员,无论如何,一律斩首示眾!” 寧错杀不放过。 第14章 贫道章郊 言罢。 永熙瞥向下方跪伏在地的太子赵文,冷哼道: “再有下次,你这太子之位可以不用再坐了。” 说完。 永熙皇帝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他还有丹药要炼製,不能耽搁太久。 火候掌控不住,容易炸炉。 长生丹药,自是要亲力亲为,不容半点马虎。 交给下人,他放心不下。 永熙皇帝离开。 大臣们面面相覷,无一人敢上前规劝多言。 最终,赵文起身,拂去身上尘埃,说道: “父皇的话想必诸位也听到了,赶紧下令执行吧。” 说完,赵文不顾在座眾人的异样眼光,也走了。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 转身剎那,赵文平静的脸庞瞬间阴沉的可怕。 皇帝下令。 圣旨逐一下达。 靖妖司有愧皇恩,更觉顏面尽失。 这次,倾巢而出。 定將那群妖人尽数斩灭。 陆亥人在靖妖司,也注意到异常。 大量校尉云集,还有许多不曾见过都尉。 这是有大动作,而且不是一般的大。 然而这是朝廷的事。 陆亥並不关心,只要不影响到他就行。 皇令下达。 斩妖司和新巡抚几日便抵达江南。 一眼望去。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水淹千里,饿殍遍野。 远方哀嚎不绝,空气中瀰漫著腐臭气息,刺鼻污臭。 巡抚是个面色刚毅的中年男子。 两鬢已是斑白。 见到此情此景,如晴天霹雳,呆立当场。 他跌跌撞撞走下马车,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身旁的斩妖司都尉扶住。 “方大人,您没事吧?”都尉心中哀嘆一声,“下面水多,还是不要下来的好,切莫湿了衣服。” 方文正摆摆手,一步步走下马车。 半人高的水泊已淹了方文正大半身子。 湖水冰冷刺骨,然却没有方文正的心寒。 这时,一支残臂浮出水面,飘到方文正身前,上面咬痕累累,泡的死白。 方文正怔怔出神,早已热泪夺眶。 “太平妖人,妄尊太平,本官不杀汝,誓不为人!” “来人吶!传我令!” “凡易子而食、奇货可居者,杀无赦! 凡偷奸耍滑、欺上瞒下者,杀无赦! 凡太平妖人、邪魔外道者,杀无赦!” 话音落下,眾人皆是虎躯一震,齐声应是。 周遭流民百姓早已注意到方文正等人,皆是用满含期盼的目光注视著。 甚至有人不顾深水阻拦,竟跃入水中,朝眾人游来,口中不停大喊,希望给他一口吃了。 方文正心如刀绞,不忍直视,犹豫片刻,回了马车。 最终在眾目睽睽下走了。 到了扬州府城。 浩浩荡荡而入,引来不少目光。 很快,方文正大部队抵达太守府。 隔老远就听到里面管弦歌乐,嬉笑声此起彼伏。 方文正眉头微蹙,不顾下人阻拦,径直闯入。 踹门而入。 正在欣赏歌姬起舞的几名官员一脸错愕。 为首的一名老者刚想发怒,忽地瞧出方文正身上正二品的官服,倏地面色大变,立马跪倒在地。 “卑职扬州太守,见过巡抚大人。” 其余几人见状,哪还不知捅了大楼子,换了先前瀟洒模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方文正气笑了,当即大喝一声。 “取我尚方宝剑!” 话音刚落,一属官双手奉上一柄雄浑古朴的青铜剑。 上刻有“神锋握胜”四个大字。 方文正拔剑出鞘,剑锋闪寒光。 “尔等身为一方父母官,不思为民解忧,却在这寻欢作乐,好的很啊……” 剑悬脖颈,几人嚇得直哆嗦。 求饶的话也说不利索了。 “大……大人饶命,非是我等不想……而是无能为力啊!” 太守痛哭流涕,下半身突兀浸湿,散发阵阵尿骚味。 几人大喊冤枉。 可方文正压根不想给他们狡辩机会。 手中长剑挥砍而出,霎时血液迸溅。 方文正看都没看,唤来下人清扫乾净。 隨后方文正坐於高堂之上。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 以便儘快救百姓於水火。 一干下属无不听从,心中对这位巡抚更加敬佩。 这一日,斩妖司尽出,斩杀缉拿邪魔外道无数。 这一日,开仓放粮,流民百姓吃上了久违的热饭。 这一日,有武夫摧山裂地,有道士匯水成河,洪水得以疏导。 …… 扬州城百里外。 有一山。 山上有座小道观,名不经传,也只有山下百姓熟知,並对其感恩戴德。 只因这道观的黄纸符水可令他们饱腹。 一传十十传百。 周遭百姓无不信服。 將其命名“太平观”。 观內只有一个穿黄色道袍的老道士。 精神矍鑠。 全然不似老人该有的样子。 身边还有一个小猴子,古灵精怪的,在老道身边四处乱跳,十分活泼。 而老道正盘坐在蒲团上,双眸紧闭。 头顶悬浮一张玄黄符籙,散发熠熠光辉。 忽地,老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贼人!总算找到你们了,坏我声名,那我便取尔性命。” 老道士呢喃,转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与此同时。 扬州附近一个小村子。 村子黑雾笼罩,诡异阴森。 这时一个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聚集一起。 约莫十几人。 有男有女,也有几名老者。 皆是身穿血色长袍,脸上带著一个白色血纹面具,看起来格外渗人。 一长腿女子走了出来,身姿妖嬈,唯一可惜的是看不清面容。 只听她不耐烦道: “臭老鼻子,这时喊我们回来干甚?” 其中一个手握拂尘的老者呵呵一笑,没有在意女子的辱骂。 “这次我们算是彻底惹怒大晟,再不走恐怕都得折损这里,况且妖主也同意我等暂时撤离。” 其他人听到,神色变化不定。 看来都是有自己的打算。 “言尽於此,走不走是你们的事,反正我是不想丟掉小命。” 说完,那老人纵身一跃,就要飞走。 驀地,只听见一声悽厉惨叫。 眾人皆是一愣,闻声看去,仅见原先欲要离开的老头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双目圆睁,滚落在地。 至於他的身子,却被一个黄袍老道提著,旋即隨手扔掉。 来者正是太平观的道人。 “你是何人?” 女子厉声问道,身子不自觉后退。 她看不出来人修为,心中恐慌不安到了极点。 “尔等以我名声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居然反过来问我是谁,当真可笑。”老道士冷声笑道。 “贫道章郊,太平道道主。” 眾人闻言,如临大敌。 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逃。 他们知道江南地区有个太平道,在民间名声颇大,为官府所通缉。 觉得只是个閒云散修,无大本领。 於是披著太平妖人的名声在外作乱。 此次江南水龙出海便是他们的杰作。 怎料,竟遇到了真主。 而且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第15章 尘埃落定 “想走,已晚矣。” 章郊不疾不徐地从怀里拿出玄黄符篆,信手甩出。 符籙仿若活的一般,骤然化作一个个纸片小人,径直朝那群人飞去,速度飞快。 一壮汉速度稍逊其他人一筹,远远落在后面,小纸人直直贴在其后背。 “啊——” 甫一接触,壮汉全身驀地燃烧成了火焰状,痛苦惨叫。 须臾间,壮汉已成了飞灰。 其余人见状,瞬间慌了神,不惜燃烧寿命精血,激发潜力而逃。 “都留下吧。” 章郊冷哼一声,双手掐诀。 纸片人神光乍现,似是喝了鸡血般,速度更快几分,转眼接近想要逃窜的几位妖人。 还未触碰,小人倏地变成健硕巨人,一张大手死死钳住。 这群人满心惧意,再无逃跑打算,开口欲要求饶。 可章郊看都没看,纸人直接將其碾为血泥,连惨叫声都无有。 尚有一老者,周身血光縈绕,速度快若无形,连小纸人也追赶不上。 章瞥视其一眼,袖口里突然钻出一个小猴子,对著吱吱呀呀叫不停,似是在抱怨什么。 章郊笑了,拿出一条不知是何种动物做成的小肉乾,餵到猴子嘴里。 小猴子欣然接受,蹦蹦跳跳,身影倏地消失不见。 再次出现已是在那老者的头顶,手里还拎著一根锈跡斑斑的小铁棍,轻轻砸向老者。 老者见猴子突兀出现,不想纠缠,施展血遁想要儘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怎料全身犹如泰山压顶,动弹不得。 老者目露惊恐,看到小铁棍直直朝他砸来。 轰隆! 地面出现一个大凹坑。 尘土飞扬,已不见那老者身影。 章郊缓缓飞来,小猴子挠了挠猴脸,钻入章郊袖口。 看著地上粘稠状血水,章郊当即施展拘魂术。 唯见十几道魂魄从血水中浮现而出,是原先那几人。 他一张枯黄老手放在茫然无知的魂魄上。 搜魂术。 仅剎那间,章郊已知晓来龙去脉。 “西域妖主吗?真是麻烦。” “看来计划要暂时搁浅了,如此也好,到京城避避风头,我是不想招惹靖妖司那群榆木疙瘩。” 说完,不见了章郊身影。 唯留下一片残垣。 与此同时。 扬州太守府。 方文山端坐在高堂上,听著下人的一一匯报,脸上难掩的疲惫。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对於治洪一事可谓是亲力亲为,未曾有半分懈怠。 “大人您就休息一下吧,一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下人来做。”一名官员关切道。 这几日方文正为了江南百姓,操碎了心。 担得起一句父母官。 方文正无力摆摆手,说道: “无妨,可有找到那太平妖人?” “这……暂时没有。”下属犹豫一二,继续道,“倒是打听到不少太平道妖人治病救民的事跡,这太平道貌似在民间的声望不是一般的高。” “竟有此事?!”方文正眉头紧锁。 “都是些家喻户晓的好事,大人稍加打听即可得知,绝非下的刻意为其说好话。”那下属以为方文正要责怪他,立即说道。 方文正无奈嘆息: “你先下去吧。” 下人应声退出屋子,留下方文正一人。 “陈大人,他所言非虚吗?”方文正对著空气说道。 话音落下,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他面容俊朗,身材健壮高大,左眼有一道蔓延脖颈的狰狞伤疤。 陈巡,靖妖司副镇守使之一。 现在负责保护方文正的安危。 如若方文正也死了,那靖妖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故此镇守使派他来保护。 他淡淡道,脸上伤疤更加狰狞可怖。 “所言非虚,甚至有过之而不及,说太平道是救世济民的大道也不为过。” “方大人有所不知,经过我等调查,这太平道在江南地区声名赫赫,全然不似我们所知的那般不堪。” 还有一句话陈巡没说。 太平道正在迅速发展壮大,已然成了气候。 方文正明白陈巡的弦外之音。 话里话外都在说太平道不是真凶。 “那可有追到幕后黑手?”方文正急切问道。 朝臣都以为是太平妖人作乱,不杀些“太平妖人”,他难以服眾。 “没有。”陈巡语气平淡,“但是在扬州城百里外的一个村子发现法力波动,等我们赶过去,已是人走村空,只见几滩乌黑血水。” “仅仅探查到妖魔气息和一股玄黄之气,想来是那太平道的人知道有贼子败其声名,出手了。” 话已至此,陈巡古井不波的脸庞浮现一丝惧意。 那股玄黄之气连他都难以泯灭,可想而知这背后的太平道之人是何等恐怖。 他是不想再追查下去。 陈巡继续说道: “大人无需忧虑,我已命人在扬州周围抓了一大群邪魔外道,充做太平妖人斩首示眾,无人敢多言。” “也罢,便依你所言。”方文正嘆息。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江南地区已无了水淹千里的灾象,百姓们逐渐回归正常生活。 对於无家可归的人,方文正將其遣返回老家,並帮他们建了房子。 方文正以工代賑,用粮食僱佣百姓修建大坝,疏通水渠,养活百姓无数。 见事情也都安排妥当,尘埃落定。 方文正悄悄打道回府。 临走时,不知百姓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方文正要离开,一个个心里不是滋味。 於是纷纷来到街道两旁,恭送方文正离开,跪地磕头感恩戴德。 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 “方大人一定要记得回来啊。” “要不是方大人,我们一家老小全得饿死,我们感激不尽……” “……” 方文正坐在那车內,没敢开窗探头打招呼,只是余光透过,心中感慨万千,眼睛莫名泛起水珠子。 若是大晟百姓都如这般,不屈不挠,哪里又会轮得到妖鬼作乱。 一旁的下属也是静静看著,没有多言。 方文正本想悄然离开,谁也不惊动。 可他身为下属,哪会同意。 自家大人勤勤恳恳,费心费力,临走时怎么也得享受到百姓的爱戴。 於是就有了这一幕。 车队缓缓行驶,逐渐出了扬州。 隨后又出了江南。 远在京城靖妖司的陆亥內心同样是激动不已。 第16章 斩杀魔头 一个多月过去。 陆亥的道行已然到了五千年。 更是得了一个天罡神通,怎能叫他不高兴。 撒豆成兵。 可化千军万马。 对他的实力又是一大提升。 这门神通,陆玄有了別的想法。 当夜。 夜色如墨。 陆亥静坐在譙楼。 气息遮掩,几名士兵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在他们看来,陆亥戌时便出去了。 是的,没错。 陆亥施展撒豆成兵,用豆子化成一模一样的人出去打更。 他想要实验一番。 结果不出他所料,成功了。 十年道行入帐。 化身也可打更获得奖励。 省时又省力,况且能够杜绝一些不必要的危险,何乐而不为呢。 深更半夜。 陆亥躺在床板上,静心修炼。 不知怎的,居然睡著了,並且做了一个梦。 梦见之前那个千年魔头正一点点啃食他的血肉,时不时舔舐嘴唇,显得回味无穷。 陆亥身体已经全无,丁点血水也没有浪费。 最后梦醒了。 睁开眼,陆亥额头已浸满冷汗。 託梦?! 这是想引我过去? 陆亥心中惊疑不定。 穿越而来,除却刚开始有过几次噩梦,后面隨著修为的增长,再也没有做过梦。 这个梦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他终於想起。 靖妖司大牢还有个老魔头惦记著他。 只是陆亥有些拿不定主意。 是否要亲自去一趟靖妖司,亲自杀了那老魔头。 念及於此,陆亥摇摇头。 危险太大,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不如找个机会用新得来的撒豆成兵试探一下。 能杀了最好,杀不掉等以后强大了再说。 打完更,陆亥回去。 路上碰巧遇上赵海生。 赵海生瞧见陆亥神情激动,连忙走了过来。 “陆老弟,我欠你个天大人情,哪日有空,我请你到醉酒楼吃一顿,你我哥俩好好谈谈。 若不是你提醒,老哥我就要失去儿子了。” 说著说著,赵海生已是热泪夺眶,扑通一声跪下,欲要磕头。 码头失火后,赵海生对於陆亥的话已信了大半。 魏大想要去看看码头情况,赵海生將其拦下,想要自己去探探情况,可又怕魏大出个三长两短,便没有去。 第二天竟有人找上门来。 送了帖子。 是丧贴。 赵海生连忙托人打探消息。 得到的结果险些令他昏死当场。 码头来了几艘大船,急需搬工卸货。 然而意外突来。 船舱里面居然藏匿著几头妖怪,被发现后,开始大肆屠戮搬工。 妖怪吐出的烈焰火舌烧死不少人。 恰逢附近有易燃易爆物。 结果不用想,全都炸死了。 残肢断臂,哀嚎声一片。 想要喊魏大一起去卸货的几人也死了,而且死无全尸,人直接没了。 赵海生得知消息后,一颗心臟狂颤。 隨后他颤颤巍巍將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魏大。 魏大听后,一屁股瘫软在地,神色苍白无比。 若不是岳父態度坚硬,一直拦著,那么他也会惨死。 赵海生不放心,事情过了大半个月才准许魏大出去干活。 而他也一直待在家里。 事情平息之后才敢到靖妖司打更。 第一件事,便是想要还了恩情。 陆亥一把扶住,说道: “赵大哥你我什么关係,不必如此,也无需破费。” 经过陆亥一番劝导,赵海生这才平復好心情。 隨后赵海生则是喋喋不休起来,与陆亥聊些家里长家里短的,还想为陆亥说个媳妇,嚇得陆亥连忙挥手拒绝。 陆亥得黑云道长指点,本事只会越来越大,现在正是拉近关係的时候。 赵海生想要抱紧陆亥大腿。 至少现在趁没人发现陆亥有本事之前,他要牢牢把握机会。 而他也不会傻乎乎的乱说,对他没好处,还有可能惹的陆亥不满。 下午时候。 赵海生掂来一些礼品和一坛雄黄酒。 在赵海生强硬要求下,陆亥无奈收下。 这一幕可是羡煞旁人,一群老更夫们也在一旁起鬨,赵海生懒得搭理他们,直接將他们赶走。 …… 是夜。 夜色如墨。 十道身影悄然遁入靖妖司。 他们气息遮掩,左顾右盼,快速寻找著目標。 靖妖司大牢位於地下数百米,共甲乙丙三个牢房,关押的妖鬼实力逐层递增。 几人没有犹豫,身影一闪,来到甲字牢房。 这里仅有十几个犯人。 定睛一看,便找到了目標。 几人相视一眼,点点头,合为一体,然后身体无视刻有玄妙符文的柵栏,直接穿过进入其中。 进入牢房的剎那,里面关押的妖魔也瞬间注意到来人。 看清来人面容,那蓬头垢面的黑袍老者笑了,笑声嘶哑而又阴沉。 “小子,不枉我託梦给你,你终於按捺不住来了。” 来人正是陆亥。 不过是撒豆成兵幻化出他的模样罢了。 看来这老魔头没有瞧出他真面容。 如此也好,方便行事。 陆亥没有说话,径直朝老魔头走去。 “怎么打算把你的身体给我了?”老魔头一脸邪笑。 靠近只有一步之遥,陆亥剎那一分为十,拘魂术骤然施展。 魔头面色大变,想要挣扎开来,可无济於事。 陆亥面无表情,一点点撕裂魔头的神魂,痛的魔头撕心裂肺的大吼。 可陆亥早已用术法隔绝一切,並製造出了假相,除非高人出手,否则別人难以看破。 须臾间,青白神魂碎片散落一地。 老魔头不甘的死了。 身体也彻底消散。 陆亥甩甩手,转身离开。 看来是他太过谨慎了,这老魔头也没想像中的那么强。 杀了这傢伙,陆亥心里莫名高兴。 再也没有先前那种被人惦记的感觉。 与此同时。 西域。 妖国林立。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內。 一魁梧高大的虎妖头戴皇冠,身披斗篷,侧躺在座椅上。 忽地神情一滯,似是察觉到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张令牌,令牌神光全无,出现皸裂。 虎妖隨手將其捏为齏粉,吩咐下人说道: “去唤影魔进殿。” 他没想到安插在靖妖司的血魔竟无故死了。 虽是一步閒棋,可太过突然了些。 不多时,一个俊美男子走了进来。 “拜见大王。”男子躬身一礼。 “我需要你到大晟京城帮我调查出血魔为何死在了靖妖司。” 男子闻言显然一愣,隨即说道: “大王能给我哪些赏赐呢?” 血魔与他同为七大魔头之一,怎会无故死在大晟。 看来自家大王对靖妖司有所图谋啊。 虎妖冷哼一声,一颗丹药甩出。 “五转金丹?!多谢大王赏赐。”影魔当即跪伏在地。 “去吧,不要给我我耍心机,老实办事办的好还有赏赐。”虎妖摆手。 “是。” 影魔点头应是,隨后退出宫殿。 第17章 瞎子算命 靖妖司死了人的话,不足为奇。 偏偏死的是一个魔头,还是尸魂全无的那种。 负责看守靖妖司的统领勃然大怒,下令追查凶手。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一些潜在的、没有害人的妖魔遭了无妄之灾。 连带著靖妖司內部人员也没有放过。 他们这些个更夫也都受到了核查。 真就在里面捉到两个鬼物。 得知不是它们,当场被打的魂飞魄散。 陆亥五千年道行护体,照妖镜照到陆亥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就一普通人。 一连几天都在审查。 最终镇守使下令,不再追究。 此事无疾而终。 陆亥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杀了一个该死的魔头,竟引得靖妖司如此大动干戈。 看来若有下次要做好万全之策才好。 一番闹剧过后,陆亥的打更生活恢復平静。 春潮一过。 转眼已是五月天。 立夏將至,天气逐渐变热。 京城依旧热闹非凡。 只是有些不耐热的人已经换上了薄一点的葛衣。 京城南门。 每日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守门士兵核查十分辛苦,为防城內出现乱子,靖妖司特意为他们炼製了一柄简易版的照妖镜。 可照人体內的“气”。 人有人气,妖有妖气。 除却一些大妖或者有特殊手段的人可以掩盖体內之气,普通人做不到。 这样也就杜绝了一些麻烦。 此时城门口已经排了几条长龙。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过多是些討生活的贫民百姓。 很快轮到一个老道士。 一身破旧黄袍,手里拿著一张大幡,上面写著。 算天算地,太平无忧。 肩膀上站著一个小猴子,四处张望,眼中充满好奇。 是一个算命的。 只是这老道士双眼翻白,是一个瞎子。 孔武守卫手持照气镜在老道士身上照了又照,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便放他进城。 老道刚走,突兀被士兵拦住。 “不懂规矩吗?入城五枚铜钱。” 说完士兵一脸凶相,把手伸了出来,示意老道赶紧交钱。 老道士笑了笑。 “贫道游歷天下多年,从未见过入城还要交入城费的。” 章郊確实不记得进入京城就要交钱。 多年前他来的时候,可没这项规定。 大晟初建他便来过京城一趟,那时可没这么多条条框框。 “此乃陛下规定,少废话,赶紧交钱。”士兵恶狠狠道。 章郊小声嘟囔一句。 “赵成的后代真是好样的。” 隨后拿出铜钱递过去。 士兵没有听清,不耐烦挥手,放他离开。 入了城。 与外面的脏乱差可谓是天壤之別。 鳞次櫛比的精致房屋,宽大笔直的青砖路,街道两旁小摊数不胜数,吆喝声不绝於耳。 章郊感嘆一声,觉得可笑。 地方百姓苦不堪言,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要受到官员的剥削。 反倒是京城。 欢声笑语一片,人们脸上洋溢著幸福笑容。 章郊经歷太多,知道这也只是表象罢了。 但这对其他人也是奢望。 章郊自顾自走在街道上,忽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滚开!” 唯见一辆马车正快速行驶在路中央。 车夫手持一支长鞭,挥打驱赶周边路人。 天子脚下,达官贵胄一抓一大把。 这群人从来没有把贫民百姓放在眼里,只觉是一群贱民,死了也不足惜。 他们囂张跋扈惯了。 没有当场压死这群贱民都是好的了。 一个老太婆无及躲闪,被抽个正著,直接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这辆马车没有停留,而是走了。 没人敢上前阻止,只因这是当今駙马爷的车驾。 章郊哀嘆一声,走上前。 此刻其他路人也都围了过来。 见到老婆婆额头一道血淋淋的疤痕,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该如何是好?” 有人急切说道。 一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小声说道: “可有人认识这老婆婆,通知他家人过来吧。” 这时章郊说道: “不用,去接一杯水来。” “哦。”书生急忙去了。 很快接了一碗水回来,递给章郊。 章郊拿出一张黄纸符籙,在手中骤然燃起,嚇了周围人一跳,不由后退两步。 待到快要燃尽时,章郊將其放入水中。 “给她餵下,很快就能醒来。” “哦……好的。” 书生有些愣神,旋即接过,扶起老妇,把符水一点点餵入老妇嘴中。 老妇额头紫红肿大的伤痕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缓缓醒来。 “醒了!?” 周围人惊叫连连,一脸不可思议。 书生也是惊讶不已。 他自幼便听家中族老说过。 这天下有许多本事通天的人物,想不到今日便见到了。 他转头想要寻找章郊,可却不见了那人身影。 福缘浅,强求不得。 暗自哀嘆一声,心中不由失落。 此刻章郊来到一条小巷。 人流寥寥,偶有几个行人匆匆走过。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灰毯,铺在地上,盘腿而坐,將手中幡子高高立在旁边。 一张小桌上放满了符籙和几枚古朴铜钱。 章郊吆喝一声。 “算命嘍。” “三文问吉凶,五文断前程,十文解生死。改运旺財只需一步,风水布局立竿见影。” “算天算地,可保太平无忧。” 本就人少。 儘管章郊喊的十分卖力,可却没有一人找他。 有几人驻足,多看他几眼,瞧他是瞎子,多半更是个骗子,於是都走了。 对此章郊不甚在意,自顾自吆喝著,不曾停歇。 而他一旁的小猴子则是慵懒的躺在旁边,舒服地晒著太阳,直接睡著了。 时间流逝。 转瞬黄昏。 章郊起身,打算收摊走人。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壮汉,粗糙黝黑,看起来憨厚老实。 “老瞎子我看你许久,没一个人找你算命,怎么不去找个人多的地方,那样说不定想要算命的人更多。”张固说道。 “去者不来,来者不去。”章郊呵呵笑道,“小友要不要算一卦?” “你这老道……”张固有些慍怒,想要发作,忽又觉得自己似乎就是“来人”。 张固面色变了又变,犹豫道: “多少钱一卦?” 章郊伸出五个手指,笑道: “小友想算什么?” “那就算……算我何时能娶上媳妇。” 也不贵,张固递出五枚铜钱,挠了挠头,訕訕一笑。 “破镜难重圆,贫道不算姻缘。” “那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大富大贵。” “前途多未卜,贫道也不算命运。” 张固无语,看著老道那笑脸,心中有种想要掀他摊子的衝动。 “那你能算什么?” “算天算地。”章郊正色道。 张固看老道如此庄重,於是说道: “可否算一下未来会发生什么大事?” 他本以为眼前老道会做些奇怪动作,谁知章郊直接说道: “不久大旱,赤地千里,及时汲泉筑窖。” 张固懵了,觉得自己上当了。 前几日还阴雨连绵,怎么会大旱,绝对是胡说八道。 张固想要拿回自己的钱,伸出手却不见了那老道人影,连摊位也不见了。 嚇得他险些瘫软在地。 张固磕了几个头,快步离开,头都不敢回。 真是撞鬼了。 第18章 升为校尉 陆亥在靖妖司安静打更。 平日里閒来无事也就和其他更夫们聊天打屁。 中午时分。 吃过饭,陆亥打道回府。 打算一直修炼到黄昏时分再去打更。 结果负责更夫任务分配的校尉找到他。 最终陆亥在眾目睽睽下和校尉走了。 陆亥刚走,其他更夫那里瞬间热闹起来,纷纷猜测这是要作甚。 想法有好有坏。 但多是往坏的一方面想。 一般都是更夫找校尉,几乎很少有校尉找更夫的。 不消片刻。 陆亥隨著校尉脚步进了一间屋子。 他也是感到些许疑惑,不知这位新来的校尉找他有什么事。 真要对他不怀好意,陆亥也做好了逃跑的打算。 “坐,不用紧张。”张校尉示意陆亥坐下。 张虎率先开口: “黑云道长传来消息,想要把你提到校尉,你意如何?” “啊?” 陆亥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与黑云道长葵別许久,想不到黑云道长还记得他这位好友。 陆亥当然不知他当初的一番话带给黑云多大的影响。 自此之后黑云的道途可谓一帆风顺,怎会忘记他这位好友。 不等陆亥说话,张虎接著道: “靖妖司更夫百號人,就属你神气饱满,受到煞气影响最少想来你也是步入了修炼一途。 此前也有数位同僚有过將你纳入校尉的想法,不过他们都出了意外,导致此事耽搁。 正好黑云道长提起,正好隨了他的愿。” 张虎一口气说完,静静看著陆亥,等待答覆。 这是上层决定的。 他也早就注意到这位与眾不同的更夫。 凡是他的辖区。 一年多没有出现妖鬼。 陆亥恍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隨后说道: “我成为校尉不用斩妖除魔吧?” 打打杀杀哪有躲在靖妖司好。 张虎闻言表示理解。 並不是每个人都与妖鬼有血海深仇,自愿捨生杀妖。 “也不是所有的校尉都要去斩妖除魔的,你若不想,我可以帮你调到文职工作去。” “那便好。”陆亥点头,又想到什么,说道,“给房子吗?” 陆亥没有问其他的待遇,这些他不需要。 张虎闻言哭笑不得。 “没有,房子需要自己买。” “那好吧,我需要做什么吗?”陆亥有些失望。 “文职暂时没有空缺,你便代替我的位置吧,先负责更夫任务的分配。” “行,谢谢你。”陆亥点头。 “不麻烦,以后你我便是同僚了,无需这般客气。” 张虎微微一笑,只是笑的很僵硬。 看来这是一个平日不爱笑的傢伙。 隨后张虎送来几套制服和一张令牌,以及一柄斩鬼刀。 这些是斩妖校尉特有的服饰。 陆亥欣然接下。 “你既然见过黑云道长,想必你也要走道家的修炼之路,这是引气诀,最基础的道家功法,可引气入体。” 说著张虎拿出两本小册子递给陆亥。 “另一本,则是靖妖司统一的功法,春风诀,可修炼到八品,至於更高的功法,则需要功勋兑换了。” 陆亥拿过,隨意算看两眼,瞬间明了。 最基础功法,效果远远不如南华真经。 陆亥甚至都能作出改善。 紧接著张虎又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化灵丹,可增长法力,身为校尉,每个月可领取一瓶,共三枚。” 陆亥一一收下,故作欣喜表情。 说实话,张虎给的这些东西,不如他隨意打更一夜给的奖励丰厚,固然看不上这些。 若是放到外面,肯定会引得一群江湖豪客出手爭抢。 “今日更夫的分配任务便由你来完成,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都可来问我。”张虎补充一句。 这位新晋校尉竟能得到风头正盛的黑云道长关照,定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自己打好交道,也无坏处。 “好的,谢谢。” 陆亥不知张虎心思,感激道。 …… 黄昏时分。 残阳似血,撒过天际,瀰漫半边天。 此刻更夫们已然集结完毕,等待校尉到来。 只是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他们心心念念的陆亥一直没有回来。 有人担心,有人平静。 像赵海生,就是担心不已。 脸上写满了忧愁。 陆亥刚救了他女婿性命,还没来得及真正感恩,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在这时,台上两道人影走了过来。 赫然是张虎和陆亥。 眾人抬头看去,全都一愣,脸上布满诧异之色。 “陆亥?!” 有人不由惊呼出声。 不为別的,只因陆亥居然穿著和张校尉一模一样的服饰,怎能不感到惊讶。 这才过去一下午。 再来已是校尉了。 眾人多少感到一点不现实。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接受不行。 张虎与陆亥並行而站。 他轻咳一声,说道: “这位是新晋的校尉,想必你们都认识,我不过多赘述,以后他便负责你们的任务分配。” 说完张虎故意退后一步,给足了陆亥面子。 陆亥没有矫情,更没有在意更夫们异样的眼光,拿出人名手册,一一点名。 “王城,永安坊。” “陈文浩,宣德坊。” “……” 这群傢伙无非是怕他看谁不顺眼,公报私仇,將他们分配到危险的坊市打更。 他可没这个打算。 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陆亥的人缘还算可以,同事之间没有交恶的。 他也不想更夫们出现危险,死了也要记恨他。 所以在点名分配前,陆亥便用烛阴玄眸一一看过更夫们的气数和命运。 有几个人黑气缠绕,会遇到危险,他则是找別人替换。 若是替换也无效,只能听天由命。 他不会为了这群傢伙暴露实力。 至於施展撒豆成兵暗自保护也不会去做。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一连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有更夫遇到危险。 那肯定有问题。 迟早会引起靖妖司怀疑。 而他负责分配任务,首当其衝的就是他。 他不打算这么做。 “韩耿,平安坊。” “……” 一些被念到名字的皆是阴沉著脸看著陆亥。 对此陆亥选择无视。 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要有人去危险的坊市打更,出现生命危险。 陆亥打算等以后再作解释。 至於怎么看他,陆亥懒的在意。 別人的看法,影响不了他。 得罪也就得罪了。 难不成还要杀了他不可。 量他们也没这个能力。 第19章 赤地千里 陆亥分配完任务。 张虎带他到了一个小屋子,暂时作为他的落脚点。 以后不用和那群大汉再挤一起了。 虽然他升为校尉不用去打更,可不打更便没有奖励,对此陆亥不能容忍。 所以用撒豆成兵化一个分身替他去打更,打完就回来,自己则继续修炼。 翌日。 一大清早。 陆亥听到自己屋外吵吵闹闹的。 出门一看,一群更夫將他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礼品。 见陆亥出来,更夫们脸上堆满笑容,纷纷上前。 “陆老弟恭喜你高升啊。” “恭喜恭喜。” “这是我买的好酒,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还有我的……” “……” 一群人大呼小叫,爭前恐后,甚至都快要打起来。 陆亥无奈扶额,开口说道: “礼物我收下了,我知道诸位在想什么,放心,我肯定不会轻易拿你们的生命开玩笑,更不会在工作中有所偏颇。” “我什么人大家相处多年,也多少知道一点,不会害大家的。 但是无论如何,总要有人去打更,总会有人会遇到危险,这点无法避免,我也无能为力。 所以危险区域,每人都会轮一次。” “话尽於此,诸位爱信不信,我也无愧於亲。” 总归是要解释一下的。 提心弔胆的也不是个事。 眾人闻言不由低下头,仔细想想確实是这个道理。 对陆亥的安排勉强接受。 一切听天由命。 命不好,该如此。 怨不得旁人。 经过陆亥一番解释,更夫们也都消停下来。 最后热情送上礼物,走人了。 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不得不接受。 时间点点而过,转眼到了小满。 这才刚到夏天,京城已是酷暑难耐。 连续十多天没有下雨了。 地面皸裂,小河枯竭。 路两边的树木枝叶也枯黄许多。 不过好在更夫们昼息夜作,避开了高温期,不然必定会有人中暑。 陆亥象徵性换上葛衣。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六千年道行,可隔绝热浪,自是不受酷热环境影响。 不过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因为一些校尉也是热得受不了,有的已经赤著上身。 河道乾涸,靖妖司饮水有些供给不上了,不过勉强能供人活。 连靖妖司都这般,那外面情况更不用想,只会更糟糕。 陆亥记得去年虽然也有乾旱,只是没有今年这般严重,只希望旱灾早点过去。 自然灾害面前,人力渺渺。 同时陆亥內心也是唏嘘不已。 大晟当真是多灾多难。 前一阵的洪灾,现在又来一场旱灾。 也不知道大晟能不能挺住。 陆亥突然又想到前世的一句话,天灾人祸的出现往往是一个王朝距离灭亡的徵兆。 现在京城家家户户发疯似的储水。 怕届时迟迟不下雨,活活渴死。 乡里邻居为了那一点水大打出手,听说昨天还有人失手打死了人,被捕快打入狱牢。 一些人感到十分绝望,开始向外索求,祈求神仙保佑。 这几日道观与佛寺倒是多了不少香客,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这都是陆亥道听途说。 不过想来也错不到哪去。 …… 確如陆亥所想。 章郊赚的盆满钵满。 前些天摆了几天算命摊子,感到虽然无趣,於是便在京城內开了一个道观。 太平道凭空出现一般。 引来其他人注意。 后来京城大旱。 有人路过,嘴唇乾裂不成样子,儼然快要脱水致死,前来求水。 对此章郊也就是笑一笑。 给客人打了一碗符水。 那人咕嚕嚕一口喝完,居然一整天都没再感到口渴。 当即对章郊拜了又拜,奉上五文钱。 隔天来了一大群人。 消息传开,来的人更多了。 当然也有一些傢伙家里明明有许多水,却想著轻易获取符水。 对此章郊也没惯著,直接赶走他们。 这群傢伙感到丟了面子,想豪取抢夺,结果扭头一看周遭百姓全都一脸恶狠狠等我瞪著他们。 瞬间怕了,灰溜溜逃走。 …… 张固自打回去之后,一直睡不著觉。 知道自己不是撞见了鬼,而是遇到了真神仙。 对於章郊的话深信不疑。 第二天便买了几口大缸储水,更是在自家院子挖了一个大的蓄水池。 果然如那老道所说。 没过几天,京城大旱。 张固高兴坏了。 他不仅不用担心会渴死,而且靠卖水挣了不少钱。 张固敢打包票,除了那些个富家大族,京城其他百姓绝对没有人比他存的水还要多。 只是起初还有不少人找他买水,可到了后面,找他的人少了,甚至有天没一人找他。 张固慌了,一打听,是有人抢了他的生意。 一个叫太平观的道观。 张固十分气愤,想要找那观主说道说道。 进入观內,看到那个慈祥老道士,张固登时双腿瘫软,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这不就是当日给他算命的老道士吗? 章郊看到他,笑了笑,示意他起来。 张固知道眼前这个老道士神通广大,有真本事,耍起小聪明,想要让章郊收他为徒,否则就不起来。 章郊没有说话,转过身为其他打水。 周围客人也是看的一愣一愣的,说些冷言冷语,意思是让张固有点自知之明。 张固继续跪著,无动於衷。 他已坚定决心,一定要拜其为师。 其他人嘆气,也没再多说。 总之太平道越来越出名。 来求水的人多如牛毛。 章郊解了平民百姓的渴,却解不了朝廷的渴。 京城城隍庙。 供奉著一个左持长刀,右握宝剑的长须將军。 一脸怒容,恫嚇宵小。 此时香客满盈,几乎要挤破小小的城隍庙,皆是在烧香祈福,希望城隍大人能够降下甘霖。 城隍庙下面,坐著一群人。 其中一人赫然是庙里尊著的將军。 “一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若是老夫还活著,哪里轮得到这群没鸟用的傢伙霍乱朝纲,早他娘把他们全砍了头。”城隍义愤填膺道。 “大人消消气。”其他人见到连忙劝解。 “哼!京城大旱,周遭赤地千里,也不知这群狗娘养的在想什么。”城隍爷冷哼一声。 他受朝廷册封,身为城隍,当庇护一方百姓,可又受其掣肘。 可朝廷不下令,他也不敢妄自降雨。 敢私自降雨,轻则受到刑罚,重则毁了他的尊像。 若是没了尊像,苦修几百年的修为,將会毁於一旦。 这个后果他承受不起。 现在只希望朝廷早下决策。 第20章 玄渊龙王 是夜。 月明星稀,夜色清朗。 太平道难得清静。 章郊躺在太师椅上,品一口茶,眯著眼,悠閒愜意。 小猴子站在椅子扶手处,嘴里吃著白天香客送的水果,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一切是多么的自然和谐。 唯一煞风景的是,大院中间跪著一个人。 张固没有走。 他从白天跪到黑夜,跪的双腿酸痛,几次险些昏倒在地,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咬牙强撑。 直到章郊肯发话收他为徒,他才会站起来。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给除了父母之外的人下跪磕头。 不到黄河他不会死心。 他一开始只想从章郊这里学个一招半式,好耀武扬威。 后来他再也没了这种心思。 今日看见许多贫苦百姓从城外赶来,不远百里,只为求一碗符水。 有为家中小孩求的,有为年迈老父母求的,很多很多…… 拿到符水的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將身上全部金財奉上。 章郊隨意摆手不要的样子,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那些个百姓磕头感恩,即便磕的头破血流也一定要磕。 磕完头仰天齐声高呼太平无忧的场景,张固歷歷在目,记忆犹新。 那一刻张固的心思变了,他想要像章郊一般。 受万民爱戴。 想要为这群穷苦百姓做些什么,然后若无其事的摆手,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那个样子,应该很帅吧。 张固想到这里,脸上泛起痴痴傻笑。 小猴子挠挠头,朝著章郊吱呀叫了几声,见章郊没有搭理他,小猴子再次挠了挠头,自顾自吃水果。 良久。 章郊忽的站起身,在院中四处走动。 原本正要昏睡过去的张固被他嚇了一跳,连忙跪直身子,眼睛一眨不眨注视著章郊。 章郊摇头晃脑,忽然说道: “代天宣化,普救世人……顺应阴阳五行,追求天下太平……” 张固见章郊说话,身体微微前倾,细细恭听。 他只觉云里雾里,听不明白,但却能祥记於心,痴迷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 章郊顿足,话毕,转身看向张固。 发现他不知何时睡著了。 “痴儿一个……”章郊轻嘆一声。 这时他目光看向大门口,说道: “道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敘,老道我又不吃人。” 微风阵阵,大门敞开,唯见一个老者站在门外。 一身宽鬆道袍,灰髮及腰,个子不算太高,散发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老者缓步上前,深深一礼。 “晚辈赵承丰,不知道主大驾,有失远迎,还望道主恕罪。” 章郊呵呵一笑,说道: “坐,你可比你家先祖礼貌的多,当年他请我出山的时候可是二话没说直接打上山的。” 赵承丰只是弯著腰,不敢接话。 妄议先祖的话他可不敢说。 章郊坐下身,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说吧,找我何事,我可不信你只是单纯来拜见我一下,你们赵家一个德行,无事不登三宝殿。” 赵承丰闻言冷汗直冒。 他鼓起勇气说道: “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前辈能再挽救大晟一次。” 说完,赵承丰扑通一声跪下。 章郊无奈嘆气,一口回绝。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晟灭亡是早晚的事。 当年赵生求我出山,我答应为赵家护道甲子,时间已过,我与赵家缘分已尽,我不会再插足此事。 我本长生客,閒观云卷舒。我管不了那么宽,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难道前辈真的要看大晟生灵涂炭,民生凋敝吗?”赵承丰有些激动,声调高了几分。 “赵家气数已尽,后辈一个不如一个,你也就勉强可以,我感到很失望。 大晟人才不出,为官的只想高升,经商的只想敛財,愚民只想苟延残喘,目前我没有看到哪怕丁点希望。 你们赵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想到会有这一天,我不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若是有人能挽大厦於將倾,前辈可愿出手?” 赵承丰目光灼灼看著章郊,满含期待。 章郊悠悠长嘆一声,挥挥手,没有说话。 话音入耳,赵承丰顿时躯体一颤,眼前只觉天昏地暗。 “晚辈告辞,前辈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儘管唤我。” 他艰难稳住身子,有气无力道,旋即恭恭敬敬地退出道观,身影没入夜色中。 …… 京城以东,数百里外。 有一幽潭。 名为玄渊潭。 据传水里面住著一位龙王。 百年前,此地常年大旱,庄稼成片晒死。 收不到粮,交不上税,又是卖儿又是弃子,民生凋敝。 直到某一天,不知怎的,天上突然乌云密布,震雷滚滚。 百姓们见到此情此景,欣喜若狂,看见天空上一道龙影腾云驾雾,降下甘霖,最终在眾目睽睽下入了那幽潭。 为了感谢这位龙君。 於是百姓自发打算为其修建祠堂,日夜供奉。 却在完工时犯了难,不知取什么名字合適,村里的老秀才说龙君给他託梦,说明了取名一事。 眾人深信不疑,便以“玄渊龙王庙”命名,连带龙王落下的那个潭水也改成了玄渊潭。 许是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心诚,每逢佳节都会上香祭拜,往潭水里面投食牲畜,所以这里一直以来是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 此时玄渊龙王庙里挤满了人,都是来上香祈雨的周遭百姓。 京城附近大旱连连,庄稼晒死不说,他们现在喝水都困难,有无他法,只能祈求龙王爷能够下一场雨。 玄渊潭下。 建有一个水下宫殿。 正是玄渊龙王的宫殿。 一头顶龙角,身有龙鳞的俊朗不凡的中年男子正闷闷不乐喝著酒。 上方百姓祈愿下雨,而他身为一方龙王逍遥不得,隨意不得,著实憋屈。 还不如待在东海来的自在。 玄渊龙王越想越气,猛猛灌了一大口酒。 千年灵酿下肚,饶是他千年修为,脸上也不由又多了几分醉意。 百年前他自龙海游歷大晟,见此地大旱三年,心生怜悯,布云施雨。 百姓把他奉若神明,后大晟靖妖司找上门,许他在大晟修炼,於是玄渊变成了这一方等我龙王,护一方平安。 慢慢的就有些变了味。 做什么事都要先得到大晟朝廷的准许。 想著想著,玄渊龙王脸上浮现怒意,將灵液一饮而尽,隨即哐的一声摔烂手中玉壶。 身影消失不见。 百姓们尊他爱他,怎么也得做些什么,即便开罪靖妖司也无所谓,大不了逃到东海隱居起来。 东海乃妖族地盘,想他大晟也不敢太过放肆。 第21章 弄巧成拙 京城。 靖妖司。 陆亥照旧分配完任务,在更夫们羡慕的目光下回到自己的小屋。 如果可以,没人有愿意打更,他们也想像陆亥一般。 可惜不现实。 陆亥回到屋子,打坐修炼。 不知为何,他慢慢有点喜欢打坐冥想了。 陆亥把这归结为可能是隨著修为增长,下意识的追求更完美的状態吧。 修炼的同时陆亥不忘控制豆兵提前打更。 自从上次获得天罡术法之后,陆亥再也没有获得一些特殊奖励了。 得到的奖励不是效用不大的丹药,就是十年道行。 希望这次能有所不一样。 戌时一到,陆亥控制豆兵敲起铜锣。 梆声落下,陆亥脑海的酆都巡游图也隨之亮起。 是一个老龟。 它自幼生活在东海,忽见龙腾四海的壮观景象,生出求道长生的心,寻来香火长生之法。 救落水行人,与人结缘,建立香火祠堂,苦修五百年得以化形。 可好景不长,结交的人类贪心不足蛇吞象,与外人勾结,想要杀他取丹得长生,设计骗杀他。 老龟逃得一命,潜入深海疗伤,被一状似贝壳的妖物趁虚而入,彻底墮入魔道,归来將那忘恩负义之辈全家杀绝。 画面故事到此结束,陆亥得到奖励。 天罡术法,呼风唤雨! 可召唤风雨雷电。 终於来了个不一样的,陆亥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恰好现在京城大旱,是时候降些雨下来了。 说做就做,陆亥没有多想,施展缩地成寸之术来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抬头瞧了瞧天色,天朗气清,还算不错。 陆亥运转法力,浑身气势暴涨,六千年的道行全面发挥,他双手合十结印,周围顿时狂风猎猎。 他隨即朝天一指。 轰隆一声! 晴朗的夜色驀地闪起列缺霹雳,雷声响天震地,皎洁的月亮霎时被乌压压的黑云遮蔽。 哗——啦啦! 俄顷间,老天下起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坠落在地,空气中瀰漫著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多时,雨下的越来越大。 陆亥置身於风雨之中,听到了京城百姓见到下雨之后欢呼雀跃的声音。 “下雨了!下雨了!” “贼老天,你终於肯下雨了!” “……” 陆亥见此欣慰一笑,转身回了靖妖司。 六千年道行。 怎么说也能有一场雷阵雨。 城隍庙。 百姓们都以为是城隍施法降的雨,一个个到城隍庙上香祭拜。 老城隍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下雨了,內心震惊无比。 何方神圣敢私自降雨?! 他不敢做的事別人替他做了,结果自己却受到百姓爱戴,心里不是滋味,觉得十分可笑。 “老夫老了啊!”城隍忍不住自嘲一二。 未经允许,私自降雨,靖妖司定会追查,老城隍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那人能躲过此劫。 论跡不论心,不管那人出自各种心思,他都觉得不该受到靖妖司审判。 太平观。 章郊看著天上哗哗啦啦下不停的大雨,眉头微皱。 这时一个油纸伞打在章郊头顶,一道略显諂媚的声音响起。 “师傅您老人家切莫淋了雨。” 章郊瞥视这位便宜徒弟一眼,轻笑道: “你倒是勤快,想得我传承可没那么容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几年端茶倒水是少不了的。 若你学了我的术法却为非作歹,嗜杀无道,老道我纵身死,势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定叫你永生永世不得轮迴。” 张固身躯一颤,一脸郑重: “弟子明白。” 是的,张固暂时成了章郊的记名弟子。 昨夜昏迷过后,再次醒来张固是躺在一张床上,小猴子正在戳他的脸。 章郊走过来同意他做弟子。 张固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小猴子觉得他一惊一乍的,一脚把他踹趴下了,张固捂著肿红的一张脸,老实了。 同时也知道师傅的这个宠物也绝非善类,不可招惹,要小心点才是。 章郊欣慰点点头,说道: “带著你猴哥去屋里诵经吧,静心平气。” 张固恭敬听命,带著不满的猴哥进屋,然后跟著小猴子一起诵经。 还別说,小猴子做起来有模有样的。 …… 靖妖司。 总堂。 镇守使李道臻板著脸。 下方几位统领和副镇守使皆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降雨初下,李道臻召集眾人前来。 “陛下有令,找出施雨之人,押入靖妖司,择日问斩。”他的语气平淡,却给人一种难以反抗的感觉。 其余人如同小鸡啄米点头,恭敬退下。 所有人离开,李道臻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阵雨连绵,而且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样子。 他一双剑眉紧锁,儼然心事重重。 想不通。 皇帝为何一定要將降雨的人杀掉,小惩大诫不好吗?况且那人也是为了大晟百姓著想。 此次京城大旱,多年不见的一次,是自然灾害。 若是没有降雨,恐怕又要死一群人。 李道臻长居此位,对於这位皇帝十分了解,无非就是想宣告他的皇威浩荡罢了。 越老越昏聵,净想些歪门邪道。 李道臻喟嘆出声,心中有股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觉。 只是这阵雨连连,不知要下多久,但愿不要再出什么乱子。 到了第二天。 大雨还在下,下个没停。 雨水匯聚,地下排水道拥挤,现在京城百姓出门都困难,门前积满水,足有半人多高,压根走不了人。 京城百姓只想大雨赶紧过去,不要再下了。 城外比之更嚇人。 土地乾裂,大雨不停的冲刷,造成大量泥土流失,泥沙匯聚,成了泥石流,淹没了不少村子。 河水泛滥,溢出河道,转瞬成了洪水猛兽,肆意吞没百姓的房屋。 大雨冲毁了良田,吞没了村庄,淹死了人家。 这一刻,京城附近的百姓们再也不想下雨了,想回到大旱。 大旱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陆亥人在靖妖司,同样是一脸疑惑。 即便他修为高深,可也不至於隨意施展的呼风唤雨之术威力这般大。 玄渊龙王更是一脸懵,脸上心中莫名惊慌不安。 昨天他喝的酩酊大醉,气不过,於是在当夜施云布雨。 做完这些,他回了玄渊潭大睡一觉,醒来京城上下却成了人间炼狱,洪水滔天。 他只觉一阵恍惚。 不认为自己布云施雨之术有如此威能,可眼前事实摆在这里,他不得不接受。 玄渊龙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2章 临死托愿 以为是场甘霖。 怎料事与愿违,大雨下不止,演变成了淹没京城周遭百姓的洪涝灾害。 洪水漫天,百姓流民失所。 天子脚下竟出现这般惨状,永熙皇帝再厚的脸面也掛不住。 靖妖司高手齐出,只为追查出那在背后施云布雨的傢伙。 若是没有这一出,也不至於造成洪灾。 无论他出於何种心,不管是何等身份。 都要死! 只因这是永熙皇帝直接下达靖妖司的口諭。 为此靖妖司特意拿出镇司之宝。 巡天镜。 可探寻天相,追本溯源。 不过由於巡天镜一开始就是为了捉妖用的,所以只能寻觅与妖有关的东西,其他的一律不行。 靖妖司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必须儘快找出真凶,否则皇帝怪罪下来,靖妖司所有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失去官职还好,很有可能会就此丟掉小命。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他们也只是为皇帝打工的苦命人,生杀予夺的大权握在別人手里。 孰是孰非,皇帝说了算。 此事也惊动了靖妖司的几位隱居长老出关,几人联手催动巡天镜照射天际。 转瞬间,乌云密布的天空浮现一道道画面。 靖妖司眾人皆是身躯一震,仔细看去。 唯见苍穹之上一道巨大龙影游走四方,施云布雨。 这龙影正是玄渊龙王。 画面消散,化作一缕缕若隱若无的黑线,径直向玄渊潭方向蔓延。 “快,跟上!” 副镇守使大喊,身影一闪,已到黑线下方。 其余人心头一凛,没有犹豫,紧隨其后。 与此同时。 玄渊龙王正在自己的水下宫殿睡觉。 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因施云布雨造成洪涝灾害,京城附近的百姓顛沛流离,无家可归,靖妖司一眾高手找上门来,二话没说,就要將他拿下。 敖渊惊恐不已,不想就此结束生命,於是奋起反抗,一路逃到东海。 他本就是东海龙族之人,在东海妖族地盘,一群靖妖司外来人还想当著人家的面斩杀敖渊。 东海龙王自是不答应,悍然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击退靖妖司眾人。 敖渊侥倖逃过一命,燕居在东海。 转眼几十年过去。 敖渊本以为此生就在东海安度,怎料变故突现。 东海龙王不知怎的,突兀仰天怒吼,化作龙身衝出东海。 只见他浑身布满密密麻麻格外瘮人的贝壳状生物,贪婪吞噬东海龙王的肉身和生命。 东海龙王惨痛哀嚎,用身体拼命撞击海石巨岩,想要摆脱掉身上的寄生物,可於事无补。 掉落下的贝壳物仿若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 这群寄生物生命力顽强,外壳坚硬无比,无论用任何办法根除不了。 龙族和海族惨死无数,东海万般生灵都陷入恐慌之中。 敖渊心生惊恐,害怕不已,在见到此幕的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走。 去搬救兵。 他去了北海、南海。 发现这些海域也都氤氳著令他心颤的寄生物。 敖渊知道,再不想办法,龙族可能要就此灭绝。 那是他的亲朋好友,他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敖渊放下身段,到大晟寻求人类的帮助。 靖妖司记得他此前的所作所为,將他乱棍赶走,有的甚至想要杀了他向死去的百姓赔罪。 敖渊深感绝望,去其他仙人道场寻求庇护,结果全都遭到拒绝。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儒雅温文的青年找到他,说欠他一个人情,愿意出手相助。 敖渊不明所以,但有人愿意帮忙,还是一名修为通天彻地的道家仙人,怎能不激动,跪拜之后立马带著那人赶往东海。 可当他赶到东海时已为时已晚,东海变成了血海,生机全无。 青年仙人幽幽嘆气,唤出仙器。 梆声响起,形成一股惊天的气浪,瞬间將那些邪物挤压成齏粉。 妖物是得到根除,可他的家也没了。 敖渊痛哭流涕,感到十分自责,若不是他公然反抗,贪生怕死,恐怕早就得到靖妖司的帮助,东海也不会沦为血狱。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最终愤然腾空而起。 入海水解,自断因果。 敖渊死了,用生命净化了东海。 梦也醒了。 敖渊缓缓坐起身,眼角不知何时湿润一片。 是梦还是现实? 敖渊用手触碰脸颊两侧的湿润泪珠,身躯抖如筛糠,內心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 敖渊似是想到什么,不禁仰天长笑。 “时也命也。” “我敖渊不是罪人!” 话音落下,敖渊纵身一跃,神龙出水,龙吟响天彻地。 就在这时,靖妖司眾人顺著黑线找到玄渊潭。 突如其来的一幕,著实嚇了靖妖司眾人一跳,不由愣神。 几名靖妖司长老率先发话。 “孽障,还不快束手就擒!” 其余人分散站位,把敖渊团团围住。 敖渊面无表情,说道: “我知我有罪,我会乖乖隨你们回去,但可否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我死后將我的龙鳞留给当地百姓,永远庇护他们。” 话止於此,敖渊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眾人面面相覷,一位长老轻嘆一声。 “也罢!” 隨后敖渊认罪伏首,被押送回靖妖司,择日问斩。 陆亥人在靖妖司,也看到了一群人押著一个头顶龙角的人回来。 降雨一事闹的太大,这是將凶手缉拿了。 可陆亥知道,他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认罪是不可能认罪的,但是陆亥也不想別人因他而遭受无妄之灾。 他决定今夜潜入靖妖司大牢,將那男子救出来。 入夜。 夜色如墨。 陆亥悄然潜入靖妖司大牢,经过仔细寻找,很快找到敖渊。 只见敖渊正垂头丧气低著头,沉默不言。 “前辈是来救我的吗?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不打算逃走。” 陆亥甫一到狱牢前,耳边突兀响起一道温和又有些许恭敬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到敖渊正直直看著他,旋即反应过来。 传音术法,被发现了。 “为何?又不是你一人降的雨,没必要承担所有。”陆亥疑惑不解。 “晚辈斗胆,愿为前辈承下所有罪责因果,只求前辈日后遇到龙族陷入危险,能够伸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说著敖渊扑通一跪。 “当真?只要你想我隨时可以救你出去。”陆亥皱眉,他没想到敖渊会来这一出。 敖渊语气坚决:“当真!” 第23章 镇魂锣 敖渊执意如此,陆亥也不可奈何。 总不可能强人所难吧,这不是陆亥性格。 尊重他人命运。 再说他又不是还不上这个人情,凭藉金手指,他的实力只会不断提升,再大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瞧敖渊的话,龙族会遇到危险,话里话都在说他能解决。 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可惜了敖渊。 念及於此,陆亥不再多想,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敖渊见状欣喜不已,对著陆亥深深一拜。 此愿已了,死而无憾矣。 三日后。 东城门菜市口。 只听苍穹一道龙吟。 恰逢此刻,旻天之上乌云散去,登时晴空万里,剑阳普照。 天晴了。 笼罩在京城百姓心头上的阴霾和恐慌也转瞬消散。 靖妖司没有忘记敖渊的请求,把他的龙鳞存放在玄渊龙王庙里,以另外一种形式庇护一方。 陆亥也做了些应该做的事。 託梦给当地村子的里长,让其好生供奉,切勿遗失那片龙鳞,否则有灭顶之灾。 老里长恭恭敬敬地磕头应下。 洪水消散,百废待兴。 京城也恢復平静。 陆亥照旧做自己的任务,每日打更是少不了的。 戌时一到,梆声响起。 酆都巡游图也隨之亮起。 是一个红衣厉鬼。 西南地区。 土族。 小女孩自幼生长在村寨,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 在她该要嫁人的年纪,村寨里面来了个瘦弱书生,听阿爹说,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要在这里兴办庠序之学,教化百姓。 隨后村寨里面建了一所茅草屋当做学校,寨子里的小孩们都被喊过去上课。 女孩心生好奇,偷偷趴在窗户看。 那儒雅书生意气风发的样子深深刻印在她的脑海。 书生也注意到她,许她进屋子里跟著小孩子们一起学习。 一来二去,女孩慢慢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上了这位书生。 书生也对活泼灵动的女孩动了心。 月圆之夜,书生和女孩私会,互相表明心意。 第二天,书生带著酒茶叶等礼物登门求婚。 双方父母同意,两人选了个良辰吉日拜堂成亲。 可天有不测风云,结婚当夜,捧客盗匪闯入村寨,土族人奋起反抗。 书生也是习过武的,为了保护娘子,更是一马当先。 可双拳难敌四手,书生为救新娘子,惨死贼人刀下。 山匪劫掠,杀人放火,整个村寨无一活物,女孩也不例外。 女孩满含怨气死去,最终化为红衣厉鬼,恰好这时村寨里来个黑衣人,说能够救活死去的郎君。 红衣厉鬼为了再见郎君一面,甘愿为人役使,活在仇恨之中。 画面就此戛然而止。 陆亥心中不禁感嘆万千。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但愿女孩能够得到解脱。 陆亥回过神,发现手里面已经多了个铜锣和梆子。 仙器镇魂锣。 可强行压制生灵魂魄,令其陷入混沌或僵直状態,甚至直接剥离三魂七魄,使其魂飞魄散。 对怨灵、鬼修等阴邪存在有绝对克制,可净化戾气、超度亡魂。 总的来说威力超然,而且还有诸多妙用尚待挖掘。 青铜材质打造,肉眼可见的锈跡斑斑,通体散发著幽幽绿光。 陆亥呼吸不由粗重几分,清晰的感知到手中铜锣的不凡之处。 除了之前的南华真经,这是陆亥得到的第二个好东西,心中激动十分。 他有一种想要试一试的衝动。 威力如何,试了才知道。 陆亥腾云驾雾来到京城万里高空,打算试一下。 他收敛心事,轻轻敲响镇魂锣。 梆声响起,空气泛起阵阵涟漪,以他为中心形成衝击波扩散四方。 瀰漫在天空的层层厚云瞬间破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新武器威力著实不俗。 陆亥欣慰一笑,纵身回到靖妖司。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隨手一敲顿时在京城里炸开锅。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梆声。 …… 皇宫。 养心殿。 中间放著一个巨大丹炉,里面燃烧著熊熊烈火。 永熙皇帝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凝神,静静等待丹药的炼成。 身旁候著一个老太监。 咚—— 刺耳震颤的梆声突兀响起,永熙皇帝骤然睁开眼,惊呼出声,眸中充满不可思议之色。 “仙器的气息!?” 老太监古井不波苍老面庞出现一丝诧异。 永熙皇帝倏地站起身,对著身旁的太监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大伴,去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老太监沉默不言,只是点点头,身影隱入阴暗之中,消失不见。 仙器啊,若是到了他手里,他何尝不能够一窥长生大道。 想著想著永熙皇帝脸上泛起阵阵涨红,看起来十分的病態。 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 能够拥有仙器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已是仙人,对此事並不抱有希望。 与此同时。 东宫。 太子赵文正趴在床榻上与妃子亲热。 突兀的梆声嚇得他直哆嗦,大好的兴致瞬间全无,面色阴沉无比,不满的挥手赶走妃子。 “去唤中允王正列前来见我。” “是。”大殿外值守的侍卫应声。 不消片刻,侍卫带著一个国字脸中年男子到了殿外。 “臣王正列见过太子。” 王正列本在自己的房间整理下面官员送的奏书,听到那道梆声他浑身一震,连忙赶来想要告知赵文。 半路遇到侍卫,知道太子也在找他,不敢耽搁,匆匆赶来。 王正列顾不得礼数,未等太子呼唤进殿,直接闯了进去。 “祝贺殿下,京城內出现了仙器。” “当真?!” 赵文面露欣喜,他不懂这些,但也知道仙器的神威,王正列不会无故骗他。 “一定要找到幕后之人,儘可能的拉拢,即便不能收入麾下,也不要得罪。” “下官明白,太子请放心。”王正列点头,隨即带著一群护卫出了东宫。 京城有一观一寺,最是受百姓敬仰。 道观,名唤玄清观。 据传是大晟太祖亲自督建,由於时间太过久远,具体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玄清观位於京城的一座小山上。 夜间冷清,除却几个小道士,几乎没有客人前来。 山顶上。 两个老道正在对弈。 一个一身黄袍,一个一身黑袍。 其中一人赫然是太平观章郊。 两人都听到了那声一闪而逝的梆声。 “仙器啊,老鼻子你要不要去抢过来?”章郊一脸笑呵呵的看向眼前的老道士。 祁闻道不屑一笑: “心动归心动,可老道老了,没了爭强好胜的心气。”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哈哈大笑。 第24章 流民入城 太平观。 章郊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张固则站在一旁,小心伺候著,肩膀站著猴哥,正挠他的头皮,像是在找潜藏在张固头髮里面的虱子。 他一动不动,任由猴哥將他的头髮揉乱成鸡窝。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 他和猴哥一起睡过,怎料小猴子睡相不是一般的坏,抢被子就算了,还喜欢动来动去,结果隨意一脚直接將他踢飞了。 张固心里面那个苦啊。 於是斗胆让师傅章郊把小猴抱走,跟章郊一起睡。 小猴子瞬间不乐意了,嘰嘰喳喳叫唤,一脚蹦到张固头上,对著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的他鼻青脸肿的。 张固彻底怕了,再也不敢招惹这个小祖宗,甚至还得小心伺候著。 这时,章郊睁开眼,眸中迸发一丝亮光,转瞬而逝,喃喃自语。 “天將变……” 张固听在耳里,觉得云里雾里的。 “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一个多月,有没有想过要学什么术法,想要用这些术法神通做什么,是寻仙问道,还是瀟洒自由呢……” 章郊突然的一句话令张固微微一愣。 这些个问题,张固確实没想过。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长生什么的根本没想过,学个一招半式就知足了。 “这……徒儿確实没想过。”张固略有犹豫,想到什么,急忙说道,“徒儿想像师尊一样有朝一日能受百姓敬仰就行,徒儿別的不敢奢求。” 一想到自己御空飞行,受万人膜拜的样子,张固就忍不住傻笑。 张虎收敛笑容,正色道: “徒儿不贪心,师尊神通广大,应该有那种容易修炼,而且威力绝伦的功法吧?” 说完,张固一脸期待的看向章郊。 章郊闻言,顿时气笑了,这便宜徒儿是真敢想啊。 “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不过师尊我確实有,但同样的,代价很大,你修炼后可能会死,这样你还愿意吗?”章郊笑道,忽地语气一沉,想看张固会有何反应。 张固顿了顿,隨即一脸郑重的回答: “就算不遇到师尊,弟子无非多活几十年,在弟子看来,无论如何都有入土的那天,所以弟子不怕。” “你確定吗?” “弟子无悔!”张固一脸坚定。 章郊闻言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放心有我在,你没那么容易死,除非是我死了,再说了,你猴哥也会护著你的。” 小猴子围著张固又蹦又跳,颇有灵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显得自己十分强大一样。 “是这我太平一脉的基本道法,拿去学,有什么不懂的儘管问你猴哥,他会指点你,等你差不多学会了,我再传你其他高阶术法。” 章郊拿出一本略显破旧的书籍隨手扔给张固,然后悠悠哉哉回了屋子。 “谢师尊!” 张固心头大喜,想不到这么快就得到了术法传承,直接跪在地上深深一叩头。 章郊没有回头,小猴子倒是挺积极,逃到张固背上,然后抓住他的头髮,把张固当马骑。 一时间太平观里面充满张固和小猴子等我欢声笑语。 …… 可有人欢喜有人愁。 京城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可谓是一片糟糕。 洪水过去。 周遭地区经过洪水肆虐,房屋坍塌,农田尽毁,百姓们无处可去,只得逃难到京城。 於是乎成千上万的流民涌入京城。 等京城守卫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消息传到皇宫,太子大怒,下令將这群流民阻隔在城外。 但这样不是办法,必须要安抚好他们,免得发生譁变。 衙门纠集人在城外扩大窝棚数量,暂时收容他们,许他们进城找工作,但必须天黑时出城,不得留宿。 为此赵文顶著被永熙皇帝责罚,將入城费降到一枚铜钱。 不这样不行,流民们见入不了京城,只会更加惶恐,只要有心人稍加教唆,民变是必然的了。 赵文不愿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赌不起。 这些流民到了京城依旧是吃不饱穿不暖,沿街乞討也无人回应。 不得已一些人被逼急了,开始做些作奸犯科的事,至少在大牢里管吃管住,不用担心饿死。 很快衙门大牢塞满了犯人,捕快们是一个头两个大,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一些流民可能是真饿昏了头,竟明目张大的到靖妖司惹事。 校尉们哪会惯著他们,抽刀砍了两三个人的头,流民们顿时怕了,一鬨而散。 当然,靖妖司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地方,打一棒给他们点甜枣。 统领出面,给这群流民提供食物。 然后开始拋橄欖枝,扩充人员。 见有人收留,流民们趋之若鶩,爭破头的想要加入靖妖司。 可靖妖司哪有这么这么容易入,校尉只要有天资的。 更夫一职就更不用说了,命不硬,比如说不是天煞孤星、孑然一身这种的,根本不配入。 真要让普通人当了更夫,只会死的更快。 没必要自添麻烦。 陆亥知道这群人之所以会流离失所,和自己脱不了干係。 看到眼前衣不遮体的流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有愧疚,有无奈,也有一些平淡。 是的,就是平淡。 隨著修为的增长,他对於生死离別这类事看的是越来越淡然,仿若是一个无情之人。 可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是人,尚有人性。 他愧对这些人,也知道自己目前做不了什么。 於是將自己积攒多年的银子悉数买了粮食,全都分给了这群流民百姓。 几位同僚还劝阻一番,都认为陆亥疯了。 然而只有陆亥清楚。 无论怎么说,万般因果业力都有他一份。 不做,尽头不通达。 流民百姓得到食物纷纷跪地磕头感谢。 京城的达官贵族知道流民入城,也是作出应有的措施。 除却个別人对此不闻不问,装作没事人一般,大部分贵胄还是富有善心的。 已经开始救济这群百姓了。 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將这群流民安排妥当,让他们有事情干,解决温饱。 紧接著心繫百姓的官员上书太子赵文,请求开仓放粮,募集银子,救济百姓。 赵文准许,他现在只想儘快把这个烫手山芋扔走。 官府表態,其余人只得听令。 谁这个时候敢囤积粮食,那真是妥妥的找死的料。 第25章 粥里掺沙 流民入城。 豪绅贵族一个接一个施粥救济流民百姓。 一些个药馆免费为流民百姓看病治病,得到百姓们讚扬。 施粥救民是当前第一要事。 皇亲贵胄自是要衝在前面,秦王府更是当然不让。 秦王是皇帝的七弟。 当年七龙夺嫡,平平无奇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永熙,突然发难,凭藉一己之力在最终夺得皇位。 其他皇子不是流放三千里死在半路,就是直接人间蒸发,唯独这一个七皇子活著。 並在永熙登基之后,得封为秦王,留在京城。 总之,两人绝对是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以永熙皇帝的冷酷无情,绝对不会留下隱患的。 至於为何会独活七皇子一人,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不过说来也怪。 年轻气盛的秦王,无大病小灾,二十年之后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暴毙身亡,走的很安详。 秦王的离奇死亡,引得京城不少人猜测,不过也是眾说纷紜。 有的说秦王有隱形疾病,不治而死,有的则说是惹了鬼神……反正没有一个准確的。 父死子承,现在的秦王是老秦王的唯一子嗣。 秦王虽贵为王爷,但是在京城的名声却是出奇的好,丝毫不弱於太子赵文,甚至比之还要强上一筹。 平易近人,善良大方,经常救济困难的人,颇受周围百姓爱戴,完全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擬的。 此刻秦王府大门前。 布满了一个又一个摊子,是在施粥救济流民百姓。 百姓们知道秦王是一个好人,不抢不闹,自觉排队领取食物,已是人满为患。 一个身穿华贵锦服的男子正在为流民百姓施粥。 他面容俊朗,器宇不凡,笑起来给人一种平易近人之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此人正是秦王,赵钟。 他手持长勺,一遍又一遍给流民打粥,儘管已经累的额头上浸满汗珠,仍是不厌其烦。 父王自幼便教导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百姓是大晟的根基,他们身为高高在上的皇亲,要爱护子民。 这些赵钟都牢牢记在心里,是可以不敢忘。 他一直想为这些穷苦百姓做些什么。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 得到饭的蓬头垢面的百姓皆是对他不断说著感谢的话,语气態度甚是恭敬,一些人更是给他磕头谢恩,赵钟阻止,回以微笑。 在他看来这是他身为王爷应该做的,当不得跪拜。 很快轮到一个脏兮兮的姑娘。 披肩散发,看不清面容,宽大破旧的衣服显得她十分瘦弱。 她手里拿著一个破碗,颤颤巍巍的。 赵钟见状想要拿过那只碗,亲自为她盛饭,如果一直抖动的话要撒下很多粥水,怪浪费的。 他想要拿过,结果小女孩死死拽著不放。 “我帮你盛。”赵钟微微一笑,声音充满温柔。 小女孩慌乱哦了一声,连忙把碗递给赵钟。 赵钟给她盛了满满一碗,微微一笑: “不够吃可以再来。” 女孩接过,两人四目相视。 映入赵钟眼帘是一对清澈如水的眸子,赵钟从未见过这般纯洁无瑕的眼睛,忍不住多看两眼。 小女孩注意到赵钟在看她,脏兮兮的脸上泛起一抹羞赧,隨后拿著食物急匆匆走了。 赵钟望著小女孩远去的身影,訕訕一笑。 这时一个小人走到赵钟身旁,脸上带有几丝焦急。 他小声说道: “殿下过来领食物的难民实在是太多了,我们的粮食所剩不多了,恐怕……” 说到这里,下人闭嘴不再多言。 赵钟闻言皱眉,思忖解决之策。 就在这时又来了一个流民领食物。 赵钟瞥视他一眼,躯体一震,瞬间想明白什么。 眼前这个流民虽然也是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可全然不似其他人那般面黄肌瘦。 最主要是,赵钟瞧见了他手指甲缝里一丁点灰都没有。 此刻那还会不明白,眼前这人压根不是流民。 这群人一定是住在京城的人,见有人免费施粥发粮食,想不劳而获。 赵钟面色阴沉至极,但没有发作,照旧给那人打了饭。 等人离去,赵钟沉吟片刻,喊来下人,说道: “去,给粥里面掺些沙子。” “这……不好吧?”下人犹犹豫豫道。 “呵呵。”赵钟冷笑一声,“放心,真正的流民不会在意这些的,他们都快吃不饱饭,压根不会管有没有沙子。” “是!” 下人得令,匆匆而去。 莫约过了半刻钟,下人去而復返。 “殿下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安排妥当了。” 一刻钟过去。 安静的流民队伍登时爆发爭吵。 闻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尖酸刻薄的男子,將手中的碗扔在地上,米粥洒落一地,口中不断吐著涂抹。 “呸呸呸,这是人吃的吗,里面居然有沙子!” 那人语气不耐烦,说罢又狠狠踩了踩地上的食物。 等他回过神看向周围,只见一群人神色不善的直勾勾盯著他,那眼神仿佛能杀人一般。 这时几名维护秩序的秦王府侍卫將那男子围了过来,男子知道自己露馅了,拔腿就要跑。 秦王府侍卫又岂是普通人所能抗衡的。 侍卫三五步便追赶上他,將其擒拿。 男子奋力挣扎,撒泼打滚,可无济於事,知道在劫难逃,顿时如同泄气的气球,面如死灰。 侍卫把男子提溜到赵钟身前。 “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 赵钟冷漠的看了男子一眼,然后爬上一个高台,大声说道: “本王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不是流民,想要以假乱真,冒充流民骗取本王的粮食。” 赵钟顿了顿,指向被抓到了的男子,继续说道: “此人和你们有一样的想法,可惜偽装的不够好,被本王逮个正著。 本王理解你们,但也请你们知道,本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你们悄悄离去,本王不会再追究此事。 若是不愿离开,再被本王待到,就不是稍微惩戒一番那般了,本王有的是本事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痛苦。” “勿谓言之不预!” 赵钟跳下高台,拂袖离开。 霎时,下面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没有人离开,可隨著时间的流逝,原本密密麻麻的人群,登时少了小半多。 第26章 天定姻缘 经此一事。 那些个想要浑水摸鱼的京城百姓走了大半。 临近黄昏,施粥结束,也没有逮到一个人,可以看出这些人是真的怕了。 一个亲王,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可以说只要赵钟想。 隨意拿捏他们这群刁民。 宵禁的鼓声响起,所有流民宛若潮水般涌出。 人挤人,场面十分的拥挤不堪。 原先在秦王府门前领食物的小女孩在京城迷了路,听到宵禁声匆忙往城外赶。 可当她赶到时,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她暗叫一声糟糕,身影慌忙隱入阴暗的小巷。 乱世用重典。 为杜绝流民留宿京城,夜里会有巡逻的捕快,遇到过夜流民,会將其乱棍打死。 小女孩不想死。 她的阿娘阿爹为了她都死在了那场旱灾,只剩她一个人,她要想尽办法的活下去。 李婉儿强压心头恐惧,慌不择路远离城门。 她躲在杂物堆砌的小巷里,蜷缩著身子,儘可能的隱藏自己。 然而当听到附近清晰的脚步声,她內心还是忍不住害怕。 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有行人在她周围走过。 这里並不安全。 李婉儿决定另寻他处。 趁著周围无人,李婉儿拔腿就走,心中止不住的恐惧让她不敢回头看。 一路奔跑,死亡的恐惧瀰漫李婉儿全身,使她根本不敢有半刻停歇。 跑的太急,没仔细看脚下,直接被一块凸起的石头扳倒,小脑袋直直撞在地面。 强烈的衝击令她头痛欲裂,昏死过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就这样,她躺在冰冷的地面,宛若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若是不及时醒来,等待她的貌似只有被捕快发现,然后打死。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夜幕袭来。 天朗气清,月明星稀。 戌时。 陆亥控制小人照旧打更。 得到一个术法。 天定姻缘。 说白了就是牵红线,让连上红线的男女双方下意识的互生好感。 法力越强,所牵的红线也就越牢固。 陆亥感觉这个术法十分的鸡肋,基本不会用上。 打完更,陆亥准备打道回府。 忽地瞥见远处地上有一团黑影。 他看的一清二楚,地上躺著的是个人。 陆亥眉头微蹙,走上前,看清那人面容,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孩。 赫然是昏迷不醒的李婉儿。 施展回天返日,回溯时光,陆亥算是明白小女孩的来歷。 陆亥无奈摇头,李婉儿流落街头多少和他有点关係。 原本李婉儿是京城附近的一户百姓,世代以耕种为生。 不虞两个月前京城附近大旱,颗粒无收,河道乾涸,饮水都成了困难。 李婉儿的父母外出寻水,迟迟未归,村长带人去找,三天后才找到,可找到时人已脱水而死。 李婉儿变成了孤儿,村里人可怜她,给她点水她才勉强而活。 后来天降甘霖,又演变成洪水,直接淹了她的家。 李婉儿无家可归,隨著流民一起流落京城。 再后面就是宵禁没能及时出京城,为了躲避捕快搜寻,四处逃窜,最终昏死。 陆亥幽幽一嘆,感嘆命运无常,因果永在,兜兜转转,让他遇到了。 怎么说都有陆亥的关係,他不打算不管不顾。 没有多想,陆亥用法力消弭李婉儿额头的伤势,缓缓恢復她的身体,然后找了一个客栈暂且住下。 等李婉儿醒了再说其他。 客栈掌柜本想拒绝,可见陆亥穿著靖妖司校尉的衣服,態度立马改变。 这是大爷,他得罪不起,唯有小心伺候著。 任谁大半夜都不会接待一个不速之客,他能理解。 陆亥也不是什么恶人,自不会故意刁难一介凡人,吩咐几声,让其退下。 …… 翌日。 天色熹微。 李婉儿还未醒来,陆亥也不会自作多情让李婉儿醒来,顺其自然就好。 天蒙蒙亮,那群流民就又来了。 昨天达官贵族也都知道秦王府的事情。 知道了里面的猫腻,於是纷纷效仿。 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就更少了。 流民入城这么大的事永熙皇帝岂会不知,不过是见太子赵文想要证明一下自己也就没有过多过问。 但是秦王赵钟的聪明事跡传到了他的耳边。 永熙皇帝也没想到自己这位默默无闻的侄儿竟如此聪慧,心里感到十分欣慰,於是大方的赏赐给赵钟几百个宫女。 阵仗十分浩大,不可谓不是隆恩浩荡,无不彰显皇帝的宠爱。 陆亥人在客栈都能听到客人们在討论此事。 顿时心生一计,想到李婉儿貌似有了更好的去处。 说干就干,陆亥给李婉儿脑海植入一段捏造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宫女。 宫女们基本上都是从不同的地方调来的,互相没几个认识的。 陆亥不担心暴露。 隨后將李婉儿打扮成宫女模样,悄然放到皇帝赏赐给秦王的宫女中。 再接著,陆亥施展天定姻缘术,使赵钟与李婉儿牵上红线,暗生好感和情愫。 至於后面的,就看他们两人的造化了。 临走时,陆亥特意製作了一个令牌,上面鐫刻著一个“亥”字,算是一种护身符。 只要李婉儿遇到危险,会护她一命。 野鸡摇身一变成凤凰,至於能不能成,都是李婉儿的事。 陆亥自认已是仁尽义至。 好在天定姻缘的术法也没让他失望。 赵钟见过这群宫女,第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李婉儿,这不就是之前那位討饭的姑娘吗? 他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是惊讶,是喜欢…… 至於为何对方会混在宫女当中,赵钟直接忽略不计,仿佛在他心里,根本就没这件事一般。 不知怎的,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李婉儿身上。 每时每刻都在想著李婉儿,甚至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夜不能寐。 李婉儿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做事力不从心。 一有空閒脑子里就会浮现赵钟那张俊朗脸庞,感觉自己像是犯了病一样。 赵钟本想克制,可隨著时间的推移,心里的那股思念愈发不可收拾。 他开始暗箱操作,一步步提高李婉儿在秦王府中的地位,一点点靠近自己的身边。 他不喜用强,觉得这是可耻的行径。 一个月过去,李婉儿已然成了赵钟的贴身丫鬟。 在一个皎月高悬的夜晚,两人终於坦诚相待。 为了给李婉儿最好的待遇。 赵钟大张旗鼓的宣布自己纳妾,並大摆筵席。 第27章 聊斋志异 两人结为夫妻。 姻缘红线加持,李婉儿越来越受赵钟宠爱,原配王妃却受到了冷落。 王妃不满,又不敢发作,只好敲打李婉儿一番。 陆亥知道这些,欣慰一笑,心里莫名有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快感。 成为校尉,陆亥的空閒时间一下子变多了起来。 都有系统了,也无需没日没夜的修炼。 无所事事的他感到无聊,想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好在这个世界的娱乐项目还是不缺的。 最近陆亥迷上了看书。 杂七杂八的,不管什么书陆亥都看,也算是深入的了解这个世界。 不过他最痴迷的还是些有关於鬼怪传说之类的,看著十分有趣。 比如狐妖与书生,黄大仙求道等等。 陆亥悠閒躺在座椅上,手里捧著一本书籍,看的津津有味,乐在其中。 一页一页的翻著,陆亥沉浸其中,看的忘我。 良久,陆亥又翻一页,突然发现故事到此结束,后面没有了。 陆亥气愤的把书扔在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没有了?!写的这么慢还写什么书!” 这一本是最新一册,陆亥看到了七个貌美狐妖与逍遥书生亲亲……隱居山林的故事,正看的兴起,结果没了后续。 怎能不叫他生气。 陆亥看著身旁堆起的七八本书,心中泛起別样的心思。 要不要自己写一本? 想著想著,陆亥愈发觉得可行,凭藉他的文笔,还不是轻轻鬆鬆吊打其他人。 陆亥没有犹豫,擼起袖子就干。 取名“聊斋志异”。 刚开始多少有些犯难,可越写越顺,到了后面陆亥灵感泉涌,下笔如有神,很快便写出来三篇几百字的故事。 陆亥对於这本书的定位十分准確。 有趣味的同时又不乏警醒。 穿越而来,打更这么多天,酆都巡游图也展示出诸多妖鬼与人的故事。 大部分都是悲剧。 故事的背后是血淋淋的教训。 陆亥想通过这本书发挥到警醒世人的作用,让他们能够辨別或者是对付一些普通的妖鬼,免得矇昧无知丟了性命。 陆亥多少是懂一些的,毕竟最近一段时间的书不是白看的。 不过他半路子出身,刚成为校尉没多久,了解的东西並不全面,他决定去问问其他校尉。 毕竟实践出真知,校尉们一个个刀口上舔血,稍有不慎就会死在妖鬼手里,他们绝对是行家。 陆亥整理好自己写的故事,找到张虎,表明来意,並將自己写的东西给张虎看。 张虎是瞧了又瞧,连连讚嘆。 “想不到陆兄还懂些文墨,写的比刑部的好多了。” 陆亥不好意思笑道: “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来了靖妖司也不曾荒废,私下里有在识文断字。” “可以刊印成册吗?”陆亥小心问道。 他还是想出版的,这样有钱拿。 心心念念的小房子陆亥可没有忘记。 “可以写的更有趣一些,细节详略得当,还有內容不是影射朝廷就没问题,不过这需要你自己去找书铺说明情况。”张虎建议道。 陆亥闻言哈哈一笑: “这没问题,我回头问一下。” 陆亥没有就此放过张虎,趁著这个机会又追问了其他诸多问题。 张虎耐著性子一一解答,丝毫没有不满的样子。 临近午时。 陆亥才依依不捨的放张虎离开。 不得不说斩妖校尉懂得就是多,张虎说的隨便一个小故事都能写一篇文章了。 陆亥暗自高兴,素材又积累不少。 吃饭的时间陆亥也没放过,凑到更夫人群中,一一询问。 大家相熟一年多,儘管陆亥升了校尉,可还是与他们经常走动,交流起来没什么踞蹐。 陆亥不问还好,一问其他更夫也都来了兴趣,嘰嘰喳喳说个不停。 他们虽然不懂几个大字,但不妨碍他们胡吹海说啊。 一个个都是老油条了,在靖妖司待了这么多年,离奇鬼怪之事是没少见,说起来是头头是道。 陆亥仔细听著,把不重复的,有趣的故事简要记录下来。 有更夫见陆亥奋笔疾书,似是要写书,於是问道: “里面有人吗?可不可以把我写进去?” “当然可以。”陆亥点头,“你是要真名还是假名?” “假名吧,就叫张三,我与你细细说说,我当年途径南江乱葬岗……” 那位更夫认真说著,陆亥则挑选重点的记下。 其他人一听自己可以被写进书里,爭先恐后的想让陆亥把他们先写上,然后说的过程中稍微吹嘘一下自己的勇敢什么的。 “到我了到我了!”一位更夫兴奋叫道。 “滚蛋,明明轮到我了。”站在后面的另一个更夫不服气,直接將那人扒拉开。 只要不是说的太离谱,陆亥基本上都记下了。 回去之后。 陆亥將故事梳理好,然后加以改编完善。 转眼半个月过去。 陆亥放下手中毛笔,深呼一口气,《聊斋志异》第一册算是完成了。 儘管陆亥大学的时候学过毛笔创作,可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久,有些不適应,所以写的有点慢了。 不过好在完成了,修为的提高使得他对其他事物更容易理解,就连他的毛笔字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看著那遒劲有力的小字,陆亥自信满满,感觉自己的字丝毫不逊色那些个大方之家。 写好后,陆亥拿给其他人看,皆是夸讚不已。 陆亥看到那些个大字不识的更夫对著他竖起大拇指,感觉很无语。 隨后他又拿给张虎看,张虎脸上异彩连连,夸讚陆亥写的很好,相较於之前的有很大的长进。 陆亥又时间抄写几份,留给更夫们看。 他写的確实很不错。 《聊斋志异》很快在靖妖司流传。 一些个校尉知道后纷纷找陆亥,请求给他们也写一个,对此陆亥一一承下。 这是好事,人越多,他写的也就越多,到时候出版的时候赚的钱只会更多。 陆亥乐在其中。 短短一个月不到,陆亥就已经完成了三册,足有十几万字。 说实话,是有点费时间,可回报很快来了。 靖妖司一个长老直接找到陆亥,想让陆亥给他也写一个人物传,並帮他出书。 如此好的事情,陆亥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第28章 大卖特卖 找上门的是一个矍鑠老人。 慈祥和蔼,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陆亥不敢轻视。 这是一位靖妖司长老,別看退休在靖妖司养老,但是人脉绝对是实打实的。 適才张虎有提醒他。 陈长老乃上上任靖妖司镇守使,地位超然,让他好生招待,有所交好甚是可能就此得道飞升。 交好是会交好的,但陆亥不会刻意恭顺諂媚,有系统傍身,也不缺他那点仨瓜俩枣。 陈潯阳和蔼笑道: “我愿意出六百两刊印陆小友的《聊斋志异》,统共六百册,小友以为如何?” 他自詡这个价格还是公允的,除却人工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他也赚不了多少钱。 想他一个长老,退休之后只能在靖妖司混日子,拿些死工资,还要供养家族其他人。 来找陆亥,无非就是看中这本书別具一格,能够大卖罢了。 陆亥有点犹豫,这不就是一次性买断吗? 况且这个世界產权意识模糊。 就陆亥先前看的那些志怪小说,好多都有雷同甚至一模一样之处,无非就是换个人名地名罢了。 自己要想靠《聊斋志异》赚大钱,必须掌握先机。 陆亥轻咳一声,不卑不亢道: “我无需长老大钱买断,不妨这样如何,您每卖出一册分我三成的利润。” 只要能大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財財入帐,怎么说都是双贏的局面。 陈潯阳略微沉吟,想通其中关窍。 “可以,那就签字画押吧。” 说著,陈潯阳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凭空出现几行小字,大致意思与他们方才说的一模一样。 陆亥这次没有踟躕,直接答应。 陈潯阳见状欣慰点头,又简单说了两句,隨后离开,陆亥起身相送。 回去之后,陈潯阳第一时间联繫自家书铺的掌柜,让他抓紧时间刊印。 他也经商,知道先机最重要。 掌柜的见东家如此重视,更是不敢怠慢,得令匆忙回去督促下人加班加点的进行刊印。 但是陈潯阳也不敢保证陆亥的书一定会大卖,他只是不过觉得《聊斋志异》有趣,是个潜力股。 亏本的买卖他不做,要及时止损。 所以陈潯阳只是先让掌柜先刊印五百册进行售卖,看看市场风口。 而且只刊印前四万字的內容,万一书大卖,先机还是掌握在他们手里,其他人就算是想抄也要些时间。 然而等他们抄完,陈潯阳再把剩下的一一放出。 同行根本招架不过来,除非僱佣人工,可这样只会使得他们成本大大增加。 一个月时间过去。 掌柜的一直督促著,很快五百册刊印完毕,他率先放在书铺显眼的位置售卖。 前来买书看书的顾客也是第一眼便看到书铺上了新书,出於好奇,翻开看看,很快沉醉其中。 后面看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觉得在这里看书不舒服,於是钱买走,拿回去看。 这一卖不要紧,短短三天时间,五百册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转眼销售一空。 掌柜的心里止不住欢喜,连忙將此事稟报给陈潯阳。 陈潯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感到惊诧,想不到能卖这么快,急忙道: “快,接著刊印,加大数量,把后面的內容也刊印出来,若是遇到有人抄袭,那么就把后面的几册书逐一卖出,听到没有。” “是。” 掌柜的重重点头,火急火燎离开。 陈潯阳脸上浮现笑容,这绝对是要大卖的节奏,不愁赚不到钱。 真要赚到钱,那小子功不可没啊,有机会提携他一把,陈潯阳暗暗想著。 …… 七月流火。 天气变得更加酷热难耐。 只有一些商贩在街道大声吆喝著,基本上没几个行人,他们也閒得自在,互相聊天打屁。 但无一例外,人手一本书。 是聊斋志异。 “誒你说说,狐媚子会不会勾引我?”糙脸大汉朝向一旁的卖豆腐大娘说道,黝黑的脸上出现几丝潮红。 豆腐大娘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 “肯定会的,但那狐媚子是想要你人呢还是想要你命老娘我是猜不出来。” “你……”糙脸大汉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有些发怵。 最近这本叫聊斋志异的书在京城大卖,汉子出於好奇也买了一本。 他也识几个大字,加之描述的十分浅显直白,能看懂,看到许多关於狐媚子的故事,心生幻想。 可一想到书里面的人都是被掏心挖肺、活活吸成乾尸的结局,就心生恐惧。 与此同时,售卖《聊斋志异》的掌柜则是乐开了。 书大火,京城百姓只要是识几个大字的,或者是家里面有人识字的,几乎人手一本。 这些天他乐的睡不著觉,担心出现意外,小心督促。 虽然也有同行眼红,但知道他的东家是靖妖司长老,不敢太过囂张,只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私下抄袭並售卖。 掌柜见状当即把第二册放到书铺,引得百姓哄抢。 想到其他同行吃瘪的表情,掌柜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靖妖司。 陈潯阳派人找来陆亥。 陆亥甫一落座,陈潯阳直接拿出千两银票。 “这是你的分成。” 陆亥躬身感谢: “多谢长老。” 一千两啊。 他在靖妖司辛苦打更一年多,省吃俭用,才攒了不到几百两,几个月前救济流民还光了。 这下子,新房有著落了。 陈潯阳微微一笑,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 “有了钱,打算干些什么呢?”陈潯阳有一搭没一搭问著。 “实不相瞒,晚辈打算买一套房子。”陆亥訕訕一笑。 “哈哈,这点钱可不够,不如这样,我暂时借给你一些,等一有钱了再还我。” 陆亥下意识想要拒绝,他不喜借別人的钱,忽然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 他当上校尉也有些时日了,每月的丹药他用不上,尚都留著,他有问过张虎可不可以卖掉,张虎说上面管的严,不许私自售卖靖妖司丹药。 但是眼前的陈潯阳何许人也,那可是靖妖司长老,人脉广大,想必定有渠道。 陆亥在心里组织了一遍语言,小心问道: “长老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我这个人最是不喜欢借別人的钱,不过我有一些东西可以卖给长老,比如说丹药……” 陈潯阳有些愣神,隨即明白陆亥的意思,忍不住大笑出声。 “你小子当真是有趣,旁人確实不敢收你的丹药,靖妖司的丹药一般是不允许流出的,不过我认识其他几位长老,可以帮你出手掉。” “多谢长老!” 陆亥闻言大喜,连忙躬身拜谢。 第29章 红衣鬼王 陆亥没有多说,从怀里拿出积攒的丹药。 有六枚。 其中一枚是系统给的清灵丹。 这种丹药陆亥有很多,用不上罢了。 他打算让陈潯阳一併估算价值。 陈潯阳知道陆亥刚成为校尉没多长时间,不可能有什么好的丹药的。 他定睛一看,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颗清澈透明的清灵丹。 “清灵丹,你居然还有这等高阶丹药。”陈潯阳有些惊讶。 “长老是说这个啊,这是黑云道长给我的。” 陆亥早就想好了说辞,只要是好东西一律推给黑云背锅。 陈潯阳面露恍然,笑道: “道家妙丹,那群老傢伙一定会心动的。这颗丹药我出价两千五百两,其余的都是些常见的丹药,不值钱,一枚五十两,你看如何?” “可以。”陆亥点头,清灵丹他多的是,不差这点。 唯一可惜的是,他人脉有限,不然可以自己去买钱。 不过陆亥目前除了想买个房子之外,似乎並没有別的追求了,现在的生活他很满足。 陈潯阳没有多待,拿过丹药,把剩下的钱交给陆亥,慢步离开。 陆亥手里攥著三千七百五十两银票,欣喜不已。 整理好情绪,陆亥迫不及待的拿著钱找到牙人表明来意。 牙人是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见陆亥一身斩妖校尉的打扮,不敢有丝毫怠慢,脸上堆满笑容,十分諂媚。 “这位大人是想要什么样的,心里预估价多少?” 陆亥点点头,说道: “只要不是太破,能住人就行,大概在三千两到四千两的价位。” “我这里正好有几间,房子上佳,而且价格还便宜,大人可隨我一起看看,看有没有相中的。” 隨后陆亥跟著牙人来到一个小院前。 位置有些偏远,周遭邻居也没几个。 无人打扰也是好的。 房子整体看起来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大一点的了。 青砖瓦房,大门高槛。 看来之前住在这里的还是个大户人家,估计因为某些原因才出掉的。 到了门前,牙人搓著手笑道: “大人这间房子可以说是最理想的了,我出价三千两,您若是觉得满意,现在我们就可以签订契约。” 陆亥眉头微蹙,这么大的房子,居然这般便宜,这里面绝对有猫腻,否则不可能轻易卖给自己的。 推门而入,一股阴风阵阵袭来,牙人当即打了个冷颤。 房子確实有问题。 这里闹鬼。 几个月前,这户人家突然全家暴毙身亡。 他赶过来见到人死状悽惨,嚇得他肝胆俱裂。 后来报了衙门,衙门捕快也拿不动主意,实在是太离奇了。 这户人家平日里也没招惹过什么人,怎的会突发身亡呢,凶手是该多丧心病狂。 捕快无奈,只好找来靖妖司斩妖校尉,校尉只说是招了邪祟,邪祟已走,並无大碍。 可死活人的房子,哪有人还敢住。 倒是死人没几天来了个书生,有想买房子的打算,在这间房子四处摸了又摸,最后不买了。 牙人只觉莫名其妙,也没放在心上。 不能烂在他手里,后来他又喊来一些胆子大的人过夜镇邪,结果全部疯了。 牙人害怕不已,可又心有不甘。 刚好陆亥有买房的想法,看陆亥是校尉出身,想来也是艺高人胆大,不怵妖邪,卖给他亏点也就亏点,总不能一点不赚吧。 陆亥施展烛阴玄眸,唯见整个院子瀰漫著浓浓黑气,而这些黑气的来源全都来自正中间硕大的水井。 陆亥没有进去,而是转头看向牙人,笑道: “房子我要了,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 牙人闻言欣喜不已,赶紧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契约,只待陆亥签字画押。 “大人只管交钱,其他的交给我处理就行。” 陆亥点头,旋即签字画押。 牙人想在他这里赚钱,陆亥又何尝不是在他那里捡漏了。 区区邪祟,陆亥可翻手镇压。 做完这一切,牙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退过,递给陆亥一串钥匙,拿著钱火急火燎走了。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阴嗖嗖的地方多待。 陆亥没有第一时间进去一探究竟,而是等到晚上才来。 来之前他和张虎说了一声,说自己新买了房子,今夜就搬过去,等安定下来回头请他吃酒。 张虎没有在意,一口应下。 夜色入慕。 凉风习习,树叶婆娑。 陆亥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不消片刻来到自己的“家”。 只是这家里有个不速之客,要请它离开才是。 他推开门,无视那些冷风,径直来到井口前,瞧了瞧水井口,厉声道: “妖孽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轰隆一声。 水井骤然迸溅出滔天水,周遭邪风列列,空气温度降到了冰点。 唯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鬼从水井里面缓缓升出。 长髮及腰,面色苍白,却又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陆亥眉头紧锁,没有在意女鬼的容貌,而是她浑身的气势。 一尊鬼王。 为何京城会无故出现一个鬼王。 不过这尊鬼王的实力並不强,只有三千年的修为,而他已经有七千年的道行,更是有仙器镇魂锣护身,丝毫不怵她。 只是越看越觉得眼前女鬼十分的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白霜月也一脸凝重的看著眼前气度不凡的男子,想她鬼王的实力,竟看不透眼前之人的实力。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 白霜月心有忌惮,冷声道: “你我无冤无仇,你就此离去,我不会有二话,倘若你执意要灭我,待我家大人归来,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亥笑了,头一次见鬼怕人的,看来鬼也怕死啊。 只是看她忌惮自己三分,而又有七分有恃无恐的样子,陆亥就想直接把她灭了。 他可不会怜香惜玉,直接以雷霆手段镇压。 “哦是吗?”陆亥轻声一笑,“也不知在你主人赶来之前,你能不能扛得住贫道的镇魂锣?” 言罢,陆亥直接唤出仙器镇魂锣。 仙器?! 白霜月看到镇魂锣的一剎那心神狂颤,骤然神色惊变,转身就逃。 眼前男子不是她能抗衡的,必须赶紧走。 陆亥冷笑: “现在想走,晚矣!” 说著,手中镇魂锣重重响起。 声音入耳,白霜月身形一滯,痛苦哀嚎,浑身鬼气如同腐烂的蛋壳,一点点消散。 “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我再也不敢!” 白霜月痛苦哀求。 陆亥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接连敲响三次镇魂锣,一次比一次重。 白霜月悽厉惨叫,驀地灰飞烟灭。 陆亥这才收回仙器,呼出一口气。 鬼王吗? 也不过如此。 第30章 乔迁之喜 红衣鬼王魂飞魄散。 陆亥也想知道这鬼王的来歷,於是施展摄魂术,短暂將鬼王散去的魂魄再次凝聚。 转瞬间,红衣鬼王再次出现陆亥眼前。 只是鬼王低著头,气息萎靡,没了意识。 陆亥食指轻轻点在红衣鬼王额头,倏地一股股记忆如潮水般涌入陆亥脑海。 良久。 陆亥这才结束摄魂之术,幽幽一嘆。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这个红衣鬼王那般眼熟,原来是酆都巡游图中的那个全族而死由怨气所化的红衣厉鬼。 当真是造化弄人。 陆亥一直都知道酆都巡游图里面点亮的妖鬼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没想到那些妖鬼还活著,就在他的身边。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酆都巡游图了。 里面的诸多妖鬼並非天性为恶,且大多命运悲惨。 陆亥觉得若是以后遇到那些个妖鬼,只要没有祸害过人类,可以出手帮一下。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自认为也不是恶人。 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他也不例外。 再说了,顺手之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陆亥收起心绪,轻轻敲响镇魂锣,超度红衣女孩,度她入轮迴。 隨即红衣鬼王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 小女孩苍白的脸庞泛起红润,她笑了,笑容灿烂,对来说何尝不是种解脱呢。 最后小女孩朝陆亥深深一拜,消散天地间。 陆亥將这些尽收眼底,心中感慨万千。 人死灯烬灭,魂散似雪消。 徒劳求復生,明月海中遥。 希望她轮迴转世能够再次遇上心爱之人,莫再迷了心智,为恶人役使。 鬼魂消散,小院恢復常態,没有了先前那的那般压抑和冷森。 不过看起来依旧冷清,院中没有几棵木点缀,少了点味道。 陆亥觉得后续有时间移植或者自己种点草树木。 这些都还好,唯一可惜的是,陆亥没能从红衣女孩的记忆中找到操控他的幕后黑手。 她的记忆被人篡改了。 陆亥怀疑是那个来举止异常的书生。 没有丁点痕跡,否则陆亥定会將他揪出来。 能够轻易驱使一尊鬼王为其所用,修为定差不到哪去,这是一个隱患。 陆亥摇摇头不再多想,在院中打坐修炼。 今夜他不打算回靖妖司。 …… 大晟实行科举,重视文教,以经治国,故设有太学。 临近秋闈。 即便是深更半夜,太学生们依旧秉烛夜读,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管在哪里,总有不学无术的。 太学生舍房。 几名太学生围坐一起,桌上放满了美酒佳肴,正在喝酒划拳,脸上微醺,一脸笑容。 一个个身穿锦衣华服,腰配玉环,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只有一人穿著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破旧,与眾人有些格格不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坐在人群的中间,仿佛眾星拱月。 他神色刚毅,面容俊朗,平静的眼中透过的却是阴鷙。 没错就是阴鷙。 看待世间一切事物的冷漠。 不过他藏的很深,周围人都在喝酒划拳,不曾看出。 青年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静静喝著酒,似是在思考著什么。 突然他身体一颤,手中酒杯掉落在地。 原本平静的面庞变得扭曲至极,转瞬又恢復平淡。 周围人察觉他的异样,有人关心问道: “程哥你怎么了?” 程缚微微一笑: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有些愣神,你们玩你们的。” 其余几人不疑有他,继续吃酒划拳。 程缚表面古井不波,內心实则早已是泛起波涛骇浪。 就在方才,他与自己的鬼物之间的联繫骤然断绝。 程缚知道,那红衣鬼王绝对死了。 之前鬼物还与他通信,说来了个斩妖校尉,结果还没等他接著询问,他就没了鬼王的联繫。 只是一瞬间,鬼王都没撑到。 可想而知那个校尉是多么的强大,多半是副镇守使级別的实力。 好在他生性谨慎,没有留下过多的把柄,不然他可能就暴露了。 一旦暴露,定会遭到大晟靖妖司的追杀。 即便他影魔实力不俗,也不可能抵抗所有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回西域妖国。 可回去之后必然受到妖主的惩罚。 几年前他奉命到大晟调查血魔身死之谜,为了方便行事,他特意夺舍一个书生来偽装身份。 至於为何不去靖妖司,一是他躲不过巡天镜那关,二就是他怕,怕步了血魔的后尘。 把红衣鬼王安放在那无人小院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带在身边容易暴露。 別看太学都是一群羸弱书生,可太学有一块镇妖石,镇妖驱邪,红衣女鬼根本进不了太学。 也就是他手段特殊才躲过探查。 他本想凭藉太学生身份,循序渐进,步步为营,一点点侵蚀太学生神志,最终將整个太学纳为己有。 身旁的几位太学生都已被他控制。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 影魔眉头紧锁,看来他要早做准备了。 翌日。 天色耿明,陆亥回靖妖司点卯,顺便搬家。 其余更夫和几名与他关係不错的校尉见状,纷纷祝贺,然后一起起鬨嚷嚷著让陆亥请客。 陆亥拗不过,只得答应。 大白天更夫们也无所事事,於是自发帮陆亥搬家。 统共也就几十人,他们也不想陆亥破费,陆亥只好去请酒楼大厨来家里做饭摆宴席。 临近下午。 基本上安排妥当,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大门前掛上了灯笼,也贴了对联。 眾人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眼中带著期待看向陆亥,陆亥嘴角扬起笑容,旋即点燃爆竹。 噼里啪啦! 乔迁宴席正式开始。 眾人纷纷起身,举杯恭贺。 “喜迁新居,万事如意,恭喜恭喜啊!” “……” 陆亥脸上带著笑,举杯一饮而尽,以示回应。 不知怎的,他是越来越喜欢这类充满人间烟火的氛围。 大家围坐一堂,美酒配佳肴,有说有笑,当真是快哉。 眾人落座,谈笑吃酒。 陆亥也没閒著,一桌桌的敬酒。 大傢伙肯来帮他,是给他面子,最起码的礼数要做到。 小小的院子充满欢声笑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大家都有事情干,不可能放开狂欢的。 宾主尽欢,陆亥一一相送。 出门却瞧见一个小姑娘正在门外焦急等待,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陆亥瞧见女孩第一眼,眉头紧锁。 第31章 取名祸斗 “这是哪家姑娘?” 同出来的还有其他几位更夫,见到这位小女孩皆是疑惑不解。 小女孩则怯生生的看著他们,不时踮脚张望,似是在找什么人。 这时赵海生大喊道: “王老头,你家闺女来接你了。” 王老头也叫王錚,是靖妖司更夫的老人了,与赵海生一同进的靖妖司。 一个驼背老者挤开人群,匆忙上前。 见父亲出来,女孩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哭出了声。 “爹……他们欺负我,说我有娘生没娘养。” “谁说的,他们再敢乱嚼舌根,你爹我就打断他们狗腿。” 王錚一边大吼一边安慰自家闺女,同时心里面忍不住嘆息。 孩他娘走的早,自家姑娘跟著他吃了不少苦,王錚觉得愧对於她。 孩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过段时间给她找个人家嫁了,自己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王錚如此想著。 其他人从他身旁走过,多是笑著调侃。 “老王头,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记得喊一下。” “要我看啊,就把那几个熊小子腿打断的了,省得麻烦,有校尉大人撑腰,量他们也不敢造次。” “……” 王錚没好气瞪了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笑骂道: “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眾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其余几位老更夫拍了拍王錚肩膀,以示保重,然后也走了。 他们对王錚的情况多少了解一点,表示同情,那人人家的家事,他们爱莫能助。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不消片刻,客人们几乎走完了。 几名校尉和陆亥寒暄几句,匆匆走了。 他们和王錚不熟,没必要管那么多。 陆亥这时也走了过来,笑道: “老王头想不到你还有一个女儿呢?” 这点陆亥確实没想到,多少有点惊讶。 不过他凑过来不是想说这些的,而是他看到王錚女儿的第一眼便看出女孩有血光之灾。 大家同事一场,陆亥想著帮一把。 王錚挠著头,哈哈直笑,枯黄苍老的脸上满是骄傲。 小姑娘趴在王錚怀里,十分胆怯,露出个小缝,不时偷瞄陆亥。 见陆亥也在看她,小姑娘顿时羞红了脸。 陆亥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笑道: “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刻的一枚护身符,可保平安,送你吧。” 说著陆亥拿出一枚圆形玉佩,上刻有一个“福”字。 小女孩伸手想要拿,结果王錚连忙推辞。 “这太贵重,俺们不能要。” “小玩意罢了,不值钱,收下吧。”陆亥直接塞到王錚手里。 王錚拗不过,又见自家姑娘十分想要,无奈收下,然后对著陆亥一阵感谢。 陆亥笑而不语,点头应下,隨后目送两人回家。 待两人离开,陆亥这才回自己的新房。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一阵狗吠声,还有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陆亥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大厨拿著棒槌正追赶著一条大黄狗。 “狗东西还不快把肉退出来。” 心宽体胖的大厨恶狠狠道,拿著大棒槌作势就要打在狗身上。 大黄狗嘴里叼著一大块猪肉,眼睛滴溜溜转,旋即纵身一跃,险而又险的躲过,转头对著大厨摇了摇尾巴。 大厨气得哇哇叫,一把將手中棒槌狠狠掷出,径直砸向大黄狗。 大黄狗放下肉块,俯身低头,大快朵颐起来,恰到好处的躲掉棒槌。 大厨见一计不成,四下转头想要寻找趁手的工具,给这大狗一点教训。 陆亥將这些尽收眼底,只觉得十分有趣,那大黄狗有些成精了,或者说是多少通点人性。 狗类常年伴人而居,沾染“人气”。 也就是被动或者主动的吸收灵气,开智早实属正常。 只是眨眼功夫,黄狗便將肉块消灭殆尽。 这时大厨已经拿了一根大长棍出来,想要找回场面。 陆亥见状伸手拦住,说道: “吃了就吃了,不差这一块肉。” “好吧。”大厨见主人都发话了,他也不再多说,只是恶狠狠瞪了大黄狗一眼。 陆亥进到厨房又给黄狗拿了一大块丟给它,然后蹲下身抚摸黄狗顺滑的皮毛,脸上浮现笑容。 “吃了我的肉,以后你就给我看家护院吧。” 正在大口吃著肉的大黄狗微微一愣,心里莫名有些害怕,可眼前肉的香味实在是太诱惑了,让它把这股恐惧拋之脑后。 有肉吃,不要白不要。 隨后大厨收拾好东西离开,陆亥多给了他几两银子当做报酬,大厨连连感谢。 客人们走完,棲云小居恢復了安静。 名字陆亥取的, 只是院子里除却陆亥和大黄狗,別无他物,显得有些冷清。 大黄狗慵懒的躺在陆亥旁边,时不时舔舐一下嘴唇。 陆亥没好气轻轻將它提醒,大黄狗则用一脸疑惑的眼神看向陆亥,仿佛在说,你踢我干嘛。 “收留你可不是让你好吃懒做的,去给我到院子四处转转。”陆亥笑道,隨后手里凭空出现一个丹药,“乾的好这颗丹药就赏给你。” 大黄狗倏地站起身,凑上前,狠狠闻了一下,狗嘴里哈喇子流一地,上口就要咬。 砰! 它的身影直接飞出几米远,不是太痛,但它就是想要呲牙咧嘴,博取同情。 陆亥看著大黄狗不爭气的样子,顿时笑了。 心里暗想若是哪日家里来了贼,投餵一些有毒的食物,这傻狗都敢上去吃了。 “傻狗……以后就叫你祸斗吧。” 大黄狗听懂了陆亥的话,围著陆亥叫了叫,算是同意,然而双眼视线始终没有移开陆亥手中的丹药。 实在是太诱狗了。 陆亥没了逗狗的兴致,將清灵丹隨手扔到天上,祸斗一跃而起,稳稳接著,隨即一口咽下。 丹药入口即化,祸斗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过了一会儿,一股难以抵抗的困意袭来,最后祸斗蜷著身子在地上睡著了。 陆亥知道这是丹药发挥作用了,只是祸斗身体要一段时间消化,想要醒来,估计要到明天去了。 没有理睬祸斗,陆亥简单洗漱一番前往靖妖司。 给更夫们分配完任务,陆亥打道回府。 翌日。 天刚蒙蒙亮。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陆亥起身开门。 只见赵海生正一脸焦急。 “陆老弟,快跟我走,王錚女儿不见了!” 第32章 駙马犯奸 “怎么回事?”陆亥故作惊讶。 他早就知道王錚女儿有此一劫,想不到仅仅过了一夜就出事了。 不过有他送的护身符,短时不会出现性命之危,因为他的护身符尚未触发,那就是没有遇到要命的危险。 两人一路来到靖妖司。 路上陆亥询问具体情况,赵海生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王錚下午隨女儿先回了家,晚上打更,怎料早上回去之后竟不见了女儿身影。 附近找了一圈又一圈,仍是没有找到。 焦急如焚的王錚当即想到靖妖司的这群兄弟们,人多力量大,让他们跟著一起去找。 赵海生知道王錚的急切心情,於是找来陆亥,想要看看陆亥能不能找到。 还未到靖妖司,陆亥就远远看见一群更夫站在门口。 走上前,陆亥冷声道: “都愣著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其他人慌忙点头,匆匆走了。 他们確实有些不知所措,周遭都找了个遍,没有发现丁点痕跡,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把希望寄託到陆亥身上。 待所有人都离开,陆亥这才寻著护身符的气息去找。 自己炼製的护身符,只要陆亥想,隨时都可以找到。 没有直接带著一群人去找,是想著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陆亥思绪飞转,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愈来愈快。 还是早点找到为妙,省得真出现什么三长两短。 陆亥脚下生风,须臾间来到一个河流旁。 京城有运河,周围百姓的吃喝用水基本上都在这条河完成。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当然,这条河每年也都能淹死几个人或者浮出几个尸体。 这些都是常事,並不稀奇。 由於天蒙蒙亮,多少有些暗淡。 陆亥远远看见王錚女儿躺在河边。 浑身湿透,像是溺水了一般。 附近的那一条河透著一股阴森,水里面似乎有著一个眼睛正注视著一切。 他走上前,给小女孩身体输入微量法力,不消片刻,小女孩呼吸变得平稳,眉头紧蹙,看样子是想要醒来,却迟迟没醒。 陆亥站起身,看向水里,二话没说,直接施展拘魂术。 骤然间水里面浮现一个长发女鬼,面色苍白无比。 “大人饶命,小女子並未害人。”女鬼知道自己暴露,当即跪伏在地。 “小女子见这小女孩不慎落水,將其搭救上岸,又怕歹人掠走,故在此守候。” 陆亥眉头紧锁,喝问道: “你既已成魂,为何不入轮迴?” 他知道眼前女鬼没有撒谎,只是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里。 运河乃京城的重要通道,为保证安全,靖妖司每隔段时间都会清理躲藏在这里的邪祟。 赵灵燕闻言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苦楚,痛哭出声。 “不是小女子不愿,而是家仇未报,贼人未死,小女子不甘心吶!” 赵灵燕痛哭流涕,几乎是吼出来的,双眸流血。 “我知大人神通广大,是靖妖司高人,愿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你说。”陆亥淡然道。 说实话,眼前这女鬼绝对有什么秘密,他有点不想招惹麻烦。 可对方確实是救了王錚女儿,这不得不承认。 赵灵燕强压抽泣声,缓缓说道: “小女本名赵灵燕,京城人也……” 陆亥静静听著,听的过程中用烛阴玄眸注视著赵灵燕有无说谎。 她身上的气表现的很平稳,並未说谎。 …… 许久。 赵灵燕闭嘴不言,只是小声抽泣。 陆亥也大致明白赵灵燕的悲惨遭遇。 她本是京城小户人家的女儿。 多年前家里寄宿一个落魄书生,英容俊朗,意气风发,赵灵燕年少,不諳世事,很快爱上了书生。 隨后两人结为夫妻。 可天有不测风云,几个月后,书生科举中第,成了探。 陛下对其观感不错,不知他已婚配,於是下旨將书生强招为駙马。 书生本就想加官进爵,如此正合他意。 回去之后,书生立马要休了赵灵燕。 赵灵燕彻底看清楚书生的虚偽面容,伤心不已,也知道强求不来,无奈同意。 她的父亲却当场不乐意了,觉得书生忘恩负义,没有他们一家的接济,书生早就饿死街头了。 赵灵燕父亲上前与之理论,书生不耐烦,推搡其一把,结果一不小心將其推倒。 老父亲一头撞在墙角,血流不止,当场一命呜呼。 书生见出了人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赵灵燕一家三口尽数杀光,隨后拋尸运河中。 没了婚姻束缚,书生顺理成章成了駙马。 书生成了駙马,凭藉手中权柄將此事压下,自此京城没了赵灵燕这户人家。 赵灵燕被拋尸河流,心有执念,滔天怨气使得她化为鬼物。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 陆亥心中忍不住感嘆,想起前世诸多相似的故事,只觉荒谬。 仿佛在他们看来,別人的帮助是理所应当,哪怕让別人为自己丟了性命也不足惜。 忘恩负义之辈,连头驴都不如。 这个世界充斥著诸多邪恶与冷漠,可却也总有人心怀善念。 “我可以帮你,让那书生身败名裂,让你得以含笑九泉。”陆亥幽幽一嘆。 “小女子谢大人玉成!” 赵灵燕俯身跪拜,已是泣不成声,最终神魂逐渐消散,得以解脱。 陆亥隨后抱起小女孩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赵海生和王錚等人赶了过来。 “小傢伙不小心溺水,所幸有人路过救了下来,没什么大碍,回去多將养著就行。”陆亥解释道。 王錚看到自家女儿平安无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陆亥和周围几个更夫弟兄磕头,嘴里不停的感谢。 “恩人在哪里?我要好好感谢他。” “走了,没留下姓名,想来是不想被打扰,那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 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王錚女儿身上,並未察觉到陆亥的话里有话。 陆亥手里抱著小女孩,不好去扶,其他人见状,连忙给王錚扶起。 结果王錚死活不起来,感觉愧疚难当,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 “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啊!” 所有人都没劝,知道王錚痛苦欲绝,唯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痛苦。 陆亥等了几分钟这才把小女孩放到王錚怀里。 王錚將自家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泪眼婆娑。 回去路上,其余人纷纷安慰。 陆亥没有多说,他的思绪已神游天外。 他在想该如何帮赵灵燕。 第33章 东窗事发 寻常的方法是很难行的通的。 駙马再怎么说皇亲贵胄,普通人想要扳倒他的可能性,可谓是微乎其微。 甚至根本不可能。 无论怎么做,最后都要看皇帝脸色。 此事涉及到皇室顏面。 为维护尊严,永熙皇帝可能严惩駙马以儆效尤,也可能掩盖丑闻低调处理。 生杀予夺的大权在永熙皇帝手里,正常来说,为了维护皇室尊严,駙马是必死无疑的。 可怕就怕中途出个什么意外。 陆亥自认对永熙皇帝的脾性不甚了解,但从他的以往事跡来看,绝对是个寡情薄意之人。 那么接下来就有可操作的空间了。 欲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陆亥轻笑一声,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 不知不觉间,眾人已回到靖妖司。 临走时陆亥喊住王錚,说道: “今日你多陪陪她吧,晚上不用来了,我帮你打更。” 王镇没有多言,只是深深一拜,在眾人的注目下走了。 黄昏。 天色还是亮堂堂的。 陆亥分配完任务,隨后拿著工具到坊市准备打更。 戌时到,梆声响。 酆都巡游图也隨之亮起。 是个蛇妖,陆亥懒得多看,直接略过,而是对给的奖励起了几分兴趣。 玄真入梦咒。 受术者建立神识共鸣,可定向传递施术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简单来说也就是託梦之术,相较於普通的託梦之法强上不少,不用损耗太多的法力和神识。 陆亥忍不住笑了,当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如此一来,事情就真的好办了。 他之前就想著通过一些方法,製造舆论,让京城百姓了解到駙马的罪行,进而影响永熙皇帝的抉择。 只是苦於无法可用,现在有了玄真入梦咒,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所有人都知道駙马是个渣滓,即便永熙皇帝想要压下也是不可能的,他总不能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杀掉吧。 眾口鑠金,从来不是说说那般简单。 舆论一旦形成,非人力可抗衡。 只能说老天想要駙马死。 陆亥不再多想,打完戌时更,坐在譙楼静静等待。 时间流逝。 转眼已是子夜。 陆亥也没有閒著,夜深人静时控制撒豆成兵化出的小人,来到一空旷的地方,立即施展了玄真入梦咒。 做这种事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妙,省得招来麻烦。 而且他主要向一些百姓施咒,至於那些达官贵族陆亥没敢入梦。 主要是怕这些达官贵族有神通广大的护卫,察觉到他的气息,暴露他的身份。 至於公主府则是陆亥主要的针对目標。 这位平阳公主陆亥有打听过,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流言蜚语,但同样的也没有讚誉。 给人一种平平无奇,不显山不露水的感觉。 听张虎说,平阳公主其实就一普通公主,並不怎么受永熙皇帝宠爱。 当时为其招駙马,只是看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时兴起罢了。 张虎说的时候小心翼翼,说完告诫陆亥一番,自己知道就行,不要乱传。 陆亥当时自是满口答应。 既如此,陆亥也没什么害怕的了。 他要让整个公主府的人都知道駙马的累累恶行,让所有人都对他厌恶。 良久,陆亥深吸一口气,结束施法。 今晚京城百姓会做一个好梦。 …… 平阳公主府。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走下来一个略显俊朗的男子,脸上红晕,摇头晃脑的,看样子是喝醉了酒。 “駙马爷小心脚下。”侍从小心提醒。 这时大门敞开,走出来几名姿色不错的婢女,连忙上前搀扶住男子。 “快快快,駙马爷喝醉了酒,快扶他进屋歇息。” 几名婢女没有说话,只是按吩咐照做。 駙马张焕嘴里喃喃,身体晃动,嘴角不时扬起邪笑,似是想到什么美妙的事情。 在婢女的搀扶下,张焕回了自己的房间。 隨后下人送来醒酒汤,张焕服下之后,不多时迷迷瞪瞪的醒来,看来喝的並不多。 他扶著头痛欲裂的脑袋,艰难坐起身,大声呼唤下人。 “公主……睡了吗?” 姿色不错的婢女弯著身子,低著头,支支吾吾道: “公……公主正在和秦阳公子彻夜长谈,暂未熟睡。” 张焕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只听他破口大骂。 “狗屁的彻夜长谈,臭婊子表面装的清纯,背地里玩的比我都,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她知道老子的厉害……” 许是酒精上了头,张焕再也按捺不住这些年受的委屈,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成了駙马,攀上高枝,自此以后可以高高在上。 结果新婚当夜平阳公主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平阳公主早就心有他属,直接与他分床而睡,甚至公然將狗男人带回府內。 而他,什么也不是。 张焕感觉受了万般羞辱。 新婚当夜自己的新娘与其他男人勾搭在一起。 张焕哪受得了这些,可他也不敢反抗。 他知道自己的光鲜亮丽一切都来自駙马这个身份。 没了这层身份庇护,他连猪狗都不如。 张焕不甘心,又无能为力,索性彻底摆烂,他也往公主府里带女人回来,並且日夜流连勾栏之地。 两人互不干涉,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保持表面的虚假关係。 婢女见到駙马发起酒疯,大吼大叫,顿时娇躯一颤,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张焕一脸怒气,神色阴沉至极。 他来到婢女身前,用手指挑起婢女的下巴,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倏地抱起婢女,將其放到床上。 婢女容失色,惊呼出声,奋力挣扎,可怎么也摆脱不了。 半刻钟不到。 张焕一丝不掛,十分疲惫的躺在床榻上。 婢女身上抓痕累累,蜷缩著身子,浑身不停地颤抖,小声抽泣。 张焕赶走婢女,不堪疲倦的睡下。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往事。 梦见自己又一次亲手杀掉了赵灵燕的全家。 他被言官弹劾,东窗事发。 此事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將他五马分尸。 这一夜。 京城诸多百姓也做了同样的梦。 翌日。 这个奇幻梦很快在京城流传,也很快传到了御史耳中。 他们根本不在意证据是否確凿,先弹劾了再说。 第二天。 早朝。 所有言官已经商量好了,当即齐步而出,异口同声道: “臣有奏,臣弹劾駙马都尉张焕悖逆人伦,忘恩负义,蔑视天威,辱没皇室,欺君罔上,其罪可诛!” “请太子殿下严查!” 第34章 五马分尸 言官上奏此事。 赵文也没有预料到。 涉及駙马,兹事体大,赵文不敢武断下令,无奈只好上告给正在炼丹修仙的父皇。 同时心里对这群言官咒骂不已。 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净给他整么蛾子。 赵文怀著忐忑的心一路来到养心殿。 “殿下止步,陛下正在炼丹,不容任何人打扰,有什么事情等陛下结束了再说。” 负责看守养心殿的小太监出声拦住赵文。 赵文欲言又止,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在外面静静等待。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 期间东宫属官急匆匆跑来,凑在赵文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赵文霎时面色阴沉无比,双拳紧握,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张焕的事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京城百姓之间几乎炸开了锅,纷纷谴责张焕的罪恶行径,一些胆大的刁民竟然直接朝公主府扔投污秽之物。 赵文本以为还有那些个言官抓到了一些把柄,想要以此来彰显自己身为言官的地位。 怎料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看来此事是真的了。 现在赵文想杀了张焕的心都有了。 快到午时。 养心殿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向外飘散出阵阵浓烟,只是转瞬间烟气消散不见。 小太监这才小跑进去稟报。 不消片刻,小太监去而復返,躬身施礼。 “殿下,陛下唤您进去。” 赵文没有多说,急忙快步走了进去。 张焕的事必须儘快得到解决,否则皇家顏面尽失。 父皇迁怒下来,又要人头滚滚了。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个金色大丹炉,里面正燃烧著熊熊烈火,赵文距离几丈远,仍能感受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抬头看见永熙皇帝面色平淡的看著他,赵文没有多想,当即跪了下去。 “儿臣拜见父皇,恭请父皇圣躬安好。” 永熙皇帝冷淡的看著赵文,语气毫无波澜,却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 “找我何事?” 赵文跪直身子,正色道: “启奏父皇,京城传出流言蜚语,言官弹劾駙马张焕欺君罔上……” “儿臣无能,请父皇裁决!” 赵文一口气將自己所知道的尽数道出,隨后跪趴在地上,不敢直视,静待永熙皇帝发话。 “小小駙马,好大的胆子啊。”永熙皇帝语气冰冷至极。 声音落在赵文耳边,赵文更加恭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赐他五马分尸,以儆效尤!以后这种小事,你自行处理,莫要扰了我清修。” 赵文闻言身躯一震,恭敬道: “孩儿遵命。” 永熙皇帝挥挥手示意赵文离开,赵文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出了养心殿。 走出养心殿的剎那,赵文不由深呼一口气,只觉如释重负。 若不是张焕惹是生非,他也不用这般忐忑不安。 赵文將自己的怨恨悉数记在张焕头上。 …… 与此同时。 公主府。 駙马张焕將自己反锁在房间,谁也不让进。 “完了……完了!” 张焕坐在地上,蜷著身子,一脸惶恐,说话的声音都打颤。 他自认杀死赵灵燕一家三口的时候做的天衣无缝,甚至为了彻底消灭痕跡。 利用自己的权势,一点点或赶走或灭掉与赵灵燕认识的人。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自己过往犯下的罪恶被有心之人狠狠扒出。 杀人灭口,欺君罔上。 隨便一个名头都可要了他小命。 可他不想死,他还没有加官进爵,还没有让那臭婊子跪在他面前。 死亡的恐惧席捲心头,张焕感到惶恐不安,双手抱著头,声泪俱下,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他只想一辈子待在这个房间,永远不出去。 “姓张的你给我滚出来,出去赔罪。”外面传来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子的声音。 张焕嚇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死死顶著门。 见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平阳公主愈发气愤,狠狠地踹起门。 平阳公主也是才知道张焕许久以前便有了妻子,结果还想染指她,她只觉得噁心至极。 现在她一心想著张焕赶紧去死。 然后她就可以安心的和自己亲爱的郎君日夜笙歌,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穷酸书生,早点死了的好。” 张焕彻底怒了,竭斯底里的怒吼: “臭婊子!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躁动。 平阳公主疑惑看去,唯见赵文领著一群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於是连忙换了个样,装作可怜之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转眼哭红脸。 她跑到赵文身前,捂著眼睛,泣不成声: “皇兄你终於来,你可一定要为我出气……” 赵文板著脸,冷声道: “张焕在哪里,喊他来见我!” 赵文懒得搭理平阳公主,他本就是来处理张焕的,而不是听平阳公主哭诉。 对於父皇的其他子嗣,赵文不曾將他们放在眼里,特別是这些个公主,赵文都不想与之有过多交集。 与他们打交道,又累又辛苦不说,还不能从她们那里得到丁点利益。 况且他当上太子之后,每日处理的政务都多到数不胜数,哪有閒工夫与她们虚与委蛇。 张焕在屋里一直注意著外面动静。 知道赵文来了,直接开门,痛哭流涕跪在地上。 “臣有罪,但臣有话要说!” 不等眾人反应,张焕指著平阳公主怒吼道: “平阳身为公主,本该与我情投意合,却私通外人,淫乱无度,屡悖礼法。 其行径有违宗室之训,损天家威仪,臣等恳请太子严查此事,以正纲纪。” “你怎敢……”平阳公主气急,怒然指著张焕,身躯颤抖不已。 “污衊,这是污衊皇,兄你要信我!” 平阳公主看到赵文那冰冷至极的面庞,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闭嘴!” 赵文扶著额头,厉声呵斥。 他懒的管那么多,只想儘快处理掉这件事。 隨后一名太监站出一步,摊开圣旨,”夹著声音说道: “駙马张焕,受国厚恩,本当恪守礼法,以彰天家德行。 然竟欺君罔上,行淫乱之秽事,玷辱皇室清誉,败坏伦常纲纪,依律赐死,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张焕见到圣旨的那一刻顿时瘫软在地,双目无神。 圣旨宣示完毕,几名太监將瘫软的张焕带走。 赵文看著跪在地上的平阳公主,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一併带走!” “今日之事谁敢外传,休怪本宫无情!” 下人皆是惶恐点头。 皇室秘辛,谁也不敢乱嚼舌根。 第35章 窗间过马 张焕被拉到菜市口五马分尸。 围观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临死前张焕骂骂咧咧的,还想多嘴,揭穿平阳公主虚偽的面具。 身旁护卫压根不给他机会,一拳卸掉了他的下巴,口中鲜血直流,嘟嘟囔囔的说不清话来。 至於平阳公主,赵文下令让她永远待在公主府,不得出去。 赵文懒得管她的腌臢勾当,但也绝不会让她出去败坏皇家顏面。 张焕事情败漏,落得个五马分尸。 此事就此沦为京城百姓茶余淡饭后的谈资。 即便人死了,也不会有个好名声。 陆亥站在场外,目睹张焕身死的全过程,心里面有种別样的滋味。 似爽快,也似冷漠。 无论如何,张焕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结果是好的。 只是这迟来的正义,来的太迟了。 让张焕这个渣滓多活了几年。 陆亥隨著人潮离去,回到棲云小居。 甫一到家门口,陆亥就听到不远处一阵鸡鸣狗吠的声音。 陆亥定睛看去,只见祸斗嘴里死死咬著一只大母鸡不放,身后一群人紧追不捨。 一个个手里拿著棍棒,破口大骂,狠狠敲打在祸斗身上。 棍棒落在身上,大黄狗丝毫不觉得疼痛,回头用戏耍的眼神蔑视眾人。 貌似在说你们在挠痒痒吗? 陆亥眉头微蹙,几天不见这傻狗就给他惹了一堆糟心事。 看来有必要好好敲打他一番了,陆亥如是想著,隨后暗暗散发一丝气息。 祸斗倏地浑身一个激灵,注意到不远处的陆亥,狗眼瞪得比牛都大,下意识滴溜溜的转。 他一步並两步,几个纵身躲到陆亥身后,微微压低身子,咽喉处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陆亥不禁扶额,要不是他看见了全过程,看见了祸斗嘴里还叼著老母鸡,他差点就信了。 几名手持棍棒正在追赶的百姓,见到陆亥身上的校尉服饰,立马停住脚步,都有点害怕。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略大的汉子小心翼翼走了出来,声音有些颤抖道: “大人这是您养的狗吗?” “確实是我养的,土狗顽劣,给你们添麻烦了。”陆亥点头,隨手拿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这一两银子算是补偿,还望诸位乡里邻居原谅。” “我以后定会多加管教。” 陆亥说著踢了祸斗一脚,祸斗哀嚎连连,倏地躺在地上,白眼直翻。 几个百姓小心拿过银子,恭敬施礼,隨后快步离开。 陆亥无语了,这傻狗真是个戏精。 “別装了,人都走了,还不快起来。” 祸斗闻言睁开眼,狗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笑容,旋即翻了个几米高的跟斗,稳稳站住身子,然后在陆亥裤腿蹭了蹭。 嘴里的老母鸡仍在叼著,好像生怕陆亥抢他似的。 只能说狗改不了吃屎,自己的这条狗就是个惹事精。 陆亥神色平淡的看向祸斗,说道: “没有在人前口吐人言吧?” 祸斗不甚在意道: “主人有交代,我自然恪守规定,狗爷我可是最老实了。” “去去去,滚一边去。” 陆亥一脸黑线,没好气地赶走祸斗。 也不知道这傻狗哪里惹得坏毛病,开始自称狗爷了,陆亥听著直彆扭。 当日吃了他的清灵丹之后,祸斗开了灵智,可口吐人言。 只是他的顽皮性子却没变。 说实话,陆亥有些后悔收养这条傻狗了,一天到晚净给他添堵。 …… 没有琐事打扰。 时间过的特別快。 转眼五年光景过去。 京城大街上。 一条高大威猛的狗趾高气扬的走在大街上,一身黄色皮毛光泽亮丽,身后跟著几条母狗。 街道两旁的商贩见到大黄狗路过,皆是对它竖起大拇指,有些则是投餵食物给它。 大黄狗一脸享受,將商贩投餵的食物很绅士的递给身后的母狗,母狗双眼冒金星,眼中对大黄狗充满爱意。 没错,这骚里骚气的大黄狗赫然是祸斗。 五年过去,它的身躯大了几圈,別的什么都没变,而且越来越骚包了。 祸斗內心早已是心慌怒放。 它从刚开始的人人喊打,到后来的成为周围百姓的团宠,更是有数不胜数的配偶对它投怀送抱,它怎能不高兴。 確实如祸斗所想,这五年来它是一点都没消停过。 当然也做了许多好事。 比如找回走丟的孩子,陪小孩子玩耍,追赶盗贼…… 这些事情,无不让周围百姓对祸斗的好感增加。 在他们看来,祸斗就是一个“神兽”,所以也愈发纵容祸斗。 祸斗径直来到酒铺,递给掌柜的一个瓷瓶酒壶。 糙脸掌柜轻车熟路的接过,会心一笑: “狗爷又来为你家主人打酒。” 祸斗满意的点点头,心里十分受用。 它最新的就是別人喊它狗爷了。 打满酒,祸斗仰著脸回到棲云小居。 到了家门口,祸斗不舍的和“爱妃”们挥手告別。 若不是主人不允许,它决计要將爱妃们带回家,然后日夜笙歌。 念及於此,祸斗就忍不住傻笑。 驀地一道声音打断它的思绪。 “傻狗还不快回来。” 祸斗闻言狗躯一震,隨后关好门,屁顛屁顛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坐著的正是陆亥。 陆亥这些年的日子也是十分的平淡,每日除了打更,其他的时间悠閒万分。 一有空閒时间。 他就会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喝点小酒,十分的愜意。 祸斗快步跑到陆海身边,格外的乖巧。 不乖巧不行啊,祸斗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主人。 陆亥仅仅是往那里一坐,就给它一种超脱世外的感觉,祸斗见到陆亥心里就莫名的发怵。 也不怪祸斗这般想,陆亥自己也確实有感受到自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仿若真如世外仙人一般。 五年光景,陆亥感觉犹如窗间过马,转瞬而逝。 打更五年获得的系统奖励,对陆亥来说,可谓是收穫颇丰。 他的道行到了两万五千年,已然躋身陆地神仙之列。 陆亥隱约感知到,陆地神仙之上尚有更高的境界,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他也有曾询问过其他校尉,这之上的更高境界,然而得到的答案全都是不知道。 对此陆亥也不再追求。 知不知道又如何,他的修为会隨著时间而不断增长,根本无须忧虑。 其次神通术法、仙丹妙药也是多到数不胜数。 祸斗这傻狗在丹药的堆积下也成了千年大妖。 感到可惜的是,陆亥没有获得其他不一样的奖励。 也没有適合妖族修炼的功法。 第36章 炙手可热 陆亥如是想著,旋即手里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瓷壶。 半透琉璃锻造,日光下隱现赤金纹路和冰蓝光晕,宛如截取天边霞光凝链而成。 这是陆亥打更获得的奖励。 流霞壶。 可大可小。 可將凡酒化为仙酿。 祸斗看见酒壶出现,当即明白,十分识趣的把自己买来的凡酒缓缓倒入其中。 倒入凡酒的剎那,只见壶身显现青霞纹,壶面竟然浮现出若隱若现十二楼五城的仙闕倒影。 西瓜大的酒葫芦看起来比那流霞壶大了不知几倍,可祸斗怎么倒也倒不满。 直到酒葫芦最后一滴酒倒尽,流霞壶里面依旧处於半满的状態,仿佛壶中別有一番乾坤。 祸斗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觉稀奇。 自家主人总是隔三差五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它越来越看不懂陆亥,感觉自家主人十分的神秘。 而就是这种神秘,让祸斗知道陆亥的强大。 做完这些,祸斗乖巧的坐在一旁,眼睛却一眨不眨,嘴里不觉间流出丁点哈喇子,时不时瞟一眼桌上的流霞壶。 它有幸尝过流霞壶里面的仙酿,喝之后感觉天旋地转,飘飘欲仙。 也就是那一次,它找到了一群真爱。 陆亥將这些尽收眼底,不禁苦笑。 上次他一个不留神,让这傻狗偷喝到了流霞壶的仙酿,见傻狗昏昏欲睡,陆亥没再多管。 结果这货真不让他省心。 醉酒了还想著寻欢作乐,祸害了附近一大堆母狗。 气的陆亥將它暴打一顿,挥刀就要斩掉傻狗的作案工具。 祸斗见陆亥来真的,顿时嚇了一个激灵,哀嚎连连,对著陆亥不断磕头求饶,这才逃过一劫。 这傻狗死性不改,还惦记著陆亥的仙酿。 陆亥踢了他一脚,说道: “怎么,还想喝酒呢?” 祸斗下意识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口是心非,陆亥笑了。 “知道你嘴馋,张嘴,只能喝一点。” 他隨手拿起流霞壶,做事要餵。 祸斗见状喜笑顏开,连忙张开嘴,如同一个深渊,一丁点都不想浪费。 陆亥依旧记得祸斗醉酒后不省人事的样子,真就只给他倒了一点,就一滴。 仙酿入肚,祸斗不禁吧唧嘴,一脸回味不穷。 陆亥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语气严厉道: “我去靖妖司一趟,看好家,別乱跑,如果我回来之后没见你身影,你等著好果子吃吧。” 祸斗闻言倏地坐直身子,一个劲点头,眼珠子却滴溜溜转。 看家是不可能看家的,他一会儿还要去找他的小红小呢。 陆亥明晓这傻狗在想什么,懒得搭理他,站起身,甩袖一挥,桌子上的茶具酒壶霎时消失不见。 这又是陆亥得到的术法。 壶天之术。 也就是袖里乾坤。 可开闢小空间,相当於前世修仙小说里面的储物戒之类的。 陆亥收拾好东西,出门朝靖妖司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商贩邻居,不少人与他打招呼,陆亥一一回应。 走在大街小巷里,陆亥有意无意的听到人们的谈话。 除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谈话內容更多是关於一个人。 陆亥这些年也经常听到有关这人的事跡。 裴守正。 年仅四旬,便是一方巡抚。 他本是一个小县令,因丰功伟绩而被提拔成了封疆大吏。 防洪賑灾,开仓放粮,围剿山匪,剷除贪官污吏…… 颇受地方百姓爱戴。 如今可谓是朝堂炙手可热的官员。 可有人爱就有人恨,就是因为裴守正刚正不阿,不知变通,为朝堂和地方诸多官员所不喜。 这种人根本不適合混官场,於是一些有心之人將其调到地方办差。 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官府邸报,裴守正给陆亥的感觉是,忠正。 忠心於民,公正无私。 他虽居在京城,可对外面的世界也有著或多或少的了解。 大晟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 內忧外患的同时,官员们不思进取,安坐待毙。 有权有势的人恣意享受,穷苦百姓却过著苦不堪言的生活,甚至苦撑活下去都难。 这样的王朝,灭亡是早晚的事。 如若像裴守正这样的人能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为大晟再续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很难实现。 世不欲人活啊。 陆亥暗自感嘆一下,摇摇头不再多想,径直快步赶往靖妖司。 临近中午。 更夫们准备就餐。 陆亥看著陆陆续续进入膳房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 五年时间,更夫这一群体注入了许多新鲜血液,也意味著有老更夫的离开。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 陆亥对此看的越来越开了,他也曾暗中帮衬过一些老伙计。 可人力有穷尽时,陆亥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护著他们,总有人会因种种原因而入土为安。 许多事情並不是想做就做,都有各自的限制条件。 不过相较於之前,自从陆亥当上校尉负责更夫任务分配之后,死亡率却是直线下降。 更夫们也都对陆亥心怀感恩。 陆亥进入膳房,更夫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甫一进去,就看见赵海生和王錚一人一脚踩在凳子上,激情说著,口中唾沫横飞。 相较於五年前,两人和其他几位老更夫变得愈发苍老,头髮斑白。 拥有烛阴玄眸的陆亥,一眼看出几人的气数。 时日无多。 不出意外顶多再活个两三年。 他们可能不知,若不是陆亥,他们几个可能早就死在打更路上了。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陆亥走了过来,疑惑问道。 赵海生见陆亥过来,呲著牙笑道: “在聊朝堂新贵裴巡抚呢。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这裴巡抚到了江南,拜见岳丈没带礼物,惹了岳丈不高兴,直接被赶出家门了。” “哈哈,他身为巡抚,该不会连一个礼物钱都掏不出来吧?”王錚顺势补充一句,说起话来有点气力不足的样子。 “哈哈……” 其余人也是忍不住哄堂大笑。 说不定是真买不起呢,陆亥暗暗说了一句。 “你们啊,就爱聊些八卦。”陆亥笑骂一声,隨后拿出流霞壶,“我用灵果酿了一些好酒,让你们这群老饕尝尝鲜。” 第37章 后继有人 眾人皆是满脸期待。 隨后齐刷刷拿来几十个碗。 陆亥先是给碗里倒了一半多的水,又在其中一个碗里滴了那么一滴酒,然后均分到其他碗里。 空气中瀰漫著阵阵醇厚酒香,令人陶醉。 几个老酒鬼更是失態的用力闻了一下。 “这还有酒味吗?” 赵海生笑著揶揄道。 他当然知道陆亥不会无故这般做,而且单从方才味道就可得知,这是难得的佳酿,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见眾人一脸疑惑的看著自己,陆亥笑道: “都说了,我这是灵果酿造,不是一般的酒,就这小小一滴都能让一头大水牛睡上一天一夜,更遑论你们了,这么做是为你们好。 而且我这酒喝了还可活血化瘀,强筋健体,统共就那么点,给你们喝你们就偷著乐吧。” 当然,陆亥少说了一句。 那就是长期服用可延年益寿。 眾人闻言皆是恍然大悟,一个个脸上泛起几抹笑容,满心欢喜。 这么贵重的灵酒陆亥捨得给他们喝,他们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有的只是激动万分的心情。 “愣著干什么,赶紧喝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陆亥抱胸,环顾眾人一眼,笑道。 “哦哦哦!” “对,好东西就要早享用。” 更夫们拥挤疯抢,想著早点喝进嘴里,更怕自己一口没喝上。 儘管是勾兑稀释过的酒,可入口甘甜,酒香醇厚,回味无穷。 更夫们一饮而尽,喝完之后纷纷砸吧著嘴,满脸享受。 “好酒,就算是醉春楼百年的桃酿也不如。”赵海生將碗狠狠扣在桌上,竖起大拇指。 “是极是极!” 其余人笑著附和,讚不绝口。 还未等更夫们接著夸讚,一个个脸上登时泛起红晕,仅仅几秒过去,已是满脸通红。 赵海生最先失態,只见他摇摇晃晃,挥摆著手臂,仿佛是在指点江山。 须臾间,赵海生摇头晃脑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老更夫,如王錚等人。 唯有几个较年轻的更夫还在强撑著,身子摇摇晃晃,其余人都已经不省人事。 陆亥见此不禁扶额,一脸无奈。 是他心血来潮想著分酒,更高估了更夫们的身体状况,早知道就找个时间这般做了。 那样倒省下不少麻烦。 所幸喝酒的人也不多,只是要多跑几趟。 陆亥无奈,只得一一把醉酒的更夫送到行房,几个还有意识的年纪较小的更夫想要搭把手,被陆亥拒绝。 这些他能应付的过来,无非麻烦些。 陆亥忙完这一切轻呼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值房。 其实他不用一直待在靖妖司,只是陆亥习惯了靖妖司的生活,而且除了自己家,別的也没地方去。 …… 与此同时。 太平观。 仅仅五年时间,太平观在京城已是名声赫赫,周遭百姓提及无不称讚连连。 相较於其他佛寺道观,太平观可谓是一股清流。 既不开口要香客的香火钱,並且免费为京城百姓看病,试想这样的道观谁不爱呢。 当然,有好名声,也就伴隨著一些恶言。 不过都是同行眼红做的下烂手段罢了。 他们为了爭夺香客,贿赂官员刁难太平观。 结果到了第二天,刁难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章郊都懒得理睬他们,自然不是他的手笔,不过他也没有多管,有人出手,他乐享其成。 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敢小覷太平观,都知道太平观背后有大人物罩著。 这件事也成了京城百姓们经常提起的笑话,甚至有茶楼特意將这件事进行改编。 太平观一下变得神秘。 但是在普通百姓眼里,它依旧是一个施行善举的为眾人喜爱的道观。 此刻的太平观人满为患。 大都是来求一碗符水治病的,一些寻常百姓更是不远千里而来。 当然也有一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 人群中站著一个穿著黄袍的高大汉子,看起来十分憨厚,正被一群百姓围著。 此人赫然是张固。 五年时间过去,在章郊的调教下,张固愈发地成熟稳重。 一旁的一棵大松树,下面围满了客人,大都手里拿著个小零食,高高举起,像是在投餵。 小猴子还是那个小猴,一点没变,站在树枝上,抓耳挠腮打量下方眾人,看到这群人类手里的食物,一脸不屑,吐了吐舌头。 也就是它这一举动,惹得百姓们笑声连连,只觉得小猴子十分可爱。 小猴子不明所以,挠了挠头,隨后三两下钻入茂密的树叶里,不见了身影。 小伙子不知道的是,不少客人前来太平观,有的就是为了来看它的。 没办法,谁让这个小猴子太通灵性,又不喜欢和人类“交流”,这就容易勾起其他人的兴趣。 小猴子跃到屋顶,爬过围墙,很快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厢房。 章郊正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目凝神,气息平稳,周身玄黄之气流转,看样子是在修炼。 此刻的他仿佛是一棵挺拔长青松柏,令人望而生畏。 小猴子没有发出声,自觉趴在其旁边小憩。 时间点点流逝。 转眼天色暗淡一片。 就在这时,章郊倏地睁开眼,眼中金光乍现,也就是眨眼间不见。 他缓缓站起身,浑身骨骼咔喳作响,仿若玄道之音在身体內迴响。 章郊脸上露出莫名笑容,似是满足,也似欣慰,总之可以明显感受到老者身上的喜悦之色。 小猴子这时也悠悠转醒,看到章郊醒来,它又蹦又跳,显得十分高兴,隨即纵身一跃跳到章郊的肩膀上。 章郊宠溺的揉了揉小猴子的头,笑道: “让你久等了。” 是的,前段时间也就是裴守正刚崭露锋芒的时候,章郊心有所感,於是闭关修炼。 这一闭关便是五年之久。 好在修为有所精进,而不是原地不动。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感觉大晟至少没有真正病入膏肓,至少后继有人,至少不是无药可救。 章郊走出房间,来到院中,看见张固在打扫庭院中枯枝落叶和香客们遗留的垃圾。 见师傅出关,张固欣喜若狂,直接扔掉手里扫帚,连忙上前请安。 “师傅您老终於出关了。” “嗯,起来吧。”章郊抚须点头。 对於这个便宜弟子,章郊还是满意的。 儘管资质平平,可却对他毕恭毕敬,任劳任怨,算得上是尊师重道了。 只需他好生一番“琢磨”,必定有所成就。 至於再高的,章郊也不指望。 第38章 府藏妖狐 “这五年来修行可有懈怠?” 章郊有意无意的问道。 “不敢。”张固连忙躬身行礼。 “弟子知道自己资质愚笨,而且猴哥也一直督促著,故不敢有分毫鬆懈。” 章郊闻言看了小猴子一眼,小猴子见状扬起头颅。 似是在说,没错,就是这样,你还不快夸夸我。 章郊没有在意小猴子的举动,继续道: “太平基本术法掌握的如何?” “弟……弟子愚笨,至今尚未全部掌握。”张固期期艾艾道,额头渗出几丝冷汗。 不是他不够刻苦,而是真看不懂,即便猴哥手把手教他,他也是懵懵懂懂的。 至於他的修为,也才停留在炼精化气的初期,想要到中期还有不远距离,遥遥无期。 张固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確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心里不由沮丧起来。 然而张固不知道的是,他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章郊的太平要术本就晦涩难懂,一般人看都看不懂,更遑论说修炼了。 “哼,榆木脑袋。”章郊轻笑一声,故作嗔怒。 张固知道自家师傅不是真的生气,暗自高兴,隨后为章郊搬来桌椅。 章郊虽然板著脸,但看到便宜徒弟如此上道,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 他隨意坐下,张固已经为他倒上了茶水,隨后弯著身,静静站在一旁。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別有一番滋味。 章郊抿了一口茶,说道: “走上前来,我传你心心念念的术法。” 张固闻言心头大喜,急忙跪在章郊身前。 唯见章郊屏气凝神,浑身散发难言的气息,右手食指玄光流转,虚指在张固额头。 张固直直跪在地上,內心激动万分。 忽地,耳边传来章郊严厉的声音。 “收敛心神,放空灵台。” 张固闻言连忙照做,小心对待。 须臾间,玄黄之光笼罩张固全身,张固只觉得脑海变得更加清灵,以及一股说不上来的舒爽。 过了片刻,张固脑海闪过一个个诡譎多变的符籙文字和符画。 最终这些文字和图画匯聚在一张空白黄纸上,成了一张真正的古朴的符籙,深深刻印在张固脑海之中。 怎么刻画,怎么使用,张固感觉自己对这些仿佛一清二楚一般,十分的熟悉,信手拈来。 许久。 章郊这才收回手指,呼出一口浊气,有些疲惫。 “此乃苍天符籙,是为师的得意之作,你需日夜用灵气滋养,不可有丁点懈怠,更莫要墮了为师威名。”章郊语重心长道。 张固强压心头激动,深深一拜,郑重道: “谢师尊传法,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別高兴的太早,我这苍天符籙可不是隨意就能用出来的,需要你以寿元为墨,神魂为笔,方能撰画而出。”章郊语气倏地一沉。 “虽神威与天齐,可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得使用,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敌活!” 张固重重点头,神色坚定: “弟子明白。” 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如若有天他能够像师尊一样为百姓做些什么,自己的一条命又算什么。 只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 章郊深深看了张固一眼,幽幽一嘆。 还有一句话,章郊忍住了没说。 那便是他不希望看到张固用出苍天符籙的一天。 可他知道张固的性子,劝是劝不住的。 一切唯有,顺其自然。 念及於此,章郊仰头望月,心里面又是止不住嘆息。 …… 皎月高悬,月华倾洒。 秦王府。 此刻张灯结彩,甚是喜庆。 有一处房间是灯火通明,透过窗户,里面人影绰绰,时不时传来几道痛苦的哀嚎声。 屋外。 一个俊朗的男子背著手来回踱步,隔个三四秒踮脚望望屋里面的情况,脸上十分地焦急和担忧。 此人赫然是秦王,赵钟。 心爱的女人怀上了他的子嗣。 如今正在屋里为了两人的后代能顺利落生,而承受著万般痛苦。 他怎能不担忧。 如果可以,他寧愿在里面遭罪受苦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李婉儿。 赵钟身旁还有一位美妇人相伴。 一身宽大的丝绸华服,身材頎长,雍容华贵,给人一种华丽庄重的感觉。 此人便是赵钟的正室。 王妃,王婷宜。 王婷宜见赵钟一脸忧虑,心里面如针灸刺痛,关切道: “殿下天冷了,您先回去吧,这里有妾身看著,不会让婉儿妹妹出事的。 再说了,殿下是为皇亲贵胄,吉人天相,自有皇道龙气庇护,想必婉儿妹妹会安然无恙的。” 赵钟没有看美夫人,而是继续关注著里面情况,一口回绝: “不用,我不能离开,我要第一时间让婉儿看到我在她身边,好让她安心。” 王婷宜见状不再多言,双手併拢,默默退到一旁。 她精致的面庞平淡无波,实则双手因过度用力,不长的指甲都快要陷进肉里。 王婷宜心中满含怨言,觉得不公平。 凭什么李婉儿一个后来者,能够抢夺走原本属於她的一切。 王府地位,王爷宠爱,下人恭顺……这些原本属於她的一切全都因为李婉儿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一个贱民,竟与她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她去与之交好。 王婷宜骄傲不允许她这般做,可她又不得不这般做。 她只是一个女人,是家族为了巴结皇室的联姻工具罢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这一刻,王婷宜从未有过如此恨意。 五年来她忍受了太多的煎熬。 李婉儿集赵钟万千宠爱於一身,而她却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独自一人度过那难熬的夜晚。 她恨李婉儿的到来,恨赵钟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就在这时,屋里面一声婴儿哭啼的声音打破寂静。 王婷宜回过神,脸色骤变。 李婉儿有了子嗣,而她还没有,这一乐她彻底输了。 她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於是说道: “王爷妾身感到身体不適,就先回去了。” 赵钟听到婴儿声,高兴的乱蹦乱跳,压根没注意到王婷宜的话,急匆匆冲了进去。 王婷宜面色一僵,只觉万分委屈,心中充满了怨毒,甩袖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王婷宜屏退下人,吹灭烛火,房间瞬间漆黑一片。 王婷宜躺在床榻上,闭著眼睛,用力咬著嘴唇,嘴角鲜血直流,似是在纠结思考著什么。 忽然对著空气说话,语气冰冷至极。 “我要你再帮我一次!” 只听屋內倏地响起另一道声音。 “嘖嘖,你终究还是抵不住心中诱惑。” 房间光影闪烁,有九条尾巴状的影子忽闪。 第38章 亥时三刻 “想让我帮你什么?” 房间阴暗处响起一道嫵媚至极的声音。 王婷宜心头一颤,驀然坐起身,直勾勾看向前方。 只见一道倩倩玉影缓缓走出。 瓜子脸,身姿绰约,腰肢纤细,白色长髮柔顺飘逸,柳叶般的眼睛,明亮有神,充满极致魅惑。 白薇款款走来,嘴角带著浅浅笑容,身后蓬鬆尾巴摇曳。 她走到王婷宜身前。 隨后伸出纤纤玉指挑起王婷宜尖尖的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著王婷宜,莞尔一笑: “如果算上这次,就是我第三次替你出手了,你捨得吗?” 王婷宜用力拍掉白薇的手,神色狰狞道: “有什么不捨得的,你的援助次数怎能与王爷的宠爱重要。” 王婷宜已经预想到,如果她不做出应有的对策,迟早会被赵钟扫地出门。 届时的她会受家族万人唾弃,无人敢收留她,而她则会饿死街头。 白薇没有恼怒,双手环胸,冷笑道: “呵呵,你当真是绝情,怎么说我们俩也相处了十多年。” 王婷宜听到此话,顿时如惊嚇的猫,竖起指头对著白薇一顿大骂。 “如果我不念及旧情,我就不会包庇你,也不会受你妖气侵蚀而导致身体抱恙,更不会怀不上王爷的子嗣……” 白薇没有反驳,確实如王婷宜所言。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化了人形,修有所成,离开青丘游歷天下,感受红尘滚滚。 抵不住心中邪念,吃了几个犯人,结果引来靖妖司校尉的追杀。 她折损寿元,拼死逃脱,然而那时的她已是奄奄一息。 是王婷宜路过,出於善心救了她。 为了报恩,白薇答应替王婷宜出手三次。 躲在秦王府一方面是为了还人情债,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安心养伤和修炼。 当日那除魔都尉的一剑,白薇记忆犹新,至今伤势仍未痊癒。 想到这里,白薇恨不得將那群追杀她的校尉尽数挖心掏肝。 白薇打定主意,这次帮过王婷宜之后,自此与她两不相欠,然后离开大晟,回到青丘。 就在一年多前,狐族族人向她传讯,让她早日回去,其他在外游歷的族人也得到消息。 白薇不知是什么原因,但狐仙大人的命令她不敢违抗。 “想要我做什么,这次帮你过后,你我两不相欠,我也是时候回家了。”白薇不耐烦道。 “这么突然吗?” 王婷宜微微一愣,感到十分诧异,想要接著骂的心思也消散下去。 相处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此前王婷宜觉得人妖有別,儘管白薇替她做过两次事情,可她从来没有指使白薇害人,无非就是恫嚇一下。 所以之前的日子里,王婷宜都没怎么么与白薇有过交流,大家互不打扰,各安其事。 但这一微妙的关係因李婉儿的到来而打破。 五年时间,赵钟从未宠幸过她。 夜深人静,感到寂寞的时候,唯有白薇是她唯一的宣泄口。 结果白薇要离开了,这使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走了也好,省得暴露给她惹一身骚。 如果真要是被扣上一顶人奸的帽子……念及於此,王婷宜不寒而慄。 她无法想像自己会落个什么悽惨下场。 白薇见她发愣样子,嬉笑道: “怎么,捨不得我?” 王婷宜回过神,白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让那个叫李婉儿的女子失去赵钟的宠爱?” 王婷宜点点头,可不等她说话,白薇接著道: “要我说,直接杀了这对狗男女多好,省了不少麻烦,也免了你烦心。” 王婷宜神色大变,声音也高了几度。 “我看你成心想害我。” 白薇討厌王婷宜这幅假心假意的样子,不耐烦道: “好了好了,我知分寸,放心我不会害人,你只管等我消息就行。” 言罢,白薇身影消失不见。 王婷宜伸手,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嘆息。 …… 正值亥时。 天幕低垂,繁星如碎,北斗斜掛,银河蜿蜒流淌。 晚风掠过树梢,惹得枝叶沙沙低语,惊起三两蝉鸣断续应和。 李婉儿房间。 殫精竭虑一天的赵钟见母女平安,悬著的一颗心放下,此刻正趴在床边熟睡。 李婉儿躺在床上,额头渗出几丝细汗,怀里抱著襁褓,轻轻拍打著,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抬眼看到赵钟睡著了,她没有唤醒,而是觉得赵钟为她担忧多时,是该好好睡一觉了,想著等晚些的时候,再喊他到床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风吹开门扉。 李婉儿凝眸望去,只见一妙丽身影走了进来。 “婷宜姐姐您来了?” 王婷宜隨手关上门,转头笑道: “姐姐来看你了,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李婉儿回以微笑。 对於这位秦王正室,李婉儿感到愧疚,毕竟是自己破坏了別人的美好的家庭。 可更多的是感激。 来到王府,这位姐对她照顾颇多。 十分和善不说,还事无巨细的教导她诸多方面的知识和做事的方法。 然而李婉儿不知道的是,来人並不是王婷宜,而是狐妖白薇。 白薇故意化身王婷宜模样,就是为了接近李婉儿,帮助王婷宜得到赵钟的喜爱。 进门的一剎那,白薇就注意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赵钟,於是问道: “要不让殿下回去睡?” 白薇早已打定主意,直接杀了李婉儿,然后迅速离开大晟。 至於赵钟在这里,可有可无,而且她也不会傻到去刺杀一个王爷。 那都是有皇道龙气庇护的,根本不是她能破除的,不过收拾一个李婉儿还是手到擒来的。 一旦李婉儿身死,那么赵钟只会把余下的精力放到王婷宜身上,那么她也就还清了人情债。 “算了吧,殿下劳累了一天,让他多休息一会儿。”李婉儿轻声细语道,生怕扰醒赵钟。 白薇点点头,隨后看向李婉儿怀里的婴孩,浅笑道: “白白净净的,真可爱,我可以抱抱吗?” “当然可以。”李婉儿不疑有她,小心翼翼將孩子递给白薇。 白薇轻轻接过,孩子哭闹起来,只见她面色阴沉,一双手骤然洞穿孩子的身体,哭声戛然而止。 滚热的鲜血迸溅李婉儿脸上,她呆立当场。 “我……我的……孩子啊!” 李婉儿痛哭流涕,发出悽厉吼叫。 白薇邪魅冷笑,伸手就要抓向李婉儿的头颅。 然而就在她接触的剎那,李婉儿周身爆发出淡蓝色能量,將白薇弹开。 白薇愣神,勃然大怒,一双手再次狠狠刺向李婉儿的心口 噗呲! 李婉儿只感到一阵揪心的痛,神光涣散,低头看向胸口,一颗血淋淋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臟正握在白薇手里。 李婉儿嘴角鲜血直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忽然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陆亥!” 第39章 震慑人心 棲云小居。 正在打坐修炼的陆亥霍然睁开眼,双眸凝聚,望向秦王府方向。 陆亥感知到他留给李婉儿的护身符,碎了。 定是遇到了生命危险。 陆亥如是想著,没有去救的打算。 他自认与李婉儿的因果已清,二人两不相欠,是死是活都是李婉儿的事,与他无甚关係。 陆亥闭目凝神,不再多想,准备继续修炼。 然而就在这时,陆亥只觉周身锁上了几道无形的枷锁。 儘管不是多么的恐惧和窒息,但依旧让陆亥感受到一丝不適。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就仿佛是,身上的枷锁早已形成,只是在他修为提升之后,李婉儿遇到危险的时候,才突兀出现,才能被他感知到。 陆亥眉头紧锁,忽然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因果之力。 是李婉儿,陆亥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无论救下李婉儿,还是赐下天定姻缘,李婉儿都与他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挥之不去矣。 陆亥幽幽一嘆,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转瞬间,陆亥已来到秦王府上空。 他清楚的看到,秦王府內妖气弥天,而李婉儿与她的孩子,气息全无。 陆亥双眸紧锁,心中早已是杀意凛然。 妖怪敢公然害人,已有取死之道。 不过陆亥没有著急出手,他在等,等一个契机。 等那妖狐逃遁城外,他再出手,不然以他的修为,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容易惊动京城其他人。 届时暴露身份,可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 白薇残杀李婉儿母子的动静,惊醒了正在睡觉的赵钟。 赵钟睁开眼,看到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浑身是血的惨状,赵钟只觉如同五雷轰顶。 他双眸充血,青筋暴起,愤怒的情绪蔓延全身,驱使他朝白薇递拳。 “妖孽,还我妻儿命来。”赵钟咆哮怒吼。 硕大的拳头,直直砸向白薇的面门。 白薇下意识伸手挡住,仅在接触的一时间,白薇神色骤变。 一道响彻天地的龙吟声瞬间將她弹飞数丈远。 唯见赵钟身上神光笼罩,一道神龙虚影缠绕周身,庇护他不受到妖邪的危害。 白薇忌惮后退,一转身逃走了。 这一切的发生仅在几个呼吸间。 她可没傻到与皇道龙气抗衡,且不说能不能打过,一旦被拖住,等待她的定是万剑穿心。 陆亥在上面关注著眼前一切,白薇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赶上了。 不多时,白薇来到城外一个小山丘,望著寂静的京城,她轻笑出声: “再见了,我还会再来的。” 驀地,白薇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语气平淡,却又冰冷至极。 “你要去哪里?” 白薇微笑著的脸登时僵硬,她只觉全身被一股莫名的气机所笼罩。 她心头一颤,背后已是冷汗直冒,缓缓转过身,闻声看去,只见陆亥悬於高空,冷眼俯瞰著她。 白薇十分不喜欢这种被人居高临下带有蔑视的眼神,就仿佛她如同螻蚁般被人轻易踩在脚下,令她厌恶。 然而此刻的她却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白薇一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她头顶,现在更是看不出陆亥的底细。 她的大脑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快跑! 可是白薇心里面怎么也生不出逃跑的念头。 白薇艰难扯出一丝笑容,朝陆亥深深一拜: “晚辈青丘狐族第二十七代子孙,白薇,见过前辈。” “你是谁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你得死。”陆亥不想浪费太多口舌。 “你……” 白薇还想著搬出青丘狐族威慑陆亥一番,怎料陆亥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前辈当真要赶尽杀绝吗?”白薇色厉內荏道,“晚辈有狐仙分身护体,前辈想杀我也得付出惨重代价!” “徒劳罢了。” 陆亥哪里管她这些,他又不怵那狐仙,谁还不是个仙人似的。 再说了,那也只是个分身,即便召唤出来,实力也会大打折扣,陆亥感觉自己能够轻易拿捏,现在他只想白薇死。 陆亥冷哼一声,驱魔指轰然使出。 他的杀伤力术法不多,貌似只有这一个。 白薇见到陆亥那蕴含滔天威能的一指,顿时肝胆俱颤,原本想要衡量一下的心顷刻间消散。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慌忙祭出保命之物,狐仙赏赐给她的,可以召唤出狐仙分身庇护己身。 就在驱魔指接触白薇的剎那,白薇全身绽放出异彩光芒,消弭掉陆亥的攻击。 只见一道高大的九尾狐狸出现在白薇身后,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陆亥。 陆亥见状眉头微蹙。 想来这就是白薇所说的狐仙了吧,看起来也就那样。 陆亥如是想著,这时那九尾狐狸开口说话了。 “道友既已经登上仙途,何故掺合人间之事,大晟气数已尽,道友这般只会沾染诸多因果,不如作壁上观。” 陆亥眉头紧锁,有些听不明白狐仙说的话,反问道: “如你所说,你又何必插手此事呢?” “我乃青丘妖皇,自是要庇护子孙后代。”狐仙不疾不徐道。 陆亥闻言冷笑: “照你这么说,白薇残杀一对母子,而我身为人类,討回公道也是理所应当。” “道友何必曲解我的意思。”狐仙喟然一嘆。 “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之举。”陆亥不屑一笑,觉得狐仙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傢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陆亥的声音逐步拔高,周身威势也骤然暴涨。 “道友当真要与我青丘狐族为敌吗?”狐仙眉头紧锁。 “道友就此收手,我青丘狐族自此欠道友一个人情。”狐仙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与一个人仙交恶。 陆亥的耐心早已消耗殆尽,哪还会听狐仙多言,当即冷哼一声: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 言罢,陆亥唤出镇魂锣,铜锣之上神光流转。 “仙器?!” 白薇和狐仙皆是面色惊变,不由惊呼出声。 狐仙对大晟再了解不过,拥有仙器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她都认识,怎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仙器。 “快走!”狐仙心中惊骇无比,连忙给白薇传音,让其快点离开。 “都留下吧。”陆亥淡然说道,连连敲响镇魂锣。 咚——咚——咚—— 三声齐响,梆声迴荡天际,整个天空都为之一颤。 两妖只觉身心俱颤,神魂顛倒。 白只是须臾间,薇身体顷刻间被碾为齏粉,魂飞魄散。 狐仙的分身也皸裂开来,在消散之际,厉声说道: “我记住你了,我们来日方长。” 陆亥浑然不惧,再次敲响镇魂锣,狐仙分身瞬间泯灭。 第40章 明心见性 梆声惊天彻地。 全京城百姓都清楚的听到了这几声铜锣声。 皇宫也不例外。 养心殿。 永熙皇帝依旧在痴迷炼丹,身旁老太监伺候著。 听到这四下震耳欲聋的梆子声,皆是不由皱眉。 这里是京城,不是那细宵小可以放肆的地方。 一而再再而三的流露出仙器的气息,製造恐慌,当真以为他永熙是泥捏的吗。 仙人的血,他又不是没有染指过。 永熙皇帝沉声道: “大伴,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刘大伴得令缓缓退出养心殿。 永熙皇帝凝眸望著外面的漆黑一片,仿佛就像是大晟的未来,漆黑如墨,一眼看不到光亮和希望。 “多事之秋啊!”永熙皇帝喃喃自语。 自己的大业尚未完成,只希望外面的事情不要影响到他。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大晟在他手里,一定会昌盛永恆,而他也將会真正的君临天下。 自此再也无人敢欺凌覬覦大晟百姓。 永熙皇帝如是想著,思绪已经飘到九天之外。 与此同时。 秦王府。 赵钟跪在地上,紧紧抱著自己的妻儿,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双眼已经哭出血泪。 他最爱的女人就这样死了。 连带著刚出生的幼儿也惨死那妖狐之手。 赵中心里愧疚不已,恨不得將那妖狐千刀万剐,恨不得自己也跟著死去,这样就不用承受这钻心刮骨般的痛苦。 他好恨,恨自己的一无是处。 陆亥高悬旻天之上,默默注视著一切,心里面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虽已成仙,心性超脱,可他说到底依旧是一个人类。 有著自己的七情六慾,见到此情此景,他心里面又怎能不受影响呢。 可惜的是,他除却高深的法力,並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他感到无能无力。 这一刻,陆亥彻底明白,为何李婉儿出事的剎那,他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枷锁缠绕己身。 那就是因果。 即便成了仙,做了祖,也依旧难逃天地因果的束缚。 那为何不顺天而为,让万般因果尽加己身呢。 念及於此,陆亥似是想明白什么。 他霍然一笑,只觉浑身舒畅,念头通达无比。 陆亥明晓自己的前路是什么了,也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就在这时,陆亥突然感受到身后出现一个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黄袍老道正一脸笑眯眯的看著他。 只是对视那一眼,陆亥就有一种被人看穿一切的感觉。 来者赫然是太平道主,章郊。 他本在太平观閒著没事观望星象,忽然感受到京城出现两股仙力,一强一弱。 出於好奇,想过来瞧瞧。 结果刚出门,就听到苍穹之上四声铜锣声。 章郊知道,这是上一次下“出现的那个仙器,於是他马不停蹄的赶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也没想到一个拥有仙器的道家陆地神仙,看起来这般年轻。 当然,也不排除此人拥有变幻之术,连他也看不出真容。 陆亥警惕的看向章郊,不知这老道士从哪里而来。 章郊见陆亥这幅模样,顿时笑了。 “道友无需这般戒备,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想和道友结交一番。” 陆亥没有说话,静静看著章郊。 “这样站著也不是事,一会儿只会来更多的人,道友不妨请我坐坐,你我敘一敘。” 陆亥不知章郊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看他样子確实不像是坏人。 即便真对他有歹意,他家附近就是靖妖司,只要这老道敢对他起歹念,陆亥第一时间逃到靖妖司,將靖妖司也牵扯其中,把水搅混。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道理陆亥还是懂的。 陆亥点点头,转瞬消失在原地,章郊心头一喜,寻著陆亥的气息,紧隨其后。 …… 不消片刻。 两人来到陆亥家前。 “棲云小居。”章郊驻足,抬头看了看牌匾,喃喃自语,“名字起的不错。” 陆亥没有接话,推门而入。 正想跳墙而出的找自己“爱妃”的祸斗听到门外动静,登时嚇了一个激灵,慌忙跑到陆亥身前。 看到主人身边还有一个老道士,十分陌生,看不出对方底细,觉得就是一个普通人,下意识朝著章郊大声叫了两下。 章郊眼中闪过精光,狡黠笑道: “想不到道友也是个性情中人,居然也养了个小狗妖。 气息纯净,没有血煞之气,不错不错,老道我也有段时间没吃过狗肉了,要不拿它尝尝鲜,道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隨意。”陆亥淡淡道。 陆亥看出章郊也就是说笑罢了,不会真做,所以表现的不甚在意。 祸斗见章郊伸出魔手向它步步紧逼,而它竟然一时动弹不得,嚇得心神狂震,哆嗦著身子,闭眼等待死亡降临。 结果只是感受到一张温暖的大手抚摸了它一下。 等祸斗回过神,章郊已经跟著陆亥脚步到了庭院。 祸斗这才深呼一口气,瞬间瘫软在地,刚才的感觉如同窒息,差点就死了。 章郊本就是玩笑话,他进门第一滩就看到了这头千年大妖,冲他吠了两下,想要逗一下罢了。 相较於他的猴子,祸斗多少差点意思,基本上没有可比性,不过让两妖相识一下,还是挺有意思的。 祸斗见两人坐下,殷勤的端来茶水,只是它人立而走的样子,著实有些滑稽。 章郊张开衣袖,猴哥直接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猴子四下打量著祸斗,傻狗不甘示弱,也是瞪著大眼睛看著小猴子。 两妖对视一眼,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当著陆亥两人的面,竟然勾肩搭背走了。 陆亥和章郊见到此情此景,皆是哑然失笑。 两人没有多管,开始谈起其他,章郊第一个开口。 “大晟的陆地神仙和在世佛陀我都认识,想不到还有道友这號人物。”章郊嘖嘖嘆道。 “不敢,侥倖获得一些机缘而已。”陆亥谦逊道。 “贫道章郊,太平道道主,有幸见过道友。”章郊笑道。 “太平道?”陆亥沉思低吟,只觉得十分熟悉,疑惑问道,“难道前辈是太平观观主?” “不敢当,你我皆是仙人之境,唤我道友即可。”章郊哈哈一笑。 陆亥也是没想到,眼前此人居然是太平观观主。 第41章 起死回生(求追读!) “前辈大名,如雷贯耳。”陆亥由衷道。 他久居京城,虽然外面的事情可能知道的不多,但京城里发生的大事件可是一清二楚。 太平观可以说在京城名声赫赫,他怎能不知。 只是想到就这样见到了真人,而且如他一般也是个仙人,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强上几筹。 章郊摆手笑道: “道友谬讚,虚名罢了。” “一些粗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还望道友海涵。”陆亥亲自为章郊倒满,尷尬一笑。 他除了流霞仙酿,確实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的。 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请別人喝酒吧,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时候。 成了真正的朋友,再把酒言欢也不迟。 陆亥还是挺希望和章郊成为朋友的。 “无妨,老夫以前就是个山野村夫,喝的惯。”章郊瞧出陆亥的窘迫,不在意道。 陆亥暗自深呼一口气,短短几句话,他就感觉章郊是个不拘一格的人,对其好感增加几分。 隨后两人又聊起其他,陆亥问出他最想问的,那便是他到了什么境界。 正好眼前就有个道家的陆地神仙,不问白不问。 “道友可知仙人之上还有什么境界?” 陆亥知自己这话多少有些冒失,毕竟这些东西只有真正的神仙佛祖才能接触到的秘密,不像他这般半路子,什么也不懂。 可如果不问,陆亥怕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知道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章郊闻言哈哈一笑,狐疑道: “道友不像是刚成仙人的样子,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此前一直在山林中闭关,心有所悟,侥倖得道成仙,於是燕居京城,对於修炼一途尚有诸多疑惑,还望道友能够解惑,陆亥感激不尽。”陆亥抱手一拜,郑重道。 陆亥表现的十分真诚。 他確实没有说谎,他来到这世界统共没几年,凭藉系统才得以有此等道行。 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些普通人,压根没人懂,所以真就一知半解。 章郊见陆亥如此郑重,微微坐直身子,抚须笑道: “那我便与道友好好说道说道。” “成仙做佛之后,其实基本上没有境界了,而是看修行的道行,由道行决定,至於武道和佛修也大差不差。” 陆亥頷首,若有所思。 他也有想过这一点,只是不確定罢了。 章郊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道友应该知道道家仙人之下的实力划分吧?” 陆亥摇头道: “我年轻时在一山洞偶得一篇无名经书,偶然踏入修炼一途,在深山中苦修,无名师指导,一直是盲人摸象,故所知甚少。” 章郊恍然,同时內心震惊不已。 陆亥绝对是万年难见的奇才。 道家功法本就晦涩难弄,更別说是能够修炼到仙人之境的经书了,换做是他,他都不一定能有所成就。 不过陆亥不了解这些也能理解。 章郊收敛心绪,耐心解释道: “百日筑基,是为炼体,只有修炼了十年道行踏入炼精化气,才算是入门。 而想要再进一层楼,唯有千年道行才能达到链气化神的境界。 炼神化虚则要三千年,炼虚合道更多,足足需要五千年,至於想要成为陆地神仙,需万年道行! 这些都是前贤的智慧。” “当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修有所成,突破寿命限制,只能垂垂老死。 有的人天生天资卓绝,修炼一天胜別人一年甚至百年,年纪轻轻便可登顶绝顛,不受寿元限制,就如道友这般。” 章郊不会贸然试探陆亥年龄,不过看陆亥外貌,想来年纪大不了哪去。 他也是千年之岁便成为人仙,只是过惯了閒云野鹤的日子,喜欢以老示人罢了。 然而不等陆亥反应,章郊倏地话音一沉,喟然一嘆: “可成仙做祖又岂是那般简单,不说有无天资,单是天劫便难倒天下九成九的人。” 陆亥闻言內心惊骇无比,他就没有歷经天劫。 確切的说,进都没见过。 陆亥只记得他当时道行来到一万年之后,旻天之上骤然乌云密布,天雷声滚滚。 可就在转瞬间,苍穹上的异象消散不见,变得晴空万里,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陆亥仔细想想,当日的异象就可能是天劫降临的徵兆,许是系统原因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仙人之后呢?”陆亥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章郊不知道陆亥的內心想法,接著说道: “仙人之后,是为人仙,再之后是三万年道行的真仙,最后是大罗金仙,要五万年道行。” “大罗金仙之后就没有了吗?”陆亥追问。 说没有陆亥是不信的,要知道他现在就是快到真仙的境界,照目前趋势,估计要不了多久便能成为大罗金仙。 章郊看陆亥急不可耐的样子,苦笑一声,说道: “据说是与天地齐寿的圣人之境,可谁又知道呢? 想当年,惊才艷艷的人皇也不过大罗金圆满罢了,到死也未能一窥圣人之境是何等样子。” 陆亥听得出来,章郊的这番话有一种自嘲的意思。 想来章郊即便不是大罗金仙,也差不到哪去。 “原来如此。”陆亥露出一副恍然之色,“圣人,何其难也。” “是啊!” 章郊深深一嘆,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隨后两人又聊起其他,相谈甚欢。 陆亥见时机成熟,顿了顿,说道: “道友会不会起死回生之术?” 是的,陆亥清楚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万般因果加身,由他一人承之。 既然要这么做,那么復活李婉儿和她的孩子就將是陆亥以身入局的第一步。 再者说了,李婉儿与他的因果早已错综复杂,难以解开,陆亥又岂会放任不管。 有能力,为什么不做。 可惜的是,陆亥並没有从酆都巡游图里面得到起死回生之术,不然他也不会请教劳烦章郊了。 “小道而已。”章郊笑了笑。 不等陆亥开口,章郊又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我知你想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復活死去的那对母子吧,抱歉,我不能做。” 章郊赶来的时候,注意到了秦王府的状况,见陆亥这么说,瞬间明白一切。 “为何?”陆亥疑惑不解。 “人死之后,魂魄一般不会留在人间,而是下地府,入轮迴,道友想救人,就要去阴司將那人的魂魄带回来。 “这般做就会得罪阴司,贫道自是不惧,可贫道不愿承下这天大因果,至少现在不会。”章郊说道这里,双眸涣散,似是在思考著什么。 “这样吗?”陆亥有些失望,觉得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章郊与他相识不过几个时辰非亲非故,確实犯不著为他涉嫌。 “不过我可以传你起死回生之术,剩下的一切,由道友抉择。” 章郊神秘一笑,隨后直勾勾看著陆亥。 第42章 山阴乘兴(求追读!) 章郊確实懂得起死回生之术。 而且他也没有说谎,因果太大,他不愿承受。 说传给陆亥也是真的,他想看看陆亥到底有没有救那对母子的决心。 陆亥的突然出现,出乎了章郊的意外。 这是一个变数。 至於是好是坏,章郊暂时下不了决策。 他要是试一试陆亥的“心性”,为以后做打算。 陆亥不知道章郊想了那么多,听到章郊愿意传他起死回生之术,心头大喜。 “当真吗?道友莫要拿我开玩笑。”陆亥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知道法不轻传,没想到章郊这般轻易转给自己,一时有点难以置信。 “小术而已,道友拿去便是。”章郊不在意笑道,“况且贫道也想让那对母子重返阳间,道友既然愿意,我又岂会不明事理。” “多谢道友,我欠道友一个人情。”陆亥起身深深一拜。 章郊笑而抚须,欣然接受。 陆亥有点喜不自胜,隨即唤出流霞壶,为章郊斟满酒。 今日高兴,当浮一大白。 章郊见状微微一愣,尤其是看到陆亥拿出的流霞壶,更是感到一丝诧异。 他也是个爱酒之人,类似的酒壶他也有,只是材质可能没有陆亥的那般好。 章郊深深嗅了一下,並没有急著喝酒,而是从袖口拿出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的字。 许久。 章郊这才满意的收笔,递给陆亥,然后拿起酒杯轻轻抿一口,满脸陶醉之色。 仙酿確实不错,是一种新口味。 陆亥激动接过,逐字逐句的看,生怕漏过什么。 天罡术法,起死回生之术。 可復活亡者魂魄。 不消片刻,陆亥已牢记於心,只是尚未学会。 “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道友。”陆亥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章郊悠閒地躺在木椅上,摆手笑道: “只要以后不嫌我叨扰就行。” “自然不会。” 陆亥笑道,觉得章郊真是个趣人。 不,应该说是。 更像个逍遥自在的仙人,一切隨心所欲,不拘泥外象。 隨后两人又聊起其他,东扯西扯。 不知是什么原因。 两个男人在一起总是能聊到家国天下。 “道友以为大晟如何?” 章郊说完,饶有兴趣的看著陆亥。 陆亥沉吟片刻,说道: “我对大晟了解不多,只知道刚立国那段时间確实鼎盛,已经病入膏肓,灭亡是早晚的事,只是希望莫要殃及贫民百姓才好。” 陆亥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心虚。 想要百姓不遭苦受难,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章郊闻言不由喟然一嘆,接下来的话又多了几分喜悦。 “原本我也这般以为,后来我才发现我的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大晟没我想的那般不堪。” “大晟虽然已经辅修不成样子,可依旧有人在砥礪前行,百姓们虽然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恨不得敲其骨吃其肉,然而却百姓造反。” “我认为,大晟可救!” 章郊话至於此,突然爽朗大笑起来,显得十分高兴。 “不过你我皆是方外之人,没必要牵扯其中。”章郊又幽幽补了一句。 陆亥看在眼里,觉得章郊不是置之度外的意思,反而是想要以身入局。 “若是大晟遇难,道友会伸以援手吗?”章郊驀然发问。 陆亥微微一愣,略有犹豫道: “应该会吧,未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说实话,对陆亥来说,无非就是换一个朝代的事。 他本就不是此界之人,对大晟没啥感觉,不过良心尚在,若是百姓遇难,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章郊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將话题转移到其他,显然是不想再谈论此事。 陆亥识趣,也没再多说。 紧接著两人聊起其他。 不知不觉间,东方泛起鱼肚白。 章郊喝完最后一口酒,笑道: “与你聊天我感到十分舒適,好久没这般与人畅谈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有时间再敘。” “我也是。”陆亥点头,起身相送。 他从章郊身上知道到了许多想要的,对於章郊他还是心有感激的。 正在玩耍的小猴子见自家主人要离开,它眨巴了一下眼睛,从祸斗身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到章郊肩膀上。 章郊摸了一下小猴子,腾云驾雾离开。 陆亥目送章郊离开,同时觉得章郊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说起话来怪怪的,像是暗有深意一般。 陆亥摇摇头不再多想,这时祸斗一瘸一拐走了过来,鼻青脸肿的,头皮那里还少了几嘬毛。 它低声呜呜哀嚎,想要引得陆亥的注意。 陆亥瞥视它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怎么,受欺负了,我看你是活该,也好让你以后老实一点。” 在和章郊谈话的时候,陆亥就注意到了小猴子把傻狗摁在地上摩擦的场面,也看到傻狗向他哀求的眼神。 陆亥当时选择无视,继续与章郊谈话。 正好有小猴子可以杀一杀祸斗平日耀武扬威的样子,他乐见其成。 总归是自己宠物。 陆亥於心不忍,丟下一颗上好的疗伤丹,转身回屋洗漱,打算前往靖妖司。 祸斗泫然欲泣,见陆亥留下丹药,慌忙吞入腹中,同时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强大之后,一定要找回场子。 想到这里,祸斗忍不住傻笑,並学起了狼叫,只是声音有点难听。 …… 与此同时。 太平观。 张固见自家师尊和猴哥回来,连忙停止修炼,快跑几步上前迎接。 “师尊您回来了。”张固高兴说道。 “嗯。” 章郊点点头,將小猴子交给张固。 张固安顿好小猴子,见自家师尊仍佇立在庭院中,隨后搬来桌椅。 章郊顺势坐下,抬头看向东方初升的旭阳,心中思绪万千。 今日可谓是意外之喜。 想不到大晟还藏著一位年纪轻轻的人仙。 这才是真正的后继有人。 章郊双眸一眨不眨凝视著远方骄阳,一点点升起,又一点点变得炙热刺眼。 他忽然对著空气缓缓说著,似在自言自语。 “来到京城多年,我也该出去走走了,许多老友估计都以为我死了呢。” 说到这里,章郊嘴角忍不住上扬。 一旁伺候著的张固听到这话,不由惊讶道,声音中带有浓浓的伤感。 “师尊您要离开了吗?” “我只是出去访友,不要搞得跟生死离別似的。”章郊气急,没好气瞪了张固一眼。 张固尷尬一笑,一个劲挠头。 现实原因,鸽了! 迫於现实压力,不得不放弃。 我独自一人瞒著家里贷款一万二上学,今年暑假也就是9月份的时候,要把大三的学费给挣了,统共一万一。 加起来两万三,我要在未来一年內,在校期间把这笔钱全挣了。 我很迷茫,我在这本书上没有看到希望。 我是个成年人,这些东西都要我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我就是一个菜比,啥也不是,写不出来好內容。 读者老爷们不用等了,我另谋他路了。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