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情深(师生 微甜)》 楔子 盛夏六月,毕业季节,青城大学礼堂门口汇集了一批又一批穿深色学士服的毕业生,拍照咔擦声此起披伏。 方形学士帽抛向半空,她仰头抬眸。 天空像过滤了一切杂色,蔚蓝清澈,美好的不真实,只是学士帽重重砸下,大家一哄而散的情景略显滑稽搞笑。 拍完毕业照,顾念念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校园游荡,耳边尽是欢声笑语,不少毕业生携亲带友,手捧鲜花,唯独她一无所有。 他还是没来。 连个消息都没有。 她该庆幸他没来的,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当着众多校友面前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旧案重审,重审的对象还是我爸爸! 上一秒才说这样的天气美好的不真实,下一秒就飘起绵绵细雨。 美好的东西向来不持久。 顾念念仰面感受细凉的雨滴,任由它打湿刘海,浸透黑色的学士服,一丝丝蔓延到心底。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一帧帧旧时画面。 她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傻傻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房东房东这样叫嘛!” “秦深。”他的嗓音低沉冷淡。 “情深?”她想到一句流行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叁人禾成秦,与浅相对为深,秦深。” 秦深,她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笑得无比灿烂:“文绉绉的,叫你萌萌好了!” “……” “情深深雨蒙蒙啊!蒙蒙太伤感了,还是萌萌可爱!虽然你一点都不萌,有反差才好玩!” 当时的他不回应,往后她叫他“萌萌”,他依旧不回应。 倾城小区,609的门牌号已烂熟于心,她输入防盗数字密码,食指停留在确定键的位置,久久不动。 顾念念不确定门的那一边是否有他,而她该施以什么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她腿有些发麻,还是推开门,视线瞬间定住了。 客厅窗台半开,窜入室内的微风细雨卷动窗帘,吹得他额前细碎的黑发略显凌乱,浓密的眉宇下,如墨般漆黑的漂亮凤眸正专注地盯着身前的画板,他移动炭笔,落在纸张上,发出细小的飒飒声。 顾念念知道,他在画一个人,画一个刻在他心尖上的女人。 “刚刚站了一小时,打算再来一小时?”他姿势不变,眸光未动,已捕捉到她的存在。 “秦深。”她的声音很轻。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秦深”。 她总是喜欢喊错他名字,情深,情深!她说南方人,口音不漂准,表在意这些细节。可她这一次喊得极为精准,精准到他误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微微抬眸,秦深把目光移到她身上。 她身穿学士服,头戴学士帽,天然棕色的刘海湿嗒嗒地黏着她额头,纤长浓密的睫毛挂着细小的雨珠,下眼睑糊了的眼妆给这副本是我见犹怜的模样徒增几分狼狈。 她淋了不少雨。他眉峰微敛,眸色转深。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半响才涩声质问:“为什么提出旧案重审的是你?为什么重审的对象是我爸!” 大家都知道,顾念念有一副迷人的嗓音,说话清脆有力,唱歌浑厚圆润,别具一格,却有点不符合她性格和年纪。有人说这太深沉太有磁性了,形容男人的词语用在她身上,略显贬义,她依旧引以为傲。 而她此刻说话的声线有种布帛撕裂的感觉,沉郁压抑。 秦深放下画笔,将烟盒凑到嘴边,叼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容颜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连同他的话也有些朦胧:“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上课教过你,你又忘了。” “你教我太多东西,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仇必报,有恩无需还。”发麻的腿令她身子往后倒,靠在门上。 “嗯,你毕业了。”他也靠着椅背,隔着薄薄的烟雾,神色莫辨。 这话语像称赞,像感叹,落在顾念念耳里,更像是奚落。 她抿抿唇,内心展开了拉锯战,还是问出一句极其丧辱尊严的话:“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放过他!” 秦深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日出西升,夕阳东落。” 顾念念愣住了,意识到他潜在意思,捧腹大笑,差点笑岔气了:“你怎么不顺便叫我让蝴蝶化蛹,时间逆转?” 真有这项技能,顾念念希望没遇到这个男人。 他百般宠溺,她步步沉沦。 她说,别对我这么好,万一我提前用光了你的好,以后没了怎么办? 他扯她入怀,揉乱她一头短发,淡声回应,有想象力,是好事。 那时,她不懂,他对她好是想象的?亦或者最后一句的担心是杞人忧天? 面对她的讥讽,秦深一脸云淡风轻:“念念,你该换身衣服,这样会感冒。” 他的语气和往常一样,透着关怀和细微的温柔。 顾念念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她该怎么办呢?自己的愤怒,嘲讽对他而言,就像一记重锤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 可她依旧不可自拔。 仰头,泪水愣生生被她逼回眼眶,再次对视时,她眼眸清明一片:“你曾说过,定了的事,就是定了。我再问一次,真没半分回转的余地?” “没。”秦深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强行压抑住不断上蹿的怒火,拳头紧握,关节泛白,斩钉截铁道:“好!你拼命整,我全力救,咱们法庭见!” 毫不犹豫地转身开门,在即将阖门的瞬间,她蓦然回首,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对了,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祝你订婚快乐。” 她说的极慢,亦像极了她敢爱敢恨的性子。 秦深清隽的脸上骤然掠过一丝阴霾。 “嘣”地一声,大门将两个隔绝在不同的空间。 口袋里掏出一张怀孕报告检测单,她嗤笑出声,纸张揉成一团。 现言古早风,好羞涩哈哈哈哈哈哈,剧透一下,两人之间全程没有第叁者,不过秦深背负着过去。 -- 初遇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去年九月,青城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骄阳似火,晒得整个城市像被烧透的砖窑,让人喘不过气。这样的酷暑,刚升大四的顾念念要么躺在家里吹空调,要么在宿舍装死逃课,而此时她却站在一个青城大学旁的豪门住宅,眺望里面的高楼。 倾城小区。 斜背小挎包,她掏出手机,核对了地址,没错,是这样。 薄晔煜就住在这里G栋6楼。 据说很少出现,已经是她费尽心思打探得来的消息。 昨天偷听老爸打电话,字里行间,打算和薄氏联姻。 薄氏集团是什么存在?总部位于青城,集民生住宅、影视娱乐、农业、文化旅游为一体的企业财团,和他们联姻,摆明就是高攀。 老爸也太看得起他女儿了。 不管如何,顾念念还是要探探这位薄大少爷的情况,是否符合传闻里的帅到掉渣。 她已经做好全盘计划,只欠东风——一个最佳观察他的风水位置,她锁定该小区B栋6楼。 按照和房东约定的时间,她站在607门口,敲门却没人搭理。 在她心烦意燥的时候,接到607房东的电话,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说不租啦,儿砸昨天带女朋友回家,高兴死她咯,房子要给他们结婚用。 我呸,言而无信,顾念念破口大骂。 老婆子也觉得理亏,告诉她可以试试找609的房东沟通一下。 顾念念皱眉,人家没挂出租房子的信息。 老婆子贼溜了,说那边长期无人,房间空置,绝对符合她租房要求。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无计可施,顾念念真来到609门前,举起手要敲门,又放下,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 第一,人家没说要出租房子;其次,没有房东联系方式;最后老婆子都说长期无人,敲门也不见得有人在。总而言之,今天她是白跑一趟了。 “你挡住门口了。” 磁性低沉又不失爽朗华丽的声音蓦地响起,好听到耳朵快怀孕了。 顾念念转身,看清身后男子的面容,微愣。 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让女人怎么活? 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视线应该矜持一点。 他太高了,一米六的顾念念挺直腰板才到他下巴,纤细的食指在他和房门间移动:“你是609的房东?” 他漂亮的桃花眼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勾唇浅笑,未置一词。 我勒个去! 顾念念脑海里浮现小说常出现的四个字——邪魅狂狷。 害她心脏莫名加速跳了一下,她敛敛心神,回归正题:“房东帅哥,他们说你一个人住,还经常空着房子,这房子得多寂寞孤单冷啊!这边户型都是叁房两厅,你至少空着两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租一个给我呗。站在经济学角度,这叫合理利用,很划算的。” 挂在他唇边的弧度更明显了:“站在经济学角度,与陌生人合住,风险更大。” “高风险高回报嘛!” “噢?你卖?”他眼眸微眯,意味难明,似乎在掂量她值多少钱,看得顾念念心里直发毛。 “卖你的大头鬼啊!我说的是房租费!”顾念念往后弹跳一大步,双手交叉护胸,一副警惕的模样。 她总算腾出位置了。他冷嗤出声,收回眸光,迈开长腿,站在自家门前。 这么嫌弃自己?刚刚是装出来的。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灰溜溜地盯住他停在防盗密码锁上方的手,继续循循善诱:“我做过调查啦,这片小区租房平均价格是一个月五千,我只要一个房间,给你两千,物超所值啦!”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傻?银行取款都懂得保持安全距离,她却一个劲儿地瞅过来,想看他按下门锁密码。 略显无奈,他侧身俯视她,一脸鄙夷:“我看起来很缺两千块?” 顾念念才想起自己用错策略了。 难怪觉得他身上这件短衬这么熟悉,这周米兰时装秀的金牌男装,落在他身上更像是贴身定制,让人男模情何以堪啊。戴在手腕上的表,看起来就很贵,不过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指色彩略暗,很有年代感。 顾念念垂眸扫视自己一眼,裹着简简单单的休闲运动装,搭配天然棕色蓬松短发,额前的刘海还被汗打湿了。 相比之下,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自己low爆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挺直胸膛,前进一步,只差贴在他身上了:“你不缺钱!你缺一个人看家!这社会很危险的,你又那么少回来,容易有贼惦记这里。” “不如这样。”顾念念眨眨眼睛,扮萌卖乖,脸上尽是谄媚,“我帮你看家,守护你财产安全,还能提升颜值,多好啊!” 修长的食指不由分说地抵住她额头,拉开两人距离,他完全不为所动:“是很危险,最危险的就站在我面前。” 力道真大,想戳穿她脑袋啊! 顾念念揉揉泛疼的额头,幽怨的小眼神落在他身上,他正抬起手表看时间。 “你耽搁我五分钟,不管你是怎样上来的,十秒内消失,不然会有保安叔叔请你喝茶。” 不会吧,这么严重。 顾念念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都是中华儿女,别这么不近人情嘛!” 他头都不抬,看手表倒计时:“十、九、八、七。” 念到七的时候,他开始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妹啊!说好的十秒呢!不按套路出牌!”顾念念小脸涨得通红。 拨通电话后,他淡淡抬眸,视线落在她身上,徐声道:“保卫处吗?这边是B栋609,有陌生人跑进来,形迹可疑……” “你你你……”顾念念半天憋出两个字,“真牛!” 撤,撤还不行吗?! -- 麻烦 ℜōǔzнāíщǔ.©ō㎡ 近几年,他在各分公司各部门轮岗,总算回到青城,集团总部所在地,也是最熟悉的地方。 房间落地窗前,秦深眺望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校区,久久收不回眸光。 还是当年的大礼堂,当年的操场,当年的图书馆,唯独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思绪万千,时间流逝,天色渐暗,他下楼去超市购买食材。 频临高校的小区尤受投资者青睐,入住率高,人来人往,途经热闹的健身场的时候,娇小的人影一溜烟窜过来,及其精准地缠住他手臂,耳畔是她的威胁:“你确定不租?” “放手。”她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你不让我好过,我们一拍两散!这种报复社会的想法很恐怖,顾念念鄙夷着,也实施着。 她几乎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大声嚎叫:“天啊噜——!” 这一呼喊,引得周围的人频频注目。 心想不住这里,大家都不认识她,顾念念演得更加奔放,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男人打老婆啊!不让老婆回家!把钱都给外面的小叁了!大家来评评理啊!” 所有人都围起来指指点点,不少年轻男女举起手机就摄像拍照。 这是顾念念万万没想到的,现在是互联网信息时代,他们发布到网上去还得了? 她边哭诉边把头埋在秦深身上,鼻翼间窜入一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清淡气息。 令她有些恍惚。 身边的男人处惊不变,拨通电话:“周律师,诽谤罪判几年?迭加非法拘禁罪呢?麻烦过来一趟,地址是青城大学旁边的倾城大厦。” 轻咳两声,顾念念松开他,站直身子,和上一秒鬼哭狼嚎的模样相差甚远。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她一脸正色地环顾吃瓜群众:“我和这位先生在做一个社会调查,主要侧重于考察大家对这种突发事件的关心程度,以探索小区住宅的邻里关系。事实证明,这里的人古道热肠,什么新社会人情淡薄都是鬼扯的!” 此言一出,吃瓜群众们表示意兴阑珊,准备散去。 “大家先别走!!”她摆摆手,苦口婆心道,“刚刚拍照摄像的朋友们,你们呢,是可以持有照片和视频,但未经本人允许,随意宣传,侵害本人民事权益,需要依法承担侵权责任。个人呢,建议你们立刻删除,没听到这位先生说要请律师过来吗?” 她还孜孜不倦地普及知识,秦深抬腿就走。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口干舌燥的她回头一看,人不见了! 她立即屁颠颠地小跑黏上去:“房东、房东,等等我!” 蓦地,他停下脚步,跑着跟他的念念撞个满怀,龇牙咧嘴地揉揉额头,他已回首,整个人冷冽如冰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覆着一层叫人窒息的阴鸷:“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当然,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到,那时后果就严重了。” 心中一凛,顾念念暗想,这男人不去演霸道总裁承包鱼塘,可惜了。 这邪肆狂狷,浑然天成啊…… “靠近你能有什么目的,就是在一起嘛!”说完才意识到用词不当,而他更是一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鄙夷神色,顾念念重新斟酌措词,“就想租你的房子嘛!” 她理理一头毛躁的深棕色短发和衣服,咧齿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顾,一顾倾人城的顾,当然,再顾倾人国也可以形容我,名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你呢?” 笑起来的时候,好看的眉眼弯成新月,清澈温暖,堪比冬季跃在枝头的阳光。 顾念念。 秦深打量她,忖度这个名字。 她不仅无赖,还自恋。 两个字,麻烦,四个字,相当麻烦。 他对麻烦,向来敬而远之。 兴致索然的模样,他转身又要走。 可惜他不找麻烦,麻烦自动找上他。 那时候,秦深还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一辈子的麻烦。 天啊,这男人真的好执着啊!顾念念有些气馁,扯住他衣角,可怜兮兮的眼神瞅着他,实话实话:“房东哎,我发誓!我对你真没企图!就是想助你房子观察一个人。” 他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是偷窥吧。” 顾念念小手松开他衣角,干跳脚:“怎么说的呢!什么叫偷窥!那种事是不对的!我这个叫做考察,以便做进一步接触!” 他没兴趣听她瞎扯淡,似笑非笑地勾唇:“你认识薄晔煜?” 她一脸“我勒个天”的神情,眼睛睁得老大,布满崇拜:“你知道他?!那太好了!一家啊一家人!” 一家人?秦深缓缓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完美弧度,往旁边商城走去。 几秒后,前方传来他华丽的声音:“还不跟上来?” 他同意啦!?那瞬间,顾念念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喊了句“YES”。 她继续屁颠颠跟在他身后,傻傻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房东房东这样叫嘛!” “秦深。”他的嗓音低沉冷淡。 “情深?”她想到一句流行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叁人禾成秦,与浅相对为深,秦深。” 秦深,顾念念心底默念了好几遍,笑得无比灿烂,“文绉绉的,叫你萌萌好了!” “……”她很聒噪。 “情深深雨蒙蒙啊!蒙蒙太伤感了,还是萌萌可爱!虽然你一点都不萌,有反差才好玩!” “……”她不是一般的聒噪。 “萌萌,你这是要去哪?”他这是要出小区的节奏啊。 “……”他有些后悔了。 “情深,你这是要去哪?” 前鼻后鼻傻傻分不清楚,嫌弃归嫌弃,他还是撇嘴回应:“去超市买食材。” “自己做饭吃吗?” “……” “能多做一份吗?我胃口很小的。” “……” -- 逐客 前方的男人每一步都轻松风骚,可她呢?左右手都拎着一堆食材,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她真是脑子被驴踢了,不在家里享受奶奶做的冰冻银耳雪梨糖水,跑来受这家伙的气。 秦深输入数字密码,打开门,向来挑剔的顾念念看到里面装潢的瞬间,怔住了。 她没料到这竟是复式楼,有两层空间。 放眼望过去,第一层的室内墙地,家具陈设,乃至灯具都是极简的黑白棕色,装饰不多,每一个都不拘一格,展现个性又透着浓浓的极简美学。 在他眼神示意下,她换了一双很大的男士拖鞋,嫩白的脚丫裸露在空气中。 食材放在饭厅餐桌上,她蹬蹬蹬地一屁股粘着沙发,松软有弹性,摸摸皮质,估计是意大利进口。 我的妈妈啊,两千块租到这样的房子,做梦都该偷笑,他待会儿不会涨我房租吧? 这还是其次,她差点忘了正事。 蓦地,顾念念爬起身,跑到偌大的窗台眺望对面,有点远,只隐约看到窗帘,双手做成望远镜状贴于眼前,还是徒劳无功。 看不清楚啊…… 整张脸都贴在玻璃窗上,干巴巴的模样,背后写着大大的泄气两个字。 一串钥匙凭空出现,顺着钥匙的方向,她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再次愣住。 纤细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狭长的眼眸似醉非醉,深不见底,勾人心魂。 真好看。 “楼上有叁间房,你的房间在左边,中间是书房,禁止进入。”抛下一句话他去料理食材。 金属质地的钥匙略透凉意,顾念念收回心神,疑惑的眸光忽地飘到楼上,畅想那个禁止进去的神秘地带。 既然是书房,为什么不能进去? 她脑海里浮现蓝胡子的故事,传说中杀害自己六任妻子锁到房子里,再把钥匙交给下一任新妻,告诫她不要打开房门,否则会灾祸临头。 “还好你没长蓝色的胡子。”她闷声道。 “现在知道怕了?”一个女生,主动跑来跟陌生男人合租,脑子进水了。 “不怕不怕!”顾念念跑到餐桌那边,主动把水果放在冰箱里,期间偷吃了几颗青提,“你看起来就很嫌弃我,再说了,你手上的戒指很有年代感,这么久都戴着,说明你对妻子重情重义,这有什么好怕的。” 秦深切菜的手顿了下,眼角余光扫过去,对上偷窥他的棕色瞳孔。 偷看被发现,顾念念窘迫地垂下眼眸。 都说君子远离庖厨,他反而慢条斯理,理所当然,还美得一塌糊涂。 顾念念继续塞青提掩饰尴尬:“你不担心我破坏家具就好了,太贵了这些。” 因为她这句话,他们租房合约新增一条,破坏家具,十倍偿还。 咚咚咚爬上楼,顾念念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大床、空调、化妆桌、衣橱,一样不少,竟然还有个大书柜,上面摆放好多法律相关的书籍。 随手拿起一本西窗法雨,以为是言情小说的她松了口气,总算有本书入眼了。 打开一看,西方法律现象丛书。 隽秀挺拔的钢笔字跃入她眼底。 童真。 这是什么味道。 她努努鼻子,嗅了嗅。 太特么香了。 闻到就饥肠辘辘。 叁步做两步小跑下楼,餐桌上精致的骨瓷盘里正装着金黄的糖醋排骨,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的量。 刚伸出的魔爪被筷子敲个正着,顾念念干笑道:“我就替你试试味道怎样。” 他不吃她这一套,继续拿起盘子盛起冒着热气的鱼香茄子:“你该回家了。” “还没吃饭呢!我住在这里,这也算是我的家。”一开始还以为是黑暗料理,这两个菜让她对他彻底改观了。 新时代的男神啊,做他老婆真幸福。 她对着盘子流口水,好奇地问:“我房间原本有人住吗?叫童真?还有,你为什么不回家啊?让你老婆等着急了不好。” 如果他很少来,相当于自己承包了整个公寓,爽翻天了!她想想就激动。 蓦地,室内温度骤降的感觉,她忍不住双手交叉摩挲手臂,似乎嗅到一股诡异的气息。 打了个寒颤,发现他静静伫立,归然不动,眸底萦绕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顾念念有些内疚,恨自己多嘴。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探究隐私,确实不够尊重人。 把菜放在餐桌上,秦深脸部线条紧绷,直接下逐客令:“时间不早,你该走了。” 缺乏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她今晚确实该回家,可放不下那一桌菜:“我肚子饿!” “楼下有快餐。”他添了一碗饭,头也不抬。 “小气鬼!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她刚刚撞鬼了才觉得他是新时代男神。 “怜香惜玉这种事是你男人要做的。”秦深黑眸半抬,望向那双沁满怒火的棕色瞳孔,缓缓勾唇,邪肆道,“我不是你男人。” “我才没那么倒霉!”顾念念重重地“哼”了声,拿起餐桌上的手机,转身就去找小挎包,走到半路又折返,“加个微信,避免搬家有什么意外。” 他边吃饭边夹菜,顺便报了一串手机号。 她挑眉念出,“Fairy Tale?” 微信名字是简单的秦深二字,但他这微信号着实奇怪。 一记“关你何事”的斜眼倏地横过去,顾念念嘿嘿地笑,很快离开,还他清净。 . 回到顾家别墅已是深夜十点半,卫博远的心腹何叔迎了上来:“小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也不接,老太太急死了!” “奶奶睡了吗?老爸还没回吧。” “老爷有应酬,晚点回来,老太太说周末没课,你肯定回家,等你等到现在。” 应酬…… 顾念念笑了。 她记忆以来,他应酬无穷无尽,就连十二岁那年,妈妈车祸去世,他也在应酬。他的应酬跟别人的有点不同,身边会有很多妖艳贱货。对妈妈如此,对她更是薄情,没开过一次家长会,也从不关心她成绩。这样不称职的父亲,在她考上青城大学时,偷偷改了她第一志愿,本想报考音乐学院的她沦落成企业管理专业的学生。既然如此,她就以挂科的成绩来回报他。 飞奔进客厅,顾念念在沙发上找到边看电视节目边喝茶的老人家,头发斑白,戴着老花镜,耳力却极好。 听到后面的声响,她急忙回头,被孙女抱个满怀,满脸皱纹舒展开来,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笑:“你这小女娃,舍得回来啦。” 顾念念的脑袋在奶奶脖颈处蹭了蹭:“奶奶,我可想你了!老想老想了!不去上课,窝在家里陪你可好?” “瞎说什么!”老人家嘴上很严厉,一双眼睛却眯成弯弯的月牙。 -- 风云人物 位于青城,这个全国排面前十的院校就叫青城大学,环境优良,历史悠远,师资力量雄厚,人才辈出,坐落了上百个国家重点科研机构,是众多高考学子心中的理想学府。 提到青城大学,就不得不提它的艺术设计学院,除去前面提到的共性条件,还有一点,钱多,钱特别多。在众多学院中,艺设学生的住宿环境好,食堂伙食好,操场最宽广,就连最近的图书馆也是馆藏资源最丰富的,通往这个学院的路径上还种满法国梧桐树,到了秋季,满目金黄,奇异壮观,吸引众多新婚佳人取景拍照。 女生宿舍A栋204的门被猛地推开,吓到里面一众妹子。 “稀奇了哎,你还去上课了。”黑发及肩男人婆模样的温禾奚落顾念念,却下手极快,抢了她带回的外卖,坐在课桌上埋头就吃。 “我不上课,你们能饭来张口。”把另一个鸡腿饭放在尹笑笑桌子上,顾念念吸着西瓜汁,“要不是那灭绝师太课前、课中、课后都点名,我才不去!” 考上博士的女人可怕,单身女人更可怕,四处散发着内分泌失调的气息,逮着逃课的人就一顿罚。都大学了,还拿高中那套对付学生。 “去上课是对的,如果给挂掉的科目立个碑,你就是一悲催。”原本窝在被子里敷面膜的尹笑笑爬了下来。 温禾吃了块肉,数落她:“就是!挂科太多,要补考,你学分还不够呢,真不要毕业证了?” “新一轮选课出来了吗?”顾念念虚心问两位学霸。 四人间宿舍,本来有个学姐,毕业了就一直空置着,剩下叁个人乐透了,平白腾出空间来放东西。尹笑笑和顾念念都是企业管理专业,区别在于尹笑笑妹纸人见人爱,成绩优良,学校知名度很高,而顾念念则是众多老师心口的痛,顽劣不堪,目无尊长,还好校文艺晚会的钢琴独奏替管理学院长脸,否则他们真觉得她一无所成。 跟她们不同,温禾的专业是人力资源管理,糊里糊涂被分配到这个宿舍,倒也一拍即合,就上课时间不同。 “出来了,一定要选美术鉴赏课!”尹笑笑揭下面膜,拍拍小脸,顺便开笔记本。 “对对对!历届来这一选修课都是最好混的,学分高,上课内容轻松,据说老师只在第一节课点名,其他时候就放养,结课交份论文就好了。”温禾附议。 “我最喜欢这样的课程,这样的老师了!这么热门,不好抢吧?” “安啦!我们有尹大美女在,搞定计算机学院那群屌丝分分钟的事情。”温禾打消她顾虑。 “尹美女,就拜托你咯!”她双手搭在尹妹纸肩膀上,被电脑屏幕呈现的画面吓到了,“这是什么?” “我最近在研究学校历史呢,还记得有几次轰动全校的讲座吗?客座教授就是他——秦深。” “不记得。”顾念念摇摇头。 给她一记爆栗,温禾吐槽道:“你除了关心音乐学院那些事儿,你还认识谁?人家秦师兄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金融学专业,副修企业管理和美术学,毕业多年,仍流传着许多风光事迹,读书跳级开挂,直接保研保博,甩你这个学渣几条街。” “真是美的没SEI了,可惜啊……”尹笑笑痛心疾首的样子。 “可惜什么……”顾念念追问。 “可惜是个gay。” “不对啊,人家都戴着婚戒呢。”顾念念立即否定。 “这年头,结婚了未必戴戒指,戴戒指不一定已婚。” “有人说他是为了隐藏同志身份。” “还能这样……” .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街道川流不息。 青城大道的出租车师傅纷纷暗示同行绕道走,这里有一辆纯白色玛莎拉蒂,车速惊人。 前方红灯,来了一个电话,秦深接通:“说。” 那边传来堂弟秦楚楼的声音:“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呢,我好去接你啊!” 隔段时间,他就听到秦深的丰功伟绩,老爷子表面不动神色,暗地里都不知乐成什么样,偏偏这两个人都死端着,谁也不让谁。 “你时间多?” 秦深一句话堵死他,秦楚楼嗫声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派程伦去。” 莫程伦是秦深的特助,秦楚楼还是从他口里套出哥哥回来的消息。 “有事快说。”秦深这个弟弟碰到他就像猫见耗子,有多远躲多远。 “收购旗下游戏发行部门后,我们游戏开发和发行取得更大效应,最新上市的端游用户飙升,稳占端游排行榜NO.1,股票涨了10个点。哥,你这个决策太神了!那群反对的老古董脸都被打肿了!再也哼不出半个不字!” “就为了这事?”他猛踩油门,白色的玛莎拉蒂瞬间超越旁边车辆。 “不完全,青城东部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遇到点问题。” “薄晔煜又在打对台。”秦深言语里透着一股玩味的气息。 “除了薄氏,有家中交建设工程公司成立不久,却有一个非常强大的资金后盾,追踪不到幕后操盘手。” “我知道了。”有利可图自然如蚁附膻,秦深的声音冷了下来,“传达下去,公司花钱请他们来解决问题,如果不能发现问题或者解决问题,他们本身就是问题。这么简单的事我不说第二遍。” “是的,长官!”秦楚楼继续汇报,“汇报长官,莫程伦同志已将顾念念小盆友的资料发到你手机上,请长官查阅!”泄露领导行踪的莫同志此刻在秦楚楼身边,自知罪无可赦,死也要拉秦楚楼垫背。 “卫博远的女儿,有意思。”秦深手机屏幕正呈现一张清秀稚嫩的小脸,她深棕色蓬松短发,皮肤白皙,笑开了露出一颗白白的小虎牙,看起来童叟无欺,天真烂漫。 “哥,你看上实体零售业?” 卫博远娶了顾桐,成为顾家的上门女婿,二十年内将顾氏集团发展成青城第一大零售连锁集团,旗下拥有多家大型超市,业务遍布全国,但这几年国家经济和消费增速放缓,网店冲击,实体零售业遭遇业绩下滑“寒冬”。卫博远在整合线上线下全渠道资源,转型之路颇为成功,但在秦楚楼心中,这个发展空间有限,没什么利润。 “是卫博远看中了薄晔煜。”秦深笑了笑。 “喔!我懂啦!卫博远想利用薄氏旗下的数据公司,收集顾客数据库,进行分析,掌控市民消费心理和生活模式,制定未来市场计划,确实有前景。”秦楚楼脑筋转得很快,坏心眼地建议,“哥,薄晔煜整天针对我们,我们参一脚搅黄他们合作?” “有空,回学校帮你爸的忙。”秦深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娇小的身影。 顾念念…… 他唇角无声无息地划开了一道弧度。 -- 当街撩汉 倾城小区附近有个老报刊亭,摆满各式各样的杂志和饮料,人到中年的老板娘一头时髦卷发,发现眼前的小姑娘翻两页杂志就转头左顾右盼,似等人,又像在窥察四周,整个了小特警一样,十几分钟了完全没有给钱的迹象。 老板娘也顺着她的视线看看两旁,一切正常啊。 摒弃八卦心理,老板娘恢复生意人本色:“美女,这本《看天下》都被你翻旧了,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别站在这里妨碍我生意啊!” 翻杂志的小手瞬间僵住,顾念念嘿嘿地干笑了一声,准备掏钱的时候,感觉背后正走过一个高大颀长的人影。 她猛然转身,深棕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那袭黑衣黑裤黑得一塌糊涂却愣是觉得无比帅气的黑色背影。一抬手,她拿起杂志封面的精致脸孔和前方渐行渐远的人对比两下。 一个正面,一个背面,牛头不搭马嘴。 但女孩的第六感提醒她,那就是薄晔煜! 这个微博上的国民老公还真住在这里! 她准备冲上去,被老板娘喊了回来,讪讪地放下被她蹂躏了很久的杂志,抛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独留老板娘一人在风中凌乱。 登上杂志封面的薄先生确实貌赛潘安,堪称造物主杰作,但这年代嘛,照片,照骗,磨皮美颜比比皆是,电视剧都加了红外线滤镜,只有真人才能揭开真相。 想到即将可以见到本尊,顾念念有点压抑不住内心的小激动,这一激动,理智尚未回笼,小手先行一步,二话不说已经攀上人家的手臂。 她对上一双深邃的冰眸子,泛着凛人的色泽,似乎要望到她心里去。 发呆归发呆,她的手可非常遵从本心,不自主地捏了两下。 这肌肉,好结实啊。 就在顾念念想再捏一下的时候,人家薄大帅哥已然抽回手臂,哪给她继续揩油的机会。 而她傻站着扮演雕像,一动不动。 帅! 好帅! 超级帅! 重要的事情她在内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这五官,无一不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如果秦深那家伙用美得没朋友来形容,这薄晔煜简直就帅得惊天地泣鬼神。 那些娱乐杂志,采访视频是怎么拍的?! 没拍出人家薄帅哥万分之一的神韵。 好半会儿,她才找回在银河系随意飘荡的理智,再次精准地抓住薄晔煜的手臂,脸上尽是无辜无助的神色:“朋友,我想买本杂志,发现自己没带现金,报刊亭又不接受网上转账,你可以借我一百块吗?我立刻微信转给你。” 这是她琢磨了好久的搭讪方法,可以非常自然地获得他私人微信,还能给他留下饱读诗书的美好印象,顾念念暗地里给自己此次表现打了满分。 就这么自以为是无懈可击的撩汉方式,薄帅哥根本不鸟她。 一年到头,薄晔煜总会遇到上百个这样死缠烂打的女人。 然而,顾念念根本不会知难而退,就在他大步向前,继续前行时,他的手臂上又多添了一只女狼魔爪,深棕色蓬松刘海下的眼眸水汪汪的,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也可以转支付宝的!我是真的很需要现金!”顾念念退而求其次,也接受支付宝转账。 反正现在支付宝和微信功能越来越像,都可以聊天撕逼抢红包。 清冷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看得顾念念心生希翼,他拔腿又要甩开自己。 一百块钱都不给我! 什么仇什么怨! 她内心长叹,得出一个结论——薄晔煜太高冷了,不好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撩汉经验尚浅。 顾念念只好使出终极撩汉绝招之死缠烂打。 从抓住演变成死死地抱着他手臂,远远看上去,还挺像一只棕色的树袋熊挂在挺拔的人类上。 从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透着明显的不耐烦,顾念念委屈扁嘴:“朋友,我不是故意的,刚刚不小心扭到脚了。你就当日行一善,帮帮忙,借我点钱,我转给你,日后一定重重感谢。看在我们都是炎黄子孙的份上,应该要相亲相亲,情同手足……” “嗯。”凌锐的唇角掀了掀。 顾念念合上嘴巴。 这声“嗯”真的是他发出的?潜在意思是我知道了,还是我同意帮你? 她自动理解为最后一层意思。 松开他,顾念念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滑动手机屏幕解锁的同时,问道:“你微信号是多少啊?” 耳边迷之寂静,抬头,顾念念眼前空荡荡的,愣了一下。 人呢? 我勒个去!一晃神功夫就这么远了。 他会平地漂移!? “哎——!朋友——!” 她小跑过去,右脚一歪,差点摔了,立直身子再接再厉时,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 这下子是真扭到脚了。 穿运动装,运动鞋也能中招,她真是服了自己。 顾念念眨巴着圆碌碌的棕瞳,可怜兮兮地目送那抹帅气逼人的黑色身影。 抱得男神归之路遥遥无期啊。 “需要去医院吗?” 她来不及多加感叹,华丽得犹如波动吉他琴弦的声音划破周遭空气。 顾念念蓦然回首,路边昏黄灯光正勾勒出秦深落拓挺立的身形,他黑裤白短衬,半张脸隐藏在昏暗中,露出轮廓清晰的下巴,俊美得令人屏息。 要不是因为他性别为男,顾念念真想用“亭亭玉立”来形容他。 如若那双璀璨如星光的黑眸能稍微收敛一下眼底的奚落,看到美男的她心情会更好。 “我扭到脚了。”以为他要伸出援手,顾念念天真地笑了,“快快快,扶我一下。” 今晚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偷鸡不成蚀把米。 还好有房东,这句需要去医院的话饱含人文关怀,她心中甚暖。 -- 亦攻亦受? 然而,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未能如愿地被人扶着,心目中送温暖的房东大人视若无睹,就这样经过…… 经过…… 顾念念就像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九月的夜晚,说好的燥热呢。 真不造自己招谁惹谁了,她有些欲哭无泪,拔高音量:“情深!” 他总算回头,眸底尽是促狭:“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略过他的讽刺,顾念念往前迈一大步,逮住他手,自来熟地把他当成人肉拐杖:“南方银,普通话不漂准,有点口音很正常的,别介意啦。” 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甩手走人,她收紧爪子,死死地缠着他。 秦深实在太高了,接近二十五公分的身高差令顾念念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竟有种幼稚园女童瞻仰老师的错觉。 她是不是该穿高跟鞋,两人看起来才登对些? 天啊! 她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 顾念念摇摇头,踢出荒谬的想法,回归现实,正色解释:“我发誓!真没骗人!真扭到脚了!真的好疼!” 居高临下的秦深神色莫测地睨着一头深棕色微卷发的小女孩,一言不发,随后在口袋里掏出个做工精湛的黑色钱包。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此番行为让顾念念略微不解,难道他打算给她钱去看医生? 眼前腾现一张毛爷爷,她顿感温暖。 他还是良心未泯的。 只不过,一张未免少了点,还不够来回车费。 她精彩纷呈的表情一一落在秦深眸底,很适时地打破她幻想,唇角微挑:“去买杂志的时候,记得带瓶百岁山矿泉水,常温。” 这种感动还未落实,打击已然来临的感觉令顾念念想猛抽自己两耳光。 要你傻!要你天真! 昏黄的灯光下,她双颊染上淡淡的嫣红,眸光灿亮,似盛满星辉的宝石,煜煜璀璨,衬得清丽的小脸瞬间生动起来,莫名的诱人。 像熟透的红苹果,待人采摘。 途经的吃瓜群众还以为她碰见情郎难抑激动呢,只有他们两知道,她是被气成这样的。 伸手扯住红色纸币,钱的另一端被他捏着不放,顾念念的视线从他修剪得很整齐干净的拇指那里缓慢上移,坠入那双宛若万丈深井般幽深的桃花黑眸。 心跳加速吗? 没有! 因为秦深唇边满是嘲弄的笑令她有股立刻脱掉运动鞋拍打他脸的冲动。 “不买的话,从房租押金里十倍地扣。”他声音很温和。 他有读心术?怎么知道她打算黑了这张毛爷爷。 被戳穿心事的顾念念更恼怒了,气的耳朵泛着粉色:“你这个葛朗台!” “速度要快,太晚了我锁门睡觉。”秦深继续温和地提醒。 语毕,他留她一人在风中咬碎银牙。 . “老板娘,来一本《看天下》。” 顾念念跛着脚回到报刊亭,看向饮料的视线透着不甘。 本可以拍拍屁股回宿舍或者回家向奶奶撒娇,为了薄男神,她还是选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嘴角撇了一下,她愤愤然地添了一句:“再来一瓶百岁山矿泉水,常温。” 无法理解,大热天的,一个大男人竟然喝常温水。 “小姑娘,可以喔。”顶着一头卷发的老板娘朝她挤眉弄眼,笑得顾念念心里直发毛。 “不懂。”顾念念边说边给钱。 “追完一个又一个。”老板娘竖起拇指,“两手抓,厉害!” 难道她老人家一直在后面看戏? 顾念念有些奔溃,好半响,她接过老板娘手里的余钱:“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薄帅哥那个叫接触,谈不上深层次地追求,至于秦叫兽嘛,顾念念自诩没那个能力去承受他的打击。他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把她秒得连渣渣都不剩。还好她年龄尚小,如果年纪大点,准被他气出心脏病。 他戴着戒指,应该结婚了吧?再次,也是订婚。 顾念念打从心里为秦深媳妇儿默哀一分钟。 “加油!看好你!”老板娘脸上写着“还装,我懂”,目送顾念念离开。 . 回到公寓,推开门,在外面逗留一个多小时的顾念念感觉胸前后背都蒙上一层薄汗,全身黏糊糊的,难受的要命,脱鞋想好好拥抱室内的空调,客厅的场景让她整个人石化了。 为了全方位多层次地了解男神,她在网上淘了一个高清迷你双筒望远镜,放在客厅茶几上,此时正妥妥地落在一双干净秀气的手中。 看这架势,秦深在很认真地观察对面。 瞬息间,顾念念耳边响起尹笑笑和温禾的声音。 “可惜是个gay。” “这年头,结婚了未必戴戒指,戴戒指不一定已婚。” “有人说他是为了隐藏同志身份。” …… 难难难不成这是真的?他是GAY,喜欢薄晔煜? 可为什么让她住进来呢? 啊……脑海里的答案让顾念念嘴巴越扯越大。 为了试探薄晔煜的性取向! 一定是这样! 说实话,两人身高相似,容颜绝致,站在一起绝壁是一道亮瞎眼的风景线。 但她还是很难想象,一个邪魅狂狷,一个冷似寒冰,到底谁是攻谁是受? 他们身形俱佳,肌肉硬实,谁都不适合当受啊! 难道,两人都亦攻亦受? 这画面太美了,她不敢继续脑补。 身后的注视太直接了,秦深侧首发现顾念念正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她这是什么眼神?洞察一切?震惊中透着伤感,竟还夹带一丝丝振奋? 深眸转幽,他顿觉手中望远镜有些沉甸,轻咳一声:“你不是要偷窥他吗?我帮你监察一下。” -- 打击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形容她叫偷窥,自己就是监察! 典型的双重标准! 这男人还要脸不? 换上拖鞋,顾念念把矿泉水丢给他后,夺回望远镜。 她正色地声明:“情感无关性别,放心,我能理解,但我们要公平竞争。” 说着,顾念念眼睛微眯,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一举一动。 站在落地窗前,薄晔煜纹丝不动,如果不是他拿着手机在通话,顾念念还以为那是一座冰雕。 就算是冰雕,也是帅冰雕。 欣赏美色的顾念念独自笑得花枝乱颤,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无关性别,公平竞争?秦深眉宇深敛,琢磨着她的话,坐在沙发上,扭开矿泉水,喝了一口:“他不理你,你还继续?” 握住望远镜的小手骤然收紧。 他这是什么意思?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看到她今天搭讪失败,以为薄晔煜远离女色,他坐收渔翁之利? 这城府,太深了。 顾念念打死不遂他愿:“初次见面是这样的啦,这也说明薄男神是个洁身自爱,有原则的新时代好男人,结婚后铁定能疼老婆,远离妖艳贱货。” 远在天边的话题主人公似乎有心灵感应般,望向对面,位置精准到和顾念念直接对视,吓得她内心咯噔一跳。 他发现了? 大晚上的,这边拉了窗帘,只留一条小缝隙,安保严密,一定是她想多了。 然而薄晔煜鹰隼般犀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自己,看得她头皮发麻,只得暂时放弃监察工作。 秦深斜倚着沙发,翘着二郎腿,单手翻阅顾念念刚买回的杂志,停留在记者采访薄晔煜的页面。 整个姿态,优雅又慵懒,邪肆且矜贵,这么复杂的气质,他驾驭起来毫无违和感。 勒令自己不要贪恋他美色,顾念念咕噜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试探性打听:“你认识薄晔煜多久了?他可能喜欢我吗?” 抬头,秦深尖锐的眸光从头到尾打量她。 那头棕色蓬松短发下的鹅蛋圆脸镶嵌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宛若绝佳深色琥珀的瞳孔认真观察竟带着点淡淡的红棕色,容易让人联想初升的朝阳,光彩夺目,耀眼温暖,此刻正干巴巴地看着他,透着几分渴盼,无辜,让他想起一种动物。 连接上她身穿的亚麻色短袖七分裤运动装,那动物的名字昭然若揭——棕色树袋熊。 还是时常挂在人身上的那种。 很快,秦深给出结论:“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最了解薄晔煜喜欢什么类型女人了。 听闻,顾念念的脸色一变。 眼眸瞬间黯淡下去,下一刻又燃起熊熊斗志。 想让她打退堂鼓,门都没! 倾身,顾念念在茶几果盘里拿了一颗橘子味的棒棒糖,拆了塞进嘴里,重新躺回沙发,思索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伴随她的问题,秦深放下手中的杂志。 金秋傍晚,夕阳半落,操场空气里都是暖洋洋的气息,放眼望去,四周的嘈杂声愈发遥远,幽色的眸底只容下那削瘦高挑的身影,及腰的墨发染上暖秋的金黄,宁静中带着令人舒心的悠然。 微风漾起她的发丝,在半空中翻腾,旋转,专注于作画的她停下手中的炭笔,伸手整理飘散的黑发时,余光捕捉到他的存在。 她微微侧首,黑白分明的眼眸愈发明亮,溢满欢喜,淡粉色的唇瓣扬起浅浅的笑,似乎在说,你来啦。 殊不知,当他沉沦在过去里的美景时,已然成为别人的风景线。 糖果的馨甜充斥整个口腔,似有魔力般拉缓顾念念的理智。 她凝视前方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竟收不回视线。 秦深抬首仰在沙发里,几根调皮的刘海斜斜垂落,在如雕琢而成的俊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浓密的剑眉下的眼眸幽深漆黑,似旋涡般透着不羁也裹着一丝丝忧郁,神色恍惚,仿佛跌入遥远的回忆。 跟着思绪的情景,薄唇微挑,那是一抹浅浅的笑意。 俊美得过于锐利的轮廓因唇角的浅笑而显得柔软温和,叫顾念念看得痴迷。 原来,除了遏抑和嘲讽,他还有这样一面。 陷进去的是她,而秦深早已抽身。 只因她的视线过于热切,一点都不矜持,难以忽视。 “再这样看下去,你会爱上我的。”他唇边的笑意更明显了。 “做、做你的春秋大梦!”理智回笼的顾念念左右搅动口里的糖果,试图缓解尴尬和分散注意力,“只允许你走神不给我幻想男神啊?我只是在琢磨,薄晔煜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墨色的眼眸落在她脸上,看得她内心直打鼓,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就在她准备回一句再这样看下去,你会爱上我时,他总算开口了:“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发,发长及腰,中分。” 她小手爬到腰部,比了比后脑勺的短发,心凉了半截,这得多少年才长出来? 其次就是黑色。 她天然棕啊,这点随她母亲,而母亲则遗传了有四分之一英格兰血统的外婆。 总而言之,怪不得她啊! 幼儿园到初中,就是班里的异类,高中不许染发,她还被教主任领过去不由分说得数一顿,到了大学那些同学最关心的就是她美瞳哪里买的,好自然。 这叁项里,能立刻达成的就是中分。 拍拍蓬松的刘海,在中间别开一条发际线,捋了捋,顾念念献宝似的问:“这样的中分,怎么样?还不错吧?!” -- 倒打一耙ℜōǔzнāíщǔ.℃ō㎡ 其实她天庭长得很好,白净光洁,露出小小的美人尖,可惜长期下垂的刘海被蓦地分开,她松开手后渐渐竖了起来,挣扎着要回归原位,营造出一种怒发冲冠的错觉,而她偏偏圆眸瞠大,无辜纯良,这两种气质糅合一起实在诙谐。 秦深差点被矿泉水呛到,直到她眸底溢出几分不满,他深呼吸,忍住狂笑的冲动,善意指导她:“不适合你,试试叁七分。” 叁七分? 刹那间顾念念又鼓捣出一个新发型,这次更加不伦不类。 压抑不住上扬的唇角,秦深纵声大笑。 这种快意舒畅的感觉,很久没试过了。 聚集到他身上的愤怒试图将他湮灭,秦深才坐直身子,轻咳一声:“这都是其次,还有最重要的一项。” 最重要的一项?一听就来精神,顾念念眼睛发亮:“是什么?快告诉我!” 他向她勾勾指头,她傻傻地把耳朵蹭过去,一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惑人气息愈发清晰,闻得她头脑混沌沌的。 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就被他所说的话炸得荡然无存。 “身高?!”她猛地站起身,咬碎口里的棒棒糖。 很显然,这是她的逆鳞。 她一米六,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问起身高,她说自己一米六的时候,总能收到一些质疑的视线,揶揄的声音,真没水分?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拉高全国女性平均身高值啊!穿上高跟鞋,简直可以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为了增加说话底气,顾念念挺直腰板,啃完糖果,丢了塑料棒后,她力求吐字清晰,效果拔群,“我比过了,你们两身高差不多,我站直可以到他下巴那里,两人相差二十五公分左右。听过最萌身高差吗?我和薄帅哥就是最萌身高差,还有啊,我可以穿十厘米高跟,站在他身边豪无压力。” “十厘米的拯救不了你,建议穿恨天高。”秦深语气诚恳。 顾念念从身后操起一个沙发抱枕砸向那张欠揍的脸,拔腿就想溜走了。 可惜她忘记自己是个伤残人事,勉强走路不代表能健步如飞,没迈开两步路一股力量将她人往后一扯,她跌入沙发里。 搞不清楚状况,顾念念准备坐直身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过来,深棕色的瞳孔倒影出那张布满阴霾的俊脸,如月色清辉的墨瞳透着常人无法直视的深冷,吓得她喘不过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沙发咚? 为什么没有一点柔情缱绻呢? 就扔了个沙发垫啊! 又没伤到他! 难不成他要…… 他不是GAY吗? 裹着冷意的容颜越来越近,顾念念感觉心跳跟缝纫机一样,加速再加速,快要心脏病爆发了。 她认为自己应该双手抱胸,也照做,结巴道:“你、你要干嘛!你这样,我会叫的!”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他不会来一句,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你再这样,我也要叫了。” 伴随着秦深的话音,一条粉色的淑女胸罩出其不意地横在两人中间,吊带正稳稳地垂落在她眉心的位置。 “啊——!” 顾念念Vitas式的海豚音划破空气。 “你这个色情变态狂——!” 顾念念伸手去抓,奈何反应慢秦深半拍,他一翻身,眨眼间到沙发另一边。 人高马大的男人故意用两指捏着她的内衣吊带,俊脸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几欲亮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我的内衣怎么会在你手里?!快还给我!”顾念念身残志坚地追逐他。 “这个要问你了。”秦深说。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给你的?!”顾念念更是炸毛。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他不仅是GAY,骨子里还有偷胸罩的嗜好!跟这样的人合住,早晚颠覆世界观,贞洁不保! 顾念念决定联系何叔,让他赶紧送自己回家。刚搬来的行李,才住了一个星期又要搬走,好憋屈啊! 不行!!! 走之前也不能让这人渣败类好过! “青城大学竟然有你这样的教授!简直有辱斯文,败坏学校名声!我、我要发帖揭发你的恶行!!”顾念念顺手操起一个沙发抱枕,准备砸死那个龌蹉禽兽时,又一件窜入她视线。 她像被雷劈中,僵住不动。 好半响,顾念念看看抱枕,又看看藏在沙发缝里的蓝色小罩罩,缓慢转头,再看看似笑非笑的秦深。 她喉咙滑动一下,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眼前浮现她晚上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往往是——双手伸到背后解开扣子,往外一扯,全身轻松,恨不得高喊一句“解放啦”…… 于是就有…… 连续一个多星期不见秦深,他是不回来了吧。 记得隔壁老婆子说过这里长期无人居住,意味着从此就是她顾念念的天下啦! 于是,她把这里当成宿舍,开始一轮又一轮的解放天性…… 这内衣怕是这样“躲”在这个地方。 “想起了?”秦深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顾念念像被霜打得茄子,焉了。 是她一回来就乱抛衣物,还恶人先告状。 望着那摄人的黑眸,顾念念扯唇干笑了两声。 “以为我不会回来了?”原本隔得老远的秦深迈步向前,拉近两人的距离。 他怎么知道? 顾念念心虚地垂头,不敢直视他,随着他的逼近,情不自禁地后退。 “以为可以独占整个公寓,为所欲为?”秦深的嗓音愈发阴沉,再进一步。 他又知道? 顾念念瞠大瞳孔,蓬松棕发的小脑袋昧着良心摇摇头,她试图垂死反抗,刚抬眸就被他满是危险的鼻音“嗯”吓到了,好像在说“你这小样,还敢说谎”?她只得摸摸鼻子,很没骨气地点点头,算是承认,身子不由自主地继续倒退。 她这一倒退,膝盖窝抵着茶几,整个人重力往后倒去。 这下子不是摔在沙发里,是要和实木茶几来个亲密接触。 顾念念完全可以脑补出头撞击到茶几上发出的“砰”声,以及急剧的疼痛感。 -- 互相厌弃 后脑勺没传来预期的剧痛,好几秒后,反应迟钝的顾念念才意识到腰间有股强横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免遭脑袋开花,而那时她与茶几桌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真该夸他速度惊人,当然,这么尴尬的姿势也表明她身体柔软度很好。 隔着衣服,顾念念感觉腰间的手臂温热有力,熨在肌肤上,激起一道战栗的电流,让她几乎在瞬间挺直了背。 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带发电机吗? 一股热气直往顾念念脸上涌,染红了双颊,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惭愧。 秦深那双魅惑的黑眸微微眯起,似X光一样逡巡着,顾念念则抓紧时机,立即在他另一只手里解救那可怜的粉色内衣,吞吞吐吐道:“我承认,这点是我不对,但你也不能一直拿着人家的私人物品不放手啊!” 她话一说出口,秦深立即以行动来捍卫人格,拦住她腰的手臂马上松开,“哐当”一下,顾念念跌落在茶几桌上。 顾念念爬起身,龇牙咧嘴地揉揉后脑勺,秦深已坐落在沙发里,悠然自得,斜睨着头发乱成鸡窝的她,横看竖看都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看什么看!这么大个人,没看过胸罩吗!”顾念念怒瞪他。 她恨不得拿胸罩在他面前甩两下找存在感,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私密藏在身后,想到在沙发角落里还有一件,挪动身子,以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倒在那个位置,而挂在秦深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先前误会他的小内疚化为乌有。 顾念念恶声恶气道:“再看我戳你眼睛!” “穿不穿都一样,浪费布料。”秦深薄唇往上一扯。 这表情说有多讥讽就有多讥讽,把顾念念作为女性的尊严打得七零八落。 她差点就想扑上去了:“你说什么——!” “刚刚不是想着搬走吗?”秦深眸光锐利,如刀刃般。 言下之意,房东不满你的行为,现在可以搬了。 顾念念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很疑惑她刚刚表现得这么明显?写在脸上了?亦或者他那双眼睛是叁百六十度全视角自带透视功能?什么都知道。 思绪万千,顾念念忍不住怀疑,如果她没发现一切始作俑者是自己,秦深会承认这个哑巴亏,看着她主动离开再关门放炮庆祝。看来,他根本不想她住下去。 顾念念一撇头,否认道:“房租给了!行李搬了!我才不走呢!不就是生活习惯问题嘛,互相迁就就好啦!” 秦深晃着二郎腿,望着她的目光很薄凉:“哪敢啊,我怕有人在学校贴吧揭发我恶性。” 似乎有东西哽在胸口,顾念念又开始心虚了。 刚刚确实是她恶人先告状,这点道理她懂。 顾念念一脸讨好:“房东哥哥,你想怎么样咯?” 如果他叫她滚粗肿么办? 顾念念补充道:“除了搬走。” 接下来,秦深让她找来纸和笔,记录他所说的话。 合租公约里写的维护公共区域卫生(特地强调了不得乱扔衣物)、不准带生物体入内、禁止大声喧哗等等,她都能理解。 但顾念念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反复重申公共区域不得衣着暴露,袒胸露背? 这一条该由她提出啊! 顾念念同学很天然呆地写成“坦胸露乳”,被秦深发现,要她改回来。 难不成这一条为了约束他?! 此刻,秦教授在顾念念同学心中,人格有一丢丢的升华,认为他还残留了一点人性,懂得主动约束自己的行为,不错不错。 直到他说的最后一句,顾念念撂笔不动:“不得激怒房东是什么GUI?我怎么知道哪些事情会激怒你?” 秦深淡淡地睨着她:“那太多了。” 还太多了…… 她吃饭碍他眼岂不是要绝食?! 这白纸黑字记录后,相当于割地赔款,丧辱国权啊! 她背靠沙发,双手环胸,面色愤懑:“不签,这不公平!” 秦深狭长的眼眸闪着微光,缓缓勾唇道:“谁告诉你这世界是公平的?” 顾念念垂下眼眸,无法反驳他的话。 人一出生就戴着明显的阶级标签,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改不了现状,而如今的社会现状距离理论上的相对公平很遥远,更甭提其他的了。虽然坐落在一个优渥的家庭,远离金钱烦忧,顾念念还是懂的基本的人情世故,可惜携带她一路前行的人已离世多年。 深呼吸片刻,她侧眸看着他,试图换一种解决方式:“没人告诉我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但我会努力去争取。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种处理方式,有恃强凌弱的嫌疑。” 秦深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食指,凝视顾念念的瞳孔覆上一层深思,最终化为唇边的浅笑:“你是学生,我是老师,我就该让着你?顾念念同学,这世界上不存在你弱你有理,直到你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跟我谈判。” 心中微愣,她有些说不出话。 放在一侧的小手攥握成拳,她面露笃定:“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 加强住在这里的决心,顾念念执笔在纸上写上他所说的话。 她贝齿轻咬笔头,灯光打在白净的脸颊上,黛眉敛成一条线,晶亮的瞳孔露出几分烦闷和不甘。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整张小脸舒展开来,在后面认真地补了一句“房东不得为难房客”。 甭管有没有用,有总比没有好。 顾念念拿起来浏览一遍,这字体灵活端秀,排版工整,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咧唇笑了,纸张被秦深抽走,他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啧”声,不忍直视的样子。 “还没写完呢!我要增加一条,外面洗手间归我!像这种复式楼,主人房一定有独立卫生间。” 似乎正中他下怀,她补完后,秦深拿起笔,刷刷地勾了几下,递给顾念念。 纸张上的字迹遒劲有力,清隽洒脱,相比之下,她弱爆了。 早知有今天,她一定听父亲的话好好练字。 她哀怨地瞅了他一眼,低头签字的时候听到房东大人的问话:“中间的书房,真没进过?” 顾念念信誓旦旦:“发誓,真没有!” 她承认,他外在真的很可口,多金颜高腿还长,即便已婚,或者性取向特别,绝壁有人前仆后继地飞蛾扑火,但不包括她。初见时,理智告诉顾念念(尤其是历经今晚),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连朋友也别做。 其实想想,他也挺可怜的,喜欢薄晔煜,还不明确薄晔煜的性取向,求而不得,日积月累,性格怪异也可以理解。 “你的发誓真廉价,一次又一次。”秦深摇摇头。 刚冒出的同情泡泡立刻碎了,顾念念皮笑肉不笑地回击:“你的话真刻薄!谁是你学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秦深翻阅手里的杂志,薄凉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你的老师很不幸。” OK!话题终结! 顾念念翻了白眼,跛着脚,拿起茶几的望远镜,开始新一轮的偷窥,呸,是观察。 突然,手机弹出微信消息,是尹笑笑与温禾在微信群里提醒她周叁的选修课从下午改成晚上七点,连上两节。 得知这个消息,顾念念脸色一变,微信语音吐槽道:“我去!怎么说改就改啊!不就是美术鉴赏课嘛!能有多重要?!随便占用别人晚上休闲时间!” 遽然,秦深点漆般的黑瞳微缩,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气息。 放下手中的杂志,他起身上楼,走到半路,他回头说:“明天再接再厉,追薄晔煜。” 她木若呆鸡。 他喜欢薄帅哥,还让自己努力?是哪里出错了吗? 顾念念一脑子浆糊。 这美人心海底针,这秦深的心必须是海底的牛毛啊! 猜不透。 亲妈疯狂OS:顾念念同学,你家秦教授纯粹嫌弃你胸小。 -- 讨伐 青城大学地广人多,食堂偏布,最值得称奇的莫过于蝉联叁年冠军的南区食堂,一楼被学校承包了,二楼聚集各地地方特色菜,往上则是妹纸们的购物天堂和汉纸们的娱乐场所,是一座极具学生气息又备受商业宠爱的地方。 离开CoCo茶饮店,顾念念手上拎着叁杯饮料,慢慢地踱步回座位。 尹笑笑接过她手里的鸳鸯奶茶,往日最该主动的温禾拉拢着脸,精神萎靡。 插好吸管,顾念念把奶盖乌龙放在温禾身边,笑道:“打饭的阿姨又抖手啦?” 众所周知,食堂阿姨打饭都有抖手的毛病,满满一大勺的最后能剩下叁块肉就算奇迹了。 “一样的菜,为什么你们的肉这么多?”温禾看看她俩餐盘,再看看自己寥寥可数的酱板鸭,神色幽怨。 尹女神笑笑不语,夹了几块鸭肉给温禾,倒是顾念念毫不留情地说出真相:“笑笑可是公认的系花,颜值高去哪个食堂打菜都有特殊待遇,你羡慕不来的啦!但你放心,她能者多劳,我舍不得让你帮我打饭。” “因为你担心菜少了。”温禾举起筷子想敲她。 脑袋一歪,躲过暴力袭击,顾念念不怕死地煽风点火:“你收拾收拾自己,换一身打扮,或许还有救。” 温禾站起身,准备收拾她,被尹女神压住了:“你没发现这家伙今天怪怪的吗?” 认真打量顾念念一番,温禾露出淫荡的坏笑:“百年运动装呢?这款粉色长Tee第一次穿吧?哇塞,短裤配内增高帆布鞋,想诱惑谁呢?” “还化妆了。”尹女神笑着补刀。 “那些猥琐宅男整天在贴吧里喊学妹来啦,学姐要下架了。本美女此举正是为了让学弟们感受一下大四学姐的魅力。”顾念念捋一捋短发,风sao绝伦。 尹笑笑与温禾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盯着顾念念,似乎想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含着筷子,顾念念感觉口里的饭菜都变了味:“别酱紫看我,我怕。” 温禾朝着尹女神说:“笑笑,昨晚卫奶奶打电话过来,问某人去哪里,手机怎么关机了,你猜我怎么回答?” 奶奶?顾念念垂眸深思。 她昨晚忘记给手机充电了,今早才看到未接来电,给奶奶回了电话,她老人家也就唠唠家常,没提什么。如果奶奶知道她在外面租房子,还是和男人合租,铁定飙高血压。 光想想就打了个激灵,顾念念焦急道:“你没乱说吧?” 温禾撑着下巴:“你昨晚确实没在宿舍睡,这算乱说吗?” “我们以为你回家了,卫奶奶觉得你在学校。”尹笑笑加入声讨阵营,“请问顾念念同学,你晚上到底睡哪?别告诉我们,你整夜压马路或着跟天桥流浪汉谈人生!” 顾念念惴惴不安,未待她主动坦白,温禾已然发飙,她一手拍在桌上,差点打翻饭盘:“你瞒着我们跟男——!” “没——!绝对没——!”顾念念率先打断她的话。 很多学弟学妹投来探究的视线,让她恨不得装作不认识温禾。 顾念念压低声量,安抚两人:“我发誓!有男朋友早就说了!” 温禾嗤之以鼻:“我们才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你就直说,晚上住哪?你知道大家会担心吗?你有把我们当朋友吗?” “问这么多干嘛?待会儿回宿舍换把新锁。”尹笑笑一副岁月静好暗地磨刀的模样。 被她们一质问,顾念念深感愧疚,又迷之感动,本想追男神有些进展再实话实说,再拖下去只怕她们会跟她绝交。她立刻把这周的行动从头到尾交代得清清楚楚,除了她在公寓乱扔奶罩那段。 “哐当”一下,尹笑笑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旁边的温禾则瞠目结舌。 见她们迟迟不表态,顾念念哭丧着脸:“我知错了!求两位女侠从轻发落!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跟薄男神八字都没一撇!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想想,之前我和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庞光良出去看场陈奕迅的演唱会都主动坦白,怎么会瞒着你们偷偷恋爱呢?你们可是我最好的闺蜜!”她端起她们的饮料,凑到她们嘴边,咧嘴奉承,“来,喝口水,消消气啦!” 尹笑笑吸了一大口鸳鸯奶茶,仍惊魂未定,问呆瓜状的温禾:“我有点头晕,她说的是我们认识的秦深秦教授吗?” 温禾显然没听到:“你在追薄晔煜?哪个薄?哪个晔?哪个煜?” 顾念念有些傻了:“你们连薄晔煜都认识?” 温禾敲她额头:“薄氏集团现任总裁谁不认识?国民老公!当我们是山顶洞人啊!笑笑还关注他微博呢。” 研究学校历史的尹笑笑开始如数家珍:“他不仅是微博上的国民老公,更是我们同专业的学长,和秦教授同届,并称双雄,空无绝后。只能通过老师们和后续的学姐学长口里得知当初的传奇来瞻仰他们风姿。” 说着,尹笑笑脑海里浮现两大男神并立的情景,那是何等养眼,随后她看向顾念念,那个羡慕嫉妒恨都要溢出眼眶:“你竟然告诉我!你和秦教授一起住?!” “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他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呢。”顾念念很无辜。 冷落了饭的温禾开始大口吃肉,说话含糊不清,却非常认真:“你这事必须得保密,万一泄露出去,学校妹纸们追杀你,就连微博上那群薄帅哥老婆团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你。” “这倒是真的!”尹女神点头附议,“你真的喜欢薄晔煜?” “哪有这么容易喜欢一个人,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说爱就爱。”顾念念回答得很干脆,端起柠檬红茶,喝一口,试图压下心底的惆怅,“我家老爸做事专横独断,大学专业说改就改,如果他铁心攀上薄家,会在意我想法?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迷迷糊糊地任人摆布。” 父母离异,各组家庭,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温禾嗤声笑了:“现在都是填鸭式找对象,薄晔煜长得帅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钱多,钱特别多,你就别挑叁拣四的!再说了,这年代你还想找不偷腥的好男人?一辈子的婚姻?脑子抽了吧!” -- 选修课 “熊猫稀缺,但也真实存在,很可能我要找的熊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顾念念理解温禾的独身主义,却不以为然。 “爱情观有冲突这个问题先放放,度娘上有薄帅哥资料,说回秦教授吧!他才是神秘莫测,百年难遇!话说,他真的是GAY吗?” 尹笑笑这兴致勃勃的神情吓顾念念一跳,都不晓得如何回应了,半响挤出几个字:“像,又不像。” 其余两人猛翻白眼。 这跟没回答有区别吗? “我这样的美女,他无动于衷,是同性恋吧。”顾念念厚颜无耻地大胆推测。 “这是谁在装逼啊?好刺眼啊。”温禾捂脸,暗示自己没眼看了。 知道她自恋,而她的自恋又总能突破大家认知。 尹女神叹气:“这只能证明,秦教授眼光高。” 深觉交友不慎,顾念念快速地扒饭:“不和你们扯淡了,待会有选修课,我要早点去占座,混个好印象。” . 紧挨艺术设计学院的逸夫楼暗红砖墙,古朴端庄,一到晚上,各窗户透出白色灯光,推开教室门,除了上课,往往有许多学子在埋头自习,不乏大四考研党的身影。 专业课都是浑水摸鱼的顾念念显然没这层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的觉悟,为了学分,提前二十分钟来到阶梯课室,已是给足了选修课老师面子。 顾念念选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最靠近讲台,一抬眸就落入老师视线,存在感十足,实属绝佳风水宝地。 她满意地点点头。 在桌面放着活页记事本和派克钢笔,营造出勤奋做笔记的假象后,她把黑色软皮小背包,塞入抽屉,戴上耳机隔绝外界的嘈杂,耳边荡漾着徐歌阳低沉清澈,粗粝又不加修饰的声音,桌面干净的指尖像在拨动吉他琴弦般,有节奏地跳动着。 直到有个人摘了她耳塞,大波澜马尾卷发的小美女正双眼泛光地盯着她。 “同学有事?”异性缘不错,顾念念没想到自己同性缘也爆棚。 卷发小美女受到打击般,略微沮丧:“念念学姐,我是15级管弦系的曲妍梦啊,钢琴课见过面哒。” 见女神依旧懵逼状,她继续补充:“那时候你就坐在庞光良学长身边,你那首《冬风》实在太惊艳了!” 这么一说,顾念念想起了,她和庞光良去看陈奕迅演唱会前陪他上了一节钢琴课,太困的她趴在桌面睡着了,声乐老师朱雅琴教授要求她弹奏刚刚讲解的李斯特爱之梦。 顾念念直言自己不会爱之梦,朱教授知道她不是本班同学,放过她时,她却径直坐落在钢琴前,十指飞扬,旋律倾泻而出,是肖邦众多钢琴练习曲难度最大,最讲究技巧的《冬风》,这首曲子连专业学生都不敢随意弹奏。 指尖的灵敏、精准和速度,她掌握得恰到好处。一曲完毕,大家还沉浸在宛若冬季枯叶风中翻卷的音群里,在眸色复杂的朱雅琴教授注视下,顾念念扬起灿烂的笑,给自己表现打了满分。 一定程度上,一个企管专业学生在音乐学院知名度很高,是件奇葩的事,后来她和朱教授结为朋友,私下联系颇多,而朱教授表示自己愿意帮她转专业,被她一口婉拒了。 “啊!梦妍嘛!记得记得!”顾念念真担心自己说压根没印象,小学妹会跑到角落画圈圈。 “真哒?你记得我?!”卷发小美女惊呆了的兴奋神色,抓着她手,“你在去年心理情景剧大赛里演唱的那首歌曲老好听了!叫什么名字?” 那是赵乃吉《最初的温柔》,两人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念念想到小学妹在这里,以后逃课更方便了,忍不住阴阴地笑了,引起曲梦妍的好奇,一句话让她石化当场:“学姐,你都大四了,还要上选修课吗?” 呵呵呵呵…… 理论上不用,但她是特殊存在…… 说自己挂科太多,学分不够?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顾念念尴尬地扯着唇,胡说瞎掰:“授课老师陈逸丰是资深老教授,画艺高超,在美术界地位举足轻重,趁着现在有时间,过来学习学习,多了解点东西准没错嘛。” 她倒没完全瞎扯,陈逸丰教授是艺设的中流砥柱,连院长都要礼让几分,为人随和,很多其他院校的学生会慕名而来,课堂不缺人,自然也无须点名。 小学妹曲梦妍恍然大悟,眼睛眨呀眨的,流露出神圣崇拜的神情,只差在脸上刻着“不愧是念念学姐,好正能量,好有上进心”,看得顾念念一阵心虚,想去反省反省人生。 背靠椅子,顾念念掏出手机看时间,还有一分钟就到七点,学生来得差不多了,倒是老师姗姗来迟。 又戴上耳机的她才不在乎授课老师是否有时间观念,最好堂堂课都自习。 就在秒针即将转向七点整的时候,教室的门被缓缓推开了。 隔着音乐声,她都能听到女学生的惊叹和尖叫。 这是奥巴驴同学来了?这么大阵势。 顾念念皱眉抬眸,从门外逆着光线走进来的人影颀长俊挺,看不清神情,却有种霸气侧漏的气场,逐渐溢满教室。 她心底掠过一丝奇异的情绪。 我勒个天,千万别是他…… 慢慢地,随着他的步伐,俊美得人神共愤的五官渐渐浸在柔和的灯光里,那双勾人摄魄的桃花黑眸几乎在瞬息间捕捉到她的视线。 秦深微微眯了下,意味深长。 霎时间,教室炸开了锅,讨论声沸沸扬扬,甚至可以听到有人拍照的喀嚓声。 -- 冤家路窄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转眼间和她有牙齿印的房东大人成为自己的授课老师。 昨天她得知课程修改时间后,说什么来着? 发语音还是发文字啊? 顾念念焦急地翻翻昨天的微信记录,找到自己满是吐槽嚣张的声音。 ——我去!怎么说改就改啊!不就是美术鉴赏课嘛!能有多重要?!随便占用别人晚上休闲时间! 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在客厅…… 相比于其他人的振奋,顾念念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凉意一寸寸缓缓吞噬。 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太了解这位房东大人了,小气阴损。 而她记得他说过——怜香惜玉这种事,是你男人要做的,我不是你男人。 也就注定了,接下来的课程,必定是备受坎坷。 其实只要把他拿下,成为她男人,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顾念念打了个冷颤,受不了自己这种情况还玩精分。 “念念学姐,竟然是秦教授,我不是在做梦吧?”小学妹曲梦妍右手撑着下巴,一脸酡红,左边手臂传来刺痛感,好像有人在掐她,侧脸看向顾念念,不解的模样。 “不疼吧?”快告诉我不疼,证明这只是个梦。 “疼……”小学妹委屈地扁嘴,旋即又开启花痴模式,“太好了,秦教授是真实的。” 天要亡她啊…… 顾念念耷拉着脑袋,下一秒被人抓着手臂猛地摇晃,都要被摇出脑震荡了,准备吼过去,耳边溢满了小学妹高昂的声音:“学姐学姐!秦教授走过来了!天啊!是过来我们这里吗?!” 无需抬头,郁郁寡欢的她已发觉有股摄人的强大气场正逐步地逼近自己,这宛若在冬季里往熟睡的人脸上泼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惊醒了。 果不其然,顾念念对上那双漂亮得很醒神的桃花黑眸。秦深正俯身靠在她耳边,相对于那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惑人气息,密密麻麻的视线更让她大热天背冒冷汗,她感觉自己都要被那群妹纸们的眼睛瞪出血窟窿来。 肇事者却犹然未觉,当着全班同学火热的注视下,薄唇划开一个完美的弧度:“叫你念念,还是叫你倒霉?” 藏在桌子下的小手握在一起,顾念念笑嘻嘻地回击,“秦教授,叫‘禽兽’得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及其低,低到只有他们才听得见,但他靠过来的亲密架势,足矣让后面那群吃瓜群众浮想联翩。 这小妮子背地里就是这样称呼他的。 秦深面不改色,站直身子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支象牙白的雅致派克钢笔,原来他刚才在帮忙捡东西。 他放在顾念念桌面上,倒是小学妹先反应过来:“念念学姐,那是你的笔耶。” 天了个撸! 痴汉迷妹们齐齐发出惊叹声。 秦教授好绅士啊! 好帅好帅!好美好美! 空气中冒起无数个粉红色的小泡泡。 做工精巧的钢笔顺着桌面一路下滑,被顾念念掌心截住,落在她手中,拇指摩挲不锈钢笔帽的精致浮雕,深棕色的眼眸缓缓上移,掠过他黑色长裤,黑白款短Tee,最后堕入那双幽黑的眼眸中。 简约时尚,随意自然,配上那张俊脸,颜值高到犯规了喂! “谢谢秦教授。”这么多人盯着,礼仪性的感谢是必须的,她要撑住管院的脸面。 “教”字轻飘飘的,一不留神还以为她在说“谢谢禽.兽”。 “不客气。”秦深笑意不减。 “别人送的钢笔不是用来装饰,记得要写字。”干净的指尖在她崭新的活页记事本上敲了两下,如愿捕捉到她眼眸中的骇然,他优雅地转身,停在讲台上,在U盘插在电脑里。 他怎么知道钢笔是别人送的? 太惊悚了! 另外,她哪有只用来装饰?! 顾念念愤愤然地在记事本第一页写下自己的大名。 “念念学姐,你认识秦教授吗?”小学妹脑袋闪烁着八卦两个字。 “认识啊!我们学校哪个人不认识秦教授呢!”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被一道幽深的视线笼罩着,左顾右盼,包括抬头,秦深正打开投影仪,是她错觉吗? “说的也是!我好羡慕学姐你噢,如果我的笔也掉了该有多好。”曲梦妍全程迷妹状。 没有共同语言的顾念念同学选择低头刷朋友圈,却发现朋友圈已被秦深霸屏了,图文并茂,热火朝天。 ——万年难得一见的秦深男神粗现啦!有图有真相啊! ——赶紧过来逸夫楼二层阶梯教室围观秦教授啊!机会难得!走过路过莫错过! ——秦教授啊秦教授!再也不用撸照片了!求时间静止啊! 打开微博,这片乐土也被这个男人攻占了。 ——卧槽!真人甩照片几十条街啊!过来的记得带上瓜子和小板凳! ——我单方面宣布,讲台上面的是我的老公! ——秦教授!我要给你生猴子! 偌大的投影幕布上的PPT页面呈现美术鉴赏四个字,秦深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他的名字,再转身,阶梯教室里的学生翻了一倍,按照这个阵势下去,500人的阶梯教室不够坐。 “眨眼间冒出这么多人,是你们走错教室,还是我走错教室?”秦深简单的开场白逗笑大家,旋即所有人有共鸣般,静了下来等他继续说话。 “我叫秦深,你们的授课老师陈教授临时有事,无暇分身,由我来接管这学期的美术鉴赏课,有问题吗?”他唇边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并非疏远的礼仪性微笑,而是让人有种实在捉摸不透的感觉。 “没——问——题——!”迷妹痴汉们新鲜又振奋。 顾念念相信,只要是他说的,就算是叫他们去作奸犯科,他们也照做不误。 她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痛心疾首啊! -- 另类民主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大家的反应在秦深预料之中,他粉笔一扔掷,精准落入粉笔盒,帅大家一脸血。 “其实有问题,也不打紧,不太重要。” 秦深斜倚在讲台边,风姿绰约,特别是说“不太重要”这叁个字时,眉梢微挑,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台下那群学生更是心跳加速。 于是,又有人发朋友圈或微博,建议心脏病患者或者心里承受能力较弱的同胞们过来时务必带药。 对于兴奋的学生们,秦深压压手示意他们安静:“上课时间和内容都在你们课表里,我简单说说你们最关心的,这门课最终成绩由平时成绩和期末论文构成,结课一周内把论文交到我手里就成了。” “老师老师,结课论文要写多少字啊?”有位学生主动发问。 “不多。”秦深微微一笑,“五千。” 天了个撸! 大学选修课期末论文一般是两千到叁千,五千字着实太多了!!! 霎时间,遍地哀嚎。 有位胆大活络的男学生不知死活地说:“老师,其他选修课只要写两千字论文啊!”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你们嫌字多啊?”秦深笑问。 大家非常一致地点头,跟捣蒜似得,保持一致的频率。 就在大家天真地以为他会好心退让时,顾念念心底腾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秦深笑容可掬道:“那就闭卷考试。” 话音刚落,大家纷纷想打死刚刚那个胆大活络的男同学。 “不要啊!老师!我们想写论文!” “对啊!我们选择写论文啊!” “五千字刚刚好,一点都不多!” 字数虽多,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左平右凑,总能鼓捣出一篇论文,如果是闭卷考试,还要复习,跟监考老师们斗智斗勇,折煞脑筋。学生们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老师为人很民主的,应了你们的要求。” 秦深勉为其难的模样,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退步,底下学生还要感谢我主开明、我主隆恩,而顾念念则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秦深似乎有读心术般,眸底闪现一缕孤傲的锐光,望向顾念念愤懑的小脸,似乎在说,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看得顾念念心慌意乱,女孩的第六感又开始提醒她,绝对还没结束。 事实证明,蛇蝎美人这四个字很有道理。 秦深勾着唇,笑得无比奸诈:“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不收电子稿,所以结课论文请大家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 此言一出,选修了这个课程的学生们差点吐血而亡,其他围观群众看着他们受虐,有种莫名的快感,称叹道,恩威并重!治学严谨!不愧是大家崇拜的秦教授! “有意见?”秦深又问,极具亲和力。 有些不怕死的刚想抗议,被旁边的同胞压在一边,差点痛扁一顿,显然九成九的学生已经学乖,面如死灰,一致摇头,无比拥护这个决定。 有意见顶个卵用?! 顾念念小脸气得通红。 她肯定,如若有人敢跳起来反抗,绝对遭到无情的打压。 “老师!我有问题!” 所有目光聚集在顾念念身上,以为她对手写论文有意见,不少人捂着眼睛,以示画面太美,他们不敢看。 “说。”秦深笑道。 这个笑,美得无懈可击,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大家顿感不好,已经做好迎接一万字结课论文的准备。 万众瞩目的顾念念同学很无辜地提醒:“不点名吗老师?” 第一节课一般都会点名,顾念念更关心的是往后的选修课,他是否有点名的习惯。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为她这个问题感到羞耻。 “有这个需要吗?”秦深挑眉反问。 “没!”顾念念咧齿一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的课必须是座无虚席,哪还需要用点名的方式留下大家,以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翘课了。 见到顾念念同学眉梢都是笑意,秦深唇边的弧度更明显了:“我的课堂没什么规矩,最讲究民主自由,只有一个要求,有哪些同学不同意我的观点,不要在课堂上提出,欢迎课后找我讨论。”如果课后还能找得到我的话。 就这还民主自由? 如果放在民国,顾念念真想在额头绑上白条,举起旗帜,高声呐喊——打倒霸权主义,打倒强权政治。 代表民意的顾念念同学举手大喊:“老师,没有联系方式,怎么找你啊?” 痴汉迷妹们也开始想起这个问题,纷纷要手机号,微信号,微博号,再不次来一个QQ号也成,艺高胆大的男学生竟喊出一个陌陌号,把热络的气氛推到另一个高度。 秦深看了顾念念一眼:“有问题发邮件,邮箱账号是<a href=mailto:Qimail>Qimail</a>,当然,也直接上办公室找我。”反正我不在。 他又补了一句,彻底转移大家注意力:“女生请入,男生止步。” 教师“哄”的一声炸开了。 不应该是男生欢迎,女生免入吗?顾念念云里雾里。 无论秦深说什么,她总觉得他在掩饰同志身份。即便他无名指戴着白金戒指,她都怀疑戒指的另一半是个男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首因效应?这是一种病啊。 别的女生没有顾念念那种千回百转的思路,高声尖叫:“秦教授,我爱你!” 相对于女同胞欢呼雀跃,男同学显然很憋屈,嗷嗷嚎起:“老师!你这样是性别歧视!不公平!” 公平?顾念念已经深刻体会过,秦大教授所说的公平,是绝对不会存在于弱者和强者之间。 -- 摸头杀ℜōǔzнāíщǔ.℃ō㎡ 一直斜倚在讲台边的秦深修长五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眸底波光未动,缓声道:“公平都是相对的。” 简单的话引起学生们的沉思。 他继而坏笑道:“为师提前让你们感受一下社会现实。” 一刹那,在迷妹痴汉心目中,秦深的人格又得到了升华。 秦老师,您用心良苦了。 男神,你说的好有道理。 不愧是我们爱戴的秦教授! …… 此刻,顾念念心底只有呵呵呵呵…… 这群人有抖M特质吗? 再次取得压倒性胜利,秦深正式授课。 顾念念真正领会到这位殿堂级学霸的魅力。 跟一般老师不同,摆脱书籍的辅助,连投影幕布上的PPT都是个摆设,秦深从西方绘画史的古希腊罗马讲到中世纪基督教统治下的绘画艺术,文艺复兴后的巴洛克艺术到十九世纪法国绘画流派。 课程由浅入深,言语幽默风趣,时不时调侃一下学生和讽刺如今的教学体制,最神奇的地方在于明明没有作品,他依靠一张妙嘴,给大家“编织”出一幅幅视觉盛宴,让所有人徜徉在西方绘画历史长河中,感受艺术的乐趣。 不知为何,顾念念同学脑海里浮现一句佶屈聱牙的话,前身子美只君是,信手拈来俱天成。 突然,她很理解为什么大家这么崇拜他。 他整个人都在诠释着什么叫做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如果大家在中学时代遇到这个妖孽,九成学生被他带进美术专业,国内不愁人才。 对他颇有成见的顾念念只好承认,讲台上那抹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的秦深教授,真的很有人格魅力,睿智中透着成熟,玩世不恭里又带着一分淡泊,甚至隐约中还有一丢丢孩子气。 多么奇特的感觉,简直有毒! 下课铃声响了,大家恍若未知,在秦深提醒下,他们如梦初醒。 去洗手间的人寥寥无几,更多的学生堵在他身边,左叁圈右叁圈,将他重重包围。 “老师,为什么觉得古希腊作品相对于埃及,带有更多的民主和自由色彩?” “怎么分清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作品?” “秦教授,什么时候讲讲中国的美术史?” …… 在这群嘈杂的追问声中,竟然还有学生问:“美国大选,你支持川普还是希拉里?” 大学生堕落了?学习主动性很低? 这热火朝天的情景,狠狠地证实了以上均为伪命题。 要不是温禾有课,尹笑笑要做家教,她俩绝对来凑热闹。 趴在桌面,顾念念百无聊赖地玩手机,鬼使神差地手贱,点了秦深微信资料,难得有兴趣看他朋友圈,里面竟然空荡荡一片。 他不发朋友圈?亦或者屏蔽她了?! 怎么能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呢? 房东和房客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 顾念念冒火的美眸射向鹤立鸡群的男人,心有灵犀般,那双蛊惑人心的黑眸微微垂落,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出无声的火花。 与此同时,作响的上课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也成功从人海中解救了秦深,大家依依不舍地回到座位中。 有一个迷妹语带羞涩:“老师,我可以拷贝你的PPT吗?” “不好意思,课件不外传。”秦深声音清淡,却不容置疑。 他是不会告诉大家,他根本没准备课件。 看到被拒绝的女学生眼睛泛红,顾念念同学正义感作祟:“有课件做笔记方便多了。” 说完之后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谁都可能做笔记,就她本子上干干净净,都可以二次出售了。 这点他绝对心里有数。 笼罩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带着暗云压城的锋芒,逼得顾念念愈发心虚,很怂地垂下脑袋,盯着活页记事本,只差拿着十字架向耶稣忏悔了。 那模样,落在秦深眼里,竟有几分滑稽。 他收敛身上摄人的气场,唇瓣微勾:“不会用脑子记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读书开挂啊? 这种话顾念念当然没胆说,笑眯眯道:“您说的对,这句话我要用本子记下来,睡前醒后读叁百遍。” “喜欢我可以,不要陷入个人崇拜。”秦深伸手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棕色蓬松短发在他蹂躏下更显凌乱美。 出乎意料,手感不错。 他眉峰微挑,在人群中的抽气声中继续授课,重新转移痴汉迷妹们的注意力。 而顾念念同学,反射弧略长,思绪又开始在银河系飘荡。 为什么会有种浑身酥麻,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 不就是被摸摸头发吗? 呼吸加速又是什么GUI? 当她捡起理智,已是两分钟后的事情。 肇事者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把座椅,斜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慵懒随意,秒杀一切。 配上杯咖啡就更好了。 “学姐,你高兴到傻了吗?”卷发小学妹有些小焦急。 拍拍泛烫的脸颊,感觉头脑清醒些了,顾念念抓住小学妹的手:“我刚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没,你就是一直发呆。”曲梦妍小声问,“被秦教授摸头有什么感觉?看着就好幸福。” 两人就在第一排正中间窃窃私语,有种天子眼下犯法的既视感。 作为学姐的顾念念,不能带着小学妹违反课堂纪律,低头奋笔疾书,在记事本上写了一句话传给小学妹:无感,认真听课。 曲梦妍画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学姐,下课后我能摸摸你头发吗? 顾念念:“……” 如果秦深亲了她,大概率会被人强吻。 大家都知道最后川建国获得当年美国大选的胜利,时间线在2016年。 -- 她以后的男人可真惨 青城大学文科楼第八层楼道多了一抹潇洒的身影,在尽头办公室门前停下,有节奏地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略带慵懒的声音。推开门,他闻到一股混合型烟卷的味道,顺着香烟的气息,窗口正伫立着一道修长的背影,透着淡淡的寂寥。 不用多想,窗外的风景一定是艺设旁的西区操场,正是这个原因,他这个办公室地点才定在这里。 “六号楼七层教师办公室被学生们堵的水泄不通,一定是你的杰作。”秦楚楼拉开皮椅,坐下,把玩着桌面的黑色大卫杜夫烟盒。 他这位哥哥每次回学校,总能引发大震荡。 “忘记跟他们说我还有一个办公地点。”凝视操场空荡荡的观众席,被学生围剿的秦深教授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乳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而她的容颜却愈发清晰。 还忘记,明摆着是故意的。 “老爷子要是知道你在学校也不回公司,非得飙血压。不过哥,陈老教授怎么说服你的?”秦楚楼实在好奇,他爸妈轮流炮轰,艺设和管院院长死缠烂打,乃至校长出面,都搞不定他,他竟肯屈尊去教一个小小的选修课,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身体不适。” “这么老套的借口也就只有他敢说,前两天还拉着我下围棋来着,要不是仗着自己是童姐姐的……”话音戛然而止。 瞬间,办公室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令人压抑,几欲窒息。 说错话的秦楚楼真想把自己嘴巴缝起来,悔恨归悔恨,偷觑他一眼,斟酌道:“还不是仗着哥哥尊重他。” 转身,秦深朝镀银水晶烟灰缸弹弹烟灰,垂眸望向堂弟,唇角衔笑:“这句话我会转告他的。” “哎呀!别!”秦楚楼哭丧着脸,“哥,我错了!” 学校教师圈子特别小,陈老教授往自家导师耳边吹吹风,随便扔下两个研究课题,够他受的。 “下次有什么推不掉的相亲,我义不容辞!”他摆出抛头颅洒热血勇于就义的热血神情。 秦深重新站在窗口,目光落在操场上:“这套省省,查不到中交建设工程公司的幕后老板?” “还是长官您明察秋毫,料事如神!”秦楚楼狗腿地来到他身后,俯视下方,青城大学整个西区操场和大礼堂尽收眼底,确实风景独秀,加上来往的大学生,朝气无限。 可惜啊,他这位哥哥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一个藏得很深,就连家里高高在上的秦老爷子也不会轻易提起的人。 “展辰良不过是这个公司的CEO,最终话语权不在他身上,但这家公司注册地是英属维尔京群岛,股东结构保密,所以查不到幕后控股人。”秦楚楼皱眉。 “陆言修。”秦深淡声说出一个人名。 “陆言修?注册资金高达叁十亿元,怎么说也是个亿万富豪,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秦楚楼茫然,转眼又想,很难说,他这位哥哥也很低调,一般人不知道他存在。 “叁十亿?他控股的集团多着呢,不简单。”秦深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 能被他用不简单来形容,那真是不简单,五指可数。 “会是我们日后的竞争对手吗?” “目前主营业务交叉点很少,但不排除这种可能。”蓦地,秦深眼眸微眯,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认识他?”秦楚楼试探性问。 “见过一面。”他的声音愈发冷淡。 点点头,秦楚楼聪明地闭嘴,从他哥语气中得知,你问吧,问我也不会回答你,惹毛老子,有你好果子吃。 他哥不知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眉宇慢慢舒展开,嘴角上扬,那是一丝发自内心的笑。 秦楚楼顺着他的视线落下去,发现操场单杠旁有个娇小的女生,她双肩背着软皮小黑包,拿着手机,好像在打电话,另一只手做出揉额头的动作。 看不清神情,但他猜她撞到单杠铁柱了。 她竟不由分说,抬脚大力地踢向铁柱。 这画面太美了,秦楚楼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很快,她面目扭曲地弯腰抱脚,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她正在骂卧槽。 这孩子是多缺心眼啊! 秦楚楼叹气,侧眸察觉,挂在秦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看看秦深,再看看操场里的女孩,豁然开朗。 难怪觉得她这么熟悉,原来是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念念。 长得不笨,目睹全程后,秦楚楼给她贴上“呆蠢”的标签。 回想起前段时间秦深要查顾念念的资料,秦楚楼脑海里汇聚了一个恐怖的推测,张大嘴巴,难以置信,而他哥的眼神像能洞彻人心般,给了自己一个看白痴的神情,他才缓缓合上双唇。 他要对他哥的眼光有信心。 拍拍小心脏,秦楚楼感叹道:“她以后的男人可真惨。” 秦深不置可否。 她总算摆脱运动装了,粉Tee和短裤的搭配衬得她青春无限活力十足,夜晚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修长纤细的双腿竟白皙得有几分晶莹剔透,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得路过的男生频频瞩目,秦深忍不住蹙起眉宇。 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食指,似乎还停留着那股柔软温热的触感。 她用什么洗发水?可以去代言了。 “哥,你看,我刚说她男人凄惨,她男朋友就来了。”秦楚楼指着靠近顾念念的高挑身影,定睛观察,他很嫌弃道,“一个男人还留及肩中分?好娘们!挺白的,看不太清脸。” -- 谁欺负你?我找人干架去! 被秦楚楼贴上“呆蠢”标签的顾念念正背靠着单杠蹲着,神色寂寥。 “装什么林黛玉啊!起来!”温禾踢踢她旁边铁柱,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禾很高,一米七叁,从两人背后望去,就像男朋友在哄闹别扭的女票。 “跟老师在教室谈情说爱吗!这么久都不下来!”学校南门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据说味道一流,两人约好课后去试试,她却在操场等了半个多小时。 “被班导师留下来整理资料,他说这学期要来场期中考试。”看她要死不活的模样,温禾放缓语气,“你怎么啦?吃炸药啦?” 旋即,她抬起下巴,气焰嚣张:“谁欺负你?跟姐说!我找人干架去!” 人力资源专业的学生不应该处事圆滑,戒骄戒躁吗?顾念念在温禾身上找不到这些特质,却偏偏心生暖意,笑着挤兑:“就你?外强中干。” “是,我外强中干,大小姐你再不起来,我走了。” 说完温禾转身离开,被人扯住手腕,一双咕噜噜的美眸正仰视自己:“我腿麻。” 没好气地拉她起身,温禾扶着她的肩膀:“为什么不开心啊?” “很明显吗?”扭伤的脚还没完全康复,顾念念慢慢地走。 “很明显。”她的喜怒哀乐向来都写在脸上。 “刚刚校园新歌声节目组的导演打电话通知我,我被刷下来了,不能上电视参加节目。”顾念念努力微笑。 她参加了无数个选秀节目,结果都一样,就连拒绝的理由都相同,你声音,外在形象都很好,但你人生过于一帆风顺,家境殷实,缺乏卖点。 “别笑了,丑死了。”温禾皱眉问,“又是缺乏噱头?” 顾念念点点头,还故意露出八颗白牙,挤出标准微笑来膈应温禾,惹的温禾想把她推到一遍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逗逼,嘴巴却很诚实地安慰她:“现在音乐选秀节目都这么恶心啊,总是卖惨,不是父母双亡,身患疾病,就是家境困难,说自己有梦想前总得洒一把热泪,叁观不正,落选是好事。再说了,每次去KTV唱歌,有一半男生很快向你告白,八成女生要你联系方式,就我和念念晾一边,足矣证明你唱歌实力强大,出名是迟早的事,放心啦!” 知道不该由节目组背这个锅,顾念念听了还是很开心:“这也能怪我,明明是你们太菜,还笨得要死,教几十次也没领会歌唱精髓。” “你最厉害了,通晓乐理,经常走狗屎运,合租能遇到秦教授,上个选修课也能碰到男神,以后我跟着你混的了。” “这哪是狗屎运?!倒血霉好么!”顾念念想起什么般,脸徒然泛红,停下脚步,把头靠向温禾,“你摸摸我头发。” -- 你给我正常点! “咦——!”温禾很嫌弃地跳开,“你这样好奇怪!” “就一下!”顾念念又凑过去。 “你被秦教授摸傻了?”温禾屈起手指赏她一记爆栗。 “什么叫摸傻了?听起来这么别扭。”好像全身被摸过,顾念念揉揉二次受伤的额头,心里委屈的不得了,然后才想起一件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刷刷微博和朋友圈。”温禾凉声提醒。 顾念念脸上一片愁云惨雾,感觉全校女生都在追杀自己。 她开始鬼哭狼嚎:“啊——!秦深!你害得我好惨!” 抓住温禾的双手,她目露惊骇:“我不会被人围堵在洗手间群殴吧?小禾禾,你要保护我啊!” “你给我正常点!看看信息再抽风!”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温禾摩挲双臂,努力拍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全校女生都知道她被秦深摸头杀,铁定围攻她啊!还能有什么变故? 顾念念同学掏出手机,点开朋友圈。 不看不知道,一看想操刀。 为什么他们拍秦深随便一张都是电脑桌面,而她呢?完全是路人甲乙丙! 起初,还有人误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 ——捡笔,摸头,秦大教授跟她真没关系吗? ——感觉秦老师看了她好几眼耶,还笑了! ——她全程都在盯着男神,快流口水了,好表脸! 然而,没过多久,舆.论开始一边倒。 ——她要颜没颜,要身高没身高,女屌丝一个!秦教授眼光不会这么差,大家放心吧! ——我认识她,管院的顾念念,成绩很烂!秦学霸怎么会看上学渣?! ——我要去六号楼七层办公室堵秦教授,跟他讨论生物学里如何人体受精。 ——先别散,顾念念今晚坐哪?风水宝地啊!我下次要备着钢笔过去! 最重要的是,一开始有妹纸在顾念念微博上留言,说话难听,最后都一致道歉,说自己错怪她了云云,侧重点放在她所坐的座椅上,还有人问她美瞳在哪里买的,多买有优惠吗…… 死党脸色像吃了翔般难看,温禾幸灾乐祸:“事实证明,我太瞧得起你,你也太高估自己。” 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顾念念觉得旁边的路灯好刺眼,刺眼到让她有股流泪的冲动。 虽说自己不是眉目如画绝代风华,也绝壁是明眸皓齿纤腰细腿,怎么成了她们口中的女屌丝,连座位都不如…… 罔顾她泪眼汪汪的双眸,温禾毫不留情地补刀:“别难过了,她们在帮你认清事实,瓦解二十年的自我认知,你该高兴才对。” “温禾童鞋,你确定要伤口撒盐吗?”顾念念磨牙,“现在的我生气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 小旅馆 温禾手一横,搂着她肩膀:“别气啦,我请你吃最爱的提拉米苏!” “庆祝我节目落选?瓦解自我认知?还是另有所求?”顾念念不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可记得温禾说自己唯一的信仰就是人民币。如今,守财奴心甘情愿请客?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你不是有秦教授的联系方式吗?透露一下咯!”温禾朝着她挤眉弄眼。 屈膝,躲开肩膀上的魔爪,顾念念拔腿跑开。 后面送来温禾的声音:“微信也可以,再不次来个微博号啥的!这些都是钱啊!” 哪里比得上腿长的温禾,顾念念很快就被人追上,两人在南门一家宾馆前停下,累的扶墙喘气。 “你不是讨厌秦教授吗?我帮你整整他!”温禾气喘吁吁道。 我什么时候讨厌他啦?顾念念暗暗嘀咕,同时义正言辞地抨击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才不会这么没品没格调呢!你呀!掉进钱眼里!迟早被人用毛爷爷拐走!” 想站直的顾念念发现自己腿伤未好,刚刚又用力过猛,宾馆里的沙发令她眼前一亮,准备进去坐坐,休息一下,刚迈出脚步就被温禾挡住,拉走。 温禾批评:“你真是什么地方都敢进!没发现LED滚动字幕写着五十元叁小时么?” 顾念念回头看向这家名叫青城春光的宾馆,小脸布满疑惑。 大学五百米内的地界总会有几十间宾馆,以供情侣不时之需,生意火爆,但青城春光是个特例,地段良好,装潢体面,称得上是酒店级别,却价格低廉,门可罗雀。 “这是跳楼价啊!具体怎么回事?”顾念念不耻下问,态度良好。 “答对了!跳楼价!”学霸温禾好心解惑道,“五年前,和今天一样,天黑风热,有人打开了宾馆五楼的窗户,来了一场自由落体运动,旋即‘嘣’的一声……” 她指着顾念念脚下:“落在地上,就是你脚站着的位置。” 昏暗的夜晚,配上温禾阴森的表情,沉冷的语调,顾念念感到毛骨悚然。 “逗小孩呢?五楼跳下去能死人?”她显然不相信。 “不死也半身不遂。”温禾一脸神秘,“据说啊……” 顾念念撇撇嘴:“据说,每逢夜黑风高夜,经过这家宾馆五楼窗户总有黑影闪现,偶尔能听到女人凄厉……是女的跳楼吧?” 吓不到她,温禾无趣地“嗯”了一声。 “总能听到女人凄厉的叫喊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每个学校都有一些恐怖传说,就我们学校图书馆还有人头拖把的说法呢。” 顾念念踮起脚在温禾耳边吹了一口气,凉幽幽地说:“我讲给你听听~” 温禾嘿嘿嘿地笑:“你讲啊,怕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 梦境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床上,躺着一位女生,额头的汗水打湿她柔软的头发,似乎陷入恐怖的梦靥中。 猛然醒来,她重重地喘气。 好半响,她才发现自己陷入寂冷的漆黑中。 不自觉地伸手摸摸周围,她抓到柔软的被子,同时探向右手边,下意识地呼唤:“妈妈。” 放在往日,很快有人将她搂入怀中,声音轻柔:“念儿,妈妈在这。” 但那是往日,如今任凭她怎么叫喊,都没人回应她。 死一样的黑暗吞噬着她,在心底滋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 她不能一直赖在床上,她要出去找妈妈。 凭借记忆,她摸黑找到了床头灯的拉线开关,高兴过头,一不小心地跌下床,脑门还撞到矮脚木柜,疼得她只想冒眼泪。 昏黄的灯光驱散室内的黑暗,她环顾周围,复古精致的吊灯,粉色的窗帘,书架摆放着许多童话故事书,最喜欢的吉他正立在书桌旁,这是她的卧室。 唯独没看到妈妈。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她去上洗手间了吗? 挪动身子,停在门前,她不敢出去。 隔着门,她喊了奶奶的名字,其次再喊爸爸的名字。 寂静一次又一次打击她,过了好久,她才打开房门,跟切换镜头般,场景一换,卧室骤然不见,只剩下一条长长的走道,深不见底。 深棕色的瞳孔溢满恐怖,她扯开嗓子呐喊:“妈妈!妈妈——!你在哪——!” 踉跄着脚步前进,泪水打湿了眼眶,她仍不停息地寻找那温暖的怀抱。 无论她闯多大祸,妈妈总在身边。 走了很久,她找到了一扇门,迟疑了。 她不知道这扇门后是否又是一扇门,重复的孤独,最后她还是举手推开,可能后面站着的就是母亲。 蓦地,白灿的光线射过来,她忍不住伸手去挡,五指缝隙间,置身在偌大的庭院里,传来风带动树叶的沙沙声。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看到一个小女孩在树下荡秋千。 棕色的长发披在她背后,身着橘粉色的蕾丝公主裙,穿着娃娃鞋的小腿在半空中荡阿荡的,像色彩艳丽的小蝴蝶,在半空中飞翔,应该很快乐才对。 她握着秋千两侧的绳索,越荡越高,风吹乱她长发,遮住她的脸颊,随着念念的靠近,女孩的模样愈发清晰,直到尽收眼底。 深棕色的长发衬得她肌肤胜雪,棕瞳寂冷,俏挺的鼻子下,缺乏血色的嘴巴正抿成一条线。 整张脸生机全无,死气沉沉。 本是迷茫的眼眸被讶异取代,念念傻愣愣地站着。 为何她会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只见那秋千荡得越来越快,宛若即将飞扬的风筝,下一秒就要脱离绳索的束缚,念念脑海里开始呈现她摔出去的画面,忍不住放声尖叫。 念念的尖叫并未引起女孩的注意,却在此刻,有人攥住绳索,控制秋千。 她愕然抬眸,眼前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哥哥。 他很高,很好看,可身上散发凝重的气场令她害怕。 空气中浮起他低沉又略带严厉的声音:“这样很危险!” 小女孩脸色苍白,语气幽然:“他们说,妈妈在天上,这样才更接近她。” 他眯着眼睛细细地观察她细嫩的小脸:“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受伤了,你的妈妈会心疼?” “太好了,每次受伤或者闯祸,妈妈总会在身边。”她扬起童叟无欺的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这璀璨的容颜令他有些恍惚,可惜下一秒她便盯着脚上的娃娃鞋。 她闷声道:“奶奶说,妈妈化作天使,会一直守护着我。我看书,书上说只有死了的人才会上天堂,死了的人,就再也不会出现。昨天,我撕了爸爸的字画,爸爸打我的时候,妈妈就没来救我。” 女孩仰起头,深棕色的眼眸水光闪烁:“就算我受伤,妈妈也不会出现,对不对?” 她童稚里透着早熟,即便知道真实的答案,她还是希望有人出声否定。这样,她就可以继续说服自己,母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她累了,终有一天会回来。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到透明的液体溢出她眼眶,蹙起眉宇。 俯身,他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低哄:“她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 “我怎样才看到她?”小女孩追问。 “乖乖听大人的话,好好爱护自己。” 女孩很快笑了:“我会好好地听话的,晚上也会努力睡觉。” “几天没睡了?”盯着她发青的眼圈,细细密密的怜惜汇聚于他眸底。 “不记得了。”她摇摇头,“太黑,一个人,不敢睡。” “等我。”他摸摸她脸颊,离开。 再看到他时,手里有一个超级大的泰迪熊,脖子系着棕色的蝴蝶结,很漂亮。 女孩跳下秋千,跑了过去,把脸埋在泰迪熊身上,软绵绵的,像妈妈的怀抱。 “喜欢吗?”他问。 “喜欢!”她重重地点头。 “这是你妈妈让我送给你的,她说,想她的时候就抱着它,它会陪着你睡觉,保护你!”他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抚小女孩。 “真哒?!”她眉眼弯弯,紧紧地抱着泰迪熊不撒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起一个早就该问的问题:“哥哥,你认识我妈妈?” “认识,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说。 有了共鸣,她开心道:“我也觉得。” 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顾念念,记起一件事。 妈妈,早就不在了。 -- 不该有的探究ℜōǔzнāíщǔ.℃ō㎡ 睁开眼,泰迪熊还在身边,顾念念舒了一口气,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辗转反侧。 小夜灯散发着幽幽的浅光,她在床头柜摸到手机,已经早上六点了,对立志于睡觉睡到自然醒的顾念念同学来说,太早了。 起身出门,她打算上个洗手间,再回头补个回笼觉。 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蓦地折返,她眸光飘落在中间的书房。 秦深的声音像有魔音般,重新灌入她耳朵——中间是书房,禁止进入。 禁止进入?她喃喃自语地琢磨着这四个字,身体已自觉地停在书房前,死死地盯着这扇黑檀木门,仿若想戳穿几个洞,一窥究竟。 秦深称得上是叁不管房东,给予房客极大自由挥霍的空间,距离上次见面,有五天了吧。 顾念念推测,除了上课,他根本不回这里。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超级大富豪,房产遍布,高兴就住住,可他为何多次强调这间书房呢?弄得本不感兴趣的顾念念心里痒痒的,被猫抓似的,压抑不住探究的欲望。 置于门把上的手心泛起薄汗,她陷入天人交际的局面。 自诩新时代好青年的顾念念犹豫了。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她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这一切都怪秦教授!叁番两次提醒她,挑起她好奇心后拍拍屁股不见了。 殊不知人一旦对某事感到好奇,总想刨根问底,有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儿,对顾念念而言,最大的谜团莫过于秦深。 教授的噱头虽高,也不至于可以买下这套高级公寓啊!那他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浑身价值不菲,为何戴着光泽度一般的戒指?戒指的另一半是男还是女?简而言之,秦深是直的还是弯的。既然是书房,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房间原本有人住吗?住的人叫童真?童真是谁?在哪…… 无数的问题像头脑风暴,一窝蜂涌入顾念念脑海,偏偏理不清思绪。 如果直接问秦深,他绝对回一句“跟你无关”。 不过顾念念啊顾念念,好奇谁不好,为什么偏偏选中一个你惹不起的男人? 你该关注的是同层对面的薄帅哥啊! 这书房里藏着十八禁的东西,更夸张点,里面住着一个人,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收好那丁点不该有的探究。 谴责完自己,她打了一个哈欠,重新爬进房间,搂着泰迪熊睡觉。 完全忘记,起床本意是要去洗手间. 顾家别墅,灯火璀璨,看到顾念念,佣人梁姨立刻迎了上去:“小姐,回来啦!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去厨房炒菜。” “不用了梁姨,我在学校吃过了,奶奶呢?” “老夫人在客厅呢,知道您回来,一定很开心。” 朝着梁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向客厅。 双手蒙着老人家的眼睛,顾念念故意捏着嗓子:“猜猜我是谁?” “何家闺女?” “不是!”声音流露出一丝不爽。 老夫人沉吟片刻,“肯定是隔壁的清儿。” “奶奶,你故意的!”松开手,她翻身一屁股坐沙发上,“清儿早就嫁人了,几百年才来一次。” “原来是我们家的小念念!”老夫人饱经沧桑的脸上绽出笑容,“不是说今晚在宿舍睡吗?” “想您了,就回来啦!”顾念念歪着脑袋看向奶奶。 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就你嘴甜!” 她脱下双肩包,随口问道:“爸爸呢?” “吃完饭又去忙了。” “真是日理万机。”父女两半个月没见面了。 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顾念念从背包里拿出个精美的茶叶盒,打开后,茶香扑鼻,老人家有一丝讶异:“凤凰单枞。” 旁边的梁姨眼精手快,去搬茶盘。 “奶奶厉害,一闻就知道了。” 顾念念投茶,洗茶,出汤的速度都极快,动作如云流水,端起茶递给卫老夫人:“上次听您提过,买回来给您尝尝鲜,您试试看。” 杯中茶色金黄明亮,香气清高幽雅,宛若兰芝,轻啜一口,甘醇爽口,齿颊留香。 卫老夫人满意地笑:“不错,我们家念念有心。” “奶奶喜欢就好!”得到赞许,顾念念心情愉悦,拉着梁姨也坐下,给她也递了一杯。 梁姨受宠若惊,喝完之后也啧啧称叹:“小姐,您也试试?” 老夫人舒心道:“她那女娃,不喜茶,饮料零食一大堆,你去厨房把银耳雪梨端过来。” 顾念念腻歪在老人家身边:“说了今晚不回家,怎么还下厨啊?” 走过来的梁姨把银耳雪梨放在她手里,笑道:“您不知道,老夫人每晚都备着您最爱吃的甜点,说万一你回来呢,这不,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顿感眼角有些湿热,她扑入卫老夫人怀里:“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奶奶了,我最爱的也是奶奶。” 这番话,老人家无比受用,摸摸她头发,笑呵呵的样子,眸底尽是慈爱:“今晚好好陪奶奶聊聊天。” “好啊!正巧我有事情想问您。”顾念念坐直身子。 难得见孙女这么正经,卫老夫人问:“什么事能让我们家小念念这么认真?” “害妈妈出车祸的肇事者抓到了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消息?”她目光凝重,语气略急。 霎时间,坐在一旁的梁姨脸色微变,目带忧虑地看向卫老夫人,后者面不改色,只是眼里笑意少了几分。 -- 秦深点名了!!! “快到十月份了,时间过得真快。”老人家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奶奶!”顾念念知道她在转移话题。 “念念想妈妈了?”卫老夫人柔声问。 看到她点点头,似乎压抑着什么,老人家叹了一口气:“深夜出事,没目击者,也没摄像,断了所有线索,只能顺其自然了。” “难道要放任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吗?”顾念念身上笼罩着一股强烈的怨恨。 “念念,听奶奶一句话。”卫老夫人握住孙女的手,沉潜在时光里双眸透着睿智的光芒,“要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坏事终究会受到惩罚,莫被他人恶行影响自己,心存恶念。” 翻涌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顾念念牵强一笑:“我知道了奶奶。” 两秒过后,她说:“还有作业,我先上楼了。” 得到老人家首肯,她提起双肩包,飞快地爬上二楼,最终进了琴房,里面溢出悦耳的吉他声,轻柔婉转,透着淡淡的忧愁,直抵人心。 “老夫人,把真相告诉小姐?”梁姨面露不忍。 “刚刚就是真相。” 见老夫人面色带着罕见的严厉,梁姨敛敛心神,点头,不再多言。 . 专家指出,一天睡二十四小时太长了,折个半,顾念念同学只睡十二个小时。当她睁开眼睛,透过窗帘,外面天色昏沉,已是晚上。 今天周叁,晚上有课,还是秦深的美术鉴赏课,那又如何? 顾念念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一圈,舒展筋骨,心满意足。 秦大教授的课程济济一堂,人山人海,哪还需要点名。 就算他心血来潮点名了,还有小学妹曲梦妍帮忙答到呢。 想着,她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拿起手机看时间,被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微信消息吓到了。 顿时,她有种不妙的感觉。 拨通号码,手机里传来尹笑笑焦躁的声音:“你怎么才回电话!人跑哪儿去了?!” “秦深点名了?” “点了!他让别的学生点的!说是为了公平,走走程序。” “有人帮我答到吗?” “本来我打算帮忙的,有个小学妹先行一步。” “那就好那就好!”顾念念定下心,有心情开玩笑了,“你今天不是要去做家教吗?怎么去上秦深的课了?” “为了秦教授,家教课算什么。现场太恐怖了,位置坐满,连站的地方都没了,研究生,博士生,艺设院长都来了。但念念你知道吗,秦教授说了,今天不来,本门选修课学分为零。” 她突然降温的语气令顾念念小心脏七上八下的:“不是有人帮了吗?” “确实如此,但就在有人帮你答到后,秦教授自己拿走了花名册……” “……”卧槽他大爷! “他盯着小学妹点你的名字,小学妹哪敢吭声,慢悠悠地连喊了叁声‘顾念念’,然后,那个笑啊,怎一个奸字了得。” -- 我有喜欢的人了! 来不及整理小背包,顾念念拿了手机,快马加鞭赶去学校,在通往逸夫楼的便捷小道上,她听到了往日美妙无比下课铃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整个班,就她一人缺席,想不红都难。 这还是其次,选修课学分为零,岂不是意味着她大四下学期还要继续上课? 这脸都丢到外星球了。 脚步愈发缓慢,她停在路边,抱着一棵树,独自忧伤。 身后传来溢满惊喜的声音:“念念,真的是你!” 顾念念不情愿地松开树干,正有一个长得还不错的潮流青年跑过来。 她皱眉:“庞光。” 怎么会遇到他?忒倒霉了。 洋溢着欣喜的庞光良听到她的呼唤后,脸上的喜悦少了几分,试图更正她的叫法:“叫我光良,或者全名庞光良。”都好过直接叫“膀胱”。 这么有诗意的名字,全被她糟蹋了。 “知道了庞光。”顾念念恹恹地应。 庞光良同学有股泪奔的冲动,放弃挣扎,问道:“念念,你怎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啊,是不是在躲着我?” “你想多了,我没欠你钱,没事干嘛躲着你。”顾念念闲得蛋疼的语气。 懒得看他,她低头整理被树干压皱的衣服。 “那好,我们去练歌房。”庞光良笑道,“我为你贴身定制了两首曲子,轻摇滚的风格,有点像Garbage的Beloved Freak,你准喜欢!” “这份厚爱留给校花消受吧,我不感兴趣。”顾念念摆摆手,往前走。 “我跟她没什么!”作曲系的才子有些焦急。 “当众接吻,去小宾馆被人抓拍到,这还叫没什么?生娃了才叫有一腿吗?”手里有刀,她真想劈了这个渣男。 草莓音乐节巧然相遇,至今有两年了,他们可以针对一个歌手聊通宵,也会霸占着练歌房,一起去看陈奕迅演唱会,熟悉的朋友同学经常拿他们开玩笑。顾念念没恋爱经验,觉得这人还不错,很体贴,大概就是挺喜欢吧,她深思熟虑后准备给他机会,学校贴吧就爆出他和校花恋爱的消息。 没有预期的难过,她很开心地祝福他们,没料到他死缠烂打,每天早安晚安问候,礼物不断…… “那是意外,事后我跟她解释清楚了,我最爱的人是你!我们彼此熟悉,家境相似,都喜欢音乐,很匹配啊!我认真想过了,我们一起努力考研,以我们现有的基础,考上美国的伯克利音乐学院准没问题。”庞光良紧跟在她身后,试图抓住她的手,被她躲开了无数次。 “你特么在相亲啊?按条件找对象?!”顾念念脸上布满厌恶,“符合你条件的人很多,别来烦本姑娘!” 她加快步伐,希望能甩开这个跟屁虫,而庞光良穷追不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呢?” 翻了个白眼,顾念念在文科楼旁边的树丛那里停下脚步,语气坚决地大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 喜欢他器大活好! “不可能!你身边男生很少!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喜欢的对象!”庞光良难以置信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以为这样我就会打退堂鼓!” 恨不得甩手给他两巴掌,顾念念深呼吸,眉眼间酝酿出罕见的肃穆:“我是真心喜欢他,那个人你也认识。” 他脸色有些苍白:“我也认识?我们学校的?也是音乐学院吗?难不成是音乐社团的团长?他那么丑,不适合你。” “……”顾念念好半响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秦深教授。” 闻言,庞光良松了一口气:“秦教授啊?这有什么?全校师生哪个不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我去!你脸上那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神色能收收吗? “我所说的喜欢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是男女的情感,想推倒他,懂吗?”顾念念感觉自己良好的修养都要被磨光了。 “你喜欢他什么呀?了解他吗?”他试图劝导,“念念,这不现实!” 卧槽!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和秦深之间隔着一条渡不过的银河啊? 胸口腾升一股莫名的怒火,顾念念提高音量:“我喜欢他器大活好!你管得着吗你!” 器大活好这种十八禁的话都说出来了,形象一落千丈,只要能摆脱跟屁虫,她倒不在乎。可惜,漏了一件事儿,她又没试过,哪知道秦深是否器大活好呢。 转念一想,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抹黑秦深名声。 心虚,很是心虚。 烦躁地挠挠头发,顾念念想离开,在转身的瞬间,她怔住了。 这漆黑的眸,似笑非笑的唇,颀长挺拔的身姿,迫人的气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九月夜晚,空气燥热,却有股凉意自脚底升起,窜过脊背,直抵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 他什么时候来到的?听到多少? 推倒和器大活好都是网络用语,他应该不懂……吧? 原想跟秦深好好认个错,兴许能挽救学分,这下子两人的仇更深了。 学分好像插上翅膀,越飞越远。 庞光良打破这个尴尬:“秦教授好!” “秦教授,您好。”顾念念声线有些颤抖,暗暗花力气平复情绪,嘿嘿地笑,“太巧了,您刚下课?” 说完,她很想咬断自己舌头。 这不是废话吗?他不仅刚刚下课,他还会想起自己翘课。 “巧?”秦深挑眉,“我以为你特地在这里等我。” 顾念念继续牵强地笑:“这都被您发现了,我确实有事情想请教您。”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被他下套了,希望是错觉。 “上办公室。”秦深的笑浮于表面。 “不不不!”她猛摇头。 两人共处一室,绝对不是好的选择,尤其是此时此刻。 -- 器大活好?嗯? 发觉他眸底一沉,顾念念朝着背景板庞光良说:“庞光,你先回宿舍,晚点我再联系你。” 这声庞光叫的无比响亮,庞光良很忧伤,不遂她意:“难得遇到秦教授,我也想找教授探讨人生。” 他的视线投向秦深,顾念念也望着他,秦深偏不作声,既不反对,也不支持,颇有隔岸观火之意。 这男人!该不会上看上庞光良了吧?亦或者故意看戏? 见她眸底堆积着越来越多的不满,秦深翘了翘唇:“庞光同学,我找顾念念同学有要紧事,想讨论人生,欢迎来听我的课。” “……”庞光良憋了好久,“秦教授,我叫庞光良。” 秦深目光移动,移到他身上,庞光良只觉心底涌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你们都欺负我嘤嘤嘤! 庞光良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上一秒刚离开,顾念念下一秒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到小树林里。 柠檬里夹带着佛手柑的香味,清新优雅,还有一丝丝混合型烟卷的味道,性感醇厚。 这气息真恼人!又在蛊惑她了! 烦躁的顾念念伸手试图推开他,碰到他坚实的肩膀时,透着薄衬,男性的炙热灼伤她手心般,她猛地抽回手,仰头凝视他的棕色瞳孔里溢满不可思议,以及慌乱。 为什么会有种触电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害怕。 而此刻秦深唇边蓄着慵懒的浅笑,格外邪肆。 那是危险的信号。 她更害怕了。 路边一缕昏黄穿过树林,落在两人身上,依旧暗淡模糊。 秦深低头,细细打探那张如小鹿般惊慌的小脸:“器大活好?嗯?” 刚刚当着别人还气焰嚣张的小女孩已温顺如绵羊,受了惊的绵羊,竟有一丝可爱? 随着他鼻腔发出的“嗯”声,她眼睛睁得更大了,湿漉漉的,不知所措。 秦深唇间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笑。 他还真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但不需要以这种形式惩罚她啊! 还有,他的声音真特么酥,酥得她头皮发麻。 特别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拂在脸上,烫死宝宝了。 努力平稳呼吸,顾念念不自觉地伸舌头舔舔干燥的下唇,伴随着她无意的动作,男人的深瞳愈发幽深。 找回声音,她牵出一丝笑:“器大活好的意思是,气量宏大,活力很好,不是您想的那样。” 秦深微微低头,无形间拉进了两人距离。 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存了作弄的心:“我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 顾念念能感觉到那弧度完美的薄唇有多柔软,一张一合,似乎蛊惑她踮起脚尖,亲上去。 只要稍微踮一点就够了,一点点就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道路边传来汽车飞驰而过的涡轮声,她恢复了神智。 为什么会这样,就像被人迷了心魂。 难道这就是偶像的魅力吗? 那好吧,她承认,她成了他众多女粉丝的一份子。 这也没什么,她有很多爱豆,歌手兼演员多栖发展的全能男神张国荣,爱尔兰乡村歌手bsp; Landsbh,法国音乐家Edith Piaf…… 现在多增一个,而已。 这样想来,顾念念心里舒服了很多。 她微曲双膝,脑袋挨着他下巴,暂时脱离可怕的面对面碰触,打算以轻松的语调来平缓这场突如其来的狼狈:“秦教授,您酱紫,很容易被别人看见的。我一个普通的学生,名不见经传,倒无所谓,但你不同,赫赫有名,在学校妇孺皆知,万一有人误会,玷污您名声,我实在罪大恶极。” 其实这点她纯粹瞎扯淡,没人相信秦深会看上自己,连她都不信。 头顶传来秦深低沉的笑声:“你都不怕别人听见,怕别人看见?顾念念,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男人…… 怎么那么讨人厌?! 暗暗骂了声席八,她很快想出周全脱身说法:“这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您是有妇之夫啊,既然结婚了,就应该和女性保持安全距离!虽然我是你学生,好歹身份证性别那一栏写的是‘女’字。” 管他是有妇之夫,还是有夫之夫,家有良人,理应珍惜。 她最厌恶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男人,例如她爸。 很快,顾念念不停窜动的小心脏恢复正常状态。 不只是她,连同秦深也如同变了个人,浑身蔓延着一股噬骨的寒气:“谁告诉你,我结婚了?” 两人姿势未变,贴得很近,顾念念却觉得霎时间盛夏转严冬,很冷。 她有些犯懵。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未婚? 这里还有很多种状态,要么订婚(异性恋),要么戒指掩人耳目(爱好同性)…… 如果是个“双”呢?好混乱…… 不过,她为什么尤其执着这点? “还是,你在试探我的婚姻现状?”秦深仔细观察她神情,“你喜欢我?” 顾念念胸口微微震动,理不清此刻的情绪。 婚姻现状?很好,他已婚。 那些无谓的猜测,显得好搞笑。 未待她回答,秦深已松开她:“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亲妈OS:秦教授,小心脸肿呐!!! -- 还是叫禽兽吧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心脏的位置一颤,顾念念笑了,可爱的小虎牙若隐若现:“我跟老师很有共鸣嘛,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欣赏的是薄晔煜那种的,酷酷的,不苟言笑,身材超好,金多颜高……” “记住自己的话。”秦深迈步离开小树林。 愣了叁秒,顾念念才记起还有选修课学分一事。 她跑着追上去:“情深,噢不,老师,噢不,教授,秦教授,等等,找您有事。” 有求于人,她聪明地放低姿态。 前方的人猛地停下脚步,她又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结实的背。 这人怎么总是说停就停啊。 顾念念抱怨地抬眸,秦深正低头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欠扁的笑:“还是叫禽兽吧,我喜欢学生真实点。” 呵呵呵…… 被自己的话堵住口,顾念念觉得“啪啪啪”,脸好疼啊。 “年少不更事,秦教授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学生计较这点芝麻小事啦。”还好没镜子,这谄媚的嘴脸,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大人有大量?不戴高帽,收起这套。”秦深斜睨着她,回答得无懈可击。 还能不能好好的聊天啦…… 这可怎么接下去? 最后,顾念念还是硬着头皮扯淡:“老师啊,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就让它过去吧,我想找您说说今天……” 她不尊称他为教授了,直接叫老师,省得他又开始揪“秦授”两个字。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你翘课的事?”秦深“翘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重到让顾念念无地自容。 她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料到还有重磅炸弹等着自己。 “还是你找人代你答到,作假的事?”他的语气很温和。 但顾念念感受不到丝毫善意。 不就是翘课嘛?怎么落在他那里变得那么严重? 大学点名有人帮忙答到,也很普遍啊,却成了他口里的“作假”。 顾念念却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她知道,再多的借口也无法粉饰事情错误的本质。 低着头,在他面前,她竟诞生一种无颜以对列祖列宗的内疚感,只差流两滴泪以死谢罪。 这个样子的顾念念,让秦深有种逼良为娼的错觉。 如若他继续沉默,她打算把头埋在地下? 真是个傻小孩。 但秦深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尤其是看过她历年成绩单后。 她天资可以,品行不差,比较顽劣,也值得塑造,她却在荒废最美好的年华。 他必须让她吃苦头长记性。 “你说,我听。”秦深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要她说什么?为什么翘课?为什么找人代到作假?说了他会把学分还给她么? 为何她总觉得他在故意让自己难堪? 低眉顺眼的神情骤然一变,顾念念抬头,眼里光芒灼灼,隐现几分桀骜不驯。 -- 我妈早死,我爸不管我,三观就是这样的了 这货生气了? 秦深哑然失笑,这难掩的笑意落在顾念念眼中,有火上浇油的功效,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扑上来跟他决一死战。 “别把我想的不近人情,有正当理由,今晚就不算你翘课。”秦深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就在顾念念心生希翼,费劲脑汁打算编织完美借口时,他淡声补充:“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目睹车祸,送人去医院?亦或者为了帮川普拉选票?” 这男人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这是给她一个糖果再夺回来啊! 这下,她敢肯定,他绝壁是故意的。 我特么地睡过头了可以吗?根本不想上课可以吗? 这是她真实想法,但给她十个胆也不敢这么回答。 然而此时心底升起的无名怒火却越燃越烈,顾念念认为秦深在故意为难自己,鱼肉里挑刺,扬起下巴直视那双深不可测的重眸:“是你说不需要点名的。” 秦深眸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愈发深沉,透着冷意:“顾念念同学,我记得没错,原句是‘有点名的需要吗’。” “反问句被你臆想成肯定句,真不容易。”她脸色微白,他语气深冷,“需不需要是一回事,点不点又是另一回事。在你心目中,老师上课点名,是老师的错?这么抽象的叁观,罕有。” 顾念念被他犀利的眼神震慑住,一时遗失了嗓音。 晚风微暖,佛过两人,吹乱她蓬松的刘海,连同纤长的睫毛也有些微颤。 “我妈早死,我爸不管我,叁观就是这样的了。”她的声音很轻,宛若漂浮在半空中的柳絮。 叁言两语里,沾染着几分她不该有的凝重。 秦深怔怔地俯视她,往日里看起来无忧无虑,笑起来疯疯癫癫的顾念念修眉淡蹙,深棕色的眼瞳如被乌云遮住的黄昏,灰蒙蒙的,生气全无。 这一切本不属于她,亦或者本属于她,却鲜少表现。 眉宇皱成一团,他淡声说:“怎么,少了他人扶持,就做不好自己?” 褪去沉冷,秦深的嗓音里有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乍一听,很刺耳,细究一下,好像在安慰她。 少了冷言冷语,他也没那么讨厌。 顾念念莞尔一笑,眼眸弯弯:“秦教授,我错了。” “噢?”尾音微扬,他好像在说,你哪里错了,我不知道。 真是小瞧她,上一秒还西子捧心愁绪满面,下一刻却灿烂得有些灼目。 “我不该翘课,更不该叫别人帮忙代到,目无尊长,扰乱课堂纪律。”她态度很诚恳。 错就是错,没人喜欢听借口,还不如干干脆脆地认错,说不定还能落一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好印象。 但她骨子里隐藏着仍需打磨的傲桀:“我记得您说过,您喜欢真实的学生。接下来的话,希望您不要生气。” -- 终于说完了 “我尊重每一位认真备课的老师,但有些水课除了催眠之外,没给我带来任何帮助,我为何不利用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呢?其次,选择都是相互的,按照另一种方式解读,我们交了学费,老师有了工资,就像市场上的买卖,我们有不上课的自由。” 尊师重道,是社会风尚,顾念念这话说的,有点大逆不道,自己都有些心虚。 忍不住顿了下,她偷觑了秦深一眼,秦教授面色无波,下巴微抬,示意她继续。 “成绩与成就没有正相关,比尔盖茨,乔布斯,扎克伯格他们都是中途辍学,最后创下商业王国啊,也有研究表明,在校成绩优异的人,步入社会后还不如成绩一般或很差的人呢。所以,对于有意义的课程,我会上,一些个人觉得无关重要的课程,我还是会选择翘课。”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真是痛快,但见秦深一言不发,顾念念不由得局促起来。 窥视他表情,她提醒道:“我说完了。” 两秒后,秦深眸光一转,感叹道:“终于说完了。” 顾念念脸部肌肉抽了一下。 她慷慨激昂的,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还有,嫌弃的语气能再明显点吗? “你在跟我讨论学生有上课缺席的自由,以及上课是否有意义的问题,这很好。” 任意一个,都是教育领域重点研究的课题。 秦深迈向旁边的木制长椅,坐下,姿态休闲,朝干站着的顾念念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磨磨蹭蹭地坐过去,那股香烟夹杂佛手柑的气息如蛆附骨般,萦绕在鼻翼间,她挪了挪,拉开两人距离。 他倒不大在意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黑盒白边,八角形设计。 顾念念对香烟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一盒香烟竟可以如此深沉高雅,堪称一件艺术品,透着浓浓的小资情调,就像咖啡屋里的星巴克。 打开后,露出纯白色的烟支,她可以肯定,这是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醇正混合烟卷气。 秦深性感的薄唇叼着香烟:“介意吗?” 这样的秦深看起来有些痞痞的感觉,略微敛起高雅,他依旧透着矜贵和倨傲,有种睥睨众生的高高在上感。 不由得看愣了。 顾念念也没料到他会问自己意见。 猜测他有抽烟的习惯,但她从未见过他吸烟的样子。 她不介意,却不满于他只差点烟的节奏眼才关注到自己的感受。 顾念念有些成心地摇摇头:“不喜欢。” 颇有捉弄他的意味。 -- 大学教授竟然赞成学生逃课?!ℜōǔzнāíщ 凝视她的桃花眼眸深了些许,洞察明锐,看得她满身不自在。 秦深收回视线,食指和中指夹着白色的烟身。 空气中响起他低沉好听的声音:“盖茨辍学创业,一直没拿到哈佛学位,合着你后面说的几个人,形成了一定的辍学效应,经常被教育怀疑论者引用,但你忽略了盖茨后期的友善提醒,他本人认为拿到学位是一条更加稳妥和通往成功的道路。所以你下次引用的时候,记得确保信息全面精准。” “……”顾念念说不出话。 “文凭不能确保事业成功,却是通往成功和就业的入门券。像盖茨和乔布斯中止学业又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屈指可数,你看到他们的成功,那些效仿他们的失败者呢?可有出现在公共视野里?”秦深继续玩弄手里未燃的香烟,“当然,如果你认为你跟他们那样出类拔萃,有足够的勇气,那就辍学吧,我可以帮你。” 秦深询问的目光锁定她娇小的身子,顾念念不甘地摇头。 如果不是一心想拿到学位证,她哪会这般低声下气。 吃定她的秦深微微勾唇:“既然想拿到学位证和毕业证,必须修满学分,而学分又和上课考试挂钩。顾念念同学,你那番话挺有意思。”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他这是夸她嘛?顾念念情不自禁地笑了。 “大学教师质量良莠不齐,免难有中庸之辈,但不包括青城大学,这里随便一个老师都比你见识深,学识广。一席课,往往胜过一本书。”秦深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个事实。 在她努嘴腹诽的时候,他语锋一转:“然而,我赞成学生有选择性地上课,毕竟学校安排的课程,未必是学生的硬需。倘若大学里没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大学生活太失败了。” 忍不住张开嘴,顾念念满目愕然。 大学教授竟然赞成学生逃课?! 秦深,你也太前卫了。 我要给你点10086个赞! “我大学生活太成功了。”翘了无数课的顾念念一个劲儿地点头认可。 按照这个说法,他应该会放自己一马。 顾念念十指交叉,抵在下巴,那是祈祷的姿势。 她试探性问:“秦教授,这是不是意味着您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刚开始,她只是为了直抒胸臆,没料到他会认可自己的看法。 真是走了狗屎运。 她嘿嘿地嘚瑟,十足狗腿样,秦深睨着她的漂亮黑眸在昏黄的灯光下,浮光四溢,隐含笑意:“你觉得呢?” 闻言,挂在顾念念唇边的笑僵住了。 她再也不敢肆意去揣度秦深的话。 省得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觉得……”顾念念微微撇嘴,迟疑道,“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我不反对你翘课,只要你能承担挂科 没错过她撇嘴的小动作,秦深望向手中的香烟。 烟支纯白,细长干净,没有纹路。 经典黑的大卫杜夫烟,乍看简单,燃烧却很快,劲道略重。 他习惯烦躁的时候来一根。 关于学生是否该翘课的问题,曾经和她辩论过。 她的论点是不应该,他则相反,认为学生有自主判断力和自由选择权,前提敢于承担选择的后果。 从此,教授们口里聪明乖巧的她,被他带进沟里,后面还主动拉着他一起逃课。 在他们心中,有太多比课程重要的事。 此时此刻的秦深缄默不言,浑身环绕着淡淡的寂寥和疏离。 明明坐的挺近,顾念念却觉得遥不可及。 伸手能触碰到他的人,但他的心,在哪? 顾念念低声呼唤:“情深。” 他恢复往日的模样,脸上挂着常有的压抑又轻蔑的笑:“你将师生关系解读为买卖关系,这可以,但你忘记交易市场是有规则和制度的。当学生为买方时,老师沦为卖方,而学校则是调剂这双方关系的市场机制。你可以选择翘课,可以枉顾课堂纪律,蔑视校规,与此相对的是——老师掌握学分的生杀大权。认真的学霸和偷懒的学渣,能同样对待吗?” “你的意思是……”顾念念暗觉不妙。 “我不反对你翘课,只要你能承担挂科。”秦深随手一掷,香烟精准无误地落入旁边的垃圾箱。 “权利和义务永远相辅相成。”他起身,语气淡然,“顾念念同学,世间只有等价交换,切忌侥幸心理。” 顾念念怔怔地望着秦深,不知如何作答。 频频逃课,又妄想高分,世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相比之下,自己想要的太多,付出的过少。 这科挂的,竟无法反驳,甚至还觉得合情合理。 她背靠木椅,双腿伸直,似恍然大悟,又像茫然无措。 秦深走向停车场,暗数十秒。 十、九、八、七…… 就在倒数第叁秒的时候,耳边浮现她有力清脆的嗓音:“情深,等等我。” 她哭丧着脸:“我知道错了,您宽宏大量,能不能法外开恩,给一个改过自身的机会?” 打压得差不多,秦教授适时给她一颗糖:“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原本不抱希望的顾念念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秦教授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是个傻小孩。 受她感染,他眉梢带着一丝愉悦。 就在这时,秦深视线里出现了一位本该身体抱恙,在家歇息的陈逸丰教授——美术鉴赏课的授课教师。 他头发花白,身着朴素的白衬,走起路来不比年轻人慢,身体硬朗,精神抖擞。 看到前方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陈逸丰抬抬眼镜,眯着眼睛瞧了瞧。然后,他似乎见了牛鬼蛇神般,拐向另一条分岔小道。 “陈老先生,你再躲,我下星期飞美国。”课也不帮你上了。 “秦深,这么晚还没回去啊?”陈逸丰刚刚还挺直的身子板略显佝偻,同时不留痕迹地打探顾念念,“这位是?” “她是您学生。”秦深意味深长道。 “陈教授您好!我是管院的顾念念,选修了您的美术鉴赏课。”顾念念有礼貌地主动打招呼。 首次见这位传说中的陈教授,他脸色挂着和蔼的笑,很是和善。 一听到美术鉴赏课,原本说话中气十足的陈教授咳了几声,听到秦深询问自己身体状况的时候,咳得更严重了。 顾念念忍不住伸手扶着他,关心道:“您没事吧?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看医生?” 相对于她的紧张,秦深显得淡定多了。 这浑小子,真没良心。 陈教授隔着眼镜剜了秦深一眼,朝顾念念笑道:“没事没事,老毛病,前两天看过医生了。” 他顿了片刻,留意秦深的反应:“医生说切忌操劳,多加休息就好了。” 秦深勾唇:“这么晚了,我送您回家休息。” 顺便拿幅画。 一幅当代画家童艺年流失在外的画作。 “不用不用,我就住在学校,倒是你们,夜深了,赶紧回去吧。”陈教授急忙拒绝。 “前几天获得一瓶泸州老窖,九十年窖藏,隔着瓶子都觉得香。”秦深语调缓慢,一旁的陈教授光听就尝到那味道般,眼睛发光。 教书一辈子,除了学生,他就喜欢藏画和品酒。 顾不得有外人在场,陈教授催促道:“在哪?赶紧拿来啊!叫上秦博学那老头,一起。” 他口里的秦博学,正是秦楚楼的父亲,秦深的叔叔。 “不急,我打算明天就送上门,师娘肯定高兴。”秦深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 兴致勃勃的老脸瞬息间沉了下来,只为了秦深口里的师娘。 老伴儿知道了,非但没酒喝,还要揪耳朵。 陈教授没好气道:“得了,你要的画放在你六号楼的办公室里。” 当初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都忽悠不了他来上课,倒是一幅画,他就来了。 他故意把画藏在秦深百年不去的六号楼办公室 “您要的酒,正在我后车厢。” 秦深微微一笑,气得陈教授吹胡子瞪眼。 如愿以偿地抱得陈酿佳酿,陈教授心满意足,跟他们告别,说自己还有事要去文科楼一趟。 在秦深一再询问下,原来他把最新文章的参考文献抄在桌面的纸上,今天下午不小心当垃圾扔了。 “您不是带着两个博士生吗,让他们过来就行了。”秦深建议。 “他们都住校外,太晚了,还是算了。”陈教授摆摆手。 秦深许诺今晚一定找回那张纸,说服陈教授回家等消息后。 他幽幽的目光落在了顾念念小盆友身上,看得她直发抖。 -- 0.03,超薄超带感 见陈教授走远,顾念念压着声音说:“你不会叫我去掏垃圾桶吧!?” “改过自身的机会到了,看你表现。”秦深笑得很温和。 顾念念嚷嚷着打死不去。 她耶,一个活脱脱的大美女,半夜去翻垃圾桶,传出去还得了。 “你考虑下。”秦深说。 “不用考虑!”她斩钉截铁。 秦深不多加强求,自个儿休闲自在地走向文科楼,留顾念念一个人在后面。 没过多久,有人追上来,秦深唇角抿出一丝笑来。 时间比较晚,整栋大楼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站在文科楼楼道拐角处。 灯光昏暗,顾念念盯着并排的叁个垃圾桶,面色难看。 “到底哪个?”她愤愤地问。 “找了才知道。”旁边的秦深靠在墙上,身影落拓。 “喂,你站在那里干嘛呢?耍帅吗?过来帮忙?!”这可是他老师的事情,总不能扛在她一人身上吧? “有你啊。”他恬不知耻道。 “情深!”顾念念气得跺脚。 “我会帮你。”他打开手机电筒,照在她身上,“动作快点。” “……”他所说的帮,是这种,真特么的贴心,贴心到让她炸毛。 谁让他是高高在上的教授,她确是逃课被逮的苦逼学生呢。 不就是垃圾桶里翻出一张写满参考文献的纸张吗?能有多难! 努努嘴,认命的顾念念准备挽起袖子大干一番,意识到穿的是圆领蓝条纹短TEE,外面套着一件牛仔吊带。 这件衣服刚买的,如今穿着掏垃圾…… 抱怨归抱怨,顾念念弯着腰开始工作。 文科楼大部分是教师办公区,没那么多生活垃圾,至多就是写瓜皮纸屑茶渣的,真找资料来,也没那么脏,翻着翻着,翻出挺多好玩的东西来。 告白情书,这年代还有人写情书告白? ——很想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却总是身不由己地想起你。在梦中的每时每刻,在醒时的分分秒秒…… 顾念念扫了两眼,感觉是度娘上抄来的,矫情得很。 很快又挖出一篇英语作文,仅得叁分,实属不易。 这小孩气傻了?掏垃圾也能这么开心?不该心怀怨愤吗?秦深移动尊身,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打算看看她在鼓捣什么。 专心致志的顾念念毫无察觉。 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方形的黄色胶袋,表面印着硕大的003。 Okamoto? 英文好歹过了六级,顾念念不认识这个单词。 强烈求知欲驱使下,总算找到右下角“冈本”这两个字了。 那不是003,是0.03…… 超薄超带感…… 瞬息间,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还好秦深没过来。 顾念念回头张望,额头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极其缓慢地抬头,顾念念撞上一双深邃的黑眸,幽静如古井,窥不出任何情绪。 顾念念看看秦深寂静无波的脸,再看看手中薄薄的避孕套,嘴巴张大。 好半响,她才触电般,甩开手里的东西。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在研究这个吧? 一时间,气氛蜜汁尴尬。 总该说句话,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脏兮兮的手指搅在一起,不自觉地挠挠脖子,不经大脑就挤出一句话来:“真是的,应该支持国货嘛。” 这下子,刚刚惊慌的小脸蓦地炸红了,都可以滴出血来。 “你懂得真多。”秦深唇边浮现薄凉的笑。 对于他的嘲讽,她滚烫的脸渐渐褪色。 顾念念眸底尽是倔强之色:“也还好,什么Durex、Jissbon、第六感、Donless……”都看过。 一口气数了好多品牌,这牛吹得顾念念都服了自己。 秦深向前一步,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害的她忍不住倒退,脚往后一探,踢到垃圾桶。 “喂,你干嘛?”挺直腰,顾念念真怕自己往后倒,掉进垃圾桶里。 跟前的男人微微眯着眼:“用过?” 刚刚装逼装过头了,顾念念只好继续硬着头皮上:“用、用过啊……” 秦深清隽无垠的桃花黑瞳骤然转深,如同这静谧幽沉的夜色,泛着诡异的气息,格外危险。 片刻,他紧抿的唇角掀了掀:“什么感觉?” 这声音跟往常一样低沉,此时却徒添几分清冷,似打探,似不悦。 顾念念仰着脖子望着他,愣愣地半天都不懂他意思:“什么什么感觉?” “你不是用过吗?不知道我问什么?”秦深弯着腰,说话的热气时不时佛过她脸颊,害得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原来他在问,用避孕套是什么感觉…… -- 这东西,是相互的 原来他是问,用避孕套是什么感觉…… 她哪里知道啊。 事实证明,装逼有风险,作死需谨慎。 特别是在秦教授面前装逼。 他会揪着你不放,直到露出破绽。 “用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知道!” 顾念念的手足无措尽数落入秦深眸底,得知她在打肿脸充胖子,心底竟慢慢滋生出一丝欢愉。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有点坏的笑:“这东西,是相互的。” 相互的…… 顾念念小污婆脑海里呈现出“相互”的画面。 摩擦摩擦摩擦…… 哎呀我去……太污太污太污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拍拍脸,醒醒神,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刚刚在掏垃圾,脏兮兮的,小脸皱成一团。 “都怪你啊!为人师表,问的都是什么GUI!”顾念念气急之下试图推开秦深。 这男人石头做的? 无论使多大劲,他都纹丝不动。 推不开他,倒在他干净的浅蓝色短衬上留下两个五指印。 “我这是在调查大学生情感生活进展状况,以引导这个群体树立正确的恋爱观和恋爱行为,你的回答很惊艳,很有代表性。我会在论文后面标注你的名字,感谢你所做的贡献。” “信你一成都嫌多!” 此时此刻,顾念念只想赶紧找到陈教授的资料,好结束今晚的狼狈。 “灯!”她粗声粗气道。 继而头顶又亮起闪光灯。 耸起肩膀蹭蹭两边脸颊,她开始新一轮的掏宝旅程。 一缕低哑伤感的歌声划破夜晚的宁静,那是秦深的手机铃声。 他走出去接电话。 楼道灯光昏黄,顾念念沉浸在略带重金属交响感的旋律里。 瑞典乐队Lake Of o Blossom Blue…… 曾经,她单曲循环了无数遍。 过于忧伤,她便很少听。 秦深接通陈老教授的电话,原来他在收拾桌面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捎了那张写满参考文献的纸张,让他们赶紧回去。 也就是说,他们白忙活了。 挂掉电话后,秦深回到楼道拐角处。 娇小的身影笼罩于一片昏黄中,她依旧弯着腰。 时而皱眉,时而沉思,有时还会笑,倒是没有抱怨。 秦深向来挑剔的眼神趋向柔和。 微凉的白灯重新亮起来,顾念念感觉有人在扯身上的牛仔肩带,垂眸一看,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搁在自己肩头上。 他在帮她整理挂落在肩膀的牛仔肩带。 她有些忡楞。 “别找了,回去。”他沉声说。 “不行,还没找到呢。还有一个桶,再等等。”她摇头拒绝。 他黑眸掠过深思:“已经很晚了。” -- 无法真正讨厌他 “明早没课,不要紧。早知道联系温禾和笑笑,有她们帮忙会快很多。” “行,你继续,我走了。”秦深语气平缓。 头上的灯光骤然消失,顾念念站直腰板,努力压抑胸口翻滚的怒火。 她帮他老师找东西,他不帮忙就算了,拽的跟二百五,为数不多的好感开始直线下滑。 “情深!你这个王八蛋!”顾念念追上去开口骂他。 定睛一看,她发现他手里正捏着一张迭起的纸。 “王八蛋?喊谁?”秦深饶有兴致地勾唇,笑得很温柔。 “您听错了。”顾念念心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失聪了?”他言语里含有一丝胁迫。 “……”顾念念诚实地回答,“我错了。” “嗯。”他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不明所指,她蹭了过去。 秦深摸摸她头发,喉咙溢出一个字,“乖。” 似乎她做了什么值得赞赏的事。 顾念念心情莫名地好,竟然很喜欢这种感觉。 想到自己两天没洗头,头发一定很油。 瞬间弹出两米远,她假装很嫌弃:“你当我是金毛犬啊!还有,你什么时候找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咦~你刚刚掏完垃圾,手一定很脏。”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他摸过的位置,想拍掉什么,才察觉自己的手才是超级无敌脏兮兮,她还摸自己的脸来着。 顾念念死死地盯着各种味道都有的五指,像见鬼一样。 忽地,她鼻翼间闻到淡淡的古龙水气息,眼眸转动,他攥着一张纯白纸巾,擦拭自己的脸颊。 顾念念心脏像电力十足的发动机,快速运转,快超过她正常的负荷量。 “自己擦。”他说。 然后,她手里多了一包白色的洁柔纸巾。 幸福来得太突然。 眨眨眼,顾念念依旧有些无所适从。 她无法真正讨厌这个男人。 垂眸,突然眼前闪过一丝亮光。 顾念念认真看过去,是他手上的白金戒指,简约,闪耀。 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顾念念在相册里找到薄晔煜的照片,点击放大。 这还不够,她干脆把薄晔煜的照片设为手机桌面,锁屏页面,打算时刻膜拜,培养情感。 一辆很拉风的迈巴赫62S来到她身边,车窗下滑,露出秦深好看的让人沉沦的俊脸。 “你有车吗?”性感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念念摇摇头。 驾照考试失败了无数次,有一次她偷开爸爸的车,撞上树干,把奶奶吓坏了。家里下了禁令,不允许她开车,要给她找个司机,被她拒绝了。有专车送自己来学校,势必会引起很多瞩目。 现在有滴滴打车,方便很多。 “上车。”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 逐渐改变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我们不同路,我今晚回家,已经叫了滴滴打车。” 放在往常,顾念念肯定会抓住这个顺风车。 只是此时,她并不想跟他独处。 秦深沉吟片刻:“太晚,不安全。” 顾念念粲颜一笑:“十一点都没到了,我家离这很近,没事的,最多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尖锐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 她笑得很勉强,真不想坐他的车。 刚刚捡来骗她的纸张被秦深揉成一团,他面容寂淡:“你自己小心。” 车窗徐徐上升,那张俊美的容颜渐渐模糊。 倏地,黑色的车身如离线的箭,在她视野里消失。 顾念念叫了滴滴打车,目的地定位在家里,最后还是绕道回倾城小区。 她想念床上的泰迪熊。 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 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秦深并没有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拿起望远镜观察对面,并未看到薄晔煜。 其实薄晔煜也很少过来。 一个人霸占了整个豪华公寓,多好啊。 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时间飞快,转眼已是十月份,空气中渐渐带着些凉意,有些人穿长袖,而有些人依旧是短袖或背心,路过的时候,暗暗骂双方为傻逼。 刚从图书馆借书回来的温禾推开宿舍门,里面的景象让她情不自禁地揉揉眼睛。 退了两步,确实是204,没走错啊! 顾念念同学竟然在看书学习?!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坐在电脑前忙碌的尹笑笑很善意地提醒:“小禾禾,你这样会打击到念念的。” “上周至今,她乖乖去上课,如今还在宿舍自习,好不习惯啊。”温禾放下背包,同时朝着尹笑笑说,“你再叫我小禾禾,我就叫你小笑笑,让你笑到天黑。” “名字叫温禾,咋一点都不温和,你酱紫太辜负叔叔阿姨的用心良苦了。”顾念念抬起头,移动桌椅,正朝着她俩,“回来怎么不吱一声啊,好帮忙拿快递或者带吃喝啊!” “背着几十斤重的书,你还剥削我,这这这……忒没良心了。”温禾委屈脸,旋即看向尹笑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和两个学霸相处快四年,都没能让她步入正道。如今这么乖巧,不简单。” “最不简单的是她去上课,老师说,这位同学,你怎么这么面生,跑错教室了吧?整个班都笑疯癫了。”尹笑笑落井下石。 “那些认专业老师外表的奇葩考题不用说,肯定是针对念念的。如果没有你带着,说不定她真会跑错教室。”温禾损人完全无下限。 -- 临近毕业ℜōǔzнāíщǔ.℃ō㎡ “当着我的面酱紫说话真的好么,我的心会痛的耶。”顾念念西子捧心状。 “心痛?很好啊,说明你还活着。”温禾走过去,拿起顾念念正在看的专业书,是周叁多的管理学,嘴上问,“你勤奋向上的模样真让人欣慰啊,是好的转变。怎么突然有这个觉悟,能说说吗?” “挂科太多,不想再重考,接下来的科目尽量争取高分,提高绩点,省得最后学校发的选择就业推荐表上的数字太难看。”顾念念发自内心道,“这是我短期目标,长期的还没想出来,但学校到处都是企业校园宣讲会的海报,有些茫然,感觉明天就要毕业一样。你们呢?” “你还担心这个?你只要拿到学位证就好了,剩下的路,会有人替你安排。”温禾一针见血。 “我也觉得,你没有经济压力,跟我们不同。”尹笑笑赞同,“我准备抓时间跑宣讲会,提前做就业准备,争取拿到好offer,签叁方。” 温禾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想好了,留校考研。” “你不是一心想步入社会赚个满盆钵吗?真决定考研啊?”顾念念不解,也抗议,“家人安排的路未必适合我,你们这态度有仇富的嫌疑。” “要真仇富,也不等现在,早就在饮水机投二甲基亚硝胺了。”尹笑笑撇唇。 “我们学校研究生文凭含金量很高的。”温禾靠在顾念念身上,语气阴森,“听说每个人都会渐渐地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你说我现在仇富,还来得及么?” 顾念念歪着脑袋澄清:“说得我也很想仇富了,其实我很穷滴,零花钱被限制,偶尔还要依靠奶奶救济,以后可能还要投奔你们呢。” “你说她欠不欠打?”温禾问尹笑笑。 “欠!有一种我很穷,穷得只剩下钱的装逼感。”尹妹纸微微一笑。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还犹豫什么?” 温禾和尹笑笑一人揪住她一边脸颊,顾念念势单力薄,抗议无效,只有被完虐的份。 打闹完后,温禾回到自己位置,开启学霸模式。 尹笑笑手里挥舞一张门票:“我这里有张青城艺术画展览会的门票,别人送的,名额有限,大咖云集,我没空,你两谁有兴趣?” “这么高雅的事儿不适合我,如果有什么淘金活动记得提前告知。”温禾晃晃脑袋,戴上耳机,认真看书。 “我本身就是高雅的代言人,不需要附加这些。”顾念念摆摆手。 “……”尹笑笑无语对苍天。 整个宿舍,只有她才正常。 突然,顾念念拔高音量:“明天周叁?” 被吓到的温禾有种扑过去掐死她的心,最后她和尹笑笑交换眼色。 周叁,很特殊吗? -- 上课途中 顾念念换了N套衣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身着牛仔连衣长裙,腰间系带,显得修身复古,难得流露出几分文静的气息。 这样的装扮不能背双肩黑皮包,比较适合斜挎单肩小方包,最好还是白色的。 也不知怎的,越看越别扭。 哆嗦一下,她飞快地换了长袖黑字母白衬,下身套上显瘦的黑色哈伦裤,满意地笑了。 不就是选修课嘛!不就是翘了一节嘛!穿得再好看有个卵用!不如早点过去,抢占好位置,说不定还能讨个好印象。 距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顾念念已然担心来不及。她化了个淡妆,在穿帆布休闲鞋的时候预约滴滴打车,一路小跑,在报刊亭旁等车。 她无聊环顾左右,眼角余光扫到一位打扮时尚气质婉约的长发美女。 顾念念忍不住再次回头,这一注视,便再也收不回视线。 美女腹大如鼓,怀孕七八个月的样子,单手撑在树干上,脸色泛白,呼吸缓慢但起伏很大。 计程车经过时,她会伸手去拦,却多次扑空。 顾念念怀疑,失去树干的支撑,她会摔倒。 长发美女察觉到她的注视,朝她微微一笑,顾念念一愣,也忍不住回了一个和善的浅笑。 反正等车无聊,顾念念走了过去:“现在都网上约车,你这样很难打到车的,用手机下载一个约车软件就可以了,很简单很方便的。” 她声细如丝:“手机没电了。” 顾念念脸色一变:“你、你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要去医院?你住在这里吗?” 美女摇摇头,抓住顾念念手臂,吃力道:“过来找朋友,手机没电联系不上,你能帮帮我吗?” 无需她多言,顾念念已明白她的潜在意思,莫过于送她去医院。 脑海里窜过很多种可能性,其中一项就是讹钱。 时常听到碰瓷,或者老人摔倒无人敢扶,说到底就是国内讹钱现象过多,好人没好报。以前宿舍就讨论过,遇到这种事情,大家会怎么办,顾念念大声回答一定会帮忙。 如今,真遇到了,她竟有些迟疑了。 顾念念皱眉:“说实话我很赶时间,我答应一个人,会按时上课,这医院最近也要一小时,我我……你记得谁的手机号?我把手机借给你打电话。” 这时,预约的计程车师傅到了,恰巧就停在她们身边。 长发美女似乎懂得她的顾虑,很体贴地说了声谢谢,接过她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简单地说了自己的位置,握住手机的五指关节有些泛白,像在强忍着剧痛。 重重地喘了口气,她把手机还给顾念念。 天色尚早,会有人来接她。 顾念念暗想应该没事,朝她挥手告别,坐进车里。 -- 特地在这里等你 青城大学,皎月当空,夜色静好。 再度摆脱那群如狼似虎的学生们,秦深来到停车场,按下汽车遥控钥匙,“滴”地响了一下的位置伫立着个娇小的人影,正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他的时候往前迈了一步。 秦深清亮的深瞳像沉淀了什么,声音没有一丝情绪:“顾念念同学,你挡住我车门了。” 他这么生冷的态度,顾念念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心塞。 她双手张开,整个背部都贴着黑色的车身:“我今晚特地在这里等你的。” “我赶时间,没空陪你玩。”他指指手表。 “我长话短说,不会花太长时间!”顾念念说话速度很快,唯恐表达不清,“今晚我不是故意缺席的,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孕妇,她身体状态很差,我怕有个万一,就送她去医院,一来一回花了两个小时,回学校,就已经下课了。” 站在她身边的秦深身形高大,影子斜长,一直保持缄默。 那双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脸上,寂淡如水。 顾念念伸展的手臂有些莫名地泛酸,失重般打落在她腿侧。 她挤出一个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就像电视里的情节对不对?但这是真的。” 寂静片刻,他总算开口了:“顾念念同学,我课堂上学生很多,也没节节课点名的习惯,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你缺席。” 刹那间,顾念念的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凝滞,继而弧度更深了:“是吗?那我岂不是不打自招,好搞笑噢。” 她往后挪了两步,让出位置:“秦教授,你赶时间,赶紧走吧。” 秦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拉开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有一只手徒然横了过来,若不是他反应快,按照他平时关门的力度,她的手要废了。 “顾念念!” 骤然拔高的声音,响彻云霄,把顾念念震懵了。 秦深的脸徒然在瞳孔里放大,她感觉有双手正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肩膀,耳畔是他的咆哮:“你这是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顾念念呐声说:“我只是、我只是想说,你挂我的科,我无话可说,但刚刚说的事情,都是真实的,我没骗你。” 意识到自己失控了,秦深忍不住皱眉,松开她,冷声说:“那又怎样?” “我不想你觉得我在说谎。”顾念念很直接地说出心声。 秦深漂亮得很醒神的桃花黑眸深深地凝视她:“我的意见有这么重要?” 顾念念喉咙一窒,说不出话来。 只能傻站着,怔怔地盯着他,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秦深紧揪不放,又问了一句:“我怎么看你,真这么重要?” 顾念念垂眸片刻,低声说:“当然重要。” 秦深拇指习惯性地摩挲着食指,俯视她的黑瞳覆上一抹复杂的深思。 她恢复平常笑嘻嘻的模样,八颗整齐的白牙在夜晚亮得刺目:“这是事实,自然就要说清楚,什么都憋着,很容易产生误会的。” 他看着她笑语嫣然,声音有些低哑:“为什么重要?” “你是房东,我是房客,共处一室,最好不要有误会啊。” 望着他的眼睛眸色分明,如一泓秋水,清澈见底,干净得让人不忍心质疑她的话。 秦深浅笑:“我知道了。” “就这样啊?”她这么认真这么执着,就换了一句简单的“我知道了”?手差点被夹到呢! “你还想怎样?要我夸你实话实说?要不这样,我跟校长商量一下,待会儿给你颁一个年度见义勇为学生奖?” 单手搁在车身上,秦深笑得很渗人:“顾念念同学,我严重警告你,你花了我五分钟,再不弹开……” 顾念念不怕死地说:“我就死定了是吗?” “十、九、八……”她一步步后退,念到“七”的时候,整个人倏地跑了。 空气中飘荡着她的声音:“说你挂我科无所谓是骗你的,这会打击祖国花朵行善积德。” 静默片刻,秦深笑了。 真是个长不大的傻孩子。 . 一辆很拉风很酷炫的迈巴.赫62S在车海里像猎豹般快速穿梭,最终停在青城市立医院门前。这是青城数一数二的公私合营医院,就连晚上也人流涌动。 很多人经过这辆黑色顶级豪车时吹吹口哨,或者驻足两秒,盘算钱包里的RMB,最摇头叹气离开。 车内,一早约好的两个人还没来。 秦深盘算距离和时间,发现离青城大学最近的就是这家医院。 一个小时?他才用了二十分钟,顾念念坐的是拖拉机? 秦深眸底溢出一丝自己未曾察觉的笑意。 他选择相信那个傻小孩。 无论她说的,有多么狗血,多么不靠谱。 总不能打击祖国花朵积极行善的热情。 不过,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学生了? 秦深俊美的侧脸泛起一丝凉意,他随手放了一张CD,是陈小春的独家记忆。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摆在心底 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 现在我拥有的事情 是你,是给我一半的爱情 我喜欢你,是我独家的记忆 谁也不行 从我这个身体中拿走你 在我情感的封锁区 有关于你,绝口不提…… 有时候听一首歌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听,仅仅是从那些歌词中,看到自己。 -- 她的爱一直很安静 秦深敲击方向盘的指尖骤然停住,有人拉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 那是一张略施粉黛的娇颜,看到秦深的瞬间,她又不自觉地屡屡本就整理过的黑色长发,唇边抿出一丝笑:“深哥哥。” 秦深淡声提醒:“湘灵,系安全带。” 岳湘灵大窘,赶紧低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全无在医院里的冷静自持。 “灵妹妹,你第一次见秦深哥吗?这么拘束。相识五年,说出去都没人信。”秦楚楼打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内科今天来了个大美女,轰动一时。据说是什么当红花旦,叫什么啊?夕颜,多美的名字啊,如果多开几样特殊药,可能会拉低颜值。” “我错了,姐姐求放过。”秦楚楼很快认怂。 她口里的夕颜正是秦楚楼的绯闻女友,没有公开承认,因为秦老爷子用拐杖敲地,声明秦家绝对不允许戏子进门。 “既然这么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岳湘灵扬起下巴,很倨傲。 秦楚楼眼里尽是邪恶:“哥,这首歌曲好熟悉,叫什么名字?” “你手机里也有,不知道歌名?” 秦深寂冷的视线透过内后视镜横向后方,害得秦楚楼打了个冷颤。 凉飕飕的,杀伤力max,他后悔为了挤兑岳湘灵而多嘴。 独家记忆。 秦家人都知道,多年来,秦深有自己的独家记忆。 以至于,任何人都走不进他心。 一曲完毕,岳湘灵说:“深哥哥,我突然想听一首歌,能换张CD吗?” 正版专辑CD,对原始声音的处理很到位,清晰度高,还原力强,层次感分明,不是汽车导航音质或MP3能比拟的,所以秦深的车里总有许多CD,岳湘灵也学着买CD。 “我看起来很严肃吗?跟往常一样和善啊。”秦深手故意看向镜子,摸摸脸,笑道,“妹妹对哥哥说话,不用这么拘谨。虽然我是肉食主义者,却不吃人。” 听他前半句,岳湘灵心底腾升的愉悦还未成型,就僵在脸上。 叁言两语,点明他对自己的态度。 哥哥和妹妹的关系。 放在她右侧的手攥握成拳,最后松开。 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 “哪有!只是有点累嘛!”岳湘灵嗔声道。 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新CD,换上,阿桑低沉柔和的嗓音在车内萦绕。 一直很安静。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她给他的爱也一直很安静。 以歌寄情,她希望他能懂她的声音。 岳湘灵偷偷侧眸窥视主驾驶座上男人,也不知怎的,他目不斜视,却又知晓自己在偷窥的样子。 秦深启唇问:“妇产科今天人很多?” -- 渐渐勾勒出她的模样 岳湘灵是青城立医院的产科医生,父亲岳建群是秦氏集团的大股东,两家关系良好,经常私下相聚。 这次秦家大小姐——十岁的秦乐儿荣获青少年艺术家钢琴比赛第一名,秦家特地邀请她过来吃饭。 “跟往常一样,工作量很大。”岳湘灵满脸欣喜,滔滔不绝,“要说今天,还真有点特殊,晚上突然接到一个下身大出血的大龄孕妇,还好送来及时,晚半个小时,孩子就保不住了。说也奇怪,送孕妇过来的不是她老公,反而是个像学生的小女孩。” 说着,岳湘灵笑笑:“女孩傻乎乎的,该是被吓坏了,站了好一会儿,急匆匆地跑了。” “那个女孩不会刚巧穿白色上衣,黑色哈伦裤吧?”秦楚楼出声问。 “你偷窥我上班?”岳湘灵斜视他。 “我有女票,颜值高你几个level,用得着看你?”秦楚楼嗤笑。 “秦楚楼。”秦深淡淡地喊了声。 “哎,哥。”秦楚楼乖巧如绵羊。 “详细说说。”他问得很随意。 岳湘灵忍不住看了秦深一眼,他向来很少关注这些闲事。 “遵命长官!”秦楚楼举手敬礼,一本正经,“报告长官,鄙人小dear身体抱恙,遂来探望,初至太医院,一妇人倒于怀中,仰首,有人频谢,此人者为青城大学学子顾念念,扶妇人入医院,去而不见兮。” 顾念念…… 秦深眼前浮现那双深棕色的眼眸。 对于女人,特别是长相,秦深总不上心。 有时候,很快就忘记。 而今,他竟能渐渐勾勒出她的模样。 她有深棕色的短发,蓬松的刘海,眼睛很大,眸色特别,笑起来…… 像腾升的朝阳,暖洋洋的,很舒服。 矮了些。 女人二十岁,身高好像固定了。 他的思绪被岳湘灵打断:“说话怪里怪气的,你怎么不跟博学叔叔去考古啊?” “吾有鸿鹄之志,岂是尔等妇人能窥。” “湘灵,打电话给博学叔,他考古队正缺个人搬砖头,就说秦楚楼在公司无所事事,闲得慌。”秦深好意提醒。 “是!”岳湘灵嘴角憋笑。 “哥,不带这样的!”秦楚楼俊脸扭曲,“你在学校上课这事,要不是我抵死相瞒,爷爷早就催你回总部了。” . 秦家别墅,靠半山而筑,远离城市喧嚣,又在都市环路,具备了交通的便捷性,真正意义上的离尘不离城,历经数十位建筑师的呕心泣血,历时四年而成,世人惊艳,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豪宅。 在叁楼看到有车开进来,秦乐儿顾不得穿鞋,飞奔出去,有人正伸展双臂,敞开怀抱,等待自己扑过去,抬头一看,是秦楚楼。 她不屑地翻翻白眼,转移方向。 -- 秦家 “哥~~你总算回来了~~”袖珍的秦家公主死抱秦深大腿不撒手。 弯腰将她抱在怀中,秦深往里走:“再不回来,你肯定半夜给我打电话。” 抱怨的话里含着浓浓的宠溺。 “谁让你不回家。”秦乐儿噘着嘴。 “小乐儿,你眼里还有你二哥我吗?”被晾在一边的秦楚楼幽怨脸。 “二哥来了吗?人在哪呢?”秦乐儿把手放在额头上,做出个察看四周的动作。 “哥,乐儿都被你教坏了,才十岁就酱紫,以后铁定嫁不出去。”秦楚楼一脸恶毒。 “嫁不出去我养。”秦深凉声回应。 逗得秦乐儿倍开心,想到还有其他人在,她人小鬼大地收敛了下,朝着岳湘灵打招呼:“灵姐姐好,爷爷吩咐厨房做了您喜欢的芝士焗蟹盖,待会儿要多吃点噢。” 不等岳湘灵回应,她已转身朝着秦深掰手指:“还有哥最爱的避风塘炒虾、照烧汁杏鲍菇……” 秦楚楼一旁啧啧批判:“恋兄癖,不得了。” “羡慕不来的,深哥哥颜值高你几十个level。”岳湘灵冷哼道。 盯着他们的背影,秦楚楼摸摸自己的脸,明明帅的不可方物。 他感叹:“爱情果然会让人盲目。” 走在他们先头的秦乐儿把嘴凑到秦深耳边,嘀咕着:“爷爷知道你要回来,向门外望了好多次。” “乐儿!”一道极其威严又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他们私语。 身着灰色唐装的秦老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据说喜欢穿唐装的人爱国又传统,放在秦卫国身上最适合不过了。 从建国至今,秦老历经无数风雨,他下过乡,当过兵,自学大学课程,在青城石油后勤基地打过酱油,后集资叁万元创立秦氏集团,自己带团队,谈项目,是真正靠自己打下江山的一代人。 秦卫国妻子早逝,膝下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秦博康,却一点都不健康,娶了书香世家的女儿金秋雅,将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也染上男人的恶习,拈花惹草。秦老爷子见大媳妇金秋雅多年无所出,对儿子荒唐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在金秋雅怀孕后,秦博康两脚一伸,秦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他颇为感动的是,儿子死之前还给秦家留了种,没料到最后是个女娃。 起初,他对小儿子还怀有期望。 博学博学,秦博学真的很博学,嗜书如命,没事摆成大师的模样,念上几句拗口之乎者也,偷选历史专业,坚持考研,进修博士,念博士后。秦老爷子不止一次怀疑小儿子上辈子是哪个明清时期多次落榜的秀才。 不顾小儿子抗议,秦老将他塞进公司,几个星期内,秦氏集团差点倒闭,秦老赶紧好吃好喝地供他回学校读书。 秦博学不止一次在后辈面前吹嘘自己当年是如何差点害公司破产的,没有一丁点愧疚感,屁颠颠地扎在历史研究中,奔波于各个古墓里,还想把儿子秦楚楼也带进坑,父子两一起研究古代文明。可惜,秦楚楼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不懂什么叫子承父业。 秦博学怀疑自己在产房抱错孩子,随后又想到自己也没有子承父业,内心就好受了些。 这下,秦老爷子高兴了,细细观看孙子秦楚楼,天资聪颖,可惜一心玩乐,守业没问题,说到扩大规模,秦楚楼是没这个心思。 大儿子整天寻花问柳,秉着外面总会有秦家子孙的念头,秦卫国派人外出打探。这一打探,还真让他找到秦家流连在外的瑰宝——秦深。 那晚,秦卫国翻阅心腹带回的资料,兴奋得整夜睡不着。 这孩子,智商奇佳,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拒绝斯坦福商学院的橄榄枝。最重要的是,经过他手里的项目收益一定翻数倍。 秦老爷子想,这经商头脑,随他,就连秦深出色的外表,也随他。 这两点胜过验DNA,当然最后也是验DNA才去接秦深。 可惜,秦深并不甩他,因为秦深母亲已然去世,而他有能力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秦老能感觉到,秦深积压怨愤,恨秦博康一夜风流换来母亲半生牵挂,含恨而终,恨秦家薄情寡义,若非需要找人继承家业,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母子两。 最终,还是他棋高一着,将秦深带回秦家。 即便,方法下叁滥。 即便,秦深对他有很深的隔阂。 他终究是秦家子孙。 每当秦老爷子被秦深气得跳脚的时候,都拿这句来抚慰自己。 这一声严厉的呼唤吓得秦乐儿抖了下,她怯声道:“爷爷。” “这么大的人,抱来抱去,成何体统!”秦卫国说话语气沉了下,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全家人怕他,唯独秦深将他话视为耳边风。 就在秦乐儿挣扎着要下来,秦深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刹那间,吃瓜群众们耳朵里似乎听到电闪雷鸣的嘶嘶声,火花四射,战争爆发的前奏。 金秋雅赶紧上前:“深儿,我知道你疼乐儿,但你看看,这丫头爱玩,头发都折腾乱了,先交给我,我帮她整理一下。” 秦深这才把秦乐儿递给金秋雅,望向秦卫国。 几个月不见,他依旧穿着整洁的唐装,稀疏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能因为少笑而动怒多,相对同龄人,他的皱纹比较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六十五岁的老年人,尤其是他泛着精光的眼睛,一般人难以直视。 秦深眉眼无波,连同声音,都没一丝波澜,“爷爷。” 这爷爷唤的,真是…… 冷冰冰的,像对待陌生人。 -- 对峙 忍住不满,秦老爷子细细地查看他。 他没有瘦,内心又舒坦了些。 “舍得回家了!?”秦老声色俱厉。 明明关心他,明明想问他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话到嘴边,永远都变了味。 “嗯,我回来了。”秦深眸色沉淡。 这死孩子!秦卫国真想一拐杖敲他脑袋,是不是只有这样,他才能换一种态度。 眼见两人又要杠上了,秦楚楼赶紧凑上前,埋怨道:“爷爷,哥一回来你就忘了我,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孙子热络的话缓和了气氛,秦老的脸色微微缓和:“你就知道吃!” “不能怪我,湘灵妹妹肚子直打鼓,害我也饿了。” “湘灵饿了?我们现在开饭。”秦卫国像换了个人,面色柔和很多。 岳湘灵莞尔一笑:“秦爷爷好,几天不见您,越发年轻了。”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精致的小礼盒:“对了,这个给您。上次听秦深说,您晚上睡眠质量差,就特地给您带来这个,可以助眠。” “人过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 不大相信秦深这小子会主动关心自己,秦老听了还是情不自禁地舒展眉目。 虽然没有笑,秦家人知道,他心情很好。 能逗秦老开心,岳湘灵很成就感,偷看了秦深一眼,她热络地站在老人家身边:“遵命,主要是我外公用着舒服,说效果好,一觉到天亮,第二天精神倍爽,而这个又是全中药成分,能补肺益肾,有调血脂、抗动脉硬化及镇静助眠的作用,想着也适合您,希望您能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秦深有你叁分之一孝顺就好了。” 餐桌上,秦楚楼扮演小丑,不停地活络气氛,而金秋雅则不停地给岳湘灵夹菜,叫她常来,眼神在岳湘灵和秦深身上转溜,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意图。 秦深视若无睹,只顾着和秦乐儿聊天。 起初还好,秦乐儿一听到秦深要检查功课,开始闷闷不乐。 她一粒饭一粒饭地吃,跟数数一样,祈求一餐吃到天亮。 饭后,秦老爷子把秦深叫上书房。 当室内只剩下爷孙两的时候,气压骤降,冷意泄露。 而他们都死死地端着,谁也不让谁。 “爷爷,有事?”秦深问得很随意 没事就不能找你? 秦老爷子坐得端直,敲着拐杖:“什么时候回青城的?怎么不回公司?” “我在休年假,五年连休。”秦深也不怕他飙血压,说得理所当然。 “我几十年都没休过一次!你竟然跟我说年假!”秦老爷子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蓄满震惊。 “您可以现在开始休,不晚。”秦深语气寂淡。 这五年来,秦深不分昼夜为公司根除毒瘤,建立企业新制度,规范流程,大大提高整个集团的工作效率,激发员工积极性和创造力,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跟机器人一样,秦老看了也心疼。 秦卫国硬邦邦地命令:“最多一个月,结束了好回公司,万事适可而止。” 秦深斜倚着沙发,淡淡地睨向秦老:“哪种身份?” “你想以哪种身份?”秦老爷子深深地看着他。 他回秦家五年,一直很低调,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存在,就连外派到分公司,都是以秦老特助的名义。 秦氏集团董事长特助,很拉风,再怎么酷炫也比不上秦氏集团接.班人这个名头。 起初隐瞒着为了考验秦深,他能力得到验证后,秦老想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这个重磅消息,被秦深拒绝了。 他要的不是这个。 他想要的是…… “秦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秦深的语气不痛不痒。 话音一落,室内一片窒息的寂静。 秦老爷子知道他会开口,却没料到是这个数额。 这不是简单的漫天要价,这简直就是要掌控整个秦氏。 他不仅要了秦博康名下的股份,还要削薄秦老的控股权。除了秦老,他就是秦氏集团第二大股东,两人持股数相差无几。 秦卫国目光平静地凝视令他又爱又恨的孙子。 好半响,他徐声说:“这些,乃至整个集团,迟早都是你的,你何必这么急?” 秦深唇边掀开薄凉的笑:“我只信自己。” 这些年,他确实没亏待自己,但秦深心里清楚,万事前提都是他有价值。 这里和外面并无不同。 秦老爷子一双锐利的老眼细细地审视孙子,而秦深平静地与他对视。 此时,安静得可以听到双方手表微弱的走动声 片刻,秦卫国收回探究的视线:“你就这么想激怒我,把你赶出门?” 秦深态度模棱两可:“我可以给秦氏带来更多收益,你好好考虑一下。” 秦老爷子语气遽尔渐生犀利:“当初答应回来的时候可没这些条件。” “我也没说待几年。”秦深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确实如此,秦卫国以为随着时间相处,他最终会融入这么家。 没想到,五年,整整五年,都捂不热他的心。 反倒越来越远。 秦卫国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褪去情感的眼眸淡漠至极:“你在威胁我。” 秦深脸上划开一丝无声的嗤笑:“您经常威胁别人,偶尔调换一下身份,未尝不可。” “秦深。”秦老爷子沉缓地呼唤他名字,语重心长,“无论以前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你永远姓秦,你永远是我秦卫国的孙子!” -- 他知道她没穿衣服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秦深:“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冰冻叁尺非一日之寒,破冰也并非一日之事。 秦老双手拄着拐杖:“不打算邀请我去看看你办的画展?”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邀请函放在您办公桌上。” “嗯。”秦老爷子严峻的眉眼缓和了些,“要常回家看看,乐儿那丫头整天念着你,别让她等太久。” “知道了爷爷。”. 浴室里,顾念念朝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刘海又长了,真麻烦。 为什么不试试长发呢? 妈妈离开后,她一直短发示众,理由是长发洗头吹干都很麻烦。 但现在男生们大都喜欢长发飘飘的女孩。 也许不只是男生们,连同男人们都这样。 她记得,秦深说过,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发,长发及腰,中分。 薄晔煜喜欢的类型。ℝǒυsёωυ.čč(rousewu.cc) 可也是秦深喜欢的类型? 顾念念烦躁地挠挠头,划拨手机,洗澡的时候找首歌曲听听。 突然弹出微信消息,竟然出现和秦深聊天的画面。 她没眼花吧? 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冰冷冰冷的,打湿她头发和衣服。 顾念念急急忙忙退后一步,赶紧关掉淋浴阀,抽了提前准备的毛巾,擦擦手机屏幕,确实是他。 秦深微信头像是自己的照片。 沐浴在夕阳里,他眉眼精致,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最为勾魂的莫过于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眸,眼尾稍微上翘,深不见底,蕴着淡淡的笑意,看多一眼都有种被勾了魂魄的感觉。 这颜值,狠狠碾压如今霸占娱乐头条的鲜肉们。 顾着看照片,她都忘记点进去看消息了。 OMG! 秦大教授问她周末有没有空。 心底腾升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是约她的节奏吗? 她应该穿什么衣服?是不是该买些新衣服? 她的思绪又开始绕地球转圈圈,清醒过来已是数分钟之后。 脱掉湿漉的上衣,顾念念身上只穿件粉色小罩罩。 她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删了又删,最后汇聚成一句话:本姑娘行程很满的,预约要趁早。 也不知经过哪本书荼毒,脑海里有女孩子要欲擒故纵的概念。 一发完消息,她就后悔了。 装得有些过了。 她正准备撤回信息的时候,秦深回复:好 屏幕上方的拇指抖了两下。 他不应该问现在预约还来得及吗? 而且,要不要回得这么及时? 顾念念叹了口气,放弃走套路的念头,直接发语音:“周末两天都有空,有事吗老师?” 随后她又回复道:“要过来看房子吗?” 从她上次乱扔罩罩的事情就知道他很爱干净,以前有安排人定期打扫卫生,顾念念不习惯有陌生人进出,跟他发誓一定好好打理公寓。 顾念念跑到客厅,四周还算整洁,稍微安心。 没料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引起秦深的怀疑,他要求她立刻拍张客厅照片发过去。 暗骂自己作死,顾念念飞速整理了下,找了个最佳角度,拍照传过去,还选了原图,高清版的. 在书房办公的秦深停下手上的工作。 他划开手机屏幕,眸色凝滞。 放大照片,液晶电视屏幕光洁得反光,反射室内装横的同时也顺便摄入她的影像。 手机挡住她脸,看不清表情,纤细的脖子上挂着条白色毛巾,除了内衣裤,其他肌肤都裸露在空气中。 她人不高,也没有马甲线,更没有大刀阔斧的傲人S曲线,却有种匀称的轻盈。 纤腰细腿,浑身透着少女感。 秦深点漆般的黑眸愈发深沉,幽暗无比,泛着微光。 看了好几秒,最终眉头皱了皱,他简单回复:天气转凉,记得穿衣服. 顾念念整个人石化了。 他在简单的叮嘱?还是知道她没穿衣服? 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披上浴袍,跑到客厅,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誓死要找到摄像头。 白忙活,累成狗,顾念念瘫在沙发上。 手机又收到秦深的信息:你找不到摄像头的,放弃吧。 那瞬间,真是日了狗。 难不成他在对面偷看自己?没道理啊,窗帘拉着呢。 顾念念有种智商不够用的疲惫感。 她精疲力尽地嚎叫:“秦大教授,您告诉我真相吧,我折腾不过您啊。” 他总算给她指条明路,重新观察照片,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照片里的自己有些模糊啊,看不到精华——漂亮的脸蛋。 最重要的是胸实在不怎么大。 顾念念低头,有些郁闷,明明觉得现实中还要大些啊。 这拍的真失败。 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吃亏了。 准备说他枉为人师的时候,她又收到他消息了。 如果她想要学分,周末去参加青城美术馆举办的艺术画展。 这就算了,下周叁上课交总结,要求图文并茂,不得少于两千字。 理由是,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顾念念一头撞进沙发垫里。 一次翘课,要去掏垃圾,第二次缺席,被罚逛画展,还要写总结。 秦深啊秦深! 什么仇什么怨啊! -- 再遇男神ℜōǔzнāíщǔ.℃ō㎡ 音乐节,顾念念参加了很多,艺术画展还真是第一次主动进去逛。 也不完全是主动吧,她对美术实在没太大兴趣,虽然艺术都是相通的。 无论是音乐,还是绘画,势必都倾注了创作者的心血。 在车上下来的顾念念被眼前的安保严密程度吓到了。 她查看资料,原来主办方是青城美术家协会,进出场特别有气派,连同出入的人群都感觉特别高雅上档次,还有人专车接送。 秦深副修是美术学,这里兴许能找到他作品。 原本兴致缺缺,她突然有些小兴奋。 通过电子扫码进场的顾念念进入展馆的瞬间竟有种坠入另一个空间的感觉。 跟印象中的画展不同,这里每一幅作品都配合多媒体科技,经过光影搭建,以超大屏幕的形式呈现在观众眼前,画面跃然而出,色彩饱满,梦幻,懂艺术的人沉迷其中,就连门外汉也觉得这是一次极致的视觉享受。 仅仅通过展位布局,就能察觉主办方的诚意。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对这些作品,对这些艺术家,也对负责这次展会的所有工作人员心怀敬意。 此次展览的画作类别丰富,都是知名作品,她甚至看到印象派领导者莫奈的油画日出。ρò㈠8cǐτγ.còм(po18city.com) 她边拍照,边走路,就在拐角处不小心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喋喋道歉,抬首的瞬间对上一双啐了冰的眼眸,愣住了。 竟然是薄晔煜。 在倾城小区逮不到他,却在这里遇到。 这碰巧还是,秦深故意的? 秦深知道薄晔煜会来,特地给他们创造机会? 蓦地,顾念念百感交集。 “顾念念?”跟上次不同,薄晔煜竟然念出她名字,冷冰冰的,连同他人,都像裹着寒冰,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帅气。 冰山帅锅锅,气场两米八啊! “你认识我?”她诧异。 “你向我要过微信。”他冷声提醒,只不过那一次他还不知道她身份。 顾念念大囧。 那是有求于你,想换现金。 就算最终目的是真的想要你微信,也别这么直接好么。 “你记忆力真好。”日思夜盼的男神站在面前,她竟然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她忍不住唾弃自己,顾念念啊顾念念,别浪费秦教授一番好意啊喂。 薄晔煜垂眸观察一头蓬松短发的她,学生打扮,朝气蓬勃,却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针对顾氏集团零售业发展现状,卫博远和他商谈过几次,有达成合作的意愿,但卫博远时不时就聊起自己女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至始至终,面无表情的薄晔煜维持一贯的语气:“你别再跟踪我,我有喜欢的人。” -- 你喜欢他 Exbsp; Me? 他说她跟踪他? 顾念念指向他再指向自己:“你以为我来画展是在跟踪你?真误会了!我……” 以前跟踪过你,但这一次绝对没有。 这话说不出口,顾念念只好笑着摆手:“反正没有跟踪你。你喜欢的人是有黑色及腰长发吗?” 想到自己眼睛瞳色比较特殊,她继续补充:“眼睛也是黑色的。” 她这副急着撇清关系的模样不像撒谎,但薄晔煜听到她后面的话时,寂静的眸底还是起了一丝波澜:“谁告诉你的?” 她很直白地说出真相:“秦深啊,你朋友。” 朋友……薄晔煜斟酌这个词,重新环顾这个展馆,眸色复杂。 当他视线重新落在顾念念身上时,已沉冷如初,他淡淡地掀唇:“你喜欢他。” 他没看错,这个女孩提起秦深名字时,眼睛泛光,特别生动。 这样的神情,他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而那个人,快回来了。 顾念念脸色微变,不知不觉中提高音量:“我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整个艺术画展馆安静高雅,开声讨论已是极大的限度,像顾念念这种音量,瞬息间成为焦点,汇聚了无数的卫生球。 顾念念向大家做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势,再压低声音:“他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说的话有时候挺有道理的,所以我很敬重他。还有,你刚刚那番话听得特别让人不舒服,我觉得特别侮辱我们纯洁的师生关系。何况,他都结婚了,全校女生都知道。所以,大家对他,只有崇拜,懂吗?” 她小心翼翼的态度挺逗的。 “谁告诉你他结婚了?”面瘫脸的薄晔煜眉峰一挑。 “他啊!”顾念念板上钉钉的语气,“他手上还戴着戒指呢。” 薄晔煜眸底滋生出几分玩味,最后缓慢吐出几个字:“他未婚。” 顾念念深棕色的眼眸骤然睁大,布满诧异。 似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甚至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幻听了。 “他未婚,单身。”薄晔煜重复,特地加重“单身”这两个字。 “那那他的戒指……”顾念念都有些结巴了。 提到戒指,薄晔煜本就冷气萦绕的俊脸顷刻沉冷了几分。 零下一百度降成零下一千度。 是室内空调温度太低了吗?还是旁边这位薄男神自带冷气机? 就在顾念念觉得自己要被冻成冰棍的时候,薄大男神总算放过她了。 “他未婚妻去世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薄晔煜满身萧索。 呆怔了很久,顾念念睫毛微抬,深棕色的瞳孔溢满深思。 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秦深的前度真的去世了,没有死里逃生的梗 -- 梧桐少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 “你想知道。”薄晔煜的话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顾念念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无力反驳的感觉。 不自觉地咬咬下唇,她牵出笑意:“薄先生,名画当前,我们谈谈这个比较应景。” “你慢慢欣赏,我还有事。”薄晔煜不仅面瘫,连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淡漠平瘫。 他离开后,顾念念反而松了口气。 要真讨论画作,她没那个能力,但难得遇见薄晔煜,就这么放他走,似乎有点辜负秦深的用心良苦。 情深…… 顾念念低声念他名字。 趁着电梯,顾念念上了二楼展厅,走着走着,眸底映入满目金黄,再也移不开脚步。 她不是没见过秋季的梧桐,青城大学通往艺设学院的路径两旁皆是法国梧桐树,一旦入秋,黄叶挂枝,随风飘落,有种美人迟暮的端庄,萧条到极致,是青城大学一大美景。 文艺骚年们捂胸仰望,或作画,或摄影,记录这寂凉的深秋。 她却从未见过如此有活力的落叶梧桐。 古代诗词中,梧桐常作离情别恨的寓意,这幅画反其道而行,隔着屏幕她都感觉到这梧桐茁壮的生命力,而最为夺目的莫过于画里的少女。 她仅有一个背影,长发及肩,简单的棉布白裙,有种大家闺秀的既视感,但她双足裸露,白皙细嫩,俏皮地踏落在橙黄色的梧桐叶上。 恍惚间,顾念念听到脚踩枯叶的清脆声。 着魔般,她以为眼前是真实的,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想拍拍那个少女的肩膀,看看她的模样。 这一伸手,做牛做马的手机骤然滑落,而她犹然未觉,直到有人拍她肩膀,顾念念才猛地回神,似乎做了一个长久的美梦。 耳边浮现一缕宛若春风拂过般舒心的声音:“这么好的手机,摔坏了可惜。” 见到声音主人那刻,顾念念坠入一双犹如清泉般温柔澄澈的眼眸。 有种双脚发软的沉浮错觉。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靠近他竟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即便他身上散发着沉稳却潜藏着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顾念念拍拍脸颊,接过手机,连忙道谢,随便找了个话题:“你也是来看这幅画的?” 他轻微颌首,视线落在眼前的佳作,“可惜是投影而成,真迹被藏起来了。” “你看过真迹?”顾念念很好奇。 “有幸目睹过一次,这幅《她》几经辗转,最后被陈逸丰教授慧眼识珠,买了下来。这件事只有行家才知道,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看到它。”他语气里有淡淡的笑意,透着一股重见佳作而洋溢出发自内心的欣喜。 -- 陆言修 “这幅画叫做《她》啊,我还以为叫梧桐……”顾念念细心查看画家的信息,喃喃自语,“童艺年?没听过……也对,我听过才不正常。” 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自曝家丑,男子听了忍俊不禁:“你不记得他名字,但你可能听过一则新闻,去年七月拍出六千万美金的画作就是他的。” 沃德天!六千万美金,兑换过来是…… 她掰着手指计算汇率,算了半天也没结果,正准备掏出手机,旁边的男子替她解答:“四亿一千叁百四十四万八千元。” “好厉害!”顾念念既在夸童艺年,也在夸他。 “物以稀为贵,他现存的作品极少,大部分被他烧了。”他不无可惜地说。 顾念念不大敢看这幅有毒的画作,又偏偏被它蛊惑,重新投落目光:“不明白童艺年为什么要烧了自己的作品,我能感觉到,他很热爱绘画。” 她不懂赏画的材质,颜料,但只需看一眼,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活力。每一片梧桐叶都透着微光,洋溢出炙热的生命力,连同画中的少女,仿佛可以听到她发出铃铛般的笑声。在退后纵观全画,感觉又截然不同,简直为要荡出画面的金黄色震撼。 顾念念像失了心神般,怔声说:“我甚至觉得,他很爱画里的这个女生。” 男子垂眸看向身边娇小的女孩。 她仿佛整个情感都浸入这幅作品,具备极强的共情能力。 他淡声感叹:“童先生在拿生命创作,一如梵高,将自己燃烧殆尽,心脏病去世,死前籍籍无名,死后名声大震。” 顾念念忍不住笑道:“你一定是他骨灰级粉丝,才知道这么多事情,否则我会怀疑你是行走的百科全书,无所不知。” “年轻的时候见过童先生一面,就上点心。”他温润的眼眸漾着笑意。 “你现在就很年轻啊!最多二十五岁!”顾念念心直口快。 实际年龄可能更大一些,因为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时间酝酿出的沉稳内敛。 “真的?”男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开玩笑的口吻,“刚过完五十六岁生日呢。” 顾念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想到这里是画展,才硬生生地憋住,小脸涨得通红。 她故作正经道:“请问先生,哪家医院拉的皮?太自然了。”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太多医院,要回去找找资料才能回答你问题。” “先生,逗人笑死,也是犯法的。”顾念念正义凛然。 “我书读得少,你不要骗我。”男子语气很慌张,却哪有半分怕的样子。 “你赢了!”顾念念屡屡毛躁的头发,正式介绍自己,“你好,我是顾念念,回顾的顾,心心念念的念。” 顿时,他眼眸涌上一缕异样的柔情,莞尔一笑:“陆憩五岳,以身言修,陆言修。” -- 该叫哥哥 以身言修,大致上明白,但是陆憩五岳,顾念念没听过,一点都不懂。 “海陆空的陆吗?”顾念念不自然地抓抓头发,有些羞涩道,“不好意思,最后一句没听过。” 陆言修眸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异色,转瞬即逝,蓄在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我总算明白,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别人一脸迷糊的原因,至今没一个人实话实话,除了你。” 对于她的拘束,他巧妙地化解她尴尬,还夸了她一把。 顾念念有种误打误撞的感觉,忍不住笑问:“我岂不是要继续表达自己的求知欲,请问,陆先生,陆憩五岳出至哪里,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对上她满是期盼的棕色眼眸,陆言修浅笑道,“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呢!骗我!”顾念念一脸不信。 “刚刚就说了,我书读得少。”陆言修胡说八道起来能面不改色。 “大叔,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顾念念半眯着眼,刻意压低声线。 “大叔?”陆言修挑起眉宇,斟酌着这个称呼,反思地想,他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我错了,您都五十六岁了,该叫爷爷。”顾念念捂嘴偷笑。 “是错了,横看竖看,我都只大你一个月,不能再多了。”陆言修眼波微动,徐声补充,“你该叫我哥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逛画展。 顾念念多瞟两眼的画,陆言修会开口淡淡地品析,从创作背景,到材料,色彩,光线,布局,意义,乃至画家的成长,他都能侃侃而谈。 相对而言,顾念念为自己知识浅薄感到无比汗颜。 顾念念把手机当话筒对准他,采访:“请问陆先生,这里是不是有你的作品?” 如果说他是隐姓埋名的哪个超级名家,她也是信的。 陆言修高深莫测地说:“略感兴趣。” 顾念念崩溃。 兴趣,还是略感,如果他认真还得了。 突然间,顾念念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定睛一看,是奶奶,估计要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顾念念条件反射性地接通,欣喜地喊了句“奶奶”才记起陆言修,略带歉意的眼神:“不好意思,这是我奶奶的电话。” “我知道。”陆言修脸上带着一些叫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与此同时,他眼眸余光捕捉到愈发靠近的下属,他向顾念念要了手机号码。 “你要走啦?”顾念念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相信我。”他淡笑道。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顾念念本该质疑的,但刚对上他深眸里的一池幽静,内心自然而然地选择相信他的话,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悄悄蔓延。 好像他们早就认识了,只不过现在才重新见面。 “期待那么一天。”顾念念粲然一笑。 陆大叔这个角色很重要噢!!!很早很早就出现过了!先卖个关子! -- 我知道她是谁 合起财务报表,陆言修淡笑道:“辰良,这段世间国内的企业辛苦你了。” 得到他肯定,坐在副驾驶位的展辰良心情大好,问道:“陆总,需要查查顾小姐的资料吗?” 陆言修神色了然:“不用,我知道她是谁。” 拿起手机,屏幕显示顾念念已通过好友验证。 她发朋友圈倒是勤快,在馆内就更新了状态。 ——真是幸运星期六,逛个画展也能偶遇极品男神~超超超好看,超超超幽默~超超超稀饭~这样的画展我愿意逛无数次~ 陆言修眼眸浮现浅浅的笑意,点了个赞。 他逐条看下去,越看越有兴致,直到画面停留在一个视频的位置,饶有兴趣地点开。 本就漂浮着爵士乐的车内骤然响起喧嚣的呼喊声,甚至可以听到录视频的人维护现场秩序的声音。 展辰良投去好奇的视线,对上陆言修淡然的眸子时,不由自主地敛敛心神,无须他开口,展辰良已主动地关掉车里的音乐。 空气中渐渐萦绕着柔和的旋律,而视频里漆黑的舞台骤然亮起灯光,顾念念手抱吉他,指尖撩过琴弦,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本来还哄闹的场子竟寂静了下来。 她边弹奏边浅唱,婉转的歌声透过麦克风,传达到每个角落。 依旧是俏皮的短发,皮肤白皙细腻,眼眸清澈,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仿佛她生来就该属于舞台,注定要被镁光灯追逐。 盯着屏幕里的顾念念,陆言修陷入深思,淡声道:“辰君,小陈,你们觉得怎么样?” 正在开车的小陈没料到老板会问自己意见:“好听,但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犀利的眸光倏地落在自己身上,展辰良垂眸深思,评价诚恳:“我刚刚查了,这首歌曲叫最初的温柔,顾小姐演绎的挺不错,唱功比平常人强,虽比不过专业歌手,胜在音色独特,声线充满质感,可惜是录制视频,音质受损,如果在专业录音棚里,效果会更好。” 陆言修侧眸,窗外车水马龙,眼前又浮现那张灿烂的笑颜。 他一语破的:“她不适合这种曲风。” “陆总,你是想……”展辰良想起旗下的时代音乐集团。 “她今年大四,临近毕业,先放放,下周二行程?” “下午叁点约了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的陈总密谈。” 这个项目被列为青城重点建设项目,总建设面积八十万平方米,总投资高达一百八十亿,将成为国内最大的单体建筑,建成后将会是青城市最大的会议、商务、休闲娱乐中心。 “推迟。”陆言修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却不容置疑。 “是!”他的决定一定有道理。 -- 坑爹作业 ℜōǔzнāíщǔ.ℂō㎡ 图书馆自习室,时不时传来考研学子们翻书的声音,就在清一色埋头苦学的景象中,顾念念放在桌面的笔记本尤为突兀。 顾念念趴在温禾身上,欲哭无泪:“校园这么好,学无止境,我不想毕业了。” 温禾盯着卷子里的多元函数微积分题,边计算边回答:“好啊,等我考上博士,当你导师,再好好疼惜你。” “滚!”坐直身子,顾念念愤愤然地敲击键盘。 “拜托,敲字小点声。”温禾低声抗议,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的内容,窃笑道,“不是昨天才交了吗,怎么又要写?” “你看看!”顾念念打开邮件。 “哇塞,秦教授真神啊,你哪句话出自哪里都知道,还用不同颜色标记出来。写论文,最怕遇到这种查重的老师。”温禾面露感叹,“你也真是的,周六逛完画展,周日就交作业……秦教授乃神人也,一眼就看穿你尿性。” “什么前言不搭后语,断章取义,缺乏重点,逻辑不通,错别字多,字数不满,摆明为难我嘛!”顾念念苦瓜脸。 “这哪是为难?明明是厚爱!其他人都没这份殊荣!”温禾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慰,旋即八卦道,“你前天逛画展遇到的帅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是那种~怎么说呢~”顾念念捂脸害羞,“和他一起特别自在,特别舒服,想靠近又不忍心打扰的感觉。哎啊,说不定可以在微信里找到自拍照。” 顾念念急忙掏出手机。 陆言修朋友圈里面只要一条信息——不发朋友圈,谢绝浏览。 她们看不到美男照,反而收到秦深的评论。 在温禾热络的注视下,顾念念颤手点开。 ——这么认真?期待你的观展总结。 刹那间,顾念念有种五雷击顶的苦逼感…… 以她对秦教授的了解,这句话应该这么解读——你在看画还是在看帅哥!难怪观展总结写的稀巴烂!学分别要了! “我是不是毕不了业了?”顾念念一脸纳闷。 “天将降大任于汝也,必先苦汝心志,劳汝筋骨,饿汝体肤。”温禾执起她的手,诚恳道。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已经在折磨我了,我的大任什么时候才来啊。”顾念念眼睛里堆满泪光。 “路漫漫其修远兮,汝该上下而求索。”温禾鼓励状。 “真不该期待你说人话,赶紧复习吧,你下周还有期中考试呢。”顾念念抽回自己的手,恢复正常。 “同个学院,就我们专业有,坑爹!”她烦躁地在纸上乱画。 “路漫漫其修远兮,汝该上下而求索。”顾念念鼓励状。 “……”温禾催促道,“后天是最后期限,你明天肯定没空,快写!” 明天…… 她璀璨的棕瞳渐渐黯淡。 -- 再遇故人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通往长青公墓的道路,畅通无阻,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快速飞驰,坐在副驾驶位的顾念念一身棉白长裙,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神色寂淡。 何德华边开车边窥探她。 自从知道老爷外出,小姐一直是这幅表情,连老夫人亲手做的菜,都只是草率地吃了两口敷衍了事。 “何叔,你实话跟我说话,到底是什么事重要过老婆的忌日?”顾念念望着外面,语气极轻,轻到承载不起话里的伤感。 何德华喉咙一紧:“现在经济大环境变差,老爷也不想这么忙,他明天下午就回来了,您别想太多。老爷,对夫人,他向来有心的。” “他是有心,就是心太多了不够分。哪天带个弟弟妹妹回家,我一点都不惊讶。”她白皙的小脸勾起一抹讥讽。 “您别这么说,老爷听到会难过的。”何德华尽量充当两人的和事佬。 “妈妈忌日都不来,第几次了?至少第四次了!他都不在乎我会不会难过,我用得着顾忌他?”顾念念越说越激愤,最后顿住,咬唇吩咐,“这话别说给奶奶听。” 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再讨厌爸爸,她也会忍着,至少在奶奶面前,她是忍着的。 “小姐放心,我明白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何德华理解她这份孝心。 “何叔。”顾念念淡声呼唤。 何德华看向她,看到她轻轻地笑了:“如果我的爸爸是你,那该有多好。”ℝǒυsёωυ.čč(rousewu.cc) 这个笑容太美,美得有些令人心酸。 何德华不忍心地别过目光:“这可折煞我了,能陪伴小姐长大,已是我最大的福分。” 停下车,何德华为顾念念拉开车门,手里捧着一早准备好的紫罗兰。 接过他手里的花束,顾念念说:“何叔,你在这里等我,待会儿电话联系。” 说完,她低头整理身上的衣服,确保整洁,再对着车镜缕缕额前头发,好一会儿颇为满意,抱紧胸前的紫罗兰,咧开一个笑。 十月中旬,秋风飒爽,拂过她的裙摆,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在妈妈墓碑前停下,顾念念久久地盯着刻上“顾桐”两个字的碑身,一动不动。 钢琴房内,琴音缭绕,骤然停歇。 “念儿,你又弹错拍了,还有你手掌缩得太紧,想象手里握着苹果,放平手腕。”她坐在女儿旁边,声音柔和,耐心指导。 “妈妈,我肚子疼。”顾念念奶声奶气道。 见女儿半天不出来,顾桐推开洗手间,空无一人。 她找遍整个顾家别墅,急得哭了,最后在隔壁家发现吃饱喝足睡得一脸香甜的顾念念。 “妈妈,念儿来看您了。” 顾念念弯腰,放下花束,眸底同时跃入另一束紫色花瓣。 站直身子,顾念念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呆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倒是陆言修率先开声,微微一笑,“是我。” “陆大叔,你怎么在这里?”顾念念意识到自己话里包含了一丝质问的成分,赶紧换了种语气,“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刚认识,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妈妈的墓前?还是在她忌日这天出现。” “又喊我大叔,你以前可是叫我哥哥。”陆言修温声道。 “哥、哥哥?以前?”顾念念咋舌,“我不大懂,我们见过?” “你忘了我?”陆言修饱受打击的模样。 他很认真,不像说谎,但顾念念死死地重新细看他,搜肠刮肚,还是找不出任何记忆碎片,眉头越拧越紧,“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能给点Tips吗?” 她这副神情,只怕让她想上十年也不会有结果。 不过当初匆匆相见,匆匆别离,她年纪还小,忘记也很正常。 陆言修很适时地提醒:“泰迪熊。” 顾念念醍醐灌顶,指着他喊:“你骗了我!” 陆言修不明所指。 “你说妈妈一直在身边,只是我看不到,要我乖乖听话,可无论我多乖,她都没出现。”顾念念说话的语调很轻。 眨眼间,她已然长大,不再是荡秋千的小女孩,但她的话还是重重地沉入他心里。 “念丫头……对不起。” 他好看的轮廓蓄着深深的怜惜,令顾念念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她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妈妈不会回来,故意把你的话当借口欺骗自己,是我要跟你道歉,而且如果没有你送的大娃娃,我可能因为睡眠不足而英年早逝呢!” 垂眸凝视她,忽而,陆言修脸上浮现一丝精湛的笑:“这么说,我还从鬼门关那里救了你。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无以为报,只有满腹疑惑。”顾念念笑嘻嘻地问,“请问,陆大叔,你怎么认识我妈妈?” 扯得这么远,亏她还记得这个问题。 陆言修目光投落在墓碑上,深深地望着照片里的容颜。 他眼底波光微动,温润的声音低低响起:“她是我最敬重的老师。” “你不会暗恋我妈妈吧?”顾念念脸上闪烁着“我是卷福”的字眼。 其实学生暗恋老师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她母亲颜高人好,没人暗恋才奇怪呢。 陆言修朝她勾勾手指:“真想知道?” “不不不,你不会告诉我的。”顾念念拒绝上当。 “念丫头,没有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呢?真正的输家,不是跌倒了爬不起来,是那些害怕承受失败而不敢迈步尝试的人。”陆言修看向她,温润的眉眼染上几分肃穆,让人心生敬畏。 眼珠子转了两圈,顾念念觉得很有道理:“我很想知道,快说!” 就在她好奇心吊到最高点的时候,陆言修掀开好看的嘴唇,缓缓吐出:“不告诉你!” “……”顾念念泪崩状,“套路!全是套路!” “像现在这样,放松放松就挺好的,我相信顾老师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陆言修眸光柔和。 你确定我现在是开开心心的?顾念念幽怨地瞅了他一眼。 黑白照片上的顾桐长发及肩,笑容恬静,似乎在看着他们,面露微笑. 这学期,青城大学有个怪异现象,一到周叁晚上,暗红砖墙的逸夫楼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如果秦深授课的位置是一楼的阶梯教室,只怕门外窗户都围满人。 外面天空乌蒙,身穿灰色刺绣卫衣的顾念念担心下雨一路小跑,紧紧地抓住单肩包,说了无数次“借一借”才挤进教室。 她靠近门口第一排的位置看到卷发小学妹曲梦妍站在那里朝自己挥手:“念念学姐!这里这里!” 这大秋天的愣是被挤满教室学生的二氧化碳烘得流汗,顾念念担心身体薄弱的人会二氧化碳中毒。 她坐下,环顾四周,捕捉到不少管院和音乐学院的熟人,个个跟打了兴奋剂一样,时而探向门口,时而探向窗外,就怕错过秦深第一手消息。 什么韩国女子天团来到,号召力都抵不过一个秦深。 难怪上节课,他说根本不知道她缺席。 这人跟蚂蚁似得,她又不是阿凡达,哪会一眼就看到她呢? “曲妍,谢谢你帮我占座啊!”顾念念朝着曲梦妍笑道,不小心扯到嘴角,疼的她“嘶”地一声抽了口凉气。 “这有什么,举手之劳嘛!我今天白天没课,过来自习啦,可惜占不到正中央,还是我们第一次坐的位置好啊,一抬头就看到秦教授。” 卷发小学妹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表情,旋即脸上堆积着古怪的探究,“念念学姐,你的脸怎么啦?我怎么觉得有些红肿啊?”像被人打了。 顾念念连忙捂住右脸,胡乱答道:“可能是昨晚睡前喝太多水了。” -- 你没事吧? 枉顾学妹眼里的疑惑,顾念念从单肩包里掏出活页记事本,一支笔掉了出来。 她明明看到,却并未及时伸手接住,反而看着地上价值不菲的派克笔,一脸淡漠。 “学姐,你的笔又掉了。”曲梦婷帮她拾起,放在她面前。 僵视桌面的派克笔,象牙白色的笔身,笔帽刻着精致的浮雕。 是她十八岁成年礼的礼物,爸爸送的。 他说钢笔代表坚强,永不放弃。 往后,每年生日,她总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谢谢……”顾念念轻声说。 “谢什么?” 磁性又略带慵懒的声音从天而降,沉浸的自己世界里的顾念念蓦地抬头,傻傻地盯着秦深瞧,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一星期不见,怎么肿了一边脸? 秦深双手撑在桌面上,薄刃般的眸光细细地巡视那张细嫩的脸蛋,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她已经用粉饼打底,他还是捕捉到她脸颊上的五指印。 众人的目光如涨潮的海浪,要把顾念念淹死,杀伤力却不及秦深一人。 他褪去玩世不恭的伪装后,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冬寒,像西伯利亚的冷风刮得人直打颤,顾念念却觉得这股寒冰下隐约有火山岩浆喷涌,透过他漆黑的眼眸,死死地裹着自己,冷热交加。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已经用BB霜,遮瑕霜,蜜粉,确保万无一失才出门的。 要不是他的课,她早逃了。 顾念念咬唇:“秦老师,作业已经发给你了。” 言下之意,我没得罪你,你别再一副逮捕罪犯的神情。 “你发错邮箱了。”秦深依旧死盯想缩在龟壳里的傻小孩。 “不可能!邮箱我都核对了好几遍,是<a href=mailto:Qimail>Qimail</a>。” “是秦,不是情。”秦深太阳穴跳得很厉害。 她第一次发对邮件是误打误撞。 霎时间,偌大的教室渐渐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好奇的注视好像添加了几分挖苦嘲笑,顾念念小脸涨得通红,特别希望就此消失。 秦深淡淡抬眸,环视一周,剖心掠肺的视线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凛,纷纷静下来。 这是让人敬畏的气势,不由自主,又心甘臣服。 一直低头的顾念念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她伸手在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他手里:“里面有你要的观展总结,别再说我不按时交作业。” “你没事吧?”秦深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 蓦然,顾念念小鹿斑比般咕噜的眼眸湿漉漉的,空濛柔软,似乎下一秒就会泪崩。 本来没事的,他这一问,她感到莫名的委屈。 眼圈更红了。 顾念念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事,才怪呢!” 自认为不是爱哭的女孩,却承受不住他目光,她鼻头泛酸,费很大劲才压下泪流的冲动,心神慌乱道:“秦老师,上课铃声响了呢,同学们都等着您。”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秦深迈上讲台,就在那瞬间,顾念念猛然垂下脑袋。 他走到哪,一站就是卓越的风景,而他开口说话,自带镁光灯般,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刻,顾念念无比感激秦深,多亏了他,才没人发现自己的无措和脆弱。 她盯向桌面的象牙白派克笔,被逼入眼眶的泪光再度模糊了视线。 周围和声音都经过虚化般,她耳朵不停地盘旋着那一声低沉又透着关怀的“你没事吧”。 她发现,爸爸的谩骂竟抵不过他一句突如其来的你没事吧。 似乎有放大作用般,那一丁点委屈不停地扩张扩张,直到无法收拾的境地。 眼前愈发模糊,一眨眼,清明了许多,晶莹滴落,渐渐浸湿桌面的纸张。 顾念念不怕哭,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释放自己。 死死地咬住下唇,试图憋住喷薄的泪意。 事与愿违,就像拳头攥紧沙子,反而漏得越多。 试图控制自己又多次失效的挫败感不停地折磨着顾念念。 课程上到一半的时候,秦深突然让大家中途休息十分钟。 面对学生的不解,秦深仅仅是斜倚着将台,俊美的脸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有个紧急电话要回复,有意见?” 这笑,很美,亦很阴险。 集体不敢反对,举手支持。 他竟然真的出去打了个电话,一回来,学生又展开课间围攻之势,将他层层包围,你一言我一语,提出无数疑惑。 就在秦深传道解惑的途中,眼角余光捕捉到那抹正狼狈逃窜的娇小身影,眸底掠过一丝锐亮。 . 跑出逸夫楼,顾念念只带了手机,外面冷风呼啸,树影摇曳。 抱紧双臂,她抬头仰视漆黑的夜空,有种乌云摧城的压迫感。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足够调整状态了。 她迈开脚步,跑向旁边的西区操场,诡异的天气下绕着操场轨道快速奔跑,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脸生疼,反而腾升了一种宣泄压抑的痛快。 顾念念准备回教室,一场大雨骤然来袭,打湿她头发和衣服,比刚刚出来的时候窘迫十倍。 得到发泄的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 操场观礼台下避雨,她右脸的疼痛感似乎还没消散,透过肌肤一路蔓延,钻入心底。 “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冷得发抖的她,压抑不住地上扬嘴角,嗤声笑了。 -- 瞧不起你! 当天下午,顾念念推开书房的门。 即便在家,她的爸爸还是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既成熟又体面,散发着一股让年轻少女怦然心动的沉稳。 “不敲门就进来,谁教你的!”卫博远声色俱厉,却头也不抬。 他手执笔杆,落在宣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笔酣墨饱。 放下手中的参茶,顾念念站在他身边,看他练字,平心静气道:“爸爸,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桌面馨香明亮的茶色落在卫博远的眸底,他不再追究她没敲门这件事,语气却依旧生硬:“爸爸忙。” 一直压抑着的愤怒涌了上来,顾念念语带诘问:“忙到挤不出一丁点时间去看妈妈吗?昨天是妈妈的忌日,你多久没去看她了?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卫博远执笔的手僵住不动,墨色渐渐晕染了宣纸,毁了整幅字画。 微微撇头,看向女儿陌生又熟悉的脸。 似乎可以透过这双布满执拗的深棕色瞳孔看到另一个身影。 本就十分严肃的面容铁青一片,他厉声呵斥:“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学校的老师就这么教导你?” 心底一颤,顾念念却毫不示弱:“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跟你说话!别人的爸爸都会辅助孩子写作业,都会去开家长会,都会关心孩子的成长。而你呢,高考的时候,人影都没!” 她说着说着竟然笑了出来,面露哀色:“你这么失职,凭什么不问一声,改了我的专业!你知道我为了考进声乐系费了多大功夫吗?我最爱的爸爸,我应该跪谢你毁了我的心血!跪谢你背后费尽心思阻挠我参加音乐选秀节目!跪谢你反对我追逐梦想!” 他手中毛笔骤然一掷,落在纸上,墨水溅开。 卫博远正视女儿,银框眼镜背后的双眼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日后你要继承家业,什么专业不选,选一个声乐系!做一个粉墨登场的戏子!跟你妈一样!丢尽顾家脸面!还有,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你能晋级还不是看在你是我卫博远的女儿!学艺不精!被刷下去还好意思怪别人!这只能证明你根本不适合走这条路!我告诉你顾念念,毕业后立刻回公司,你再敢胡闹下去,今后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一分钱!” “你没资格说我妈妈!妈妈兢兢业业地教书育人!怎么样也比你高尚!你边享受顾家给你的荣耀,边拿着顾家的钱去包养狐狸精,就连妈妈去世那天,你也在外面花天酒地!卫博远!我瞧不起你!”顾念念小脸气的通红,声大如雷,最后那句话喊得格外响亮,发自身心地宣泄堆积多年的愤懑。 “啪”的一声划破周遭的空气。 直到灼热的痛感覆盖了整个右脸顾念念才反应过来具体是怎么回事。 她缓缓移动红肿的脸颊,饱含震惊的眼眸看向卫博远。 从小至今,她就没受过一个耳光。 原来是这么疼,疼到心里去。 她瞠大的深瞳覆上一层薄雾。 卫博远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垂眸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手掌,好几秒后,敛去眸底的不忍,寒声道:“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怒气翻涌,顾念念声震胸腔:“我顾念念也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你——!”卫博远被她得说不出话,而她二话不说就挺直颈背出去。 卫博远怒急攻心,急声唤来心腹何德华:“立即马上立刻冻结小姐所有银行卡,封锁她的经济来源,老夫人,还有你都不允许救济她!我看她有什么能耐养活自己!” 一路跑下一楼,顾念念单手拽过单肩包,被卫老夫人拦住:“发生什么事了?” 跑路失败,顾念念抿出一丝笑来:“没事没事,奶奶,我晚上还有课,赶时间,不在家吃晚饭了。” 老人家看到她的脸,心疼得要死,满目怜惜:“念念,我的念念……那臭小子竟然敢打你!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他!” “给奶奶好生瞧瞧,待会帮你上点药。”满是皱纹的手覆上她脸颊,柔声道,“念念放心,奶奶会帮你出气。” 顾念念强忍心酸,摇摇头:“爸爸没打我,是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种瘦脸减肥大法,需要搓红脸才有功效,为了对比,我只搓了一边脸。” 老人家摆明不信她的浑话,又要追问,顾念念快人一步:“真的没事,上课要紧,我先走了。” 说完,她一鼓作气跑出家门,隔了好远,才渐渐停了下来。 一路慢行,背影萧索。 她真的不行吗…… . 西区操场,秋雨萧瑟,空荡寂寥,偶有狂风卷过,落叶纷扬。 观礼台下,伸手不见五指,正蜷缩着一个人影,双手环膝,下巴抵在膝盖上,面色茫然,像被世界遗弃的小孩。 一束白光驱散四周的阴暗,精准无比地落在顾念念身上,苍白的小脸突然有了神色,瞳孔转动,渐渐聚焦,远方有人撑着一把伞,向她走来。 越走越近,她眸底逐渐倒映出一张颠倒众生的容颜。 时尚的棕色哈伦裤配上简简单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卷到手肘的位置,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潇洒落拓得要命。 在她满是震惊的注视下,秦深来到她身边,遮住风雨,语气微凉:“你还想呆多久?” 顾念念宛若未闻,伸出食指,在他裸露的手臂戳了下,结实而暖和,还很有弹性。 确定是真人后,她望着他的眸子十分灿亮,抖着冻成青色的唇瓣说:“怎么会是你?” -- 该有的模样 秦深淡淡垂眸:“不然你以为是谁?庞光良?” 庞、庞光良? 顾念念脑筋打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猜测庞光良:“当然不是。” 但我也不敢奢求是您啊。 微微抿唇,顾念念直勾勾地瞅着他:“还没下课呢,你不应该在教室吗?” 似乎想到什么,她恍然大悟:“噢……你翘课……” 尾音拉得老长,生怕他没听清楚。 秦深斜睨身旁的小女孩。 手机电筒照亮四周,她蓬松的头发湿漉漉的,沾着些水珠,细心雕琢的妆容已经花了,下眼睑黑了一片,好像沾了黑灰,高挺小巧的鼻梁下,不厚不薄的唇瓣失去了血色,白中泛青。 毫无美感。 别看这傻小孩人畜无害,笑起来没心没肺,背地里自尊心比谁都强,提前课间休息让她出去调整情绪,外面下雨了都没回来。 学校环境相对安全,他还是冲了出来。 她倒好,非但没有感恩戴德,还指控他翘课。 他想一刀剖开她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秦深薄唇动了下:“来找逃课的学生。” 被风吹得泛白的小脸微微垂下。 她发现,除了第一堂课,其他时候她总是不在场。 顾念念越想越心虚,甚至有点小内疚。 抿了抿唇,她鼓足勇气,轻声道:“对不起秦教授,我又缺席了。” 这次她没有提及理由。 说自己淋雨不想回教室,真的很逊。 一副上断头台的模样,秦深桃花黑眸却蒙上一层浅浅的笑意:“你朝空气说对不起?” 顾念念眨眨眼睛,才意识到他言外之意,立即扭过脖子正视旁边的人,对上那双漂亮得很勾魂的桃花黑眸,差点回不过神。 本来觉得有些冷的,身子渐渐回暖。 他是取暖机? 她这么想着,傻傻地笑了,他微微眯眸,她又清醒过来,态度无比端正,眼睛里写满赤诚:“秦老师,对不起,你罚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你布置的作业。” “谁说我要布置作业?”他唇角勾起一丝痞笑。 “好吧……”连作业都没有了,这科挂定了。 顾念念无比沮丧,携雨冷风吹来,在她体内催生一股打喷嚏的冲动,嘴巴张了张,忍了两下还是情不自禁地“啊湫”一声,响亮无比。 太不文雅了。 她难为情地看向秦深,他好像没看到般,让她内心好过一些。 贴身衬衫勾勒出他的好身材,可惜他没穿外套。 有的话,说不定他能效仿偶像剧的男主角,脱下衣服盖在她肩上。 那些浪漫的动作并没有发生。 “回去。”秦深站起身。 “回教室吗?”顾念念怔怔地问。 “不然呢?”居高临下俯视那双无辜的眼眸,他单手插裤袋。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愿。 秦教授亲自来找她回去上课耶,她该感激涕零的。 理不清真实情绪,顾念念双手撑着膝盖,准备站起身,下身传来麻麻的刺痛感,差点一屁股坐回原位,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她胳膊。 在他搀扶下,她慢慢站起身,两人一步步地往操场出口走去。 单手撑伞,秦深垂眸看她。 顾念念正举着手机电筒,走得极慢,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忍不住露出一丝浅笑,在眸光再度触碰到她略显红肿的脸部时,笑意凝滞。 “谁打的?”他眼中泛起骇人的冷意。 似漫不经心的话击碎顾念念集中的心神,一脚踩在水坑上,溅湿两人的裤脚。 顾念念瞄了秦深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像做错事的孩子。 长久等不到她回答,秦深看着拉拢脑袋的她,脸上浮现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还疼吗?” 心脏的位置微微颤动,顾念念没料到,一句话杀伤力这么大,大到像扭开水龙头,眼泪哗啦啦落下。 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劲儿委屈个啥。 “已经不疼了……”顾念念低语,口里尝到咸湿温热的液体。 怕他发现,都不敢抽鼻子,她只顾着低头撇脸,直到腰间传来骇人的力道,她整个人离开地面,绕过一个大水坑,才被他放下。 他是大力水手啊? 顾念念满眼不可思议,夹杂着一丝丝崇拜和羞涩,毕竟两人靠得这般近,近到肌肤残留着他手掌的温度,然而秦深很快松开她,脸上的神情也和温情不搭边,劈头盖脸呵斥:“顾念念!你再这样走路!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双看外星人的棕瞳晶莹透亮,眼珠挂在睫毛上,像被他震傻了。 至少不哭了。 秦深压下翻涌且陌生的情绪,斜眼笑了:“鞋和裤都因为你弄脏了,记得赔。” 什、什么……顾念念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哽出一句话:“你这么有钱还在乎这点东西?” 刚刚躲雨的时候用银行卡充值微信余额,显示失败。 她这位爸爸,还真是说到做到。 目前,她穷叮当,干洗费都出不起。 想到这里,她一阵茫然无措。 “嗯,在乎。”他不以为然。 “小气鬼!”顾念念咬牙。 “任何投资都是要讲究回报率,包括人情,你嘛……”秦深上下快速扫了两眼,飞快得出结论,“血本无归。” “那你干嘛在乎谁打我!”顾念念攥紧拳头。 “你是我的人。”秦深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顾念念呆了两秒,结巴道,“你、你说什么?我、我是你的人?” “你是我学生,当然是我的人。”他淡声道。 这定义下得好邪肆霸道……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很有道理。 想着想着,顾念念内心竟滋生总算找到组织的感觉,轻声问:“告诉你,你会怎么样?” 倘若是别人,她会二话不说扬手回一巴掌。 偏偏是爸爸,至亲至爱的人…… 她唇角浮出一丝苦笑。 “这个问题应该问我助手,我不负责这些。” 顾念念蓦然抬首凝视秦深,想找到什么,他还是一贯的神情,眼神慵慵懒懒的,挂着一抹邪笑,痞中带雅,透着魔性。 可她分明捕捉到他话里的阴鸷凛冽,让人打从心底害怕。 除了本能的恐惧,她还有一缕奇特的纷乱感。 他在保护她嘛? 闻着他身上夹杂着佛手柑混香烟的迷人气息,顾念念眸色透出疑惑:“为什么你不问具体缘由?也许是我先动手打人。” “不可能。”秦深言之凿凿。 那瞬间,顾念念心底晃荡出一丝微妙,震得她胸腔泛疼。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秦深已淡声补充:“你蠢笨,自恋,无赖,还不大靠谱,但很有原则,哪天你真的打人,是那个人活该。” 冷风袭来,顾念念凌乱了。 这话听着就好像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的巧克力糅合在一起,那滋味谁尝谁知道。 最终,顾念念决定只挑喜欢的听,例如他后半段——但很有原则,哪天你真的打人,是那个人活该。 这真是对人品的莫大肯定啊! 心情莫名舒畅。 顾念念露出一个璀璨的笑:“谢谢你,情深。” 两人已来到操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秦深垂眸看向她。 她双眼弯弯,嘴角上扬,在驱散雨夜阴冷的一缕阳光。 嗯,这样,才是她该有的模样。 --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懒得纠正她错误的叫法,秦深掏出汽车遥控钥匙,按了一下,顾念念往哪个位置一看,阿斯顿马丁One77?! 过来的时候,成群学生围着这辆车叽叽喳喳,没想到车主是他。 超级跑车不少见,豪气成这样,太稀罕了! 顾念念不由得感叹,秦深,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好歹也是个富家小姐,咋没听过你这号人物? “不是说回教室吗?”顾念念问。 “还有二十分钟就下课,你想回去就回去。”秦深浅笑。 “……” 顾念念无言以对。 作为老师的他光明正大地翘课,还让学生回教室。 这脸皮厚得可以抵御核爆炸了。 秦深见她傻站着,跟个幽魂似的,悠声道:“还不进去?等我帮你拉车门?” “呐,是你叫我进去的,不是我主动的哈,待会儿别说我衣服湿湿的,弄脏你爱车。” 顾念念一溜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摸摸车身,摸摸皮质,发出啧啧声。 殿堂级豪车就是与众不同,她家里的也有跑车,跟这个完全没得比。 一路上,秦深把干净的毛巾扔给她后,安静开车,由她自娱自乐。 边用毛巾擦拭头发,边左看右顾,顾念念掏出好多绝版CD,那心情比淘金子还兴奋。 秦深开了CD,熟悉的旋律,沉郁顿挫,To Blossom Blue…… Daniel Brennare的声音苍凉忧郁,和华丽的金属吉他声、交错进行的沉缓鼓击形成缓慢凝滞的曲调,如蜿蜒的枝蔓,轻轻地触碰潜藏在心底的秘密,然后紧紧地缠绕,凄凉而无力,伤感到窒息。 这是一首忧郁者的歌。 捕捉到她的目光,以为她不喜欢,秦深问:“不喜欢可以换一首。” 顾念念摇摇头:“有段时间,我经常听这首歌,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喜欢这么小众的音乐,有些人会排斥这种哥特金属风格,认为过于喧嚣,过于吵闹,甚至有些阴暗,冰冷。” “存在即合理。”秦深引用了黑格尔的话。 “对对对,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顾念念很振奋,“每种音乐类型都有特定的受众人群,没有高雅之分,不同心境听同一首歌,感觉也会不同。只不过……” 她顿了下,嗓音转向低沉:“这首歌曲,无论我什么时候听,都有种忧伤到极致的感觉。” I'm bleeding in ; of the fire burned 我在滴血,痛如火灼 I'm bsp; in ; of the nightbird 我在哭泣,哀鸣如鸮 No more is there one to lay by my side 身旁无人相偎 I'm straying in nightmares all the time 孤独的我始终在梦魇里漂荡 A little hing I know 总有一缕香痕 A little somewhere I go, reminds me of U 在某个角落,唤起对你的回忆 To blossom blue, is to blossom without U 忧伤肆意绽放,花开花落,没有你,已经无所谓了 …… 秦深目不斜视,眸底无波,静静地开车,放在方向盘的手却紧了。 见状,顾念念脑海浮现薄晔煜的声音,他未婚妻去世了。 他是个有过去的人。 拇指压在张国荣封面CD盒角,略微刺痛,顾念念语气忐忑:“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秦深淡看她一眼:“一般酒我不喝。” 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get到他的点——我有故事,一般人,我不说。 拒绝之意,昭然若揭。 顾念念坚持,并非不懂,只因为她想坚持。 她追问:“82年的拉菲呢?” 他的沉默并未堵住她的嘴,一个人说得天花乱坠:“网络上流行82年系列表情包,时不时会来一句82年的雪碧压压惊,据说这个梗最初来源于港剧,就连我爸挑选红酒的时候也留意这个年份……” 她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吵得秦深都忘记为什么心烦。 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语带嫌弃:“因为82年波尔多地区气候炎热不干燥,最适合葡萄成长,称得上是葡萄的世纪年份。可惜,大家只知道波尔多葡萄酒,却忘了这年的香槟也获得大丰收。” 骤然顿住,秦深侧眸瞥向顾念念,后者笑得像偷腥的小猫:“原来你喜欢香槟!” “……” “你喜欢喝哪个年份的香槟?有特定的牌子吗?” “……” “哪种口味?绝干?自然?半甜?” “……” 见秦深不理会自己,顾念念自个儿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有关香槟的资料,看得津津有味,有篇文章还说喝香槟的男人性格挑剔,对此她很有义气地怒赞。 而全程,秦深都压抑着将她丢出车外的冲动。 他们回到小区,乘电梯时,这种状况有了变化。 顾念念紧挨着秦深,低声问:“有没有觉得大家都在观察我?” “你想多了。”他笑眯眯道。 “是吗?”她疑惑。 难道说她的颜值一夕间超过了秦教授? 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顾念念回到公寓,迷迷糊糊地进了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脏乱,面部发白,黑乎乎的眼线糊了一脸,是个出演贞子的好料。 “情深——!” 在房间内独立卫生间里的秦深隔着门都可以听到震天响的咆哮,洗头的动作顿了一下,宛若未闻,莫名的心情愉悦。 截然不同的是,顾念念气炸了。 她边洗澡边诅咒秦深买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无聊的时候没WiFi,生的孩子像隔壁老王…… 这些怨念在接到曲梦妍电话时消失无踪。 秦教授安排全班看视频是为了什么急事?小学妹不停地重复这个问题。 顾念念心情很复杂。 其实,他除了言语刻薄,异常严苛,并没有什么不好。 心慌意乱地伸手扯毛巾擦头发,一不小心把睡裙拉下水。 顾念念急忙弯腰捡起睡裙,已经湿了大片。 -- 他的唇强硬地压过来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席八——! 盯着作废的睡裙,她烦躁到抓狂. 直接拿长毛巾裹着重点部位跑上去…… 跑到半路,在上楼梯的时候遇到正出房门的秦深。 知道他有料,没想到这么有料。 他刚刚洗完澡,肌肤光滑紧实,水珠顺着八块腹肌形成的人鱼线蜿蜒流下,渐渐消失在缠着重点部位的浴袍,整个人散发着诱人犯罪的雄性荷尔蒙,而染上水汽的桃花黑眸有股说不出的魅惑,勾了她心魂。 恍惚间,顾念念听到他在呼唤自己。 身子不听使唤地走过去,一不小心踩空楼梯,她往后倒去,腰部传来熟悉强悍的力道,她跌入他怀中,耳边是他谩骂又透着关怀的声音:“顾念念!你再这样走路!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收拾我?”她很茫然。 俊美的容颜在棕瞳里无限放大,她正想说话,他冰冷的唇已强硬地压过来,霸道地撬开她双唇……. 直到门外传来强有力的敲门声:“顾念念,你在里面过冬吗?呆了一个小时,再不出声我叫救护车了。” 顾念念懵了两秒,急忙说:“别、别,我没事。” 洗漱镜前的她脸红到了脖子根,似乎听到脑线路烧坏的嘶嘶声,赶紧扭开水龙头洗脸,降降温。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也许跟秦深合住,不是她危险,而是秦深不安全。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实在太恐怖了。 双手用力拍脸,顾念念心跳总算恢复正常,想到极其重要的事,呼唤秦教授:“情深情深——!” 隔着门,送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直接说什么事。” 顾念念想到自己没穿衣服,他就在外面,一门之隔,莫名有些害羞。 就在她一个劲儿羞涩时,秦教授淡声道:“我走了。” “别啊——!”顾念念差点扑到门上,“帮个忙,我忘记拿东西了。” “不会是衣服吧?”秦深挑眉坏笑。 “嗯……”顾念念难为情地承认。 “顾念念,我不在的时候,你经常不穿衣服跑出来?”秦深想起上次的照片。 害羞不过叁秒,顾念念已经腾升出将秦深剁碎喂狗的冲动。 “拿不拿——?!” “啧啧,你就是这么求人的吗?” “房东哥哥,秦教授,大帅哥~~”顾念念放软语调,甜声道,“帮帮忙嘛,就在衣柜里,你随便抽一件睡衣就好了。” 人呢? 顾念念竖着耳朵,还是一片寂静。 难不成走了? 她小心地扭开门锁,拉出一条小缝,空荡荡的鬼影都没一个。 就在这个缝隙变大的瞬间,顾念念棕瞳映入一张放大的俊颜。 -- A,有什么好遮的 忡楞一秒,顾念念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手一拉,秦深合上浴室门:“还好反应快,差点吃亏了。” “是我吃亏了!”顾念念怒声抗议。 “还要衣服吗?”他悠声问。 “要!”她说。 一条嫩白纤细的手臂横了出来,上面还挂着透明的水珠,富有光泽,看起来手感极佳。 秦深突然想起操场的亲密接触,手掌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触感,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几拍,急忙把睡衣递到她手里。 关门声来得又急又快,顾念念觉得很奇怪,同时对着手里的黄色毛绒连体睡衣欲哭无泪。 这件动物类卖萌淘宝爆款她就只穿过一次,被温禾吐槽像一只金毛,就被她拿来压箱底,秦深是什么手?抽的这么准。 朝镜子里的自己努努嘴,她还是这样出去了。 坐在客厅沙发喝矿泉水,秦深捕捉到一只居家金毛,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淡定地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边的水渍,凝视顾念念的黑眸满是嫌弃。 “怎么,没见过美女啊!”顾念念双眼冒火。 “美得无法直视。”他似夸非夸地笑道。 换上秋装长款浴袍,秦深身上慵懒邪肆的气息只增不减,部分结实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落在别人眼中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蛊惑感,看得顾念念蒙上薄怒的眼睛都直了。 迷蒙间,他似乎在朝自己勾食指,她立即傻不拉几地蹭过去。 脑海里响起他穿耳的魔音:“想摸吗?” 想…… 就在她理智全线崩盘的时候,睡衣口袋里传来微信声。 她倏地清醒过来,撞入秦深裹着琢磨意味的视线,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样不行的。” “怎样不行?”他漂亮的眼睛微眯着,细细打探面色桃红的小女孩。 她到底在想什么?脸红成这样? “就是——”顾念念差点说漏嘴,“就是太晚睡觉不行啊!” 秦深食指上下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最后别视线:“确实晚了,你还是回房吧。” 沿着他食指的位置,顾念念低头打量毛茸茸的自己,狠可爱,狠正常。 就是太正常了,反而有些奇怪。 冥思苦想,最终在一马平川的胸前找到答案。 她洗澡后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顾念念双手交叉捂胸:“啊——!你这个色情变态狂!” 总是被她这样指控,秦深微微敛眉,即便没有看着她,眼前却浮现她穿真空睡衣的身形,呼吸微微一顿,用取笑掩饰尴尬:“A,有什么好遮的。” 她小脸涨得通红:“这叫小巧玲珑,再说了,优秀的女生连胸都是A!” “优秀的女生连胸都是A这句话在你身上不成立。”秦深毒舌起来让人想暴走他,不好在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大手一捞,把玩沾上浅浅灰尘的望远镜,“来这里不是为了偷窥薄晔煜吗?你这望远镜多久没动了?” 一提薄晔煜,顾念念就想起画展发生的事。 他单身,未婚…… 他未婚妻去世了…… 望着秦深的深棕色的眼眸流露出几分黯然,她声音很轻:“他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秦深桃花黑眸蒙上一缕复杂的情绪。 她似乎很喜欢薄晔煜。 秦深放下望远镜:“他骗你的。” 顾念念不解:“为什么要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也骗我? 秦深眉眼难得柔和:“你魅力太大,他怕自己真的喜欢你,就先发制人,把你推得远远的。” 他在安慰她嘛? 在操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蠢笨,自恋,无赖,还不大靠谱…… 顾念念斜睨他:“秦教授,这话水分太多了。” “这有什么所谓?”秦深摸摸她头发,一贯低沉慵懒的语气,“喜欢一个人,就去追。” 他又摸她头,还没吹干呢!顾念念一歪头,躲开他触碰,好奇宝宝状:“追不到呢?” 秦深笑问:“你会放弃吗?” 思索了一会儿,顾念念给出答案:“不会,但秦教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她澄澈的眼眸十分专注,透着疑惑、渴盼,还有一丝天真。 视线直接到让秦深心底荡起淡淡的涟漪。 她还是个孩子。 秦深缓慢道:“会失控。” 顾念念皱眉想:“这种感觉很恐怖吗?” “有人逃避,有人直面,也有人懵懂无知。”秦深再度揉乱她湿漉的头发,“晚了,早点休息。” 眼见他要离开客厅,顾念念不由自主地大声问:“你失控过吗?” 站在楼梯口,秦深说:“想知道?” 不远处金毛装的顾念念顶着湿漉的头发,一个劲儿点头。 他坏坏地浅笑:“我有故事,你没酒。” -- 这男人真是别扭 秦深回到二楼,顾念念还在原位发呆,就在她也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上面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餐桌放着刚煮好的鸡蛋,可以用来敷脸消肿。” 顿了下,他补充,“当然你也可以扔了。” 她满心窃喜,刚想问,特地给我准备的? 他已终结她的想法,“我肚子饿,顺手多煮了一个。” 顾念念翘起唇角,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男人真是别扭。 很感动的行为从他口里吐出来,愣是打了个五折。 拐到餐桌,她徒手拿起热鸡蛋,烫的她差点丢出去,用衣服捂住,重新放回精致的骨瓷盘里。 食指贴在滚烫的白色蛋壳上,暖到心里去。 . 夜半,秦深在梦中醒来,坐在床头,毫无睡意。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打算去冰箱拿瓶矿泉水,他扭开房门,客厅亮着个小壁灯,骤然记得,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时候,她该是睡了。 下楼梯时,秦深放轻脚步。 合上冰箱,他手里多了瓶矿泉水,往客厅走去,发现顾念念正蜷缩在沙发里,似醒非醒。 手指在矿泉水瓶上敲了两下,秦深转身上楼。 相隔十秒,他又站在沙发旁。 漂亮的桃花黑眸淡淡一瞥,落在女孩身上。 她刚洗完的短发格外蓬松,呈现不规则的微卷,衬得她白皙的小脸更加年幼稚嫩,往日眨眼无辜卖萌的棕色眼眸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合着皱起的眉峰,显得她睡得很不安稳。 坐在她身旁,秦深伸手拨开她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手背探了下,没发烧。 本该收回手,却流连于指尖细腻的触感,渐渐滑向她淡粉色的脸颊。 很烫。 这温度怎么越来越高? 就在此时,一双灿亮的眼眸猛地睁开,迸发的光芒有些灼心。 而温情脉脉的手掌也换了姿势,他合并起拇指和食指,拉扯她柔滑的脸颊,语气慵懒:“睡觉不关灯,浪费资源,一千字检讨。” 被扯住脸颊的顾念念说话特别吃力:“没在睡觉,我在思考人生。” 松开手,他散逸地躺在沙发上,后背自然而然地靠着她的腿。 “凌晨两点思考人生?来,告诉为师,思考出什么了?” “我在想秦教授为什么不休息,跑下来欣赏我睡姿。” 秦深看了她一眼,淡定地咽下口里的水,把剩下的矿泉水瓶放得老远,不打算再动。 他发现这孩子脑路新奇,时常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个问题,不用再思考了,我回答你。”秦深起身,很和蔼地拍拍她凌乱的短发,“你想多了。” -- 搂我要钱的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头顶还有他残留的温度,顾念念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说:“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 脚步骤然扼住,秦深望着她。 半响,他淡淡出声:“你别告诉我,往日你房间还住着另一个人。” 斜瞪秦深,顾念念鼓着腮帮子:“当然不是。” 转眼,她泄气道:“陪我睡的熊娃娃洗了,下雨没干。” 笼罩自己的视线愈发幽怨,秦深哂笑:“男女授受不亲,别想打我主意。” 经他这一提醒,本没打他主意的顾念念才想到这里有一个热乎乎的人形抱枕。 她从沙发里爬起来,双手环膝,囔囔低语:“不亲小受,可以亲小攻啊。” 见不惯她沮丧的模样,秦深靠过去,耐心问:“你说什么?” 顾念念缓慢摇头,了无生气。 在网络词汇这方面,她再也不敢小瞧秦深了。 连器大活好这么深奥的词,他都懂,懂得什么是小攻,小受,也不稀奇。 秦深居高临下地垂眸,深瞳覆盖着几分无奈。 她这副“你不陪我,我待会儿跳楼自杀”的怂样真的很刺眼,就连平常竖起的几根小呆毛也摇摇欲坠,萎靡不振。 “搂我要钱的。”说完秦深都有些难以置信,这话是他说的? 顾念念也没听清楚,只捕捉到“要钱”两个字,条件反射性地说:“我没钱。”ℝǒυsёωυ.čč(rousewu.cc) 今晚特地跟温禾她俩讨论过,两个小伙伴都惊呆了。以为冻结银行卡,封锁经济来源这种事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后来想想小的时候和父母作对,他们也经常这样威胁自己,她们也就觉得正常了。 只是没料到,这回,来真的。 尹笑笑建议她明后天打个电话回去好好认个错,事情就过去。温禾咆哮着热血儿女,要有骨气,如果她实在挨不下去,自己会支援她。就在顾念念感动到想飙泪的时候,温禾那家伙很没义气地撤销微信语音。 顾念念整个晚上都在想怎么赚钱。 难道要和笑笑一样去做家教?这个想法不靠谱,高考那些知识她早就还给老师了。她真要去做家教,只会拉低孩子的成绩排名。还是学温禾写小黄书?不不不,温禾是资深腐女,胆大妄为,只写耽美,什么老汉推车,观音坐莲瞎掰起来一套一套的。 总而言之,顾念念思考了很久,也没个结果。 昏黄的壁灯下,她几乎整张脸都埋在膝盖上,只露出一个头顶。 “先赊着。”秦深语气和素日的嘲谑相差甚远,叫人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于他口中。 “你说什么?”沉浸在穷困苦恼中的顾念念特地揉揉耳朵。 大手一伸,秦深将顾念念拦腰抱起。 -- 做你想做的事 突然离地这么远,顾念念情急下揪住秦深的睡衣,这一揪,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肌。 如此近距离接触他胸膛,她眼睛不受控制地观察起来。 肌肤是淡淡的小麦色,几乎看不到毛孔,由内至外地迸发出力量感。 隐隐约约,还可以闻到一股清新干净的男性气息,沐浴后的味道。 倘若有罂粟香,应该是这种感觉吧,这么撩人,撩得她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在他薄凉的眸光下,顾念念松开的爪子乖巧地缩在自己胸前,弱声问:“你想干嘛?” 瞧了瞧怀里的小女孩,秦深黑眸异光闪烁,一脸坏笑:“做你想做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透着些许睡醒的慵懒,性感得要命,特别是那温热的气息,拂过顾念念脸颊时,她几乎是瞬间挺直身板,深棕色的瞳孔骤然扩大,哽住说不出话。 她想做的事…… 霎时间,她似乎听到他低声说:“想摸吗?想亲吗?” 顾念念觉得自己都有点疯魔了。 用力拍拍脸,回过神,她已来到秦深房间,被人抛下床,滚了两圈。 顾念念爬起来,坐直身子抗议:“一点都不温柔!” 不等他说话,她替他回答:“温柔这种事是我男人要做的,你不是我男人嘛!” 秦深弯唇笑了,开了床头灯,在衣橱里抽出一件毛毯,躺在旁边的真皮沙发里。 眨眨眼,顾念念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 她知道主卧很大,这也太大了吧,堪比一套新的高级公寓,电视机,沙发,书架,超大衣橱……就连这床也够躺四个人了。 相比之下,她房间弱爆了。 突然想赖着不走了。 “喜欢?”秦深睨着双眼泛光的顾念念。 “喜欢,尤其是这张床。”她左滚右滚,用羽绒被将自己卷成一只毛毛虫,各种蹦跶,丝毫没有和异性共处一室的紧张感和危机感。 目睹过程的秦深头疼抚额,他怎么会一时心软惹了这货? 顾念念把自己裹在舒软的被褥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粲颜笑道:“谢谢你。” 她背着光,小脸隐藏在阴影中,就算这样,那股浓郁的欢喜还是呼之欲出,秦深看了她一会儿,到嘴边的刻薄话换成另外一句:“关灯,睡觉。” 顾念念“嗯”了一声,爬到床头,她拿起厚重的全英版书籍,翻了两页,感觉身后的目光几欲将她冰封,才讪讪地放下好奇心,伸手关灯。 卧室恢复黑暗,顾念念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吸吸鼻子,蚕丝被也有那股撩人的气息。 他各种刻薄,各种严苛,其实人挺好的。 在被褥里探出一双盈亮的眼眸,眸光渐渐移向沙发的位置。 沙发再大,也经不住一米八五的高个子,他睡得并不舒服,睡姿依旧潇洒落拓得惊人。 秦深闭着眼,淡声说:“还要看多久?” -- 对学生起了歹念 抓住蚕丝被的小手微微收紧,顾念念呐声道:“我不介意你睡床上。” ——说完她就后悔了。 两人同处一张床,秦深很危险。 空气中迷之静谧。 突然间,顾念念感觉大床外侧下陷,他正背对着她,不再言语。 他们各睡一边,各拥一席被子,中间空荡荡的,宛若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闭上双眼,顾念念神志清醒。 似乎全身五感都扩散开,连同他细微平稳的呼吸都格外清晰。 数绵羊催眠失败,她从仰卧换成左侧卧,再变成右侧卧,频繁换了数十个睡姿。 一直背对顾念念的秦深叹了口气,他翻身,在夜色中对上一双盈亮又无辜的眼眸,说了一句话:“夜色漫长,不如说说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顾念念怔声重复。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他声音悠长。 秦深没见过这样的她,委屈又隐忍,数次把泪水逼入眼眶。 不自觉地伸手覆上已经消肿的右脸,顾念念垂下眸光,耳边荡漾着爸爸鸷酷的话——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寂静的室内响起顾念念圆润清脆的嗓音,裹着淡淡的落寞,一声一声,好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情。 她目光幽幽,像对秦深又像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深反问:“你觉得呢?” 顾念念犹豫一下,抿唇道:“我觉得我没错。” 秦深浅浅一笑,桃花黑眸覆上一层淡淡的微光:“坚持认为对的事,何错之有?只要……” “只要我敢承担后果,正如我翘课敢承担挂科。”顾念念笑容明亮。 挂在他唇边的弧度僵了一下,旋即笑意愈发明显:“你学的很快。” 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喃声低语:“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秦深脸上尽是打趣:“用本子记下来,睡前醒后读叁百遍?” 想起自己在课堂上顶嘴的话,顾念念有些窘迫,厚脸反驳:“没办法啊,有人说任何投资都讲究回报率,而投资我呢,则血本无归,找不到人注资,我只好自己投资自己咯。希望跟着秦教授,有肉吃。” 看似自嘲实则挖苦的话令秦深哭笑不得。 这傻小孩挺记仇的,一句简单的话,她一直放在心上。 “听完你的故事,该轮到我了。”秦深故作深沉地压低声线,如魔音灌耳,明知有毒却欲罢不能。 顾念念挨向他,洗耳恭听状。 他了解她一切,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有心探听,他总是叁言两语打发过去。 现在,他要跟她分享,他的未婚妻吗? 一位赛马爱好者给他的骏马装备最好的硬件,锃亮的鞍子,精巧的马蹄套,崭新的辔头……但他的马在速度上没有丝毫长进。他很疑惑,明明给它一匹骏马所拥有的一切,它为什么不能成为一匹骏马? 因为缺了一根鞭策这匹马不断上进的鞭子。 顾念念顿了片刻:“不就是负激励吗?”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就像他对自己的态度。打压得她沮丧,同时涌现一股想要崛起的念头。 秦深黑眸锐光浮现:“四年学费没白交。” 顾念念愤声道:“又打压我!” 秦深一本正经地纠正:“是鞭策。” 很不屑地“切”了一声,顾念念翻白眼不看他得意的神情,心底最深处的地方却渐渐柔软。 她已经开始习惯秦氏说话风格。 移开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他身上,恰巧和他桃花眼眸对个正着。 顾念念内心微颤,只觉得他的眼眸宛若旋涡,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 脸红耳赤的她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好一会儿,蚕丝被里冒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瞅着他:“我现在很穷。” “然后呢?” “能赊赊这个月的房租费吗?” 虽然已经熟悉黑暗,能看清对方的模样,顾念念怕隔得太远,削弱卖萌效果,她一翻滚,白色的胖毛毛虫撞入他怀抱,一仰首就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她边笑边眨眼,自以为很可爱。 少女自带的馨香猛地闯入他鼻腔,秦深眸底风起云涌。 见他不说话,一直处于抽风状态的顾念念满脑疑惑。 开口之际,宽大的手掌捂住她脸,一把推开她,秦深蓦地起身,走出房门,下到一楼。 “这是几个意思?” 顾念念裹在柔和的蚕丝被里,畅享各种可能性。 她想着想着,把瞌睡虫念了出来。 秦深打开客厅的窗户,晚风带着深夜的凉意涌了过来,却带不去身上的燥意。 他目光垂落,裤裆的位置撑起了一个小帐篷。 不可否认,自己对学生起了歹念。 这是他不曾想过的事。 在窗前站了很久,他回到房内,凝视睡得一脸香甜的顾念念,微微眯了眼。 -- 没钱交租 去往顾氏集团的途中,何德华正在开车,而卫博远在后方看文件。 连续五天,他们都外出吃早餐,晚上明确老夫人睡着了才进家门。 卫博远看着手里的资料,似漫不经心地问:“她有联系你吗?” “没有,听阿梁说,小姐每天都和老夫人通电话。” “嗯。” “老爷,小姐一直没回家,在学校又没现金,很容易出事,我约小姐来公司,你们好好谈谈?”何德华苦口婆心。 “能出什么事?二十岁人,没吃过苦,没挣过钱,真出事,也是你们宠的!”卫博远猛地合上资料。 “也不完全,她现在正变着法子想养活自己。” “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火起!”卫博远怒气冲天,“她竟妄想去酒吧卖唱,真是丢人现眼!她不要脸我还要!” 把文件丢一边,卫博远重重地压抑上下起伏的怒火:“酒吧是什么地方!是她一个孩子去的吗?!仗着会点乐器,唱歌不难听,就敢乱闯!也不怕被人灌醉占便宜!她去的那些地方,你都跟进了吗?” “老爷放心,绝对没一家录用小姐。”关于这点,何德华站在卫博远这边。 “嗯,让她吃吃苦头。”等她主动妥协。 “她要真打电话向你求助,你看着办。”卫博远出声吩咐,顿了片刻,他补充道,“不需要向我禀报。” 何德华憋笑,“是!” . 青城大学逸夫楼叁楼小教室。 顾念念义正言地拒绝何叔资助后,立即后悔了。 趴在桌面,她满面愁绪。 荷包鼓鼓的时候,有谁向她借钱,她一般都会应允。如今,一提到还钱,那些往日向她借钱的人躲得比谁都快,发消息打电话也不回,真是借钱容易还钱难,世态炎凉。 可能人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跑了十来个招歌手的酒吧,一开始说的好好的,都谈好上班时间和工资了,最后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她。 生来缺乏金钱观念,习惯买买买的顾念念第一次觉得赚钱不易。 盘算了手头的现金,她撑不过这个月。 一想到房租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秦深不缺这点钱,还是应该按时交。 “毛爷爷啊毛爷爷,我是如此热爱你,你怎么就抛下我不管了呢?”她对着空教室咆哮。 “我没抛下你不管。”温禾“嘣”地一声踹开门。 “你不是在考试吗?” “提前交卷!” 顾念念看看时间,算了下,震惊道:“提前一小时交卷?你叁十分钟就完成试卷了?” “别提了!走!毛爷爷我请你吃饭!”温禾捞上她背包,搂着她肩膀。 “饭晚点吃不要紧,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能让你这么生气。”顾念念一脸忧心。 推开教室门,有个高大的人影逐步靠近她们。 -- 考场风云 随着他的逼近,温禾不善的脸色愈发铁青。 从阶梯教室里出来,秦楚楼扬扬手里的试卷,朝着温禾说:“这位男同学……” 本来对这位俊朗帅哥颇有好感的顾念念愤声指出:“她是妹纸。” 看了顾念念一眼,秦楚楼更换了称呼:“这位长得像男同学的女同学,你的试卷没写名字。” 温禾黑脸:“我已经写了,你眼瞎看不出来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秦楚楼冷笑出声,却忍不住再次查看卷面,余光发现两个女生准备逃路,两手一伸,各拽住一人的衣服,“愚弄监考官,后果很严重!我完全可以在教室里问你同学,想保全你颜面才出来的。你识相,就乖乖补全名字和学号。” “松手!松手!不就是一个名字,有话好好说!”顾念念挣扎道,“老师,你再不松手我们喊非礼了!” “严重得过被冤枉作弊!你想知道就去问别人,这名字我是不会写的!”温禾一个转身,猛地挣开他的束缚,为了解救顾念念,拿书包砸向秦楚楼。 脱离苦海的顾念念很是懵逼:“作弊?谁都可能作弊!就温……我朋友是不可能!你知道她成绩多好吗?全班第一!连续叁年拿一等奖学金!都是别人抱她大腿!” 接过扔过来的书包,秦楚楼笑了:“我说过她作弊吗?” 温禾傻眼,拉不下脸面。 见状,顾念念立刻开口调节:“太好了,都是误会,大家解释清楚就行了。” 温禾半天没进一步反应,顾念念只好对秦楚楼说:“老师,教室有监控摄像头,肯定能还我朋友清白。” 温禾冷着脸:“期中考试,哪有这么正式,一般监控都是摆设的。” 顾念念拉着温禾的手,软声道:“你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还挺聪明的嘛,秦楚楼望着顾念念的眸光多了几分琢磨。 空气中响起他爽朗的声音:“我也想听。” 对于顾念念瞅过来的怪异眼神,他耸肩道:“我在讲台忙自己的事,发现她和女老师起争执,留下试卷,冲出去而已。” 瞪了秦楚楼一眼,温禾抢回自己的书包,背上,不情愿道:“我从洗手间回来,桌面多了一张纸条,我都没打开,身后来了位女监考老师,抢走了纸条,说里面是答案,污蔑我作弊。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传递答案,丢到我这边,还不敢承认。” “所以你宁可挂科,也不写名字,担心你的名字被记录下来,通报到学院里,小则处分,大则开除。”秦楚楼凉悠悠地指出重点。 被戳中心事的温禾更是没有好脸色,倒是顾念念替她着急。 一般大四11月份会揭开保研名单,如果此时传出温禾作弊的消息,保研无望。 即便她认真备战,通过初试,复试都是个问题,除非她选择别的学校。 “你这么厉害!干脆证明我清白!”温禾满目嘲谑。 这语气太酷炫狂拽了。 帅哥掉头走,也很正常。 顾念念真是拿她办法。 遇到别人早就撒手不管,但这不是秦楚楼的风格。 他垂眸扫视温禾,她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单眼皮,眼睛圆亮,颧骨颇高,凌厉又不失可爱,一米七叁左右的高个配上简单的长Tee,牛仔裤和帆布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个白净的小帅哥。 如果他没猜错,上次在操场看到的应该是她。 看着她那双满是愤懑的眼眸,似乎把自己当杀父仇人,秦楚楼来了兴致:“我不仅能证明你没作弊,还能让你继续回教室答题,反正你这张试卷只做了一半,也需要继续做下去。” “证明我清白,不是老师该做的事情吗?”温禾露出“日了狗”的表情。 “我不是老师,我凑巧过去打酱油而已。”秦楚楼笑得异常欠揍。 “打酱油?搞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温禾嗤笑道。 “算了咯,你等着补考咯。”秦楚楼扬扬手里的试卷,转身就走。 被顾念念伸手拦下:“这个帅哥哥,不妨说说你想怎么样?” 秦楚楼有意看了温禾一眼,然后摆出很无奈的神情。 当和事佬的顾念念扯扯温禾衣袖,温禾拗不过顾念念,只好放缓语气:“你想怎么样!” “你好凶,我怕怕。”秦楚楼阴阳怪气的,还故意拍拍心脏。 顾念念和温禾默默对视,明白双方都在压抑着打他的冲动,尤其是温禾,放平常,她必须动手。 “保研!”顾念念低声提醒。 为了前途,温禾重重地呼吸,挤出一丝笑:“您想怎样?” “你笑得好勉强,好难看。”秦楚楼直言不讳。 握紧拳头,温禾发飙了:“你他妈的有话直说,不说就算了,老娘不受气!” “奖学金!”顾念念再次低声提醒。 为了钱途,怒火焚身的温禾已然小鸟依人状,连那声音,都万分柔和:“只要你能帮我忙,我肯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变脸速度真快!”都快赶上我了。 秦楚楼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就在温禾即将崩溃的时候,他总算步入正题:“帮我做课题,Deal?” “做课题?”顾念念皱眉问,“还没请教你名字和专业呢。” “秦楚楼,企管博士二年级,我平常没时间待学校,要她帮忙打打杂而已,不会为难她。” 温禾垂眸叁秒,扬起下巴:“Deal!” “早点认输就好啦!”秦楚楼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要证明你没作弊很简单,你试卷更接近标准答案,专业知识一流,而放在你桌面的小抄嘛,牛头不搭马嘴,谁抄谁倒霉。” 面对他灿烂得碍眼的笑容,温禾有种误入贼坑的感觉。 -- 知己知彼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展辰良挂掉电话,在VIP包厢里找到陆言修。 他正在看平板上的资讯,淡声问:“怎么样?” 展辰良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下七成评标委员会的成员,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志在必得。” 放下平板,陆言修淡眼看展辰良拔开防止这瓶90年Petrus过分氧化的醒酒器塞子,接过他递来的高脚红酒杯,轻微晃动两下,诱人的醇香慢慢扩散。 陆言修深眸半敛,凝视酒红色的香液,温润的声音和空气中醇厚柔和的旋律融为一体:“这瓶酒醒了多长时间?” 对于他的问题,展辰良略感诧异,长期跟随陆言修,已习惯他喜怒不形于色,视线扫过手表,正色道:“136分钟。” “相对于前天开的那瓶呢?” “那瓶花了61分钟,2001年的Romanee ti年份比较新。” “醒酒是门功夫,不同品种的酒,根据不同年份,不同酿造工艺,甚至存放条件,换瓶至醒酒时间也不同,有些酒没必要下功夫,而有一些需要精准把控才能换来一杯精口味绝的佳酿。”陆言修漫不经心道。 “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还会有变卦?薄晔煜确实棘手。”内心微凛,展辰良琢磨着他的话。 “除了他,还有。”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秦氏集团旗下的工程公司?秦楚楼是有这个能力,但他的心向来不在工作上。” “你忘了一个人,秦深。”陆言修淡声提醒。 秦深……展辰良寂静的眼眸骤然微扩。 有五年没见那个年轻人了。 现在有二十六岁了。 展辰良闭眼,还能清晰地浮现那抹意气张狂的年轻身影。 他一直以为秦深会成为国际金融市场的狙击手。 在全世界都在增持安然公司股票的时候,秦深却一直在抛售手里的股票,受人讥讽,没过多久爆发出震惊股市的“安然事件”,等到这家曾经是世界最大能源、商品和服务的公司申请破产时,秦深手里的股票几斤清仓,转握大量现金,赚得满盆钵。 是个天赋异禀的金融狙击手苗子。 “他回秦家了?”展辰良有些难以置信。 “可以换一种说法,他一直都蛰伏在秦家,你以为秦氏集团规模呈几何增长是谁的功劳?”陆言修笑着抿了一口酒,余韵悠长,风味俱佳。 即便这几年在国外,陆言修依旧留意这个年轻人的举动。 就在此时,细微的争执声破坏了谈话氛围,无须陆言修开口,展辰良已主动起身,准备下楼看看,酒吧老板谢暮江来到他们眼前:“有个女孩背着吉他主动跑来应聘驻唱歌手,有人在处理了。” -- 追梦赤子心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女孩?这地方不是她该来的。”展辰良皱眉。 “她跑错地方了,按照她描述应该是去隔壁Green Island应聘,员工跟她说我们有常驻歌手,不招人,她死赖着不走,似乎看上这里。”谢暮江笑道。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曲速缓慢的吉他声,一个女员工跑上来找谢暮江。 谢暮江俊脸裹着肃色:“她怎么还没走?” 女员工朝他们鞠了个躬:“她说要坐下来消费,点一杯白开水,就开始弹琴。” “这孩子也真够无赖。”谢暮江冷笑,“撵走她。” 女员工又鞠了个躬,转身离开的时候被谢暮江叫下。 在这舒缓如清风的吉他声里,陆言修眸光一眯,笑了:“挺有意思的,听听无妨。” 渐渐地,谢暮江开始认同好友的建议。 浸淫这行多年,谢暮江对各种乐器有很高的把控力:“这首风之诗的吉他曲弹会容易弹好难,特别注重把位揉弦技巧,她达不到押尾光太郎的意境,但在她这个年龄段来说,非常难得。看在她这么执着,应该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多大年纪?”展辰良也来了兴趣。 “说自己大四,实际要更幼齿些,十七八岁的样子,棕色短发,眼睛大大的,形象还不错。算了算了,我还是下去看看。” 在谢暮江离开后,展辰良猜测道:“我想起了顾小姐。” 他话音没落下多久,透过音响传送浑厚有力且不加修饰的歌声,立刻明确这个人的身份——顾念念。 她的声线很有辨识度。ℝǒυsёωυ.čč(rousewu.cc) 什么歌曲不选,她竟选了《追梦赤子心》,这首歌极具爆发力,音域跨度大,考验唱功,原唱live版都会跑调,更别说普通人。 展辰良不由自主地为她担忧。 听到她副歌“向前跑”这句时,展辰良脸色有些难看。 彻底破音了。 展辰良目光转向淡定的老板:“陆总,要不我下去跟谢总说说,待会留点情面?免得打击到顾小姐。” 陆言修浅笑:“不用,阿江说实话,是在帮她。” 一曲完毕,寂静了十来秒,四周重新响起舒缓的轻音乐。 半个小时后,谢暮江重新步入他们视线,挂着啼笑皆非的神情。 谢暮江坐下来接过展辰良的红酒,坦白道:“说实话,她缺点一抓一大把。整首歌曲,最大问题莫过于她控制气息能力不足,低音一句歌没唱完气就没了,一听就知道没受过专业培训。” “知道你还有‘但是’,等着呢。”展辰良笑道。 “她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爆发力和穿透力,音色特别,高音出彩,虽然副歌破音了,不影响整体感染力,她甚至给我一种‘我知道会破音,但我就是要嘶吼’的撕裂感,正因为她不顾一切,反而更贴近这首歌的意境。”谢暮江总结道,“非专业出身,音准和节奏把握精准,极具表现力,歌曲细节处略有瑕疵,但不能掩盖她的天赋,值得塑造。我们旗下不是有唱片公司吗?考虑一下。” 这个问题,展辰良明白陆言修的想法:“她今年大四,快毕业了,不适合接受全方位的高压培训。谢总,可以先放在这里吗?” “这里出入都是商界精英,不是歌手速成班。”谢暮江摇摇头。 言外之意,顾念念是璞玉,但他这里不雕刻玉石,而且这里不缺人。 一直保持沉默的陆言修离开位置,来到走道旁,眺望下去,顾念念正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抱着吉他,百无聊赖,又略显沮丧。 他脸上浮现温柔的浅笑。 在其余两人靠过来时,陆言修眸底的柔和收敛的几分,不急不缓道:“光是有感染力和天赋是不够的,她瑕疵众多,未来的路还很遥远,把她交给你了。” 谢暮江吃惊:“交给我?” 陆言修反问:“要给年轻人机会,不是么?” 谢暮江定睛看着他,缓声道:“有故事!” “她跟别人不同。”陆言修不置可否。 这份与众不同的态度挑起谢暮江的好奇心,他在脑海里搜寻着“顾念念”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她是卫博远的女儿?” 虽然陆言修不说话,谢暮江从他骤然转深的眸色中证实自己的猜想。 他知道好友护着顾念念的原因了。 谢暮江语调轻浮:“确定要心肝宝贝放在这里吗?我会忍不住对她下手的。” 陆言修缓缓一笑,笃定道:“不会,你喜欢的不是这种风格。” “还真了解我。”谢暮江耸肩,“我要知道锦瑟的近况。” 锦瑟…… 叶锦瑟…… 那个张扬明艳的女人,连说爱你,都是捅你一刀。 用力过猛,又简单干脆。 陆言修眸色幽深了些许:“这个问题该问你,她是你妹妹,又不是我的。” “但她心在你身上,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别人会担心。”想起叶锦瑟,谢暮江很头疼,“她真的没联系过你?” 陆言修提醒他:“没,你让念丫头等太久了。” 谢暮江感叹:“你要是拿出对顾念念叁分之一的心思放在锦瑟身上,一切都不同。” -- 提拉米苏 位于青城中央商务区,距离国际大广场万象城只有200米的西班牙风情街是着名的文化创意艺术区,有人赏景,也有人特地来体会这里的特色酒吧街。 顾念念的眸光盯着红砖白墙中“初遇”两个字,久久回不过神。 在这千篇一律的热闹中,这家Bar显得格外优雅宁静,仿佛褪尽铅华,静静地等待懂它的人,而只需进去一次,无一不被它的高贵典雅征服。 这么一个高大上的地方,她应聘成功了! 顾念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语音:“我找到工作啦!可以养活自己啦!” 说完,她看了看微信头像。 哎哟妈呀!怎么是秦教授!还以为点了宿舍微信群呢! 既然已经发了,她翘了唇角,追加一句:“你的房租有望啦!” 明天又是周叁了,该穿什么衣服呢? 本就欢欣的心情更加雀跃了。 踏着轻快的步伐,身背吉他包的顾念念穿梭在商业街中。 这样自嗨的少女,途径的人都忍不住多瞄几眼。 微信提醒声令她顿住脚步,迫不及待地点开。 是温禾她们…… “叁贱客”微信群里传来温禾跋扈的声音,“上班时间随你,每小时叁百元,这还不包括小费?顾念念童鞋,你确定是卖唱而不是卖身?” “小念念,酒吧老板是不是秃顶啤酒肚?一看就特别喜欢年轻萝莉?”尹笑笑也没客气多少。 “西班牙风情街的酒吧据说超级混乱的,赚这钱要喝酒吧?对服装有要求吗?会不会到时候要求你穿超短裙露脐装?听说一些酒吧DJ还要跳钢管舞……”温禾越说越夸张,“念念,你还是别做了,我借钱给你,不算你利息啦。” 眼见她们开始讨论“酒醉少女在酒吧被多人轮奸”,顾念念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扫扫盲:“你们说的那种叫做夜总会、high吧,摇滚吧,可能有Disco,热舞女郎,很嘈杂,但我去的这一家呢是商务清吧,比较安静,适合装逼聊天…反正就很正经啦,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草草结束对话的顾念念在一家玻璃橱窗前,眺望里面精致且色彩缤纷的糕点,停滞不前。 . 在通往秦氏集团大厦的迈巴赫62S里,秦深耳边灌入熟悉且有力清脆的声线,似乎受到她的感染,脸上泛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柔意。 他简单文字回复:什么工作?我帮你参详参详 顾念念:(疑惑)参详要收钱吗? 秦深:我在你心目中就这般市侩? 顾念念:(兔斯基猛点头的表情)是…… 等红绿灯时,车停了下来,秦深不经意地往外窗外看。 众多人海里,他一眼捕捉到趴在甜品店玻璃窗口的娇小背影。 莫程伦问:“老大,遇到熟人?要开过去吗?” 秦深笑:“是你要过去。” 莫程伦同志:“……” . 甜品店的门被推开,工作人员走向顾念念。 以为她要推销,顾念念尴尬地拒绝:“我就是看看,改天再过来。” 作为零食控,她十分了解这家“蜜意花园”甜品店的消费价格,而她现在实在捉襟见肘,挥霍不起。 女服务员有礼貌地笑道:“店里搞活动,顾客进来免费品尝甜点,只要提出建设性意见,就可以继续享用,还可以外带。” “……”这么任性,确定不会亏本吗? “这样的活动仅此今天,您既然来了,不妨试试。” 天上掉馅饼,不捡是傻瓜。 顾念念乐颠颠进去,出来的时候左一袋右一袋。 仰天感叹。 真是美好的一天。 . 倾城小区B栋609门口,又一星期未归的秦深睨着旁边的顾念念:“我不在的时候你有进我房间吗?” 正在摁数字密码的顾念念顿了下,摇摇头。 合上门,秦深将意图逃走的顾念念逼进角落:“真的?” 出不去的顾念念试图推开他,双手即将碰到他胸膛的时候,想起小树林的经验,收回小爪子。 深棕色的眼眸愤然上抬,被他凌锐的冷眸一扫,做了亏心事的她立刻焉了:“前几天下雨,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关窗。你长期不在,万一忘了关窗,雨飘进来怎么办。” “可真贴心……未经主人允许,私自闯入他人房间,你违反了合租公约。”他的眸染上几分奚落。 之前还可以和她谈笑风生的秦教授面露威严和肃穆,还有淡淡的疏离,让本以为两人已经很熟稔的顾念念瞬息间乱了心神,似乎本就迈不过去的距离一下子被拉的更远。 明知自己不该贪恋他的床,趁着他不在,偷偷躺了一小会儿,顾念念倔强道:“你也可以进我房间。” 深瞳静静地凝视那张明明有悔意仍满是倔色的小脸,他慢声道:“顾念念同学,我们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随着他离去,身上的压迫感渐渐消散,但他语气里的寂凉沉到骨子里,顾念念把单肩包甩到客厅沙发,然后拖沓着鞋子去餐桌,拉开冰箱,摸出一瓶可乐。 全不知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都落入一双桃花黑眸。 扑面的冷意让她稍微清醒些,眨眨眼,冰箱里竟然有“蜜意花园”的甜品盒。 里面竟有她的最爱——提拉米苏。 顾念念黯淡的眼眸开始泛着光。 拿着罐装可乐,她回到客厅,秦深正在玩皇者荣耀,近期火爆朋友圈的竞技类手游。 顾念念呐声问:“冰箱里的提拉米苏是你买的?” “嗯。”他眼都不抬一下。 他冷淡的态度让她暗自失落:“我没有不问自取。” 这委屈又带着讨好的语气让秦深顿感好笑,看她半天都撬不开可乐易拉罐,他暗叹一口气,伸出手。 她愣了下,把可乐递给他,他叁两下打开,放在茶几上,默默地重新玩游戏。 寂静了十来秒,响起他的声音:“我不吃甜食。” 顾念念蓦地抬头看向他,他一脸寂静,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喝了口可乐,她问道:“你不吃甜食,那提拉米苏是给我的?” “客户送的,顺便带过来,你爱吃就吃。”秦深淡声道,“丢了可惜。” 他话音未落,人已不见,回来时顾念念手里多了一份精致的甜点,洒满深褐色的可可粉。 “你那客户还真奇怪,不知道你口味还乱买东西,不过呢他下次还送你就带回来,我帮你解决,丢了真的很可惜。”顾念念笑嘻嘻。 “……”秦深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一丝嘚瑟才移回视线,似漫不经心地问,“找了什么工作?” “跟唱歌有关的。”只差流口水的顾念念手执小勺子,在提拉米苏上比划,暗想哪种方式不破坏它美感。 “上班地点?”他眸光重新移到她身上。 “万象城附近。”管不了这么多的顾念念舀了满满的勺子,送进嘴里,味蕾开始弥漫着巧克力的馥郁,甜酒的香醇,乳酪和鲜奶的醇香,还有可可粉的干爽,真是味道多重,口感柔软,入口即化啊。 “哪个酒吧?”她的表情过于陶醉,令秦深不得不重新审视散发着香气的甜品。 不就是蛋糕吗,有这么好吃? 差点被哽住,顾念念拍拍胸口,灌可乐压惊:“什么酒吧?” “敢说不是在万象城旁的西班牙风情街里的酒吧驻唱?”秦深眯着眼,勾着唇,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我……”在他愈发沉冷犀利的注视下,她很聪明地换了句话,“我没说不是啊!” “不适合你。”秦深一想到她置身于灯红酒绿中,就忍不住皱眉。 “那家清吧叫做‘初遇’,来往的人都很体面,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顾念念很乐观。 “谁说我担心你?”秦深嘴上反问,已拿起手机吩咐莫程伦起起这家酒吧的底。 嘴里含着匙勺,顾念念想了一会儿:“有啊,不担心我,怎么会问这么多呢。” -- 提交的作业全是A片 “说的也是,我确实担心你,老师关心学生,很正常。”秦深不以为然地说。 “您说的都对!”顾念念垂下眼眸,遮住一闪而逝的沮丧,恶狠狠地再吃一口甜点。 许是错觉,刺入舌尖的感觉竟然有一丝丝苦涩的咖啡味。 从未试过的味道。 以前听到有人说提拉米苏很苦,她以为是开玩笑。 原来是真的。 顾念念脸上不再是满足,而是淡淡的迷茫, “留一小块给我。”秦深心血来潮。 “你不是不吃这个吗?” “可以试试吗?”他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她诧异被欢快取代。 顾念念轻轻地舀了满勺,自然地递到他唇边。 秦深迟迟不张口,落在她脸上的眼眸漾着深思,顿了两秒,顾念念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于亲昵,而且这个是自己用过的勺子。 上面有她的口水。 如果他也用了,相当于间接kiss…… “我去厨房再拿个勺子。”她干笑。 就在顾念念缩回身子的时候,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手腕,随着他的力道,在她瞠大的美眸中,慢慢的糕点送到他口里,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粉色的舌尖。 心跳乱了节奏,顾念念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明明刚才喝了可乐的,偷偷地咽了咽口水,红着脸问:“味道不错吧?!” “有咖啡的苦。”他点评。 “这里有浓缩咖啡的成分,可以提神。”顾念念探头探脑地问,“只有苦味吗?这里还有甜酒,巧克力,可可粉,好多种味道的。” “要不要再试试?”她又舀了口。 面对她的期盼,秦深拒绝了:“需要提神,我习惯直接喝咖啡。你自己玩吧,我回房间看看你的观展总结改的怎么样。” 说完后,他唇边的那个笑啊,看的顾念念胆战心惊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 坐落在沙发里,她盯着他用过的匙勺。 勺子被他含在口里,是什么感觉呢? 只差问它爽不爽了。 顾念念双手捂头,整个人躺在沙发里,出神。 过了十几分钟,她重新拿起勺子,往自己口放,即将碰到的时候,听到秦深中气十足的呼唤:“顾念念——!” 手一抖,匙勺掉在地上。 以为他看到一切,顾念念往楼上眺望,没人,才稍微安心。 捡起它,她回应:“干嘛——!” “你给我上来——!”这一声更有爆发力,火山喷发的前奏。 一头雾水的顾念念立刻跑到他房间,脚步在门口的位置停下来:“我可以进来吗?” 见她小心翼翼的神色,秦深好气又好笑:“进来。” “我发誓,只是在你床上躺了几分钟,其他东西,没动过。”顾念念边走边说。 “这还不够?你还想动什么?”秦深撇唇道。 “你叫我上来干嘛?”顾念念郁闷。 “这些是什么?”秦深点开笔记本的外接U盘,里面的文件夹编号都是数字,随便打开,弹出数十部国际大片。 斜睨已然石化的顾念念,秦深悠悠地念:“蜜桃初熟,人妻の羞耻PLAY,德艺双馨之苍老师……” 当他念到“猥琐秃头老师和巨乳女学生的禁忌爱恋”时,顾念念差点疯魔了。 她倏地关掉页面,颤声摆手:“不不、是我的!” 这一听好像是我的…… 打成蝴蝶结的舌头继续澄清:“这些视频,真真不是我的!” 回应她反驳的是一双静谧的桃花黑瞳和似笑非笑的唇。 顾念念语气弱了下来,垂死挣扎:“U盘之前借给别人了!观展总结放在另一个文件夹中。” 秦深让开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电脑屏幕中叫做“念念”的U盘名字无比刺眼,她真想伸手扣下来。 都怪上次转资料过于急忙,现在丢到哪个文件夹都不知道。 在秦深的逼视下,顾念念硬着头皮点开了另一个文件。 定睛一看,她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菊花暖暖爱、男处体验、恋上舍友的床…… 温禾,不剁了你我就不姓顾! “这就是你交给我的作业,顾念念,我真是小瞧你了。”秦深的声音沉重而缓慢,透着丝丝凉意。 就在顾念念愕然抬眸,对上他沉寂冷然得如同暴风雪来临的深瞳,她一颗心直线下坠。 辛辛苦苦营造的好感,肯定荡然无存了! 直视她布满无辜的小脸,秦深淡淡开口:“你的总结呢?怎么不继续找?” 她哪敢再点开一个文件夹,说不定迎接她的会是更加丧心病狂的影片。 顾念念彻底耷拉着脑袋:“我邮件发给你。” 望着她写满“憋屈”的背影,秦深喊住她,抬下巴示意插在笔记本的U盘:“不带走?打算留给我看是吧?” -- 初遇Bar 你要不要这么毒舌啊! 顾念念瞪大眼睛。 带走U盘,她躲回自己房间,锁好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罪魁祸首——温禾。 “死人温禾!我U盘里都是些什么GUI!你特么把我害惨了!”顾念念愤声咆哮。 “小说素材啊!要学习才懂得写啊!你什么时候对这些感兴趣?里面还有很多片呢,找个时间一起看?” “什么时候发过来?” 门外传来秦深的声音,吓得顾念念捂着手机回了他一句,“立刻发!等一下!” 她转头就对着手机低声咒骂:“温禾!我去买黄瓜!你洗澡的时候给我小心点!” 挂掉电话,把手机砸在床上,顾念念坐在电脑前,怒火难平。 隔着扇门,这咆哮声都要震破耳膜。 秦深揉揉耳朵。 她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这么重口味。 回房,秦深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休息。 随着呼吸,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哪里来的香气? 一直占据着脑海。 他皱眉,越靠近被褥,这股甜香愈发清晰。 记起了,这是顾念念身上的味道。 她在床上喷香水了? 哪个牌子的? 闻久了有种眩晕感,挥之不去,很舒服。 . 往后,无论多眷恋秦深的床,顾念念都忍着扑过去的冲动,而“U盘事件”后,她和温禾撕逼一场。 顾念念认为温禾不该在U盘存放这么无节操的影片,万一哪天上讲台拷贝课件,被发现喜大普奔了。 温禾觉得顾念念小题大做,病症在于顾念念害怕秦教授误解她,以后对她戴有色眼镜,而且她严重指出,顾念念喜欢秦教授,才会这么在乎自己的形象。 顾念念对此激烈否认,她只是跟全校女生一样,崇拜秦教授,纯粹是粉丝对偶像的情感,在乎的原因是秦教授掌握自己学分的生杀大权,必须营造和谐的师生关系。而且,作为万年单身狗的温禾没有资格去揣测别人情感,缺乏权威。 温禾无语。 就这样,两人冷战了很久,尹笑笑成了两人的传话筒。 在顾念念首次去“初遇”演唱时,温禾以复习为由拒绝陪同,恰巧尹笑笑当晚有空,坚持要看看顾念念口中高大上的酒吧是什么样的。 走出地铁口,距离西班牙风情街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顾念念背着吉他包:“其实你今晚不用陪我的,我知道你很忙。” 要么做家教,要么跑实习,当然还要应付无穷无尽的追求者什么的。 “就算小禾禾不叮嘱,我还是要来。你唱歌选秀节目海选,我很少出现,现在是你第一次酒吧驻唱耶,这么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刻,怎么能少了我。还有,我没去过酒吧,就当见见世面。”尹笑笑挽着她的手。 “她有心来,就不会选择蹲图书馆啦。”顾念念“切了一声”。 “怎么样?想她来啊?”尹女神抿嘴笑。 “不在乎我的人,我才不在乎她呢。”顾念念胸口里憋着气。 “这样啊,我待会儿把这句话转告给她。”尹笑笑坏心眼道。 “那些追求你的人都被你的柔弱的外表骗了……”顾念念胸口的气憋得更深了。 “重点不是柔弱,而是外表。”尹女神笑得很柔和,“就像男人喜欢绿茶婊,而绿茶婊首要特点是漂亮,男人只喜欢长得好看的,至于她是什么婊,都无所谓了。” . 夜晚的“初遇”Bar跟白天不同,一样的红砖白墙,几何门窗,英伦风格,相对于白天的秀雅,在这昏黄泛红的灯光中,泛着几分摩登女郎的风情,高贵华丽。 “初遇,The First Time I You,这名字很好听。”尹笑笑眼眸闪过一丝称叹。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出,谢暮江出现两人视线里,他身穿卡其色毛衣外搭酒红色裤子。 尹笑笑第一次见男人穿红色裤子穿得这么时髦清新,这太考验颜值了,当然事实证明,他完全hold得住这风骚的酒红色。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见来时路,亦不问归处。”谢暮江朝尹女神微微一笑,举手投足尽是潇洒,“你可以这样解读,还未请问,你的芳名。” le江,你是不是忽视我了?”顾念念出声寻找存在感。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谢暮江朝她阴着脸道,当他转向尹笑笑的时候,又是和煦阳光,“谢暮江,暮江吟的暮江。你呢?” 尹笑笑有很多追求者,却闲少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表达好感,稍微懵懂无知,可能都被眼前这位浪子散发出的魅力拐到某张酒店大床。 见清纯绝色美女笑而不语,谢暮江准备换种形式再问一遍。 “她已经把自己名字告诉你了。”顾念念嘿嘿道。 “……”他刚刚失聪了? “笑笑不语,她叫笑笑,尹笑笑。” 在谢暮江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前行,浓郁的英伦气息扑鼻而来。 吧台是整个“遇见”Bar的中心,也成为一道亮丽别致的风景,结构简单,流水线状,而里边的酒柜新颖又有格调,配上一旁的豪华沙发,高脚皮椅,古典灯饰,精美油画……尽显低调的奢华。整体在暖色灯光的映射下,休闲舒适中透着典雅,又有一些庄重感,魅力独特。 这可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地方。 谢暮江招来所有人,向大家简单介绍顾念念,再遣散他们继续工作。 尹笑笑坐在吧台高脚皮椅,拍照给温禾:“我们白担心你了,看到温禾的消息了吗?她问,这么高端的商务酒吧,你确定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顾念念在小挎包里掏出歌单:“当然不是,完全靠我辛勤和能力换来的!” 接过她手里的歌单,听到她话,谢暮江保持沉默。 想到陆言修的话——把她交给你了。 他心情很复杂。 坐在他身旁,顾念念双手撑下巴:“Gentle江,怎么那么少人?” “一般十点过后才多人。”谢暮江朝她指了指酒柜上的布谷鸟机械钟,“现在才七点,大部分人还没下班。” “你选了很多爵士乐。”看看歌单,谢暮江略显诧异。 “对啊,上次来这里听到很多爵士乐,高高瘦瘦的那个鼓手呢?他好像叫Steven,那个很酷的女孩,她是贝斯手,我记得还有一个妹纸~~”顾念念眼眸咕噜噜地打转,满脸兴奋。 “你说的是键盘手May,她们今天外出商演,待会儿我把她们联系方式发给你,你们私下多沟通,多培养默契。”谢暮江执笔画出几首歌曲,“我做了标记的这些歌曲别唱,一方面乐队成员不在,没人帮忙合奏和唱和声,另一方面你还需要锻炼气息和技巧。平常有按照我的要求去练歌吗?” “有啊!”比起以往,歌曲的高低音和真假声转换,轻松自然很多。 看她乐颠颠地抱着吉他跑到表演台下练习打嘟噜,谢暮江掀唇一笑。 见状,尹笑笑轻声说:“Gentle江,你不像一个酒吧老板,反而像她声乐老师。” 谢暮江凝视尹笑笑的眼睛里多了几分琢磨:“你别误会,我对她没想法,另外你怎么也学着她叫我Gentle江?” 他移动椅子,挨近她:“你可以叫我暮江。” 尹笑笑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距离:“她说你很Gentle,今日一见,希望我不会失望。” 这女孩不同于顾念念的直率坦然,她脸上一直裹着柔和,但仔细靠近,跟个刺猬一样,很容易被扎伤。 “她不像会夸我的人。”挥手赶走调酒师Ken,谢暮江步进吧台,问道,“Whiskey?” 想到她还是学生,他补充道:“还是橙汁?” 尹笑笑:“咖啡,谢谢。” 谢暮江眸光增添一丝玩味:“需要这么谨慎吗?这里是正当场合,你很安全。” 她微微一笑:“你想多了,我喜欢保持清醒的感觉,而已。” 谢暮江给她上了一杯橙汁:“过于清醒,会累。” 灯光下,尹笑笑五官精致,肌肤白皙,简单的雪纺长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又纯又欲,很容易勾起男人体内的荷尔蒙。 他承认,她很美。 谢暮江目光过于灼热,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令尹笑笑心生不满,还有一点点无措。 -- 挑衅 她微微低头,白净的手握着玻璃杯,里面的橙汁新鲜诱人,但她不喝。 这个男人,太自以为是了! 突然,浮在空气中的吉他声骤然停止,尹笑笑看向表演台,除了顾念念,多了一个陌生且妖艳的背影,她听到谢暮江喊了一句:“Victoria。”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Victoria正在说话:“你,就是新来的主唱?” 这语气,充满不屑,连同她上撇的唇角,倨傲到令人反感。 看到Victoria的正面时,尹笑笑眸底划过一丝愕然:“她是……” 谢暮江平声道:“获得金歌奖最佳新人的歌坛小天后,贝微。” 要不要请这么大咖位的歌手来坐镇啊? 悬殊一下子就出来了。 顾念念和尹笑笑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通过双方的表情,读懂对方的想法。 本来很有自信的顾念念有些怂了。 说她不是走后门,貌似不科学。 面对挑衅,顾念念扬起无比灿烂的笑:“贝微姐,我是顾念念,新来的主唱,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漠视顾念念伸出的手,Victoria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高高在上的姿态,“别乱攀亲戚,我跟你不熟。” 想到她是前辈,而自己难得找到既能表现还能赚钱的机会,顾念念忍着不发怒,收回半空中尴尬的手掌,保持良好的风度:“Victoria,很高兴认识你,你荣获最佳新人奖的那首《旅梦》很好听。” 见她能说出自己成名曲,而且态度不错,Victoria内心好过一些,眸光扫过顾念念手里的吉他,竟然是世界着名Lakewood的手工琴,诧异之余涌现一丝嫉恨:“设备是为人服务的,能力不行,再好的吉他也是摆设。” 这冷嘲热讽,放正常人都受不了。 顾念念再好的修养也都耗的差不多:“我唱得好不好,点首歌不就知道了。” 这家伙怎么还好声好气的?温禾在,早就甩那个女人几巴掌了。 尹笑笑看不过去,准备上前帮忙,被谢暮江拦住。 Victoria想了下:“我的《旅梦》。” 顾念念凉悠悠道:“请你走系统,500元一首。” Victoria气急了:“我点歌是你荣幸,还向我收钱……” “够了!你们把这里当成家吗?”一直沉默的谢暮江迈步向前,淡淡瞥了Victoria一眼,后者立即噤声。 谢暮江朝着顾念念冷声说:“向Victoria道歉。” “我、向她道歉?”顾念念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她,后者正趾高气扬的。 顾念念小脸一撇,拒绝道:“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道歉?” “谢总,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对着谢暮江,Victoria态度很柔和。 “就凭她是你前辈,就凭你影响了其他客人,就凭我是你老板。”谢暮江俊脸紧绷,语气强硬。 从未有过的屈辱感涌上顾念念心口,憋屈和恼怒凝聚于眼底,尽是执拗。 她想甩Victoria这个绿茶一巴掌,想背起吉他立刻走人,却迈不开脚步。 突然,她发现脱离了金钱的庇佑,一切都不堪一击,包括脸面。 秦深说过,坚持认为对的事,何错之有? 在这些事的过程中,舍弃尊严,也是应该的吗? 如果他在,他会怎么处理? 随着顾念念的沉默,气氛愈发僵硬。 瞪着谢暮江的深棕色眼眸移到Victoria身上,露出几分不屑,又重新对上谢暮江透着冷意的眼眸,顾念念扬声道:“影响了其他客人,是我的不对,针对这点我道歉,但其他两点拒不接受。她是我前辈,就可以高人一等,就可以目空一切?不值得我尊重,另外gentle江,我不仅把你当成我老板,你还是我朋友,这种处理方式,欠缺公允。” 长篇大论的,颇有演讲的架势。 谢暮江摇头笑了。 阿修,你真会给我找麻烦。 “Victoria,你呢?”谢暮江冷眼看向她。 看戏的小天后有些不解,后来渐渐明白他的意思,在他深冷的注视下,她只得放低姿态道:“对不起。” “你今晚不是还有活动么?去忙吧。”谢暮江言外之意就是要赶人。 “她是新来的,担心出岔子,特地过来看看。”Victoria执着道。 “看到了,对我的眼光还满意吗?”谢暮江声调愈发冷淡。 她哪敢说不满意。 Victoria哽住说不出话,看了看顾念念,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更加怨愤。 她面露不甘,口不对心:“满意,非常满意。” 听出她言不由衷的谢暮江不多理会,朝顾念念说:“来首《旅梦》。” 心情郁闷的Victoria立刻笑了。 压下诧异,顾念念拨动琴弦,悦耳的吉他声漂浮于空气中。 听着听着,Victoria的脸上越发铁青,不得不承认顾念念唱得还行。 很快,她踩着高跟鞋离开。 谢暮江来到尹笑笑身边,扯唇淡笑:“在想什么?替念念鸣不平?” -- 暴力美学 “没。”尹笑笑否认。 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可以把两碗水端的这么平。 他很有手段。 尹笑笑的冷淡,谢暮江不以为意,指向没动过一口的饮料:“喝橙汁不会醉,还是你怕我,怕到连我倒的橙汁都不敢动。” “谢先生,这个激将法已经过时了。”尹女神淡笑。 “方法不在于旧,在于是否管用。”谢暮江别有深意道。 他端起Whiskey碰下她橙汁,差点碰到她的手,她一惊,飞快地躲过。 接下来,尹笑笑离他远远的,静听顾念念唱歌,时而拍照,时而录视频,一一发给温禾。 随着夜深,进来的人的越来越多,都身穿名牌,举止文雅,看到谢暮江,会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谢暮江也在忙自己的事情,但尹笑笑还是能感受到他势在必得的目光。 两个小时后,顾念念接过好友递来的饮料,一脸幸福。 半响,尹笑笑还是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念念,其实刚刚Gentle江叫你道歉,你没必要说这么多。那些都是你真心话,不假,但也容易再度引起战火。站在老板的角度,他不会在乎是谁有错,首要的是阻止纠纷,不要影响运营。” “我知道啊。”顾念念努努嘴,“所以Victoria很快道歉了,没有拖泥带水嘛。” “你知道,你还……” “我不想纵容Victoria这样的人。” 尹笑笑愣了两秒,望着顾念念,面色复杂。 她低头喝了一口橙汁,压低声音,喃喃道:“好羡慕你。” 肩膀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尹笑笑心中一惊,猛然回头,后面站着的是谢暮江。 刚刚说的话,他听到了吗? 读懂她的疑惑,谢暮江坐到她身边:“都九点了,饿吗?想吃点什么?” le江,你在问我,还是问我家笑笑啊?”顾念念一脸滑头。 “当然是你们两。”见顾念念整天砸场子,谢暮江想找块幕布把她隔开。 “我还真有点饿。”尹笑笑想避开谢暮江,急忙道,“念念,你上次带回的焦糖布丁很好吃,那家店在这附近,我们一起去买。”出去,她就不回来了。 “Ken厨艺很好,高薪从米其林挖来的,不需要到外面。”谢暮江压住即将被她抽走的单肩包,语气温和中透着强硬。 一提起甜品,顾念念星星眼:“蜜意花园很近,我出去就回来。” 未等尹笑笑反应,她一溜烟不见了。 迫人的男性气息愈发逼近,尹笑笑坐如针毡。 . 提着甜点,顾念念站在“蜜意花园”门口,手里提着甜点。 恍惚间,闻到一股佛手柑混香烟的气息。 别问她鼻子是不是开了挂,她也不知道。 猛然抬头,眼前街道拥挤,人来人往,顾念念并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影。 不由自主地跟着人流前进,就在她踮起脚尖往前探望时,逮到一个高挑华丽的背影,身体几乎是不听使唤地小跑过去。 奈何这里过于繁华,又是夜晚狂嗨的时刻,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稍不注意,她要找的人就不见了。顾念念茫然张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扒手的猎物,当她正式放弃搜寻的时候,才发觉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 卧槽! 这年代什么都可以不见,除了手机。 装有太多理财软件,辛苦赚来的钱可能旦夕间化为乌有。 这件事,比找秦深还重要。 就在顾念念心急如焚的时候,前方有个男人正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光听声音,那种入骨的痛令人心颤。 这个凄厉的嗷嗷声渐行渐近,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的杀马特青年出现在顾念念视野中。 他鼻青脸肿,嘴角流着鲜血,落魄可怜的模样,口里喊着:“我知错了!再给一次机会!” “这位兄台,我们第一次见面啊,要我给你什么机会啊?不会是追求我的机会吧?”顾念念第一反应很粗线条,直到她探头,发现杀马特青年身后的秦深,她心跳加速了一下。 秦深脚一踢,倒霉的杀马特小偷立即单膝跪在地上,疼得“啊——”的惨叫,面部扭曲,吓得顾念念往后弹跳一步。 杀马特小偷已经生无可恋:“姑奶奶,别逗我了!算我求你了!你手机在我上衣口袋里,赶紧拿走!” 今天出门一定忘记看黄历了,不然偷遍青城无敌手的自己怎么会载在这里。 秦深以不急不慢的语速问:“还有呢?” 依旧是慵慵懒懒的神情,却掩盖不了一身矜贵,以及狠厉。 他手微微使劲,众人听到手腕折断的咔擦声,杀马特小偷额头大冒冷汗。 如此残暴的画面,秦深面色不改,姿态潇洒,似乎还有些缺乏挑战性的兴致索然感。 落在围观的吃瓜群众眼里,更是帅得掉渣,美得冒泡。 怎么会毫无违和感? 这不科学。 -- 如果不是面对喜欢的人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顾念念在可怜的杀马特青年身上找回手机:“没有啦,我就一个手机。”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杀马特小偷很痛苦,鼻涕眼泪一起冒:“姑奶奶!我知错了!我不该财迷心窍!不该偷你手机!从今之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脱胎换骨。” “如果下次……”秦深慢悠悠道。 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把杀马特吓坏了,忍着手腕的剧痛,满目恐惧:“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见他认错态度差强人意,秦深松开他,顺带笑着夸他一句:“语文学的不错。” 他这一笑落在小偷眼里,堪比阿修罗,小偷泪崩状,费尽力气爬起身,以自以为最快的速度逃逸。 顾念念傻望着那一拐一拐的身影,目露担忧:“他不会有事吧?” 相对他的盗窃,你的故意伤人,好像严重些。 当然,她没胆说出这话。 “死不了。”秦深慢条斯理的语气。 “你手疼吗?”那个人满脸伤痕,应该是他手造成的。 她自然而然地执起秦深手掌,左右翻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一点伤都没,才松了口气,抬眸对上他深邃的黑瞳,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暧昧,有撩汉的嫌疑。 脑袋又轰隆一声,她耳朵都红了,赶紧松开他的手,试图开口转移话题:“谢谢你帮我找回手机。” 说着,她按了下HOME键,亮起主页面,笑道:“没坏。” 秦深微微垂下黑眸,她手机屏保出现的页面令他皱起眉宇。 薄晔煜,都拿来当屏保了。 那天应该打开U盘里所有的文件夹,说不定里面还藏有薄晔煜的照片。ℝΘυsёωυ.ⅭⅭ(rousewu.cc) 她不会对着薄晔煜的照片流口水吧? 很难说,以她性格,很可能抱着手机屏幕睡觉。 想到这里,秦深眉宇间的折痕更深了。 顾念念抬起头,愣住。 他这是什么眼神? 复杂的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他的心思她向来都琢磨不了。 顾念念咧开白灿的牙齿:“你知道我今天第一次酒吧演出,特地过来加油打气的吗?” 她这副欣喜的神情堪比中了六合彩。 秦深很想提醒一句——如果不是面对喜欢的人,别笑得这么灿烂,这么无辜,这么……碍眼。 在她期待下,秦深紧抿的薄唇动了下:“几点结束?” 这下子,顾念念的嘴角差点咧到耳朵根子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缠上秦深手臂的柔荑令她愣住。 “深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岳湘灵一双眼睛黏在秦深身上,微微喘气,姣好的容颜染上红晕,很是迷人。 顺着秦深的视线,岳湘灵才正视顾念念,雀跃的眼眸染上几份探究:“这位是?” 秦深淡声道:“学生,顾念念。” 听到他介绍的瞬间,顾念念瞳孔微微瞠大。 她确实是他的学生…… 只是这种愈演愈烈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与她相反,岳湘灵内心舒坦些了。 “你好,我叫岳湘灵,我们是不是见过?总觉得你很熟悉。”岳湘灵微微一笑,尽显大家闺秀的气质。 “不会吧,这么漂亮的姐姐,见过一次面,我应该有印象的啊。”顾念念不解。 在人海里,岳湘灵容颜清秀,气质卓然,和秦深站在一块,很配。 她飞快地看了下岳湘灵的鞋子,才叁厘米矮坡跟,却比自己高半个头。 顾念念心里颇不是滋味。 “你们确实见过,在青城立医院。”秦深淡声提醒。 连在哪里见过你都知道? 你在我身上装了GPS摄像头啊…… 顾念念下巴都快掉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想起:“你是那个医生,那个孕妇姐姐后来怎么样啦?” 想到自己中途离开,她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时候赶着上课……” 顿了下,顾念念偷觑了秦深一眼:“就没有继续呆着。” “母子平安,她醒来找你来着。你留个联系方式?我可以交给她。”岳湘灵面带笑意。 “不用了,举手之劳嘛。”顾念念故意斜视秦深,深棕色的瞳孔里写满“看吧,我没骗你”的字样。 “有缘肯定再见的。”岳湘灵特地仰视秦深,“对吧,深哥哥。” “买好礼物了?”秦深不答反问。 “买好了,也买了很多东西给秦爷爷。”她满是讨好的语气。 “我来拿。”秦深接过她手里的礼物袋,巧妙地避开岳湘灵的肢体接触。 对于拉开的距离,岳湘灵心底的失落并未表现在脸上,莞尔笑道:“电影院有新片,我顺手买了票,快上映了,我们赶过去看?” 说到这里,岳湘灵眸光转移到顾念念脸上,颇为可惜的口吻,“念念,不知道你也在,不然就多买一张票了。” 沉浸在看到他们拉开距离的喜悦里,顾念念好半响才回应:“现在买还来得及啊!” 垂眸扫视笑意尽浮在表面的岳湘灵,再看看顾念念无辜的模样,秦深眸底覆上淡淡的愉悦。 这点人情世故,她懂,她也不愿懂。 点漆般幽黑的深瞳笼罩着顾念念。 她穿着简单的黄色卫衣,下身是一款黑色短裙搭配紧致黑长裤,活力清新。 除了脖子以上,其他地方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点,秦深尤为满意。 -- 南山酒窖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你待会儿还有事,确定要看电影?”秦深淡睨着她。 如果他不提醒,她要忘记自己还有工作? 这么消极怠工的职员,一般公司不敢要。 “对哦,他们还等着我回去。”顾念念幡然醒悟,挠挠头,问道,“你们会来吗?” “去哪里?”岳湘灵扬起温柔的浅笑,柔声问。 “初遇Bar,我在这里兼职,如果你们来,会有优惠噢!这里米其林星级大厨的厨艺很不错!” “等哪天有空,我带朋友去捧场。不过你毕竟是女孩子,在酒吧工作,一定要注意安全。”见她是秦深学生,岳湘灵言语里透出几分长辈的关怀,“不要喝别人送来的酒,别玩趣味游戏,说话要注意态度,有不对的地方联系深哥哥。不,还是别了,深哥哥平常很忙。这样,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有问题你找我就可以了。” 才第二次见面,她的热络和体贴让顾念念有些不习惯。 边添加她的联系方式,顾念念边偷偷地打量这位姐姐。 她听到自己在酒吧工作,没有流露出一丝鄙夷,还这么热心。 修养不是一般的高。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也是,秦深这么挑剔,能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肯定很优秀。 不仅有内涵,模样好,还高挑。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出色的女人。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顾念念久久收不回视线。 手机屏幕正闪烁着“岳湘灵”叁个字,她心里沉甸甸的. 顾念念回到“初遇”Bar,尹笑笑冲上前,垮着脸,双颊有着诡异的潮红,口出抱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遇见熟人,多说了两句。”顾念念拉着她坐回吧台,把焦糖布丁推到她面前,“快试试,现做的,应该很好吃。” “遇见熟人,应该再多说两句。”谢暮江也坐在她身边,对顾念念说,“我是个很大方的老板,允许员工劳逸结合。” le江,你真是太让人感——”顾念念美眸骤然瞠大,理由无他,在谢暮江看不到的角度,有只手掐着她的腰,疼得她脸色都变了,捏着嗓子说完这句话,“感——动——了!” “你这个表情可不像感动。”谢暮江慢悠悠地笑。 “我感动就是这个样子。”忍着泪崩,顾念念面色扭曲,赶紧抓住尹笑笑作乱的手,才稍微恢复正常,“Gentle江,我有一事想请教你。” 停止攻击的尹笑笑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点,谢暮江玩味的眸光一直盯着她,好半响才飘到顾念念身上:“什么事?” “哪里可以买到上等的香槟?” 她眼前再次浮现岳湘灵挽着秦深手臂的画面,深棕色的瞳孔微微缩了下。 都挽手了,关系肯定不一般…… 突然间,她比以往任何一刻更想知道秦深的一切。 只是不知道,她的香槟,可否能换来他的故事?. 下课后,和尹笑笑分开,顾念念来到坐落在新城区核心商圈的南山酒窖,进去后,环顾了洋溢着欧洲哥特式古典风格的奢华大厅,不得不承认,找谢暮江推荐是正确的选择。 这家奢华红酒主题会所拥有一流的正餐厅、酒廊、雪茄吧、户外露台,最让顾念念感到兴奋的是这里有欧洲顶级酒庄水平的私人专属酒窖,这里每一处设计都强烈表达了葡萄酒文化主题,是撩妹勾汉的绝佳地方。 当然前提是荷包很鼓,不是一般的鼓,否则做好装完逼后吃馒头度日的准备。 顾念念依旧是学生妹打扮,一般人误以为她走错餐厅,但这里的服务员个个穿着正式,眼精手快,看得出她全身价值不菲,迎了上去。 得知她要买香槟,女服务员带着她走向叁层酒廊,很专业地介绍:“这里典藏的葡萄酒均由专人从法国知名酒庄精心挑选,而且待会儿会有侍酒师为您推荐您想要的那款葡萄酒……” 电梯门打开,顾念念抬头,视线里多了一张英俊优雅的面容,兴奋地喊:“陆大叔!” 女服务员对于她语气中的熟稔略显诧异,鞠了个躬,毕恭毕敬道:“陆先生。”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专业侍酒师吗?”顾念念眸光促狭,全身一股见到熟人的兴奋劲儿。 “……”女服务员郁卒。 “先下去。”陆言修打发了工作人员,对顾念念说,“背包给我。” “啊?” “背着不重吗?” “噢……”顾念念很乖地脱下双肩包,交到他手上,“半个月不见,觉得你又帅了。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工作吗?不会是真的等我吧?” 这语气跟真的一样,她开始拘束道:“我会不好意思的。” “你才不会不好意思。”陆言修哭笑不得,“这里有户外露台,也有包厢,想坐哪里?” 最终顾念念选择了户外露台,相对于里面的沉静华美,外面的露台也不布置得十分雅致舒适,没有一处不透着典雅而复古的贵族气质。 坐在法式皮椅上,顾念念眺望户外风景,陆言修安排人点了她喜欢的甜品和饮料。 回过头来,他发现这丫头正单手撑着下巴,望向喷水池的眼皮正在打架,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 搞大事情 这温和且富有磁性的声音拉回顾念念的心神。 她拍拍脑袋,喝了口柠檬红茶:“不是,最近学歌有点累,以前自弹自唱,民谣吉他就够了,现在要配合乐队,有很多爵士朋克风格的歌,要开始着手学电吉他,这倒还好,只是要上课,要兼职,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 最后,顾念念感叹了一句:“赚钱不容易啊。” 思维跳跃性很强,顾念念才想起一件事:“忘记跟你说我在酒吧驻唱了,那是一家商务清吧,老板很好,一听到我要买香槟,极力推荐这里,他说会有人跟我介绍葡萄酒,没想到这个人是你,你们认识的吧?!” 说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顾念念真正关心的。 她早就猜到陆言修地位非同小可。 陆言修身上的压迫气场浑然天成,让人打心里敬畏,信服,一路经过的服务员见到他都极其尊敬地鞠躬。 顾念念那点心思逃不过陆言修法眼。 他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浅笑:“我确实认识一个酒吧老板,叫做谢暮江,这家南山酒窖就是他的。” 说到这里,陆言修收起唇边的笑,眯着眼,好奇的口吻:“难不成你驻唱的酒吧叫初遇?” 顾念念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还真认识Gentle江啊!” 她一直坚信谢暮江是被自己的诚意和实力打动,看到小歌后Victoria,有些动摇了。 此时此刻,明确他们之间有熟人陆言修后,她更觉得自己走了后门。 理智告诉她,托陆言修的福,她才得到这个工作机会,但他说话语气,又像是刚刚得知自己在初遇Bar驻唱。 顾念念千变万化的表情都落入陆言修眸底,不等她问出“你是不是在Gentle江面前替我说好话”,陆言修语调略带抱怨:“阿江说Victoria忙着出专辑,需要招个人来分担她工作,还拜托我来着,没想到这家伙找到人也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这句话透露了初遇Bar确实缺一个驻唱歌手,而陆言修不知道已经找到人了。 看到顾念念渐渐打消质疑,陆言修继续道:“阿江看人很挑剔,你竟然能够在他那里驻唱,说明你有实力和潜力,要知道Victoria出名前,初遇Bar沉淀了很久。” 他不仅打消了顾念念的疑虑,还重塑她自信。 这么一听,顾念念果然很开心:“真哒!难怪Victoria这么针对我,原来是我抢了她师傅。这么看来,Gentle江确实很好,以前不觉得他Gentle,现在勉勉强强对得起这个词吧,虽然我觉得你跟这个词更配。” 陆言修俊脸裹着柔色:“你还没说为什么要买香槟,对葡萄酒文化感兴趣?” “除了特殊宴会,我很少喝酒,就是想买瓶香槟送给朋友。”顾念念眨巴着眼睛,无耻卖萌,“这点就拜托陆大叔咯。” “首先要知道你想送的这位朋友是男是女。”他眉目满是柔意,“女生就好办,九成都喜欢酩悦粉红香槟,半干葡萄酒,糅合了野草莓、覆盆莓和樱桃等红果,香气浓郁,口感丰盈,要不要开瓶来试试?” “试试可以,不过……” 捕捉到她棕瞳一闪而逝的迟疑,陆言修缓声推测:“买来送给男生?” 遽尔,顾念念垂下眼眸,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她这副模样,有点不正常。 陆言修招来工作人员,要了一瓶酩悦粉红香槟,但目光一直凝聚在顾念念脸上:“哪种男生?” “啊?”这还分类型? “普通男生,暗恋的男生,还是……男朋友?”他温和的眼眸透着琢磨。 “男朋友?!”顾念念立马否定,“当然不是,是……一个老师,选修了他的美术鉴赏课,翘得有点多,知道他喜欢香槟,投其所好。” “念丫头,你要做官,肯定是个贪官,从商也是个奸商。”陆言修眸底萦绕笑意,“知道他喜欢哪种类型香槟吗?” “不知道……”秦深就是个小气鬼,什么都不肯透露。 “喜欢喝香槟,他应该追求品质生活,性格有点挑剔,锐气和从容。” 陆大叔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语气浅淡,但顾念念却随着他的话愈发后怕,他观察能力太惊骇了。 “不对?”陆言修口里反问,却是很自信的语气。 顾念念敛敛心神,掰手指数落秦深,“他还很自傲,脾气很坏,滑头。” 顿住,她又仰头想了一会儿,再多加几项:“小气,毒舌,刻薄……” 她说着说着,好久才察觉陆言修一直在笑,一阵羞恼:“我说真的,他就那么过分。” 陆言修忍住笑:“不该买香槟。” “噢?那该买什么?” “氰化钾。” “……那不是毒药吗?” “他欺负你,不就适合和这个?” 顾念念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嗫声道:“也不完全啦,他、他偶尔还挺像个人的,只是有点傲娇。” 有些好,总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发现。 陆言修唇角笑意转深:“有趣。” 不知他说自己有趣还是秦深有趣,顾念念重点放在香槟上:“有适合他的吗?” 陆言修:“有一款,应该符合他的要求。” . 一辆很拉风的迈巴赫62S里,秦深和秦楚楼正在组队玩公司最新开发的竞技类手游。 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忙活着,秦楚楼问:“哥,既然你和爷爷的约定可以作废,为什么还要继续?别跟我说是为了秦氏集团的股份,我不信。” “除了净利润曲线高开高走,你觉得公司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秦深头也不抬,聊天游戏两不误。 秦楚楼微愣,飞快地瞟了秦深一眼,感叹道:“哥,你这是要搞大事啊!” 一旦秦深全面控股,改革就不会跟以前一样温火煮粥,他可以脑补出家里的秦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画面了。 “我做的再多,他们赋予我的期望不过是追求利润最大化这一项,所有项目都从投资者角度出发,这多没意思。以营利作为公司价值导向,很简单,但要做到给用户、社会带来真正有用的价值,才好玩。怎么样?敢一起吗?”秦深缓缓地勾起一缕淡薄的笑。 意味深长,且意气风发。 秦楚楼记得,第一次跟秦深见面的时候,两人就讨论过企业利润和用户价值孰轻孰重的问题,然而新的互联网管理理念和秦氏传统管理思维有所背驰,这也是他断定秦深讨厌秦氏集团的原因。 这五年,在秦深的操刀下,秦氏有很大革新,然而传统企业文化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的,他面临了各种阻力,头号阻力就是秦老爷子——秦卫国。 秦深回秦氏与其说是为了跟秦卫国作对,不如说是为了他的企业抱负。 “算我一个,越有挑战性,我越喜欢。”秦楚楼朗声附和。 “还有我啊!”一直开车的莫程伦都被他们忽视了。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跟你组队打boss,被你拖后腿……”秦楚楼欺负起莫程伦得心应手。 “沉迷女色,玩到一半就抛弃队友的人是谁呢?”莫程伦用眼角的余光鄙视秦楚楼。 在他们争执声中,秦深已顺利通过终极地狱模式,把手机丢一边:“难度系数太低。” 莫程伦和秦楚楼,“……” 明明是你操作太强大了。 停下车时,秦楚楼看到餐厅标牌:“南山酒窖?这里葡萄酒确实一流,但哥你应该不是单纯品酒吧。” “初遇Bar老板谢暮江的产业之一,过来看看。”秦深尾音微扬,慵懒安闲,却萦绕着淡淡的深意。 “老大,你又遇到熟人了。”莫程伦语气挺兴奋的。 透过车窗,秦深看到南山酒窖大门里正迈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顾念念一蹦一跳的,心情很好,双手空空,不见她常背的软皮小黑包。 这样蹦跶地走路真的好吗? 经过门槛,他总觉得她会摔倒。 在秦深神预判之下,她来了一个趔趄,差点扭到脚,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窜了出来,及时地扶住她。 男人英俊儒雅的脸上挂着一丝责备和宠溺,似乎在叮嘱她小心点。 秦深侧脸的弧度微微紧了些许。 -- 怎么看,怎么碍眼 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 都快十二点了,他还没回来?今天周二,他也不回这里?明天直接去教室上课吗? 带着疑惑,顾念念开灯脱鞋,换上毛绒拖鞋的时候发现了鞋柜里多了一双男性皮鞋。 她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探究的眸光飘上二楼主卧,她猜他在房间里。 把蓝色斜挎包丢在沙发上,顾念念怀里抱着流光溢彩的大酒瓶,迈步上楼。 每一步都夹带着忐忑。 据说这是世界上唯一一种纯人工制作的香槟,口感一流,品质卓越。 应该能入他法眼吧。 想到他感动涕零,抱着自己的小腿,嗷嗷道:“第一次喝到这么极品的佳酿,太感动了~嘤嘤嘤~~” 顾念念不由自主地佯装镇定:“不用太激动,今天晚上好好暖床就行了。” 突然,她打了一个激灵。 为什么是暖床……? 她肖想他床,不肖想他人啊…… 就在顾念念沉浸在自己思绪里,一道深冷的声音倏地破坏了她脑补的画面。 “站在我门口干嘛?” 眸底闯入秦深裹着薄冰的盛世美颜,吓得她棕瞳瞬间扩大了不少,眨眨眼缓和过来,顾念念想起一件事。 似乎注意不到他疏远的态度,她举起手里金灿灿的香槟,扬起阳光灿烂的笑容:“e,你喜欢的酒。” 然而,她的激情撞到西伯利亚的寒潮——付诸东流。 一阵冷风掠过,秦深下楼了。 顾念念有些发窘。 这和她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跟在他身后,顾念念絮絮叨叨:“哎——!你上次说你有故事啊,我现在准备好酒了,等你的故事。” 秦深在冰箱里拿了瓶水,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顾念念也坐在他身旁:“喂!言而无信非君子!你为人师表更应该做好表率啊!” 看了一眼她怀里的精致瓶身,秦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沉缓:“顾念念,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吗?” 他的眸光过于锐利,堪比白灿灿的刀片,直逼她眸底,令她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顾念念才艰难地开口:“想知道你的故事,值得你这么严肃吗?” 秦深紧紧地锁定那张妆容细致的小脸,进一步追问:“这么多人不选,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事?你会为了一个朋友的喜好费尽心思?你这瓶香槟在哪里买的?南山酒窖?哪来的钱?” 他字字清晰,宛若重锤,敲在顾念念心头。 似乎一直以来逃避的事情渐渐浮出水面。 顾念念眸底一片迷茫无措,来不及多加思索,他已靠了过来,吓得她身子都僵硬了,看到他漂亮的薄唇动了下:“你喝酒了,还吸烟了,我的故事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作践自己?” “我是喝酒了,但没有吸烟……”身上的烟味应该是别人的,顾念念说到一半,呆怔住。 她张了张嘴,费尽心思找回声音:“什么叫,作践自己?” 似乎明白了什么,顾念念本来飘在云端的心情骤然下坠,呈健康粉色的双颊像褪色的玫瑰,只余苍白。 在他复杂的眸光下,她满面苦涩:“我在酒吧驻唱,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这瓶用驻唱的钱换来的酒……” 拿着香槟瓶身的五指渐渐收紧,顾念念眸底飘浮的忧伤被坚毅取代,面色笃定,言之灼灼:“坚持认为对的事,何错之有,这句话是你说的!你现在却在质疑我?不也在质疑你自己吗?” 拉开距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身上的香烟味和酒气依旧浓郁得让秦深敛起眉宇,而她的桀骜不驯更有推波助澜的功效。 望着她倔色的小脸,桃花黑眸如噬人的黑夜,连同他的声音,沉重冷:“这句话是我说的,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到底是在坚持对的事,还是以这个为借口自甘堕落!” “我的样子?自甘堕落?”顾念念难以置信地重复他的话,本来就不懂冷静为何物的她更是有气炸了的趋势。 香槟丢沙发一边,动作好像用力过猛了…… 没摔坏吧…… 回头看看,滚在沙发角落的香槟安然无恙,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样子怎么就自甘堕落了?” 这样的顾念念落在秦深眼里简直冥顽不灵。 他挑剔眼神透着奚落:“年纪小小,画烟熏妆……” “这是猫眼妆!”顾念念打断他的话。 这不是重点…… 秦深俊脸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线。 深瞳重新打量她精致的容颜,肌肤白皙,晶莹剔透,而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在眼影的勾勒下,眸色分明,深邃明亮,此刻因薄怒更显神采飞扬,扑闪扑闪的,十分撩人。 清新时尚又性感。 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苛刻的眸光缓慢下移,看到她V领针织衫处露出的锁骨时,浓密的眉宇自觉打结,在触碰到连衣裙百褶网纱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美腿的那刻,秦深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 “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夜不归宿,还不是自甘堕落?你都管不好自己,提什么梦想?以为在酒吧里唱几首歌,就有人帮你出道吗?天真!”他嗤笑,每个字都把尖酸刻薄发挥到极致。 随着他话音落下,顾念念气得身子颤抖,小脸泛红,就是说不出话。 她斜视秦深的眼眸里布满了愤怒,屈辱还有失望,渐渐蒙上一层晶莹的水光,死咬着牙龈:“你又不是我爸!也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就算我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彻夜不归,也跟你没关系!我在酒吧唱歌!距离出道很遥远!至少我有在努力!当你看不到别人努力的时候!没资格妄加评判!” -- 暗暗地戳他大腿肌肉 说完,她转身拿起沙发角落里的香槟,气急败坏地砸向秦深,随后响起震天的关门声。 敏捷地接住丢来的“凶器”,秦深俊脸浮现出一丝纳闷。 这死小孩脾气真不小。 他垂眸看表,十二点半了。 秦深起身,准备外出找顾念念,在沙发缝隙里找到被她遗落下来的手机,嘴角溢出一丝坏笑。 很快,大门再度被推开,满身怒火的顾念念回到客厅,秦教授正斜倚在沙发里翻看杂志,姿态好不慵懒。 发现她回来后,漂亮的桃花黑眸淡淡一瞥,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就这么悠闲,高傲,差点把顾念念气岔了。 落在她眼里,他的意思就是——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啦?既然有种走,就别回来撒…… 磨磨牙,她开启寻找手机之旅。 找遍茶几沙发和小挎包,都不见心心念念的手机。 她坐在沙发上,一脸烦躁,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秦深,他姿势未变,脸色未变,还是在翻杂志,似乎当她是透明的。 就是这种视若无睹的姿态更让人生气。 抱着沙发垫,顾念念憋了很久,才吐出一个字:“喂——!” 迷之寂静…… 顾念念又喊了一句:“喂——!” “我有名字。”秦深淡淡地掀唇。 “……”顾念念冷着脸,“借手机打个电话。” “不借。” “……” 猛地,秦深合上杂志,漆黑的眸子忽而扫到顾念念身上:“我又不是你爸,也不是你妈,就算你衣着暴露,浓妆艳抹,彻夜不归,乃至手机不见了,也跟我没关系。” 他把“小气阴损”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顾念念总觉得哪里不对。 见她无法反驳,垂头深思,秦深语气缓和了很多:“去卸妆,洗澡,换套衣服,我考虑借给你。” 顾念念眼珠子一转:“你怎么知道我手机不见了?” 秦深轻咳了一声:“翻箱倒柜的,很明显就是在找手机。” “就这么简单?”顾念念坐过去,一脸狐疑。 “就这么简单。”秦深眼眸半垂,对上她放大的棕瞳,语调没有一丝变化。 “我不信!你快起来!说不定就藏在你身后!” 顾念念扑上去,秦深倏地起身,避过她袭击:“不信你就找找看。” 她翻开沙发垫,干干净净的,连根头发丝都看不到,而秦深正斜倚着窗台,淡淡地睨着她,唇边露出一缕意味深长的笑。 这笑,顾念念看得无比膈应。 丢开手里的沙发垫,她靠近他,怎奈身高落差太大,气势上就输了。 她双手叉腰道:“我知道,手机就藏在你身上,赶紧还给我!” 秦深黑眸半抬,看向天花板。 管他叁七二十一,顾念念凑上去搜身,双手掏出他裤兜,什么也找不到。 倒是隔着布料,感觉到他大腿肌肉好结实,食指偷偷一戳,还很有弹性。 秦深垂眸凝视乱摸一通的顾念念,慢幽幽道:“你确定你是在找手机而不是趁机占我便宜?” -- 他解开自己的衣扣,笑得很邪恶 “我这是为了找仔细些!”说着,她很认真地把掏了一遍的口袋再掏一遍,五指时不时蹭蹭他大腿。 “顾念念同学——”这声呼唤很悠长。 她小手一顿,头皮发麻。 “你再这样摸来摸去,我就当你意图侵犯我,为了自卫……” 秦深边说边贴近她,吓得顾念念倒退几步。 凝视自己的桃花黑眸微微眯着,很是危险,她一颗小心脏七上八下。 “你想、想干嘛——!”摸两把又不会损失什么,他至于摆出一副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样子嘛? “我成全你!”秦深解开自己衣扣,笑得很邪恶。 顾念念愣了叁秒,才慢慢明白他说的成全是什么意思,热气涌上双颊:“你、你神经病!” 跑上楼,类似于落荒而逃。 猛地关门,她脑海里尽是秦深邪肆的眼神,轻佻的语气,还有那解开纽扣后露出的性感锁骨。 顾念念低头看手,那里似乎还有他的体温,以及结实且富有弹性的触感。 一种如触电般的酥麻就这么顺着指尖寸寸蔓延,整颗心都在发颤。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顾念念屈起食指,咬住指关节,愈发清晰的疼痛唤醒了理智,这才冷静下来,发现手机正躺在梳妆台上。 她已经没有半夜外窜的念头,却想起今晚的争执。 ——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夜不归宿,还不是自甘堕落?你都管不好自己,提什么梦想?以为在酒吧里唱几首歌,就有人帮你出道吗?天真! 当初说起在酒吧驻唱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态度。 不赞同,但也没反对啊。 还问她几点结束来着…… 虽然他后面也没来…… 没来,就没有评判的资格! 秦深!你这个王八蛋! 真应该听陆大叔的话! 毒死你!!! 越想越激愤,顾念念拿起微信语音:“情深!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没资格说我!” 客厅,飘忽在二楼的眸光好半响才收回来,秦深手里多了一瓶未开封的香槟,叁百六十度环绕立体金身配上不羁的黑色礼帽,是私家葡萄园精选年份的美酒精华。 黑桃A香槟。 想起顾念念逃跑的身影,秦深无声笑了。 对我就这么好奇? 把香槟放在冰箱里,秦深回房,收到一条语音信息。 盯着她的微信头像,他眸色转深。 你又知道我没去? 这句心里话最终演变成另一段文字:情深是谁?不认识。 联系莫程伦,让他送岳湘灵回家,秦深独自迈入西班牙风情街,走进她所说的“初遇”Bar。 这家酒吧跟调查的一样,没有一般Pub的暧昧混乱,反而雅致奢美,尤其是正中央的吧台,酒柜上都是来自各地的藏酒,格调高雅,价值不菲。 秦深坐在高脚皮椅上,前方桌面正躺着吃完的甜品盒。 她真的很喜欢吃提拉米苏。 很快,调酒师Ken迎上前,收拾顾念念吃剩下的残渣,毕恭毕敬地问,“请问,要点什么?” 五指在吧台上敲了两下,秦深淡声问:“这里的驻唱歌手呢?” “已经走了。”浑厚中带着迷离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调酒师向他鞠了个躬,离开,映入他眼帘的是穿着时髦的男人。 两人互相打量,缓缓一笑。 对方率先伸出手:“谢暮江。” 他勾唇道:“秦深。” “来杯酒如何?” “Vodka Martini。” “你会喝到你想要的味道。” 当晚,针对鸡尾酒,两人一见如故。 离开前,秦深说了一句:“她年纪小,易冲动,麻烦照看一下,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 喜欢他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连续几周,顾念念和秦深没有交集,上课她会坐在最后一排最隐蔽的位置,而秦深也不再回公寓。 如此默契地保持疏离。 倒是她和温禾恢复原状,不再闹别扭。 主要是顾念念见温禾借的书籍快到期了,也不知道她要不要继续用,又拉不下脸提醒温禾,更不知道她网上图书馆账号密码,只好用了最笨的方法——趁着温禾上课的时间,她背着十几斤的书跑去图书馆办理续借手续。 当天,尹笑笑拉她吃午饭,而温禾在场,这件事瞒不住,再加上尹笑笑从中调和,两人终止了长时间的相爱相杀。 吃晚饭前,顾念念接到一个电话,回座位时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心事重重,吃一口饭叹叁次气。 “如果叹一次气减一年寿命,我现在就应该为你准备冥纸。”温禾嘴里叼着肉,吐字清晰,这是她长年累月锻炼出的一大绝技。 “就是,整一个负能量传播者,谁的电话,影响力这么大?”尹笑笑好奇道。 “我爸……”顾念念干脆放下筷子,“我的银行卡解封了。” “好事啊,还继续兼职吗?”温禾问。 “他要我主动离开初遇Bar,说我再这样,就告诉奶奶。奶奶身体不好,我不想她担心。”顾念念愁眉苦脸。 “我猜他在吓唬你,毕竟他想说,早就说了!”尹笑笑说出自己的看法。ℝΘυsёωυ.ⅭⅭ(rousewu.cc) “还是笑笑你聪明。”顾念念笑逐颜开。 “抛开念念,我要问问笑笑你啦,哪个追求者这么厉害,派人天天送花到宿舍,还不带重样的,这是打算用钱来砸死你啊!你怎么不干脆叫他兑换成现金呢?花香不及铜臭来得有诚意。”温禾调整了八卦的对象。 顾念念喝了一口饮料,润润口,开始鄙视温禾:“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喜欢躺在RMB上睡觉。至于你口里的土豪,我略知一二。” 忽略黑脸的当事人,温禾兴致勃勃:“帅不帅?豪不豪?配得上我们家笑笑吗?” “那必须得帅,必须得豪!我老板嘛!不帅不豪哪有资格当我老板?”顾念念笑嘻嘻道,“至于配不配,要问笑笑咯,不过她躲着人家,Gentle江已经问了好几次,你怎么不带舍友来,还说如果我带舍友来,给我涨工资。” “原来这就是你缠着我去初遇Bar的原因……”尹笑笑面色柔和,但语气一点都不柔和。 “念念,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好的买卖不叫上我,Gentle江联系方式是多少?我可以跟他好好交流一下。”温禾眼前似乎看到了大把钞票。 “你想怎么交流?”尹笑笑用筷子敲敲她餐盘,“交流时顺带泄露我的叁围?” “那种事太市侩了,我做不出。”温禾嘿嘿道,“他毕竟是老板,有很多管理经验,我最近不是跟着一个贱人做课题吗?主要还是想采访Gentle江,为研究提供事实依据。” “提到做课题搞研究,哪有人比得上秦教授,让念念牵个线,你去跟秦教授学习学习,绝对受益匪浅。”尹笑笑把顾念念拉下水。 “这也关我的事?我跟秦教授不熟啊……”忙着吃饭的顾念念长大嘴巴。 “不熟也能经常对着人家微信头像发呆?”尹笑笑腹黑道。 “笑笑,你这样就不对了,她对人家照片发呆,只能说明她单方面想人家,术语叫做单相思。”温禾很认真地分析,“而且她还不愿意承认。” “没谈过恋爱的人,ShutUp!”顾念念眼睛里冒着火花。 “我可是小说家。”温禾拍桌反对。 “空想主义者,ShutUp!”顾念念很抗拒这个话题。 “好啊,我是空想主义者,说话没说服力,笑笑谈过对象,她说的话,你可要信了。”温禾朝尹笑笑递了个眼色。 尹笑笑很配合:“要知道她是不是暗恋秦教授,很简单,我只问几个暗恋的典型问题,先商量好,你不用回答。” 见顾念念面色踌躇,温禾挑衅道:“都说不用回答了,这都不敢?” “问吧问吧……”顾念念纳闷。 “第一个,你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对对对!上次U盘的事情就可以证明了。”不等顾念念反应,倒是温禾兴奋起来。 “因为他是我老师……”顾念念急着解释。 “都说了不用回答了,你们都安静点。”尹笑笑打断她们的话。 恢复寂静后,尹笑笑继续问:“第二个,没事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还会对着他照片发呆。” 温禾不说话,却猛点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顾念念。 “是不是见我经常看他微信头像,故意问的?”顾念念半眯着眼,摆明不信。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温禾贼兮兮地坏笑。 “我……”顾念念话锋一转,“我不说了,省得你又说我心虚,第叁个问题呢?” “至于第叁个问题嘛……”尹笑笑腔调绵长,故作神秘,“如果说我知道你看他照片,那第叁个问题绝壁只有你自己才清楚的。” “快问!”秉着早死早超生,顾念念希望这一切尽早结束。 “我也等着。”温禾好奇状。 尹笑笑贴近顾念念,盯着她眼睛问:“经常幻想到他,包括一些少儿不宜的情节,例如抱抱,亲亲,甚至是……DOI。” 瞬息间,顾念念脸红得可以滴出血。 尹笑笑和温禾默默对视,不用她多说,她们已经知道答案了。 证明自己猜测的温禾心情大好,觉得口里的五花肉肥而不腻,味道不错。 “讲真,偷窥过秦教授洗澡吗?”吃得满嘴油腻的温禾拿筷子对准顾念念。 宛若未闻,顾念念思绪跟她们不在同一次元,满脑子都在想——她喜欢他?天呀撸,真的吗? “别问了,她没恋爱经验,还在发傻呢。”尹笑笑很体贴道。 “好吧。”温禾作罢。 当顾念念思绪重返人世间,两个好友已然吃完饭,喝完饮料,各自拿着手机玩。 “我喜欢他?”顾念念呐声问。 两个死党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是崇拜偶像?”顾念念眉头打结。 她们继续点头。 “我怎么觉得是崇拜偶像呢……”顾念念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会意意淫张国荣吗?还有特别喜欢的作词人林夕……平常想起都很少吧。”温禾翻了个白眼。 “……”被她说中心事的顾念念无言以对。 “单相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念念,你现在还是刚刚开始。”尹笑笑脸色凝重。 “小笑笑,你还有段往事没坦白哟。”温禾又嗅到八卦的味道。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尹笑笑面无表情。 见她确实不愿多说,温禾不再追问,把苗头转对顾念念:“念念啊念念,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秦教授,他是什么存在?殿堂级男神啊……虽说你长得也不错,好好打扮,确实很漂亮,但距离秦教授那个众人膜拜的境界,太遥远了。” “这点我赞同,真不是故意打击你,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尹笑笑为她叹气。 “错!是不能亵玩焉。不可,是不应该的意思,主动意愿,如果可以亵玩,哪个人不想亵玩?!而是不能亵玩,能力有限,够不着。”温禾言论里保持了一个所谓文学作者的风骨。 她们一唱一和的,不经意间忽略了顾念念。 “说完了吗?”顾念念凉声问。 两人默。 “说完了,我吃饭。”顾念念埋头苦吃。 两人互相对视,默。 “待会儿去上课。”顾念念扒了口饭,低声说。 尹笑笑和温禾心有灵犀地笑了。 她们已经知道她变乖的原因。 -- 老虎嘴边拔毛 顾念念很忙,忙着和乐队成员练歌,但总算忙的有价值。 一开始,他们隔阂不断,现在渐渐愈发上手,顾念念知道,这远远不够。 之前,初遇Bar主唱是Victoria,而Victoria不在的时候,接替主唱这个位置的是贝斯手兼吉他手Judy,永远皮夹克烟熏妆大耳环走朋克风的女孩,如今顾念念蓦地空降,她口上不说,但心里不服,有时候练着练着,她一个人扔下乐队跑出去。 这时候,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Steven就会跑上前,安慰顾念念:“她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心情不好,又是烂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别放心上。” 顾念念一笑:“没放心上,她这样直来直往,不开心就发泄出来,我反而会舒服很多。嘿嘿,对了,你身上没烟味了耶。” Steven略显羞涩:“自从你上次叫我别在你面前抽烟,我就少抽了。” 键盘手兼鼓手的May凑上前大笑:“哈哈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听话!” . 一天,顾念念给秦深发了条语音:“最近怎么都不回来住,被外星人绑架了吗?” 秦深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忙 看来真的很忙,忙到多打一个标点符号的时间都没有。 他的信息,跟他人一样。 讨厌。 . 初遇Bar,顾念念叁步并两步跑进去,在休息室找到谢暮江,眉飞色舞道:“带朋友来了!” 谢暮江眸色掠过一丝欣喜,跟着她出去。 看到陌生的脸孔,他朝着顾念念道:“男朋友?” 瞬息间,气氛尴尬了。 顾念念嘴角抽了下:“她不是我男朋友……” “她是你……”谢暮江再看看高个子的温禾,上下扫了好几眼,语气略带迟疑,“你,是她舍友?” 早就习惯被别人认错性别,温禾见怪不怪:“嗯,她另一个舍友,温禾,很高兴认识你。” “谢暮江,你可以跟念念喊我Gentle江,第一次来酒吧吗?”谢暮江平声道。 温禾点点头,谢暮江斜眼看了一眼顾念念:“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记在顾念念工资单里。” 温禾忍着笑:“好。” 顾念念蹦到谢暮江身边:“不带这样的,你说过我带舍友来给我加薪,现在却变相压榨我!” 在温禾看不到的角度,谢暮江咬牙:“我指的是笑笑。” “你也没指名道姓啊!” “玩文字游戏是吧?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 . 初遇bar,叁楼英式风格的VIP包房。 外出的秦楚楼回来了,兴致勃勃道:“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他的兴奋对秦深而言,不如墙上的壁画有吸引力。 在秦深身上找不到存在感,秦楚楼抢走莫程伦的手机,不给他玩游戏。 “快通关了!还给我呀!”莫程伦伸长手去抢,声音过大,看了秦深一眼,他面无表情。 莫程伦面色无奈:“小花旦夕颜?” 把手机扔给他,秦楚楼嗤笑道:“颜夕是几百年前的女友了,你就是这样留意我的?没看娱乐杂志?” “我看,都特地跳过你那一段。你的女票长得都一样,没辨识度。” 不是嫩模就是小花旦,也不知道换种口味。 莫程伦边玩游戏边吐槽:“再说了,换女票跟换衣服一样勤快,怀疑你睡醒都会叫错名字。” “找个男人婆就有辨识度了?”秦楚楼鄙视道,“你们就不好奇我看到谁吗?那个人你们都认识的。” “岳小姐?”莫程伦猜测。 “岳湘灵才不会来酒吧这种地方,她没事插花品茶,最近好像在学画。”秦楚楼特意留意秦深的脸色,后者面色不改。 秦楚楼故意逗莫程伦:“你觉得岳湘灵怎么样?” 他明知道老大不喜欢这个话题,还偏要煽风点火。 自己玩火就算了,还拉下他。 “有格调,有颜值,有气质,一流美女。”莫程伦一脸郁闷。 “最重要,很讨爷爷喜欢,爷爷快把她当准儿媳了。”秦楚楼像个长舌八卦公。 “秦楚楼。”秦深语气很友好 他越友好,秦楚楼越感不妙。 让你老虎嘴边拔毛。莫程伦幸灾乐祸的表情。 -- 棒打鸳鸯 “千刀万剐,什么感觉?”秦深笑问,“对了,你要试试,才知道。” 要不要这么血腥暴力,我是你亲弟啊…… “长官,你弟弟年幼体虚,禁不起这项光荣的任务,莫同志比我好,可以问问他。”秦楚楼提议。 还没幸灾乐祸完,莫程伦就被他坑了,欲哭无泪:“老大,我还要做游戏测试,还要为英明神武的你继续奉献光和热啊。” 秦楚楼拍拍莫程伦肩膀,安慰道:“这些事就交给我吧,你放心去。” 秦深微微一笑:“你们两一起,黄泉作伴,不孤单。” 典型撒旦式微笑,秦楚楼和莫程伦齐齐打冷颤。 “哥,没有你陪伴我真的好孤单。”秦楚楼忧伤状,给莫程伦递了个眼神。 “这不是一首歌吗?”莫程伦立即接话。 “对噢!酒吧有驻唱歌手,点首歌来听听!”秦楚楼狗腿地问秦深,“我刚刚看到的人就是顾念念,她在下面唱歌。哥,听你学生演奏一曲?” 收回观察壁画的目光,秦深迈出包房,俯视下方,在偌大的酒吧一眼就捕捉到那俏丽的身影。 顾念念一袭潮流红白黑长款针织毛衣,衣袖略宽,被她卷到前臂,露出白皙的手腕。 许是有多动症,她不停地整理套在头上的灰色毛呢帽,对着旁边的女生嘀嘀咕咕的,全程带笑。 她没化妆。 挂在秦深唇边的笑少了几分压抑,多了几分柔和。 秦深淡声呼唤:“莫同志。” 听到老板美妙的声音,莫程伦立马闪到他面前:“老大,有何吩咐?我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漫不经心地问:“就这么想死吗?” 莫程伦跟吃了摇头丸一样甩头:“不想,一点都不想,我想一辈子留在高大威猛,英俊潇洒,文韬武略、聪明绝伦、才高八斗、重情重义的老大身边。” 秦楚楼抱拳:“莫同志,拍马屁拍的这么直接,在下佩服佩服!” 莫程伦回礼:“哪里哪里。” 眼见他们又开始胡天说地,秦深命令道:“你们其中一个人下去坐,不准上来。” 两人同时傻眼。 “哥,你这是要活活拆散我们的节奏啊!”秦楚楼痛心疾首。 “老大,你怎么可以棒打鸳鸯!”莫程伦泪目。 “或者,都下去。”秦深睨着他们,倒想看看他们有不舍。 秦楚楼变脸比翻书还快,再度拍拍莫程伦肩膀:“长官有任务交给你,你就安心走,我会第一时间内把长官的意愿传达给你的。” 莫程伦:“……” 秦楚楼苦口婆心地叮嘱:“手机一定要随时保持畅通,别跟组织失了联系。” 突然,莫程伦觉得老大的建议,很不错。 . 顾念念视线里迎来美女服务员Lucy,随着她的眼色,看到坐在吧台的男生or男人? 他长得实在太鲜肉,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却西装革履,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精英气质。 顾念念放下手里的乐器,走过去:“请问有什么事?” -- 一首她唱的歌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想点一首歌,歌名你随意。”莫程伦笑。 “你是想听名字叫‘你随意’的歌曲?”顾念念问。 “不是,你想唱什么歌都行,只要是你唱的。”莫程伦保持笑意。 没有特定的歌,却有指定的人。 顾念念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人。 她静静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一米七八左右,大眼睛小酒窝,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养眼无害,但第六感告诉她——他并不简单。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顾念念面带笑意,却隐含戒备。 “之前听朋友说,这里新来的驻唱很漂亮,而且歌声特别,今天下班后特地过来欣赏一下,希望没吓到你。”莫程伦面不改色。 “原来如此。”顾念念放松警惕。 她还以为是哪个暗恋自己的人呢。 长得这么卡哇伊的男人,怎么可能看过不记得呢?! “最新排练了一首新歌,还没唱过,送给你。”顾念念笑容璀璨. 离开吧台的顾念念被温禾拽到一边去:“天啊,他长相好小受啊!好稀饭!有他联系方式吗?” 在温禾眼里,一般情况下,男人只有两类——攻和受。 “想干嘛?”顾念念笑得浑身打颤,内心暗暗为莫程伦祈祷。 “我写的耽美文都是纸上谈兵,现实生活中遇到的话,总忍不住靠上去。”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噢~~那最近压榨你做课题的秦楚楼呢?”顾念念用眼角看她。 想了一下,温禾郑重道:“他气质比较复杂,不管是1还是0,还是0.5,都离不开渣这个字。” “听不懂你的专业术语,你先坐,我上台了。”顾念念表现出极高的敬业精神。 走到半路,她突然折返到温禾身边,:“怎么没见Gentle江?” “去接笑笑下班。”温禾说。 “他怎么知道笑笑在哪里兼职?”顾念念捕捉到问题的重点。 见温禾眸光闪烁,顾念念定定地看着她。 温禾被她看的全身发毛:“别用这种看二五仔的眼神看我,我没收Gentle江半分好处,你不觉得笑笑的躲避有些不正常吗?有些追求者很讨厌,笑笑总是很有风度,却没见她避一个人避得这么厉害。” “你的意思是……”顾念念拖长了尾音。 “我没啥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温禾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差一般蒲扇让她伪装诸葛亮. 当前奏响起的时候,莫程伦瞄向叁楼VIP包房,与此同时,秦楚楼也看向秦深。 别人也许没听过,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在叁楼走道,能清晰地观看表演台的一切,包括站在正中央手执电吉他的顾念念。 她是顾念念,又不像顾念念,浑身萦绕着不可思议的自信和骄傲。 只见她低眉信手,华丽的金属吉他声倾泻而出,和沉缓的鼓声交错进行。 她徐徐开口,往日清脆有力的声音极其浑厚低沉,融合在舒缓低沉的旋律里,低低地吟唱着,哀怨伤感,好像在讲述一个凄凉而悲伤的故事,紧紧地揪住酒吧里的视线,缓缓透入每个人心底。 I'm bleeding in ; of the fire burned 我在滴血,痛如火灼 I'm bsp; in ; of the nightbird 我在哭泣,哀鸣如鸮 No more is there one to lay by my side 身旁无人相偎 I'm straying in nightmares all the time 孤独的我始终在梦魇里漂荡 A little hing I know 总有一缕香痕 A little somewhere I go, reminds me of U 在某个角落,唤起对你的回忆 To blossom blue, is to blossom without U 忧伤肆意绽放,花开花落,没有你,已经无所谓了 …… 长八分钟的歌曲,秦深凝视下方,矗立如峰,归然不动。 让人猜不透他真实情绪。 秦楚楼也垂眸看下面,不过看的不是表演台,而是莫程伦,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影,及肩中分,中性打扮。 远远瞧上一眼,秦楚楼就知道是温禾。 “哥,我下去一趟。”说完,他倏地一下不见了. 沾顾念念的光,温禾坐在莫程伦旁边,两人一开始聊得还是很正常的。 慢慢地,温禾关注一些让莫程伦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例如,她问:“你知道180/70/24吗?” 莫同志迟疑道:“身高,体重和腰围?” 温禾暗想,他不是老司机,太嫩了。 于是,她换一种问法:“差不多,看你皮肤很好,平常喜欢用护肤品吗?” 莫同志脾气很好地笑:“洗面奶算吗?” 温禾脸色很难看。 洗面奶说明不了什么。 难道是她看错了,这嫩肉小哥是直的? 总不好直接问,hey,帅哥,是你弯的吗?介意我跟你做个采访吗?例如一般用什么姿势?什么感觉? 这画面太逆天了!有木有! 就在温禾以各种方式试探莫程伦性取向的时候,在不远处的秦楚楼上网搜索她的问题。 ——180/70/24。 “亚洲先生会所?”秦楚楼翻阅着活色生香的肌肉男图片,越看越诧异,渐渐猜到温禾在做什么了。 他目光十分复杂。 千算万算,没料到这男人婆这么重口味。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秦楚楼以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步伐滑到莫程伦身边,语调柔软中带着娘气:“莫先森,你也在这里,好巧噢。” 秦楚楼的手自然而然地搂着莫程伦,在他肩膀上蹭了两下,就在秦楚楼垂眸打招呼的时候,眼角的视线捕捉到温禾讶异的双眼正泛光。 腐女,必须是腐女,看着这症状,已经病入膏肓。 似乎察觉到还有其他人,秦楚楼故作惊慌地缩回手。 他定睛看看温禾,脸色变了好几下,将被人发现的讶异,慌乱,茫然又佯装淡定演绎的入木叁分。 秦楚楼咳嗽几声清清喉咙,恢复平常说话语气,爽朗正常:“温禾,你怎么也在?” 秦楚楼把手特地藏在背后,试探性问:“刚刚没看到什么吧?” “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温禾故意反问,同时内心思虑,如果秦楚楼表现得很平常,说明是她想多了,如果他有些恐慌,嘿嘿嘿……寻找已久的采访对象原来一直在身边。 “没、当然没什么特别的。”秦楚楼摆摆手,好像觉得姿势太娘了,就作罢。 “秦少爷,你怎么下来了?老大怎么说?小费给多少?”莫程伦全程雾水。 “这么简单的事都要问他,他顺便帮你领薪水好了。”秦楚楼一脸狭促。 “你们在讨论什么?”听不懂他们对话,温禾很好奇。 “我们这些人说的话,你是不会懂的。”秦楚楼抛了个媚眼,眸光含羞带涩。 你们这些人……?我真的猜对了。温禾很兴奋。 我们这些人……?我们哪些人?莫程伦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瞎掰胡扯着,莫程伦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中交建设工程公司的CEO展辰良,但他身前跟着一个更有身份地位的男人。 察觉到他的注视,那个男人精准地看向莫程伦。 这个眼神看似简单,蕴藏精光,锐利无比。 莫程伦心中一凛。 他写下一张支票递给女服务员Lucy,让她转交给顾念念,他在秦楚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就在转身回包厢时,莫程伦听到温禾的声音:“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what?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上楼梯之际,展辰良一直跟随在陆言修身后:“顾小姐就在这里,要去打个招呼吗?” 陆言修:“不用,她在忙,等她有空会自己跑上来。” 在叁楼走道,尽头处站着秦深。 他单手握着栏杆,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似乎在俯视什么有趣的东西。 陆言修顺着秦深的视线看过去,眯了眯眸。 他竟然在观察念丫头。 很快,秦深稍微侧过身子,发现了陆言修。 -- 他看到她热情和执着 陆言修走过去,面带微笑,呼唤他英文名:“Kevin。” “陆总。”秦深边握手边说,“你记忆力真好,才见一面,一眼就认出我。” 他们像多年不见的好友,骤然碰面,握手寒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不同的是秦深的笑有些不可一世,孤傲张扬,而陆言修则给人一种沉淀在岁月里,无比的温和内敛。 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大家都一样。”陆言修笑道。 我记得你,你又何尝不在关注我。 距离上次见面,相隔五年,却依旧记得对方。 “你离开华夏后,同事们都挂念你,找个时间上来喝茶?”陆言修一语双关。 五年前,秦深还是在校博士生,在陆言修控股的华夏证券投资基金当基金经理,业绩过于卓越,而投资管理部总监忌贤妒能,暗暗打压,最后明目张胆地否决秦深提出的投资项目,秦深没有跟他起争执,只是当场递交了辞职信。 事后,陆言修派人找来秦深的项目计划书,立即开除投资管理部总监,给秦深提供了一份长达十年,金额任填的合约。 次日,这份合约原封不动地退回陆言修办公桌。 有人说,秦深太不知所谓了,放弃这么优渥的机会。 陆言修却知道,与其接过他人手里的橄榄枝,秦深更倾向于成为掏出橄榄枝的那个人。 他,注定非池中之物。 “我不喝茶很久了。”秦深笑意未变,“很怀念跟大家一起奋斗的日子,离开后也有关注华夏,前年六月份上市,是国内证券排名第一的债券发行人,十分亮眼。” 对于他的拒绝,陆言修并没有任何讶异,英俊斯文的脸还是表现出一丝可惜,略显感叹:“不管怎么样,做不成同事,可以做朋友,期待我们并肩合作的一天。” 秦深:“我也是。” 就在这时,展辰良收到一个消息,面色骤变,抬起眼就对上秦深似笑非笑的黑眸,好像看透一切般,而陆言修也察觉他的情绪变化。 这件事,非同小可。 展辰良开口喊了声:“陆总,包房里的红酒已经醒好了。” 见状,秦深语气浅淡:“你们忙。” 陆言修:“我就在隔壁,欢迎随时过来玩。” 秦深:“没问题。” . 望着陆言修和展辰良进入包房,秦深嘴角微翘,多了几分闲情听顾念念唱歌。 这傻小孩,不是闹着玩的。 他看到她热情和执着。 难怪他只是稍稍抨击,她就怒不可遏。 不过,这么多首歌你不选,偏偏选To Blossom Blue。 这么多人不好奇,偏偏好奇我。 . 包房里根本没准备红酒,这点展辰良清楚,陆言修更清楚。 陆言修坐在沙发里,等展辰良关好门:“什么事。” 展辰良把新闻页面交给他:“建筑工程今年五月份的外包项目工地发生脚手架坍塌事故,1人死亡,叁人重伤,这件事被媒体挖出来了。” 陆言修表情全无,静静地浏览新闻,倒是展辰良愈发不安。 他观察陆言修的神情,小心翼翼道:“这件事依照法律法规处理,正常发放亲属抚恤金,后面的伤残劳工也得到合理安排,他们都没任何异议。我们并没有逃避责任,不存在劳动纠纷,缺乏新闻卖点,当初都没媒体报道,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里翻出来?” 把手机交还给展辰良,陆言修沉声道:“现在这篇文章并非抨击我们的应对方式,它只是很恰巧地成为支撑上个月国务院安全生产委员会发布遏制安全事故通告的依据,也就是说重点在于让行业人知道中交建设工程公司外包项目施工不到位。” 经过这么提醒,展辰良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新国际博览中心项目的投标书已经交了,后天就公布结果,来不及修改。” 他随后又定了定心:“但陆总放心,已经打点好评标委员会的成员了。” “这件事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真以为是凑巧?”陆言修笑道,闭上眼睛静思。 “难道是……”展辰良眼前呈现出秦深似笑非笑的神情,内心骇然,“秦深?” “之前秦氏对这个项目表现得兴致缺缺,参与度很低,让你放下戒心后再当头一棒,你的精心部署不用说,一定都被攻破得差不多。”陆言修的语调平淡如初,似乎没有丝毫意外。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展辰良低下头,面露愧色。 “这件事被爆出来,对公司多少都会产生负面影响,应急公关,不用我教你了吧。” “是,我立即处理。” 他打开门,陆言修比他更快一步。 “陆总,这是去哪?”展辰良问。 “找念丫头。”陆言修头也不回。 . 夜越深,酒吧里的客人也就越多,顾念念连续唱了连续唱了十几首歌,口干舌燥的,跑到吧台,不用她开口,调酒师Ken已经为她备好柠檬红茶。 “知我者,Ken哥哥也。”她喜滋滋道。 “要不要试试我调试的红粉佳人?入口润滑,酒精度低,你的朋友很喜欢噢。”Ken指指坐在沙发里和秦楚楼聊天的温禾。 “谢谢,但我不想喝酒。”顾念念边说边观察温禾。 她很不解,温禾很讨厌秦楚楼的,今天怎么变得和颜悦色? 还有,为什么她聊天的时候喜欢低头敲打手机? 好像在采访秦楚楼。 看这她孜孜不倦的阵势,顾念念决定跟他们保持距离。 “你前阵子和Judy她们喝过啊,酒量挺好的啊。”Ken不解。 就是喝过,才遭到嫌弃。 被人误以为自甘堕落。 顾念念扁扁嘴,灌了一大口柠檬红茶。 “怎么?男朋友下了禁酒令?话说你有男朋友吗?”Ken见她略显烦闷,进一步追问。 “Ken,做调酒师太浪费你才能了,适合换个岗位,例如八卦协会会长。” 一道润朗悦耳的声音从远到近传来,飞快地吸引顾念念的注意力。 她离开座椅,飞奔到陆言修身边,喜上眉梢:“陆大叔!你来啦!我看到你微信消息说今晚来,一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要爽约呢!” “答应念丫头的事,赴汤蹈火也要做到,”陆言修眸底溢满宠溺。 “我呢,是舍不得让你赴汤蹈火的。”顾念念拉着他坐到吧台,揶揄着,“粉身碎骨倒可以考虑。” “不得了了,我入贼坑了。”陆言修口里抱怨,却笑得愈发迷人。 看到陆言修面色缓和,Ken才敢弱声问:“陆先生,照旧?” 陆言修温和的眸光转向Ken,好像没有一丝变化,却透着一股压迫力,逐渐散发开来,让Ken头皮发麻,恨不得拔了自己舌根。 就在这时,顾念念补了一句:“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伴随这句话,Ken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冷冽,不安的心更加忐忑。 “没什么。”Ken笑得很勉强,看向陆言修,眼睛透着畏惧,“陆先生?” “照旧。”陆言修淡声道。 “今天陆大叔的开销我包了噢。”顾念念兴致勃勃地朝Ken说。 “中头奖了?”陆言修调侃道,“还是知道我揭不开锅,特地救济贫苦大众?” “救济贫苦大众的不是我,是这张支票。”顾念念朝他炫耀手中的支票,语调欢快,“有个帅哥点了一首歌,指名要我唱,留下这张万元支票就走了。” -- 你不爽,全世界就要绕着你转吗?!哪边凉快 陆言修眼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支票的信息,眸底掠过一丝锐光,淡淡一抬,落在叁楼的VIP包房处,原本站在走道尽头处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唱一首歌就有一万,过段时间,我要跟你混了。”陆言修开玩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以后带着你吃香喝辣。”顾念念吹起牛来没有限度。 “不错,志向远大。”陆言修把手机给她,“但这句话要在微信上再说一遍。” “为什么?” “留作证据。” 呆愣半秒,顾念念意识到他言外之意,噗嗤笑出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身上笼罩着一股灼热的视线,如芒在背。 顾念念不自觉地环顾四周,并没未发现不妥。 温禾跑了过来,正要开口说话,发现陆言修,星星眼状,只差在脸上刻上“迷妹”两个字。 “陆大叔,你面前站着的是我舍友温禾。”顾念念朝陆言修介绍温禾。 随后,她伸出五指在温禾面前晃了两下,没反应。 她做了一个道士招魂的手势,念念有词:“魂兮!归来!” 许是顾念念姿势过于专业,效果拔群,温禾一下子抓住她手,习惯性暴力碾压,顾忌现在是公共场合,她稍微收了力道,但似乎还不够,陆言修的眼眸若有若无地瞟向自己虐待顾念念的手掌,温禾莫名的紧张,很快就放下来。 “念念,这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陆大叔啊,这也太好看了吧!”温禾收敛一下脾气。 “必须的!”顾念念下巴抬得老高,像个倨傲的公鸡。 “她经常提起我?都说了些什么?”陆言修笑问。 “都是夸你的!”顾念念立即插话。 “她呀,都快迷上你了,说每次遇到你,总有好事发生。”温禾八卦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流连,才突然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念念,Victoria是不是黑发波浪卷,身材很妖娆?” “对啊,你怎么知道?你很少关注歌手的喔。”顾念念一副我知道了的神情,“噢……你知道我跟她不合,故意百度她啦?” “不是!”温禾翻了个白眼,指向酒吧二楼,“敌军已到达战场,身后跟着一堆朋友,在二楼沙发那里坐着,你小心点。” “带朋友来玩很正常,应该不会这么无聊找我茬吧,你想多了。”顾念念不以为然。 很快,在顾念念唱到第二首高难度的爵士乐时,她觉得温禾的猜测挺有道理的。 在她收到同一桌的第四首歌单时,她认可温禾的想法了。 . 坐在红色沙发里,温禾看看表演台上的顾念念,再看看二楼,如果她视线能杀死人,Victoria立即死翘翘。 突然,温禾将手上的酒一口饮尽,重重地放在桌面,挽起袖子,站起来,被秦楚楼叫住:“怎么?打算冲上去替顾念念出气?” “不然怎么样?”温禾怒目以对,“一首接着一首,我这样的外行人都听得懂这些歌难度系数很高,Victoria摆明是故意的!” “很正常啊,顾念念是酒吧雇来的歌手,客人花钱买歌听,无论出于哪种动机,都合情合理。” “我不管!看到她被欺负我就是不爽!” 秦楚楼伸手扯住温禾,将她拉回沙发,压住怒火焚烧的她,示意看向吧台,陆言修已经招来女服务员Lucy不知说了什么,Lucy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往二楼走去。 温禾皱眉:“什么意思?” “已经有人帮顾念念出头了,你就省省力气吧。”秦楚楼缓声道。 他打量温禾几眼:“没想到你这男人婆还挺讲义气的。” “你以为义气是男人的专利啊!”温禾牙尖嘴利地回击,“如果我是男人婆,你这个死基佬又好到哪里去?” 秦楚楼晃动的二郎腿骤然停住,笼罩着温禾的眸光略显不可思议。 她不仅暴力,还特别缺乏教养。 他眼眸一转,一副受害人的模样:“你竟然叫我死基佬!是谁说不会歧视我的?” 窥察到温禾面色略变,他更是流露出惨受打击的忧伤:“如果可以选,我也不想这样的,不想过的这么辛苦……” 顿了片刻,秦楚楼瞅了温禾一眼,似乎在克制什么,飞快地移开视线,声音苦涩:“不想承受这么多异样的眼光……” 温禾无措地坐过去,拍拍他肩膀,面带愧意:“对不起咯,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很讨厌别人叫我男人婆。” 她的安慰好像不起作用,只见他肩膀上下抽搐。 不会哭了吧……? 温禾焦急又内疚:“我再也不叫你基佬了,就算你喊我男人婆,我也叫你基佬,你别难过了!我不会歧视你的!我知道你们这个群体不容易!” 差点笑岔气的秦楚楼回过头,抓住她手,看似真挚渴求地问:“真的吗?” 这种异性的亲密触碰让温禾身子倏地僵住。 面对他隐含渴求的双眼,她没办法狠下心,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我太感动了!”秦楚楼一把将她抱入怀里,察觉她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很抗拒,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隔着衣服传来的柔软触感让秦楚楼眼睛微微亮起来。 没想到宽松的衬衫下,如此有料。 该有D了吧! 演戏演全套,秦楚楼感叹道:“我总算找到一个倾述的对象了!” 心一软,温禾也抱着他,用安慰的口吻:“以后要是心情不好,就直接找我,反正保研名单里有我的名字,大四课程比较少,空闲时间很多。” 秦楚楼垂眸,怔怔地凝视着怀里的温禾。 竟觉得她……傻的可爱?! 二楼传来争执声,温禾一把推开秦楚楼,关注上面的动态。 很快,楼梯处响起“咚咚咚”的高跟鞋声,黑发波浪卷的妖娆美女出现在大家视线里。 有些人认出,这是歌坛小天后——Victoria。 Victoria在楼梯口揪着女服务员Lucy不放:“我特地带朋友来捧场,为什么顾念念不唱我朋友点的歌单?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Lucy态度谦恭:“你们这桌歌单太多了,念念已经连续唱了很多首,在这里也有其他客人要点歌,总要顾忌其他人的情绪,而且,这是谢总的意愿。” Victoria脸色越听越难看:“别给我抬出谢总,我知道谢总今天不在这里!我朋友点歌,是顾念念的荣幸!她不唱也得唱!别以为初遇Bar的歌手这么好当,靠着点关系,打打酱油就拿高薪!” “就不唱,你还能怎么样!”温禾横出现在她们之间,身高优势让她能平视穿高跟鞋的小歌后。 “你算哪根葱哪根蒜!好意思在我面前嚷嚷?”Victoria撇嘴冷笑。 一个矮小的男人也从二楼跑下来,对着小歌后低声下气道:“唉哟姑奶奶,这是公众场合,别闹了,赶紧上去。” “我就是不爽!我就是要顾念念唱歌!唱一整晚!她这么有能耐,唱一晚上也不会死!”她骄纵道。 温禾暴脾气蹭蹭地上去:“你不爽!你特么的以为自己是上帝啊!你不爽,全世界就要绕着你转吗?!哪边凉快呆哪边!别站在这里堵住楼梯,还影响市容!” “我现在再跟你说话吗?!动不动就插嘴!你有没有家教的!!需不需要我教教你怎么尊重别人!”Victoria伸手,试图用力推温禾。 一股力量将她往后扯,温禾避开她的袭击。 是秦楚楼。 “人,才值得尊重,禽兽,哪里值得我们费神!” 一道清脆无比力道十足的声音穿透麦克风,贯穿整个酒吧,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愈发靠近的顾念念身上。 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穿过吧台,直达Victoria跟前,小脸裹着冷霜:“我要你跟我朋友道歉!” -- 打的就是你!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大家都没料到顾念念会这么横,气氛一时很僵硬。 结束手头工作,展辰良从大门进来,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顾念念和Victoria身上,问陆言修:“要不我出面?” Victoria毕竟是他们唱片公司的签约艺人,风头正盛,而顾念念对陆总而言,意义非凡,两人最好不要产生摩擦。 一直凝视顾念念,陆言修俊脸噙着淡笑:“先看看。”. “认真的?你刚刚说的是道歉吗?”Victoria扬起嘲讽的笑,涂着玫瑰红指甲油的对准温禾,表情好像顾念念在说天方夜谭,“对她?” “哈哈哈!”Victoria大笑,声调尖锐道,“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你也太可笑了!是她先出声挑衅我!要道歉的人是她!还有,你以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我是你前辈,也是你长辈,地位也比你高,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 一直不出声的Steven站了出来:“Victoria,念念无心的,她今天唱了四十多首歌曲,累了,你就别跟她计较。” 和顾念念关系不错的May附和道:“都是熟人!大家都各让一步!” “你们两个给我住口!”Victoria呵斥道,“现在有顾念念了,都不把我放眼里了是吧!”ℝΘυsёωυ.ⅭⅭ(rousewu.cc) 顾念念朝着为她说话的朋友正色道:“谢谢你们,不过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别插手。” 见她这副模样,似乎准备跟自己开撕,Victoria先发制人:“顾念念,你别耍花样,要是认真认错——” “我确实错了!”顾念念倏地打断她的话。 “念念!你说什么啊!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顾念念啊!”温禾试图挣脱秦楚楼的禁锢。 “温禾!”顾念念沉声喊道。 这一声呼唤格外有力。 温禾看着她肃穆的脸色,渐渐静下来。 全场最为舒心的莫过于Victoria,她双手抱臂,身子微微往后仰,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嚣张傲慢:“简单的一句‘我错了’就够了吗?就想讨我原谅?做梦!” 小歌后的助理扯扯她衣服,低声道:“姑奶奶!适可而止!这件事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拽回自己衣服,Victoria不耐烦道:“不就是黄毛丫头,能闹出什么风波!” “贝微姐!这当然不够!”顾念念唇角含笑,“我不应该这样跟你说话的,也不应该要求你跟我朋友道歉。” “还有呢?”Victoria很是享受这种打压顾念念的感觉,格外飘飘然. 此刻,叁楼的莫程伦都看不下去了:“老大,太过分了,真不用帮忙吗?” 目睹全程,秦深眼眸里洋溢着笑意:“她不需要。” 他从容不迫的气息渐渐感染了莫程伦。 莫程伦定下心,再度观察顾念念,发现顾念念跟一般道歉的人不同。 她笑容可掬,看似妥协,灿亮得眼眸隐含一抹嘲弄。 这种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愈发明显.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继续忍让下去,顾念念语锋一转,似感叹,似理解:“我实在太天真了,怎么会奢求你懂得是非黑白、礼义廉耻呢?我不应该以正常人的标准对你有诸多要求。针对这点,我向你表示深切歉意。”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 Victoria有些蒙蔽,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顾念念深瞳里充斥着怜惜:“贝微姐,我很好奇你中学在哪里读的。” 温禾心有灵犀地插上一句:“什么中学?人家看起来就像小学没毕业的好么?问这么多干嘛呢?” 顾念念看向温禾:“想介绍几所学校给贝微姐进修啊,毕竟认识一场,她长期缺乏修养,替她心痛。” 温禾摆摆手,劝道:“有些人可能还能救一下,像她那种的,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别白费力气了。” 她们一唱一和,完全忽略火冒叁丈的Victoria。 周围爆发出阵阵笑声。 “说的也是!”顾念念视线重新落在Victoria身上,像在看绝症病人,尽是哀痛怜悯,“贝微姐,你要珍重!” 这一声贝微姐喊得凄婉哀绝。 “顾念念——!你你!”Victoria食指对准顾念念,气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震惊的眸子缓慢移动,似乎全部人都在围观自己,把自己当成动物园被人戏耍的猴子,浓浓的屈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眼睛通红,面容扭曲。 顾念念攥住她食指,压下她手臂,还是带笑的神情:“只会说你你啦?完了!你还退化了!这是病!治不了!也千万别放弃治疗!” Victoria傻愣着不说话,顾念念朝她助理喊了声,“你是她朋友吗?带走吧,别丢人现眼。” 然后她冲着围观的人群说:“看完戏了,大家各忙各的吧。” 深棕色眼眸渐渐映入陆言修温文尔雅的俊脸,她朝他扬扬眉毛,好不得意的样子。 突然,身后传来Victoria刺耳的叫喊声:“顾念念——!不许走——!没完呢——!” 顾念念翻了个白眼,语气无奈:“还想怎么样?”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狠厉的掌风袭来。 蓦地,棕瞳骤然扩大,就在顾念念即将受到掌刮的千钧一发间,顾念念被人猛地一扯,她跌落一个温暖的怀抱。 缓缓抬头,她对上陆言修温润的眼眸,耳畔是他的温柔叮嘱:“小心。” “我可能要对不住Gentle江了。”顾念念朝他说完,站直身子,眼眸直勾勾地盯着Victoria,盯得她心慌意乱。 “你想怎样?”看似高傲的Victoria语调有些不稳。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响彻她耳边。 贝微被打蒙了,耳边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捂着脸,瞳孔呆滞,颤声道:“你打我!” 顾念念敛去笑意,小脸肃色遍布,掷地有声道:“打的就是你!你今晚一再挑衅,还敢欺负我朋友!对你这种人格卑劣的人宽容,就是对社会的残忍!” 伴随着她的话语,全场渐渐寂静,落在她们两人身上的视线少了几分看戏的成分。 捱过苦的Victoria出名后,所有人都捧着她,就没受过这样的耻辱。 漫天的委屈和屈辱汇聚成一行清泪,溢出她眼眶。 “顾念念!我不会放过你!”Victoria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口尝到苦涩的泪水,愤恨道。 “随时奉陪!”顾念念朝她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孩子气的鬼脸更是将Victoria气炸,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注意到顾念念身后的陆言修。 她见过他,在公司总部。 所有高层管理对他都小心翼翼,态度谦恭。 即便他不说话,他身上透出的压迫感似乎要将她吞噬。 狠毒的话卡在她喉咙里,蹦不出来。 陆言修一语不发,倒是旁边展辰良站了出来,冷声道:“Victoria,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今天的表现令人大开眼界。” “展总!您怎么来了!”小歌后的助理点头哈腰。 “我一直都在。”展辰良说。 “展总,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本来激愤的Victoria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以后别出现在这里。”展辰良语气肃穆,不容反驳。 “展总——!”Victoria还想挣扎,被小助理拉走。 “Yeah!终于送走瘟神了!”一转身,顾念念和温禾击掌庆祝,“Give Me Five!” “念念,没想到我们这么合拍,更没想到你这么给力!”温禾得意洋洋。 “我呢!这个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顾念念沾沾自喜。 她开心归开心,没忘记陆言修,扬起灿烂的笑,奉承道:“感谢陆大叔出手相助!” “拿你没办法。”陆言修语气无奈,却满是宠溺。 “我知道,这样处理会让Gentle江很为难。”顾念念不好意思地整理帽檐,低声道,“但是,面对贝微这样的人,越是容忍她气焰越高,而且我根本就不想妥协。” 叹口气,她咬唇道:“我会打电话给Gentle江,跟他道歉的。” “不需要。”陆言修淡声笑道。 “啊?”顾念念眼眸掠过一丝惊讶。 “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他微垂的眼眸满是柔和。 见她半天不说话,陆言修调侃道:“怎么?感动到傻了?” 顾念念望着他,怔怔地说,“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才遇到你。” “这句话说得……”陆言修沉吟片刻,得出结论,“很实在。” “害你不能好好品酒,来,我们继续。”顾念念拉着他的收回到吧台,朝Ken说,“Ken哥哥,麻烦你啦。” 突然,她才想起温禾,左右窥探。 陆言修为她指明方向:“她在左边角落的沙发里,有朋友陪她,放心。” 顾念念定睛瞅过去,呐声道:“我只是觉得,她喝得有点多。”. “这鸡尾酒后劲很大,别再喝了!”秦楚楼一把夺过她酒杯。 “给我啊!”温禾想抢回鸡尾酒,“我高兴啊!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还提,要不是我摁住你,你也冲上去打贝微?”秦楚楼一脸无语。 “对啊!那样的女人就欠抽!敢欺负我念念!”温禾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放心,顾念念比你有能耐。”秦楚楼干脆仰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揽住身体发软的温禾,“倒是你,横冲直撞的。” 许是喝醉了,温禾眯着眼看秦楚楼,发现他长得也不难看。 好像……还挺好看的。 她看着看着笑了,说话多了几分稚气:“你在怪我咯!” 秦楚楼垂视瘫在怀里的温禾,她双颊酡红,眼眸蒙上浅浅的醉意,心跳没理由地乱了节奏,皱起眉头:“你醉了,我送你回学校。” 就在这时,秦楚楼接到莫程伦发来的信息。 老大命令,秦氏旗下的游戏公司将取消与Victoria的游戏代言合同,撤销一系列为她度身定做的广告和作品。 -- 上微博热搜 离开初遇bar,秦楚楼送温禾回校,陆言修则把顾念念送回倾城小区。 顾念念开灯,再次面临空荡的公寓。 刚刚陆大叔问她为什么住在这里,她也忍不住自问——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既然不追薄晔煜,她该离开的。 洗完澡,换了睡衣,顾念念推开秦深房门,望着那张十分喜欢的大床,恨不得扑上去,身体却直僵僵地站在门口。 顾念念耳朵回荡秦深的声音——顾念念同学,我们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这句当初她感到膈应的话,站在秦深角度,并无不妥。 是她不知不觉中越线了。 但如今,她有乖乖地遵守合租公约,也没乱扔东西,他怎么还不回来呢? 有这么忙吗? 还是在故意躲避她? 既然笑笑和温禾能看穿她心意,是否意味着秦深也猜到了? 他才会问,这么多人不选,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事? 这么想来,顾念念多日来的疑惑一扫而空。 他躲着她。 该怎么办呢? 倏地,顾念念跑回房间,看向梳妆镜里的自己。 以前觉得自己很漂亮,现在越看越不满意。 脸好圆,还肉嘟嘟的。 也不够高。 她双手罩在胸前,捏两下,实在没什么分量。 越想越伤感,一转身,顾念念扑在床上,对着泰迪熊自言自语:“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我工作这么久,一次都没来,除了欺负我,打压我,他做过什么?所以呢,顾念念,你喜欢他是不科学的!OK!” 喃喃自语一段时间,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消息,尹笑笑发来的,在提醒她看微博。 一堆留言塞满她微博私信。 她竟然登上热搜榜。 富家千金怒殴当红歌手。 随便点击一条信息,出现的是她打了Victoria一巴掌的视频。 视频经过剪辑,没有开头,只有她嚣张跋扈地掌刮贝微的那段,短短十几秒,以顾念念一句“我打的就是你”作为结束语。 顾念念哭笑不得。 万万没想到,她竟以这种方式步入公众的视线。 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键盘侠们乘坐观光车,在爆料人的微博下面吐槽顾念念,再到Victoria微博留言区安慰受害者,最后在顾念念的主页开撕。 ——有钱人真牛B,动不动就打人。 ——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有爹就是无敌。 粉丝一夕之间涨了上万个。 她每一条微博评论数量激增。 不少人说——关注她是为了骂她的,点赞。 至始至终,没人关注事情的真相。 . 南区食堂二楼。 顾念念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道:“很多人在看我,是我错觉吗?” 尹笑笑拿着她的平板刷资讯,回答道:“恭喜你,不是错觉。” “别说你,连我都备受关注。”温禾坐下来,把饭递给她们,“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想这么多。” 顾念念下巴抵着桌面:“我不在乎他们人肉我啊,只是担心消息传到奶奶那里,奶奶会生气。” “你就不担心你爸爸生气吗?”温禾问。 “那是必须的,本来说好明晚回家吃晚饭的,现在连打电话取消的勇气都没有。”顾念念维持着苦瓜脸。 “你们赶紧看看这个新闻采访,是贝微的!”尹笑笑把平板放到正中央。 Victoria的专属保姆车一停,成堆麦克风涌上前:“Victoria,网上流传你被打的视频是不是真的?打你的人是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念念对吗?” 贝微在经纪人和助理的簇拥中下车,低着头想避开镜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是低着头,记者们就越觉得可疑:“你左右脸不对称,明显红肿噢!” “顾念念在你之前工作过的酒吧卖唱,是不是她嫉妒你,才动手打你?” 在记者的追问中,贝微愈发惊慌,竟然落下热泪,在泪水的冲刷下,肿了一边的脸颊和另一边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知道用化妆品遮掩过的。 面容憔悴的贝微吸吸鼻子,隐忍道:“大家别问了,就让它这样过去吧!” 她越是遮掩,记者们就越兴奋。 “因为顾氏集团财大气粗,Victoria怕实话实说遭到报复吗?” “事后顾念念找你道歉了吗?” …… 看完视频后,叁人脸色十分难看,尤其是顾念念的,煞白煞白的。 “卧槽!贝微昨天可不是这样的!这么能演!”温禾一肚子火。 “人家有经纪公司的,能博同情,博热点,不利用才是傻子!”尹笑笑火眼金睛,说了句理智的话,“念念,你最近在家呆着,哪里也别去,学校这边我会帮你请假。要知道贝微始终是个歌手,她有粉丝的,有些脑残粉疯狂起来不要命,我怕你会出事。” “对啊,笑笑说的有道理,我特地看你微博来着,不少人要给你寄刀片,人身安全最重要。”温禾赞同道。 le江联系过了,他让我休息两周。” “你休息,谁驻唱?”尹笑笑问。 “Judy,高瘦,黑色系打扮,酷酷的那个贝斯手,她会电吉他,我来之前就是她接Victoria主唱的位置。其他时间我就呆在学校和家,安全系数一级高,没事的。”顾念念揽住她们,“如果真有事,你们会保护我的嘛。” 温禾揶揄道:“你确定我们不是第一个跑路?” 尹笑笑也不给面子:“小禾禾腿长,记得带上我。” 顾念念:“……” . 顾念念联系何叔,何叔说他们已经在追查这件事,要她忍忍。 忍了两天,她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即便呆在熟悉的校园,投落在她身上的围观视线尽是探究、鄙夷、嫌弃、冷漠…… 笑笑和温禾转发微博帮她澄清这件事,她们被大家认为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讨伐呼声日渐高涨,甚至有人跑到尹笑笑和温禾那里闹腾,要她们远离人渣。 顾念念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校门口等车,准备回家。 她很想念奶奶,又有些畏惧。 手机来电,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发愣,深呼吸,鼓起勇气,接听。 那边传来卫博远沉厚的声音:“我一直等你主动联系我。” 顾念念迟疑半秒,慢声道:“爸爸,吃饭了吗?” “念念。”卫博远这声呼唤极其缓慢而意味深长,透着一股肃穆之感,“我以为有件事比吃饭更重要。” 他指的哪件事,他们心知肚明。 顾念念下唇颤抖,压抑道:“对不起。” 只要跟她沾上关系,名声都被她连累了。 卫博远,教女无方;青城大学,教学无方;身边死党,交友不慎;就连初遇bar,也有些粉丝聚众抗议。 她捏紧手机,以一种委屈的腔调说:“贝微先动手的,视频肯定是她发布的,她在故意整我。” 对于女儿的哭诉,卫博远语气风平浪静:“你只要告诉我,面对这件事,有没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有……” “打贝微的时候,你有考虑过你是顾家女儿的身份吗?” 顾念念咬着下唇,艰难地说出一个字:“没……”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爸爸——!”顾念念难以置信。 “再生气,你也要顾忌身份场合,有些事当场不能做,可以让别人做,即便你当场做了,你也不该落下把柄。你做事任性妄为,欠缺思考,在外面别提我名字,我卫博远丢不起这个人!” 卫博远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捶在顾念念心头。 -- 懂你的人自然知道你原来的模样 “至始至终,你只关心你名声,一点都不关心真相,也不在乎我想法。”她苦声笑了。 “你又在乎过我的想法?作为顾氏集团唯一继承人,你做过什么事?大学期间,荒废学业,一时加入什么乐队,一时参加音乐节。现在,你都快毕业了,还跑去酒吧卖唱……” 父亲的苛责声越来越大,顾念念眼前一片迷蒙,咬牙道:“爸爸,如果没别的事,我挂了。” “我摆平这件事,你立刻辞掉酒吧工作,乖乖回公司学习。”卫博远提要求。 “爸爸……” “你说。” “今晚不回家吃饭了,等等会给奶奶打电话说明原因,我知道你忙,不打扰你了。” 顾念念挂掉电话的瞬间,一行清泪溢出眼眶。 一辆车停在她身边,她坐进去,把既定的地址改成倾城小区。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顾念念打开门的刹那,目光呆滞。 室内灯光璀璨,正对着门口,坐在实木皮椅的秦深膝盖上支着一块画板,他一手握住画板的上部,另一只手正持握炭笔,目不转睛,似乎在画什么。 他在美术鉴赏课上口若悬河,却从未示范过。 有时候,顾念念忍不住怀疑他实际操作能力。 是不是绘画水平太低了,不敢演示。 而当她看到今天这一幕,尽数推翻以前的想法。 他由内至外散发出的艺术家气质,只需瞧一眼,便无法质疑。 过了好一会儿,顾念念放下双肩小皮包,脚步轻盈地来到他身边。 她想知道他在画什么。 对于顾念念的靠近,秦深面无表情,好像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炭笔融为一体,执笔挥洒间,栩栩如生的少女跃于纸上。 少女及腰长发别于耳后,五官精致绝伦。 清水芙蓉,眉目如画。 尤其是那双翦水秋瞳,顾盼神飞。 好一个绝色美人。 顾念念移不开视线,凝视秦深俊美得令人屏息的侧脸,问了一句:“你画画都不用模特?” “成竹在胸。”他的笔未曾停顿。 顾念念纤长的睫毛几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成竹在胸,这个女孩烙在他心底,无时无刻都会想起,画起来当然得心应手。 突然想起童艺年的画作——《她》。 隔着作品,她肯定童艺年很爱画里的人。 而如今,她亦可以笃定秦深对笔下的少女有极深的情感。 只是,她不明白,是怎样浓烈的情感,才可以光凭记忆就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站了许久,顾念念半开玩笑:“技术比外面摆摊收钱的好多了,也给我来一幅咯!” 他眸底无波:“我的笔只画爱的人。” 顾念念依旧笑道:“同胞情谊也是一种爱啊!” 他低沉道:“你这么有同胞情谊,麻烦保持安静。” 话里有叁分严肃,叁分玩笑,叁分寂冷,还有……疏离。 这么久不见面,一见面就是冷言冷语。 顾念念又想起最近的心烦事,就更加烦躁。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她扭头就走,本该拐向房间的脚愣是停在客厅沙发。 整个身子睡在沙发里,闭上双眼。 相隔半秒,她微微撑开一条眼缝,瞄向秦深。 然后又倏地闭上。 像偷窥的孩子,看了不该看的人。 就再她再次窥望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锐亮的桃花深瞳。 黑如点漆,灿若星辰。 “顾念念,你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秦深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她尖牙利齿地回应。 作画从不受他人影响的秦深忽地放下炭笔,犀利的黑眸静静地注视顾念念,从她倔强的棕瞳到缺乏血色的唇瓣,缓声道:“最近没睡好?” 顾念念情不自禁地摸摸脸颊,有种拿镜子的冲动。 她样子很憔悴? 读懂她身体语言,秦深忍不住勾唇。 “黑眼圈比眼睛还大。”他取笑道。 “胡说八道,我眼睛比我嘴巴大,照你这么说,我眼睛和黑眼圈都占满整张脸了。”顾念念瞪他。 “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虽然,一点都不好笑。 他在逗她……顾念念心底的不满渐渐消散,沮丧地感叹:“新年我忘记买‘一帆风顺’的横批贴在房间门口了,才会诸事不顺。就不明白了,攻击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骂我家人,骂我朋友!” “他们在意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这个身份所代表的的阶层。”秦深徐声说。 “我身份地位怎么啦?就可以颠倒是非,任人辱骂了?”顾念念依旧不懂。 秦深的视线重新投掷于画作中,一边描绘细节,一边回答,“一方面,集体是非理性的,更别提网络的集体行为,在信息不对称的基础上,他们容易被主流媒体舆论绑架。另一方面,人们更加愿意相信弱势群体是受害者,是正义的一方,不会理性对待问题。这件事,你是备受宠爱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贝微则是努力奋斗辛勤崛起的小歌后,身份悬殊,又有主流媒体替贝微造势,你被网民集体讨伐,很正常。” 室内恢复静谧,只有他作画的沙沙声。 秦深桃花黑眸慢慢移回她身上,她正背对着他玩手机,后脑勺写着大大的“赌气”两个字。 他问:“后悔了?” 顾念念闷声道:“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何必顾忌这么多?懂你的人自然知道你原来的模样,不懂你的人,无需在意。” 明知道是安慰的话,顾念念还是觉得心暖,头埋在沙发里,问道:“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她声音飘荡在空气中,轻轻的,软软的,有些不自信,又有些试探。 秦深垂眸,细细观看画里的容颜,沉声说:“关于这个问题,很早就答过,不再重复。” 他回答过?顾念念在记忆中搜刮他的话。 在西区操场的时候,他说——你蠢笨,自恋,无赖,还不大靠谱,但很有原则,哪天你真的打人,是那个人活该。 原来,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真心懂她,信任她。 意识到这点,顾念念整个心压抑不住地颤抖。 有种诡异的微妙感。 全世界都在讨伐她,她都无所畏惧。 只因为,有他的信任。 顾念念身子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在沙发里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远处一望,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傻小孩又怎么了? 误以为她忘记的秦深眉宇深敛。 也许,他今天不该回来。 放下画笔,他起身放好画板,来到她身旁,盯着娇小瘦弱的身躯,丝毫没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已然褪去深沉,略带柔和:“吃饭了吗?” 背对他,她摇摇头。 “走,我带你去吃饭。” 顾念念身体僵了下,继续摇头。 秦深有些出乎意料,眉峰一挑:“我今天生日,难得做东,真的不去?” 她不作反应。 身后没了声响,顾念念察觉深陷的沙发恢复原状,秦深已然站起。 就在他迈开脚步的瞬间,手腕被人扯住,顾念念发出凄惨的声音:“我去——!” 看到她涕泪交加的小脸,秦深嘴角抽了一下。 “我洗个脸,你等我!”顾念念从沙发里弹起来,风一样窜进洗手间,开始洗脸,然后再蹦进房间选衣服,一套又一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深都接完七个电话,她还没下来的迹象。 他挂掉岳湘灵电话时,已经七点半。 秦深上楼,正准备敲门,曲起的五指停在半空中,差点碰到顾念念额头。 发现他的刹那间,顾念念深棕色的瞳孔微微发亮。 她身裹色彩鲜艳的毛呢两件套,高腰的半身裙完美地凸显她身材比例,搭配她细致的淡妆,时尚又不乏活力。 很好看。 顾念念笑问:“怎么样,好看吗?” 秦深眼中略有迟疑,语气带着几分不在意和敷衍:“还行,你准备好了?” “好了!”她语调雀跃,拎着时尚单肩包,合上房门,问道,“晚餐吃什么?” “你应该问夜宵吃什么。”秦深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似乎没留意到他的言外之意,顾念念一脸欢喜:“还想吃夜宵啊?好啊!让我想想。” 一路上,她步伐轻快,不像遭到网络人.肉的受害者,在步出电梯的时候,她“呀”的一声,抓住秦深手臂,眼眸盈亮:“我知道要请你吃什么了!” -- 不能断的长寿面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你请?”秦深眉宇轻挑。 “对啊!你生日,当然是我请客啦!但我很少异性吃饭的哦!”话里流露出一丝邀功的意味。 “……” “不要太感动啦!”她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我像是感动的样子?”秦深扯唇。 顾念念认真地观摩他神情,似乎在思考宇宙终极奥秘,得出结论:“像……是感动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藏着掖着怕我发现。” “……” 在顾念念多次指错路的情况下,他们能在八点半前抵达目的地已是奇迹。停下车后,他们绕过一条小巷子,在一栋灰褐色居民楼下找到顾念念所说的超级经典超级怀旧的小面馆。 这家叫“一根面”的老面馆很不起眼,店面小,装潢朴素,里面的顾客大多数都是老居民,突然进来两位年轻人,引起不小动静,尤其是这个打扮讲究的男青年这么高,这么俊。 家里有单身女青年的老居民们蠢蠢欲动,望着秦深的目光,那个叫垂涎欲滴啊。 然而,他身上那种让陌生人无法靠近的压迫感至始至终都不曾削弱分毫,肖想秦深的人们只敢遥望,无胆攀谈。 “刘奶奶——!我来啦!”顾念念放开嗓子喊。 掀开帘布,丝丝带着香味的蒸汽冒了出来,一位身穿灰袄子外戴白围裙的老人走出来,六十岁左右的模样,略微驼背,精神却极好,看到顾念念时布满皱纹的脸绽开笑容:“小念念,你来啦,给奶奶看看。”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顾念念在她身边转了个圈,笑嘻嘻道:“看看我长高了没?” 她很在意身高。秦深唇角抽搐。 “高了,高了,更漂亮了。”刘奶奶笑眯了眼。 老人家往旁边一探,捕捉到秦深的瞬间,更是笑开了花:“都有男朋友了,不错,不错。” 瞄了秦深一眼,顾念念红了脸,低喃着:“他不是我男朋友。” “现在不是,以后是。”老人家笑呵呵道,“是不是想奶奶的面了?” “嗯嗯!奶奶,一碗长寿面,要加两个鸡蛋哦,一碗刀削面。”顾念念语调轻快。 “哎!就来。” 顾念念转身,秦深已经找到靠墙的位置。 他淡眼环顾四周:“经常来?” “小时候,每次生日,妈妈都会带我来这里吃长寿面。”顾念念双手支在木桌上,撑着下巴,眸子左顾右盼,感叹道,“这里的面食味道特别好,有嚼劲,有段时间没来,周围都变了。”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目露紧张:“店面有些小,不好意思。” 他一眼就看穿她心思,眸底浮现几不可察的笑意:“我来这些地方的次数比你还多。” “真的假的?”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含着金汤匙出生。” 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她分明捕捉到他眼眸一闪而逝的隐忍。 “作为不知民生疾苦的我深感愧意,特地请问秦先生,如何突破困难,脱颖而出?我会汲取你成长经验,少走弯路。”顾念念抽出一双筷子,采访状。 “课外辅导,另算工资,这是行规。”秦深轻轻松松挡住她问题。 “多少钱一节课!”她不扒他祖宗十八代就不姓顾。 “一字千金。”他凉悠悠道,“你给不起黄金,就给美金吧。”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她石化。 “我是正当生意人。” “就你这样还正当?人家都是按课时收费,你按字来收钱!还是天价!” “可以找别家啊。”秦深坏笑。 顾念念愤愤然地瞪着他,不语。 “你们聊得真开心。”刘奶奶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手工面,放在他们桌面。 只有他开心……顾念念脸上的小郁闷在看到热面的时候一扫而空,璨笑道:“好香啊!” “小心烫。”老人家热心嘱咐,随后又进厨房忙活。 顾念念把秦深那一份堆到他身前,眼眸里有掩饰不住的期盼:“快试试。” 接过她递来的筷子,秦深垂眸凝视这碗冒着热气的白面,有两个煎蛋压着几根青菜,十分素净,却散发着不可思议的香气。 见他盯着面不动筷,以为他不懂面的含义,顾念念热情洋溢道:“妈妈说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一碗只有一根,打上两个鸡蛋,寓意长命百岁!快吃啊!味道很好的!” 秦深唇角微翘,刚把面送进嘴里,就听到顾念念兴奋的声音:“长寿面不可以咬断的,否则不吉利。” 他垂视满满一碗的面条,再淡淡抬眸,定定地凝望那张明显压抑笑意的鹅蛋圆脸,他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我没骗你,是真的。”她亮晶晶的眸子里尽是诚恳。 笃定他无法说话,顾念念暗暗窃喜。 让你欺负我! 看你怎么一次性吃完一碗面! 她故意催促道:“赶紧吃!趁热吃!” 秦深筷子用力,面条立断,还没跌进汤里,就被他用筷子截住。 在她略显愕然的注视下,秦深说:“我没‘咬’断。” “……”古人断章取义,他厉害了,断字取义。 看她吃瘪的模样,秦深总想笑,故作淡定:“面条爽滑,柔韧弹牙,好面。” “没介绍错吧!别看面条简单,制作工艺很复杂的,正宗一根面快失传了。”顾念念边说边往碗里加辣椒,抬眸发现秦深看着自己这边红彤彤的碗。 她问:“你也要辣椒?”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顾念念就为他倒了一大勺辣椒油。 碗里散开的红色让秦深眉头皱成一条直线。 顾念念:“不够啊?” 眼见她又要加多一勺,秦深赶紧抓住她手腕,咬牙道:“够、够了……” “那就赶紧吃啊!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顾念念垂头吃面。 秦深夹了面条,缓缓往嘴里送,还没吃味蕾就感受到浓浓辛辣味。 简单几口,他额头蒙上一层薄汗,愣是没抱怨一句。 见她吃得很酸爽,秦深哑声问:“很喜欢吃辣?” “妈妈每次心情不好都要吃辣椒,不大明白,我也渐渐吃辣呀。” “你现在心情不好?”他以为她整蛊自己心情很好! “很好啊!”顾念念笑着回应。 “……” 顾念念抬头,大吃一惊:“你怎么了?脸好红!” 秦深容颜精致,面色潮红,仅仅对上他邪魅的桃花黑眸,瞬息间叁魂不见七魄。 “你……害羞了?”她满眸迟疑。 秦深眼眸一眯,压低声线:“顾念念——!” 这下子她才发现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桌面。 顾念念瞠大棕瞳:“你对辣椒过敏?!” 她定睛一探,他还干掉整碗面。 OMG! 顾念念赶紧唤来刘奶奶,给他倒了一大杯温水,他喝下之后,脸色稍霁。 从面店里出来,顾念念时不时用内疚的眼神窥视秦深,他好像无法get到她歉意,全程黑脸,一言不发。 就在顾念念暗想总该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一个捧玫瑰花的小女孩目标精准地冒出,她七岁左右,眨巴着眼睛,软声问:“阿姨买花吗?” 阿姨……? 你在开玩笑吗? 原本觉得她挺可爱的,现在看来面目可憎。 顾念念干笑纠正:“你应该问,姐姐要花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仰望秦深,羞涩道:“哥哥要花吗?” 顾念念风中凌乱。 喊她阿姨,喊秦深哥哥…… 卧槽,这是什么世道。 还有,为什么要问秦深要不要花?难不成,她的本意是让她送花给秦深。 很明显,一声哥哥并不能讨好秦深,他绷紧下颌:“不用。” 尽管他尽量面色柔和,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还是吓到小女孩。 见她一脸惶恐,顾念念伸手拍了下秦深,谴责的眼神:“你这样会吓坏她的。” -- 覆在他唇上的温热感持续增加 秦深:“……” 她打他打得很顺手,很自然。 顾念念扬起自以为最人畜无害的笑:“小妹妹,玫瑰花呢,是要男生送给女生的,懂吗?下次别问错了。” 小女孩歪着脑袋琢磨她的话,半响,无辜道:“可是,哥哥比你好看耶。” 顾念念瞧瞧左右街道,很想通知这孩子的父母把她领回家。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看戏的秦深。 顾念念眼珠子转了一圈,抿出一丝揶揄的笑。 “好啊,多少钱一支?姐姐买来送给好看的大哥哥,今天是他生日呢,有鲜花更配。” “二十元一支。” 顾念念笑意瞬间僵住。 她就这么像傻傻待宰的暴发户? 秉着不跟孩子计较的原则,顾念念掏出钱包,发现都是整齐划一的百元大钞,递给小女孩:“有零钱找吗?” “没有。”小女孩摇摇头,“一百块可以的。” 你这么会做生意,你爸妈知道吗? 顾念念叹了口气。 她也不奢望小女孩懂得什么网上支付,把主意打在秦深头上。 “秦教授!有零钱吗?你看看她多可怜,年纪小小,大晚上出来卖花,多不容易啊,我们就当捧个过场,积德行善咯。” “你要我出钱,给你,买花送我,当生日礼物?”简简单单的一句,抑扬顿挫,节奏分明。 秦深语气温和,顾念念却越听越心凉。 这里包含的四件事,每一件都能触碰秦教授的逆鳞。 顾念念脸上堆笑:“你生日嘛,想送你礼物嘛。” 秦深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那碗面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她视线定格,完全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还想拿头撞墙。 要你丫的同情心泛滥!要你丫的哪壶不该提哪壶! 顾念念只好转过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对上小女孩可怜兮兮的眼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远处的吉他声像黑夜中的一道亮光,吸引她注意力。 深棕色的眼眸掠过一丝狡黠。 顾念念朝着小女孩说:“你跟我来。” 然后,她抓住秦深的手腕,跑了一步才发现自己根本拖不动他,被欣喜填满的她根本没觉察秦深的抗拒,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有办法了!” 许是她的笑意过于有感染力,令他松开步伐,随着她在人海里穿梭,在地铁口旁停下,那里有一个大学生打扮的男青年正在弹吉他。 顾念念并没有松开秦深的手,反而抬眸凝视他:“那碗面不是我送你的礼物,这个才是。” 在秦深晦涩的注视下,她对男青年笑道:“吉他可以借给我吗?我想送首歌给朋友。” 男青年爽快地把吉他递给顾念念。 手抱吉他的顾念念样子特别有范,简单的地铁口被她幻化成大舞台,吸引了来往的人群。 她眼眸落在秦深身上,手指撩过琴弦,柔和的音符似流水般倾泻而出。 随着这华丽的吉他声,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视线纷纷凝聚在顾念念身上。 她勾弦切音,姿势娴熟,徐徐低唱。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 已深深爱上你 …… 随着歌词,秦深眉宇间的褶皱越来越深,而顾念念投过来的目光越专注,他脸色越复杂。 如果以往都是猜测,那么这首歌曲则是将猜测落实。 她的视线这般火热,坦率。 直接得令他感到窒息。 就在汇聚而来的人群中,有人被她极富情感的歌声打动,在吉他盒里投钱,一块,十块,二十块连接不断。 这种备受肯定的欣喜洋溢在顾念念脸上,她来不及多加高兴,就听到不小的争议声。 “这不就是顾念念……” “打人的富二代吗?” “对对对!打了贝微,还不道歉!” …… 争议声渐渐盖过顾念念的歌声,她不得不停止演唱,尴尬地把吉他还给男青年,表达歉意后,不由分说地拉着秦深冲出人群。 穿过两条街,在人行道旁,顾念念握住栏杆喘气。 秦深忍俊不禁:“你跑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有我在。” 顾念念气喘吁吁道:“这么好的夜晚,不想听到这些话!” 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又增添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思,只见她大喊一声“花”,似乎又想短路折返,被秦深一手拽住,在跌落他怀中的刹那间,秦深伸手扶住她肩膀,她站稳后,他立刻拉开距离。 对于她脸上的疑惑,秦深淡声道:“我把钱给她了。” 顾念念一下子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目露满意,随后又问:“给了钱,玫瑰花呢?” “你要送花给我,可以,等下一个教师节。”秦深轻笑。 “我不懂你的意思。”顾念念眸底的笑意渐渐凝滞。 四目相对,他们凝视双方,她的眼眸里带着战战兢兢的打探,他则是洞察一切的坦然, 她缓慢地移开视线,开始胡言乱语:“为什么一定要在教师节送花呢?其他节日也可以送啊,例如七夕情人节,光棍节,国庆节……如果心情好,每天都可以送的!要知道,只在教师节一天送花的话,人家花店怎么开下去?要花农怎么活?这是不科学的……” “顾念念!” 遽尔,秦深透着肃色的声音让她渐渐静下来。 顾念念扁着嘴,仰视身前的秦深。 她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今晚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她是不是该好好筹备一次,才告白呢? 一双无辜中透着怯意的眼眸就这样望进秦深心底。 她太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稚嫩,而无措。 就在这时,一辆电动车倏地驶过人行道,正对着顾念念站着的位置。在这千钧一发间,她被扯入一个结实炙热的怀抱。这个怀抱比她幻想的更加温暖舒适,一旦挨着,就不愿离开。 迸射出冷光的桃花黑眸紧盯那辆突如其来的电动车,顾念念则趁着这个机会挨着他胸口,细细地嗅着他身上令人极尽沉沦的气息,越挨越近,越抱越紧。 矜持,欲拒还迎什么的,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在她把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时,秦深无奈地垂眸:“已经没事,你可以放手了。” 她呼出的热气正透过衣料蕴入他体内,直抵心脏的位置。 烫得他有些无所适从。 顾念念双臂缠着他腰身,闷声道:“我被吓到了。” “你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受到惊吓。”胸口的头颅让他无奈又好笑。 “我被吓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被吓到,顾念念身子抖若糠筛,把脸埋得更深了,将吃豆腐光明正大地进行到底。 早就摸透她脾性,秦深沉声道:“你这样会窒息的。” 没听到他的话般,顾念念死抱着他不放。 好像这样,就可以避过那些不愿直面的事情。 劝说无果,秦深用自己的方式将她拉开,久违新鲜空气的顾念念脸颊通红,像是被闷坏了般不停地大口呼吸,咕噜的棕眸却直愣愣的黏着秦深。 见她蓬松的刘海被压得不像话,正粘住额头,秦深直觉性想帮她理理发丝,手在半空中停住,改变方向,落在她肩膀上。顾念念被他拍得莫名其妙,侧眸看着肩头干净修长的指尖,耳边浮现他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时间不早,你该回去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随着他收回手,身边的温暖倏地远离,秦深正准备拨电话,被顾念念一手遮住他手机屏幕。 对于他的皱眉,顾念念率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事,改天……”深沉得窥不出一丝情绪的黑色瞳孔骤然扩大,布满惊诧。 秦深缓缓垂下眼睑,覆在他唇上的温热感持续增加,而她的棕瞳正荡漾着得逞的小窃喜。 -- 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 他不推开,顾念念也不回缩,一直掂着脚尖,贴着他薄唇。 漂亮的棕瞳对上他的黑眸,懵懂天真,没羞没臊。 他的唇,温软润热,很舒服。 如果他的目光能稍微温柔点就好了。 胆大妄为归胆大妄为,顾念念心跳得跟打桩似的,每一下都又重又沉,有种即将猝死的晕眩感。 等待她主动退缩似乎是天方夜谭,秦深努力忽视嘴唇传来的美妙触感,以及她撩人的气息,他压下她肩膀,促使两人恢复正常的社交距离。 怒骂的说教到嘴边就变了,秦深蹙眉,声线有些沙哑:“谁教你接吻不用呼吸的?” 顾念念总算明白她头晕的原因了,猛地吸了一大口气,死白死白的脸恢复正常肤色该有的红润。 “这是我初吻啊,不懂,你可以教我。”她死盯着秦深性感的薄唇,眼眸湿漉漉的,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似乎在回味刚刚的感觉。 像极了……欲求不满。 几乎是在瞬息间,秦深下腹涌现一股陌生的躁动,凝视她的黑眸像涌动的浓墨,沉郁复杂。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度压下这股磨人的念头,似笑非笑道:“闹完了?” 顾念念迎着他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闹?我在很认真地撩你!” 置若罔闻,秦深伸手替她拦了计程车,大手一捞,将她拦腰禁锢在胳膊下,动作快速,粗鲁,甚至有些慌乱:“闹完该回家了!” 伸手死死抵住他打开的车门,顾念念打死不愿进去,边挣扎边大声说:“我没有闹!我就是喜欢你!听到没有!我喜欢你!” 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这么被戳破,秦深有些忡楞。 一个喜欢你还不够,还要强调多一次,生怕传达的不够火热炽烈。 顾念念不停地挣扎,避免她的头撞到车门,他不得不松开她。 得到自由的顾念念站直了身子,仰望跟前的男人:“情深!我喜欢你!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也不是房客对房东的喜欢,是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那种喜欢!” 这时候,她还不忘朝着计程车司机说一句:“没你的事了,你先走!” 回过头时,秦深已离她两米远。 他的态度,昭然若揭。 而顾念念的执着,亦极其明显。 她大步跑上去,堵住他去路,目光灼热:“你早就知道了,想躲到什么时候?” 对于她孩子气的行为,秦深心乱如麻,表面仍若无其事,勾唇淡笑:“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根本分不清什么叫男女之爱。你最近遇到很多不顺心的事,而我是你的老师,你对我产生依赖感,误以为这就是喜欢,并不奇怪。” 他满不在乎又自信满满的态度宛若一盆冰水浇在顾念念身上,满腔热情被浇成一缕白烟。 她双手搅在一起,显得异常无措,又死死地硬撑着,如深色琥珀的眼眸染上执拗,死死地迎接他审视:“我承认,我没经验,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懂得判断什么是依赖,什么是喜欢。我再怎么依赖身边的朋友,也不会闲着没事思念她。” 顾念念伸手扯住他衣袖,生怕他走掉,干巴巴地瞅着他:“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想你,想抱你,想亲你……”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攥住他衣袖的手紧了紧,一咬牙,狠声道:“想睡你!” 这叁个字比“我爱你”的威吓力更大,将秦深唇边的弧度彻底冰封。 他习惯这孩子语出惊人,却发现她总能让他刮目相看。 平常方法根本治不住她。 “那好,我们去开房!”秦深露出痞痞的神情,看起来像个放浪的风流子弟。 画风转得太快,顾念念脑子转不过来,期期艾艾地说:“啊……这……太快了吧……” 还好她不是回答“我们就住在一起,不需要开房啊”。 “太快了?这就是成人的世界。”秦深抽回衣袖,不留痕迹地再度拉开两人距离,不痛不痒的语气,“你知道我从事什么吗?你清楚我家庭状况吗?你对我一无所知,哪里来的勇气说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男人,不是我。少女怀春,很正常,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先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个觉,明天就忘了。” 顾念念垂下眼睑,遮住满眸的落寞。 她第一次如此厌恶学生这个身份。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他总能以老师的姿态回应她,只差补上“听为师一句”作前缀。 盯着他鞋子的视线一片模糊,她眨眨眼睛,清晰了不少,却止不住源源涌向胸口的疼痛感。 她听到自己轻声问:“你这么抗拒我,是因为你未婚妻,你觉得你跟别人在一起,就是背叛过去。” 蓦地,顾念念抬眸,逼视他:“我说的对不对?” 她口里的“未婚妻”这叁个字让秦深彻底变脸,夜色般的桃花黑眸寒光四溢,脸上挂着压抑又讥讽的冷笑:“顾念念同学,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想证实一个早就明确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我心里有人,这个人不是你,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你做再多,都只是徒劳,明白吗?” 顾念念脸色泛白:“即使她不在了?” 她澄澈的眼睛蒙上一层潋滟的水光,淡淡的忧伤,深深的倔强,映入秦深黑眸。 秦深擒住她的手,指向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道:“她一直在,在这里!” 他神色坚毅,语气笃定,容不得半点质疑,以至于顾念念碰到他胸口的瞬间,像被针扎般,疼得她指尖不停地颤抖。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这些!”她抽回手腕,视线一片朦胧,眨眼间,泪珠滑落,盯着他,语带苦涩,“你可以骗我的!你为什么不骗我?你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绝对!看到我难过,你就这么开心吗?” “这是事实,自然要说清楚,什么都憋着,很容易产生误会。”秦深眼眸深邃无波。 这句话,似曾相识。 他问,我怎么看你,真的这么重要? 她说,当然重要,这是事实,自然要说清楚……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真是讥讽! 刹那间,顾念念的泪腺不受控制,泪珠打湿脸颊。 她倔强地抹脸,手指沾满水光,还有点黑色的东西,精心描绘的眼妆糊了。 现在的她,一定丑到爆。 他全都看到了。 想到这里,顾念念脸上尽是委屈,惊慌,羞恼,无助…… 她伸手推赶秦深:“你走啊!你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坚如磐石的秦深纹丝不动,他望着逐渐失控的顾念念,努力压下安抚的念头。 半响,他抓住她闹腾的双手,沉声道:“我送你回家。” 一辆车驶过来,降下车窗,露出陆言修英俊斯文的脸。 陆言修:“我家孩子,不劳你费心。” 顾念念微怔,错愕地望向车里的陆言修,喊了声:“陆大叔。” 这声“陆大叔”极尽哑忍,听得秦深和陆言修齐齐蹙起眉宇。 秦深稍微松开她,一下子挣脱他桎梏的顾念念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钻进去,挂着泪痕的脸催促道:“开车,快开车。” 银灰色的拉共达Taraf在秦深眸底消失。 他耳边还在回荡那声软糯的呼唤——陆大叔。 她似乎见到了极其信任的人,全无防心。 秦深站了很久,拨通一个电话。 “明天公布完整的视频。” “老大,会不会有点早啊?公司昨天才发布跟Victoria解除合约的声明,现在全民倒向她那边,抨击我们新游戏,但舆论还没到达峰值,过段时间公布真相能取得更大的宣传效果。” “你在教我怎么做生意?” “老大,我错了!我错了!我立刻安排人筹备相关事宜!” 挂掉电话,秦深原路返回,在车里,滑动手机屏幕,页面跳转到顾念念的微博主页。 谩骂成灾,乌烟瘴气。 他回想起刚刚差点撞到她的电动车,脸色愈发阴沉。 再点开旁边的热门话题,跳出顾念念在地铁弹吉他的视频,评论区中一片辱骂。 秦深快速发动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 汽车离开的瞬间,顾念念透过后视镜,看到秦深伫立在那里,被灯光勾勒成孤单的剪影。 蓄在她眼眶里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不停地接过陆言修递来的纸巾,用了一张又一张,用眼泪卸了今晚精心描绘的妆容。 陆言修满目怜惜:“我的肩膀挨起来很舒服。” 顾念念一愣:“这个要试试才知道。” 陆言修伸手,将娇小的她揽入怀中,柔声道:“记得给好评。” 下次再见面,秦教授主动亲我们家的念念同学 -- 这样的人走不远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一听,顾念念笑了,结果冒出个鼻涕泡,还好有纸巾捂着,不至于太猥琐。 她声音嘶哑:“你总是知道怎么逗我开心。”不像某人,只会惹她难过。 “我希望你一直开心。”陆言修下巴抵着她头发,轻轻拍打她肩膀。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轻声问。 “为什么哭?”他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夹杂着醉人的温柔。 顾念念相信,以陆言修的功力,没猜到九成,也猜到八成。 他只是给她一个倾诉的机会,顺便排解情绪。 他们相识已久,陆言修在顾念念心目中,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他总是在她狼狈的时候出现,伸出援手,而从未有索求。 她不愿辜负他的好意. 展辰良一边开车一边窥视后方。 陆言修正轻轻地拭去顾念念脸上的泪水。 如果叶锦瑟小姐看到,肯定会掀了这里。 直到顾念念一声“他说我自甘堕落,从来都没有支持过我……”时,陆言修眸底掠过一缕深思。ℝΘυsёωυ.ⅭⅭ(rousewu.cc)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欲言又止的展辰良,后者立刻专心开车。 他们都清楚,秦深并不像顾念念所形容的漠不关心。 如果秦深真的这般无动于衷,就不会去初遇bar,不会让助手点歌,也不会有后来的支票。 蒙在鼓里的,只有顾念念。 对一切了如指掌的陆言修并不打算替秦深正名,以试探性的语气道:“念念,他说的很对,你不了解,他心里也没有你,为什么不趁早抽身,免得越陷越深?” 顾念念停止哽咽,似乎在认真琢磨他的话。 好一会儿,车内响起她因哭泣而沙哑得声线,她说得极其缓慢:“陆大叔,我听人说,喜欢一个人会失控,有人逃避,有人直面,也有人懵懂无知。我刚刚历经懵懂无知,摸清心意,但不想逃避,我想遵从直觉和内心。” 对于他,她相知甚少。 这不影响她的情感。 她愿意亲手揭开他身上的神秘面纱。 “即使,明知会受伤?会付出很大代价?”陆言修面色凝滞。 “没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呢?”刚刚还是泪人的顾念念咧嘴笑了,“我记得你说过,真正的输家,不是跌倒了爬不起来,是那些害怕承受失败而不敢迈步尝试的人。” 顾念念饱含笑意的棕眸赤诚到极致,有瞬间撞疼他的心。 她继承她母亲的眼睛和发色,却有着不一样的东西。 陆言修脸上露出罕见的肃色,连同声音也染上夜色的深沉:“结果,只能交给时间验证了。” “真正相爱的人,时间一定会交上满意的答卷。”顾念念已恢复往日的活力,问道,“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呢?恰巧路过吗?” 如果是的话,他们就太有缘了。 他简直像她的守护神。 “Inte.”陆言修朝她指指手机。 顾念念这才想起自己在地铁唱歌的时候,有人拍照录像,哑声笑了:“原来知名度高,并不好。” 陆言修淡声道:“念丫头,这未必是件坏事。 她兴致盎然:“你说会不会有唱片公司联系我?” 陆言修神秘莫测道:“万事皆有可能。” 这么一听,顾念念很快走出告白失败的阴影,又开始满身鸡血。银灰色的拉共达Taraf驶向顾家别墅,即将抵达家门口的顾念念突然改变主意,想回宿舍。 陆言修盯着车外用力挥手Say Goodbye的顾念念,他眼神多了一分凝重。 展辰良向他汇报最新消息:“秦氏撤销Victoria的游戏代言,有部正在筹拍的电影也更换了主题曲,经过调查,投资这部电影的是秦氏控股的影视公司——光影传媒。这件事一传出,Victoria、顾小姐和新游戏、新电影的搜索量居高不下,甚至有人猜测秦氏集团和顾小姐关系匪浅。总而言之,目前,不少网友们正因为Victoria受害者的身份,抵制这部电影和游戏,闹得如火如荼。” 展辰良极少说这些琐碎事,但这件牵涉到顾念念,他确信陆言修会想知道。 映在陆言修眸中的背影越来越小,他并未收回视线,凉声道:“越抵制,宣传效果越大,公布真相时这群发起抵制的群众形成自来水,他们会主动替秦氏的电影和游戏操心,还可以帮念丫头解除危机,这招一石叁鸟。” “我已经安排人给Victoria施压,她最近安分很多,万一真的公布完整的视频,会有人爆出其他娱乐圈丑闻,转移大家视线。”展辰良正色道。 这个歪曲事实的视频出现在网络时,他们已经预估最坏的结果,却怎么也没料到Victoria那个大草包竟然为了博同情,自导自演,现在媒体和网民把她捧得多高,到时候就会跌得多痛。 “这样的人走不远,无需浪费资源。”陆言修嘴角微扬,笑得十分薄凉。 随后,他疏淡的眼眸渐渐带上温暖:“另外,放风出去,让行内人知道,时代音乐对念丫头感兴趣。” 时代音乐集团是华语乐坛最具有影响力和创造力的唱片公司,经营业绩和市场占有率稳居第一,旗下知名音乐人诸多,在国内低迷的唱片产业里,多名艺人推出的专辑销量仍能突破十万大关,堪称奇迹。无数音乐人以进入时代音乐为荣。 Victoria能获得如今的成绩,少不了时代音乐为她搭桥铺路。 然而,没几人知道,这么大的唱片集团幕后控股人是陆言修。 “好的,我明白。”展辰良懂得他的心思。 这下,原本碍于卫博远面子的经纪公司更加不敢对顾念念出手了. 顾念念踢开宿舍门,啃黄瓜的温禾与敷面膜的尹笑笑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 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吗? 搬到倾城小区后,她回宿舍睡觉的可能性比男人怀孕的概率还小。 床上的熊娃娃都被温禾拿去练拳了。 尹笑笑率先发现她异样,走过去,边拍面膜,边轻声问:“你怎么啦?眼睛这么肿?我记得你消息里说跟秦教授约会去了,应该开开心心的啊?” “该不会是你霸王硬上弓,被秦教授揍了?”温禾口里的黄瓜吃得嘎嘣脆。 “我失恋了——!”顾念念一手揽住一个肩部,生无可恋,“蓝瘦香菇。” 预料之中的事。 尹笑笑和温禾互换眼色,纷纷叹气,给予安慰,一致对外,重重地批判秦教授有眼无珠。 温禾趿拉着拖鞋外出买啤酒,准备来个酒后消愁,回到宿舍时,顾念念已经瘫在床上睡着了。 “让她睡吧,她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尹笑笑夺过她手里的酒,灌了一口。 “又不是你失恋,喝的这么猛干嘛。”温禾面色疑惑。 “还不是多亏了你。”她一脸假笑。 温禾眼珠子一转,总算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怎么,Gentle江很难缠?” “入骨鸩毒,沾不得!” “念念追不上秦教授,烦恼,你被人穷追不舍,也烦恼。果然,一切异性恋都是纸老虎,还是男男关系简单,看上,就干,没这么多唧唧歪歪。” 闻言,尹笑笑效仿天主教徒点点前额和肩膀。 “……你在干嘛?”温禾满脑黑线。 “为你未来的男人祈祷啊。” “……”. 顾念念一觉醒来,一切都翻天覆地。 不知哪个好心的八卦所长在哪里找到原视频,拯救了她。 依旧有人指责她以暴制暴,但也有部分人夸她真性情,原本安慰同情Victoria的吃瓜群众纷纷调转枪头,在Victoria微博里点蜡烛,只因为她采访视频太绿茶了。 几经思索,只有一个可能性——爸爸帮她解决的。 顾念念有种洗清罪名的舒爽感,心情备好,走在校园里也有闲情逸致跟学弟学妹们打招呼。 不知不觉来到逸夫楼,她目光精准地落在二楼阶梯教室窗口,开始期待今晚的美术鉴赏课。 一个陌生来电打断她思绪。 -- 你的性格会得罪很多人 初遇bar,叁楼VIP包房,顾念念看到约她见面的神秘人——歌影双栖发展同时是青城艺人协会副会长的徐嘉蓓。 她见到顾念念,立刻站起身,热络道:“念念,你来啦。” 拍拍旁边的位置,她和颜悦色道:“过来坐。” 第一次见面,态度就这么熟稔,顾念念受宠若惊之余还感到一头雾水。 虽说她这些日子很火,从负面到正面,反转得她都受不了,暗想应该会有经纪人发掘自己,却怎么也没料到电话里说要栽培她的人竟然是徐嘉蓓。 贝微是当红小歌后,而这位徐嘉蓓则是歌坛和影视圈炙手可热的明珠,最为津津乐道的当属她强大的背景,资历再深的影帝都沦为她的绿叶,不同的是她表演可圈可点,属于巧妙利用资源为自己铺路的那种聪明人。 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这么客气,反倒令顾念念起了警惕心。 “嘉蓓姐,你好。”顾念念绕到沙发另一边,坐下。 今天一直研究顾念念资料的徐嘉蓓对她既不生疏也不客套的语气并未感到诧异,保持一贯的好修养,给她递了一张名片:“实不相瞒,我昨天看了你在地铁旁弹唱的视频,你现场演唱十分有张力和感染力,而我旗下有个工作室,专业从事艺人演唱,唱片制作,歌手包装等多项业务,资源丰富,我知道你参加了很多歌手选秀节目,都被刷下来,目前依旧是学生身份,自由身,我想,这也许是我们两人合作的机会。” 顾念念盯着手里做工细致奢华的名片,若有所思。 不想当制片人的演员不是好明星,近年来一线明星热衷于开工作室的现象又证明了一个事情,当制片人是不够的,他们还热衷于当经纪人,给自己打工。 她并不愿花心思去琢磨徐嘉蓓工作室的规模,仅仅觉得以她的地位,派个经纪人过来就好了。 徐嘉蓓以为时代音乐集团的经纪人已经找过顾念念,她眸底掠过一丝暗讽:“你和Victoria争执的视频公布后,时代音乐并没有替Victoria安排任何退路,就可以知道他们早就放弃了Victoria,规模第一又如何,这么现实的公司,你确定要和他们签约吗?” 顾念念把名片放在茶几上,坦然道:“我不清楚Victoria背后的公司是怎么运作,甚至是怎么对她,我只知道,这件事上,Victoria有心陷害我,颠倒是非,把我推向舆论高峰,连累我身边的亲人朋友,这么叁观不正的人不值得大家为她推心置腹。如果我是时代音乐的高层,我也会放弃她,而且时代音乐根本就没找过我,何来签约一说?” “Victoria这件事上确实不对,但她今天下午已经发声明,向你道歉了。”徐嘉蓓暗忖道,“你条件优越,这么久没星探找你,你肯定也猜到他们都在顾忌你顾家千金的身份,我这边非但不会退缩,还会全力包装,帮你出新专辑,开演唱会,走出亚洲。” 她的话都落在重点上,顾念念真的很想出道,以一个歌手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像温禾希望作品能出版一样,但徐嘉蓓的态度告诉她,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想起某人说的一句话,笑了:“世间只有等价交换,我不相信你会为了我所谓的梦想,去得罪我爸爸,你一定还有其他条件。” 徐嘉蓓望着看似无害实则满骨傲气的顾念念,好一会儿,徐声道:“Victoria出道不容易,摸爬滚打才获得今天的成绩,因为一时任性名誉扫地,很可惜。她今晚会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澄清这件事,希望你能出席,顺便帮她美言几句。至于你出道的事,我肯定会做到尽善尽美。” 挂在顾念念唇边的笑渐渐凝滞:“请问,你和Victoria是什么关系?” 在娱乐圈呆成老油条的徐嘉蓓从她语气中得知这件事有回转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许是成长环境的原因,她身上没有一丝妥协和动摇,骨子里散发出的桀骜倒是愈发猖獗。 要不是见帮Victoria洗白的文章毫无作用,徐嘉蓓不会屈尊过来找顾念念。 心思千回百转的徐嘉蓓脸上保持着微笑:“我是她哥哥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嘉蓓姐,我晚上还有很重要的课,无法出席发布会,先走了。”顾念念拿起单肩包,起身离开。 她还真以为有人看重自己呢,原来是空欢喜。 在推开门的瞬间,她听到徐嘉蓓的声音:“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大家都是热爱音乐的人,互相扶持,积累人脉,未来发展也会少很多阻碍。” 顾念念笑道:“你口里的阻碍不会恰巧就是嘉蓓姐你吧?” “……”徐嘉蓓被她的直接哽到。 顾念念叹了口气:“嘉蓓姐,我能够理解你站在Victoria立场,但我实在无法苟同她的人格,你有时间在这里威逼利诱我,不如好好管教你的小姑姑,让她下次带眼识人。” 教养再好的人听到这段话,也要变脸。 顾念念察觉徐嘉蓓眸底的阴鸷,很是无奈:“我说话就是这样的,别放心上。” 她深棕色的眼眸布满真诚,特别干净,特别有神,反倒令徐嘉蓓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发作,脸色阴沉道:“你这个性格,会得罪很多人。” “例如Victoria?例如你?还有呢?”顾念念问。 “你以为Victoria手里的视频是谁给的?组乐队,先组人,你的乐队人心涣散,谈什么出道。”既然无法说服顾念念出席发布会,徐嘉蓓也不想看到她春风得意。 如她所料,顾念念脸上的笑立刻垮了。 -- 叛徒 顾念念站在走道,俯视下方,观察此时给电吉他调音的Judy。 一头黑色利落短发,黑色长袖皮夹克搭配紧身牛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拽拽的不羁,非常朋克,非常摇滚,亦非常难相处,她习惯动不动就玩消失。 就这么一个人,砸锅卖铁都要买乐器。 等徐嘉蓓离开,顾念念才慢步下楼。 Steven马上迎了上去,眼睛放光:“念念,今天不用上课吗?” 嫌少人会将这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和架子鼓联系起来,他身上由内至外的忧郁气质过于沉闷,可他一旦接触到乐器,就像蓄在池子里的水奔向大海,激情四溢。 一身粉色打扮的May小跑过来,雀跃道:“念念!你微博粉丝涨的超级快!都快上十万了!好棒噢!” “距离上课时间还早,我找Judy有事。”顾念念说完,径直走向表演台。 May还想说什么,被Steven拦住,示意她不要说话。 突如其来的人影停在自己身边,Judy缓缓抬头,紫色眼影下的眼瞳微微扩大,洋溢着一股复杂的思绪。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吗?”顾念念小脸覆上罕有的严肃。 “没什么特别想说的。”Judy跟往常一样,并没给她好脸色。 她总觉得Victoria走红,没时间过来,主唱就会落在自己身上,千算万算,竟跑来一个顾念念,永远笑嘻嘻的样子,到处收买人心,无比碍眼。 拿电吉他的手紧了些许,Judy冷声道:“有事?” “我想听你说一句,前几天网络上的视频跟你没关系。”顾念念边说边揣摩她神情。 一旁的May冲上前,心直口快道:“原来视频是你发布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念念又没得罪你!” 原本心怀内疚的Judy一看到May为顾念念护航,她眼中尽是愠怒:“你看到我拍视频了吗?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发的?还有!我们认识半年了!你才认识她两个月!你只护着她,也不替我说话?” May被她怒火吓傻了,倒是保持沉默的Steven站了出来:“我看到了。” “这不能证明是我发给Victoria的。”Judy死不承认。 “这件事就是Victoria告诉我的。”顾念念目光灼然。 顾念念这句话多多少少有试探的意味,她很希望自己猜错了,然而脸色顷刻煞白的Judy证实她这个想法。 乐队成员各司其职,但一个成熟的乐队不是乐器的简单相加,而是队员间一定要团结默契,才能稳步前进。她以为理解和包容能换来Judy改观,现实似乎告诉她,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顾念念苦笑道:“组队先组人,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 渐渐黯淡的深棕色眼眸刺激到Judy,她咬咬牙关,把电吉他放在一旁,一言不发,迈步离开,被Steven扯住:“Victoria不懂乐器,你也不擅长吉他,念念来了,刚好弥补这个遗憾,比起以前,我们音乐风格更加成熟,团队成员间也更加熟稔!我不相信你没发现这点!” Judy甩开他,压抑咆哮:“我发现了!我发现你们都向着她!” 她炸毛的状况提醒顾念念,她若过去,绝对是火上浇油。 还好May主动伸手拦住Judy:“我没有特地向着谁,一直把你当朋友,别忘了,我们是一个团队!” . 目睹一切的调酒Ken很是焦急,看到谢暮江外出,连忙跑过去:“谢总,他们闹成这样,不要紧吗?” 谢暮江往后看了一眼,十分淡定:“这是他们乐队内部成员性格磨合的过程,外人不便干涉,而且我一旦过去,无论说什么,Judy都会觉得我在偏袒念念。念念既然要走这条路,作为主唱兼队长,除了唱功,乐队管理也是必修课。我要出去约会,就算他们打起来,找警察,别找我。” 他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压低声线说的,阴凉阴凉的,Ken冷汗淋漓地目送老板离开。 . Judy似乎下定决心要走,绕开May。 就在这时,顾念念眼珠一转,提了个建议:“这样吧,我们来PK,你赢了由你当主唱。” 放缓脚步的Judy最终停在原地,慢慢地转身:“如果你赢了呢?” “如果我赢了,你要向我道歉,而且要认可我,每次排练的时候都不能说走就走,有事好好沟通。”顾念念笑眼眯眯。 她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有人诧异,有人担忧,也有人欢喜中带着堤防。 如果这算生意场的买卖,顾念念简直就是良心商家,只差在身上贴上“大甩卖”、“清仓价”、“大放血”等字眼。 见她长时间沉默,顾念念挑眉:“怎么?不敢?” 激将法很老套,但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 Judy走了过去,上下扫了两眼顾念念干净的笑容。 她讨厌笑起来的顾念念,好像不管做错什么,都让人狠不下心怪她。 Judy保持酷酷的神情:“想怎么比?” “你擅长贝斯,我擅长吉他,除了这两样,随便一样乐器。”顾念念随手指向表演台的架子鼓、钢琴、萨克斯等。 May向顾念念投去惊骇的眼神。 大姐!你太任性了吧!除了吉他,就没见过你玩这些! 我不会她也不会啊!怕什么! 两人以眼神交流讯息,最后调酒师Ken走了过来,提议道:“萨克斯这些太小众了,就来钢琴吧,这个普遍,也没怎么见过你们弹。” -- 对决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Judy受过正规培训,你又不是科班出身,确定要比试吗?”Steven望着顾念念的目光满是忧虑。 “我不想别人说我胜之不武,你再好好考虑一下。”Judy面色生硬道。 “正因为我非科班出身,平时要更努力,现在该验收成果了。”顾念念笑道。 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其他人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经过讨论,她们一致选择了肖邦的革命练习曲,目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倒颇有革命的意味。 May双手捂眼,以示自己看不下去,想想还有耳朵,她干脆跑出去,十分钟后再回来,以为比赛结束的她还是听到如江河澎湃般热血沸腾的琴音。 这速度,惊人;这力道,刚劲。 她以为是Judy的杰作,脚步愈发接近,眼帘里映入正坐在钢琴面前手腕急剧下沉的顾念念,震惊到无以复加,旁边的人也是木若呆鸡状。 这曲子技巧不难,难在于把握情感,而顾念念琴音里正洋溢着浓郁的激怒悲愤,似乎在倾述内心的苦闷,质问队友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随着她最后一记和弦迸发出的杀气,Judy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作为局外人的Ken轻咳一声:“大家匿名投票表决吧,如果做不出选择,我这里还有录像。” “不用了!我认输!”Judy声音透着沮丧,也有直面事实的洒脱。 她走到顾念念面前,画了上下眼线的眼睛十分有神,叛逆不羁里带着刚毅,踌躇片刻,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不像她犹豫的态度般扭捏,反而散发出种驱散憋屈的轻松感。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说完后,Judy背起自己的贝斯,顾念念喊住她:“不是说好不能随便离开的吗?” “我没脸面继续呆在这里。”Judy背对她,咬牙道,“Steven也会弹贝斯,我走了,不影响整体运作。” 盯着她倔强的身影,顾念念抽走固定在表演台的麦克风,大声道:“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Judy嘴唇抿了抿,咆哮回击:“你他妈的还想怎么样?!” “我原谅你——!”穿过麦克风,顾念念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酒吧。 明明相隔很近,她们愣是用愤怒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就像别扭的情侣,逗得一旁的May笑出声,Steven和Ken也面带笑意。 这话说的这么煽情,正常人都应该有点反应啊。 傻站着不动的Judy令顾念念激愤之余,有些纳闷。 顾念念放好麦克风,走到她身后拍拍她肩膀:“我都原谅你了,不要走,你要是走了,就不是一个团队了。” 以为她无动于衷,顾念念叹口气,走到她面前,Judy正热泪盈眶,死瞪顾念念:“什么不要走,以为演琼瑶剧啊!下次别说这么恶心巴拉的话了!” 下次……顾念念一把抱住她,兴高采烈:“好啊!你也不许再跑了!”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Judy措手不及,身体僵硬,她缓缓伸出手,在顾念念背后拍了一下,似乎没这么反感,她就再拍两下,温热的眼泪渐渐滑落,和着泪水,她说:“其实,我很后悔把视频给了Victoria……” “这样啊……我也要坦白一件事。”顾念念缓声道,“其实……我妈妈是音乐老师,我九岁的时候就过了钢琴十级。” Judy一把推开她。 霎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顾念念澄澈的眼眸蓄着浅浅的不安,就在她误以为两人又要起争执时,Judy长年不笑的脸渐渐扬起笑意:“还有什么事,一次性说完。” “太多了,我给你看看我在学校的风光视频!” “你就爱吹!” “不骗你,我在学校有好多粉丝!” “……”. 五点一到,陆陆续续来了客人,Judy他们上台表演,顾念念则待在吧台对着手机发呆。 Ken探过脑袋,看清她手机里的照片后,满目惊讶:“这不是秦先生吗?!” 顾念念手一滑,爱机差点掉下来,被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后,缠着Ken问:“你怎么知道他姓秦?你们认识?”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Ken摆手笑道,“我这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记得。” 你脸上那种羞涩是……怎么回事? 顾念念面色古怪:“说重点!” “他来过啊,还来了很多次,我还记得他第一次过来的样子。”Ken单手撑下巴,陷入美好的回忆,“他就坐在这个位置,桌面摆着吃剩的甜品盒,看了两眼,我立刻上去收拾啊。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顾念念睨着他。 温禾看到此时的Ken,一定很鸡冻。 “他用手指敲吧台,那姿态,好慵懒,好邪魅,好酷帅…(此处省略一万字)…打探这里的驻唱歌手,之前还以为他问的是Steven,现在看来,估计是找你的。” 顾念念一把抓住Ken的手,泪目祈祷状:“Ken哥哥,你还记得那天的日期吗?” Ken被泪眼汪汪的顾念念吓到,呐声道:“这么久的事情,哪记得这么清!对哦,那天,你好像跑出去买甜品了!” 慢慢松开Ken,顾念念怔怔地坐直身子,喃声低语:“是我第一次驻唱,原来他有来……还来了很多次……” 说不定就躲在哪个角落偷看她。 顾念念从一楼看到二楼,再眺望到叁楼,目光无比笃定,焕发异样光彩。 想到晚上的美术鉴赏课,她看看时间,“呀”地叫出声,喊了句“Ken哥哥,撒拉嘿呦!撒哟啦啦!”,风一样离开。 -- 要多给他一点时间 顾念念风风火火地赶回学校,坐在学妹曲梦妍身边,跟其他人一样,翘首望着门口,听到走路声时,脑袋里响起阵阵闹铃。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一刻,进入他们视线的人影瞬间将他们热情冻结。 就像洞房新婚夜,以为床上的新娘是林志玲,掀开头巾,出现的是凤姐。 痴汉迷妹们纷纷感叹,我裤子都脱了,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走向讲台,陈逸丰教授笑问:“怎么?看到我很失望?” 大家煞白着脸,齐齐摇头。 早就猜到他们口是心非,陈老教授笑的很欢乐:“太好了!接下来的课,全由我上。” ……已经有人开始捶胸顿足,内牛满面。 在这群学生里,顾念念异军突起,高举手臂:“请问,秦深教授去哪儿了?” 凝聚在她身上的无数眼神写满“你真英勇”,“我好葱白你”。 陈老教授抬抬眼镜,眯着老眼打量顾念念,记起她了。 她跟秦深那混小子一起帮他找论文摘要来着。 对于顾念念的问题,陈老教授丝毫不恼,面色和蔼:“他临时有要事,出国一趟。” 有要事出国,就不是故意逃避她咯? 其实以秦教授的能耐,不大可能故意避着她的。 这番话说服了自己,顾念念举手又要发问,就被陈老教授诡异的眸光震住。 他好像读懂她心思般,缓缓补充:“至于去哪里,我就不透露了,怕你们知道了,坐飞机过去,到时候啊,就没人听我的课咯。” 这番话,逗笑学生们。 接下来,顾念念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听陈老教授讲课,满脑都是秦深,恨不得揪着他问,你明明去了初遇bar,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假装毫不在意! 时间飞快,课程结束了,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顾念念还在位置发呆,直到一个电脑关机的声响唤醒她,她看向讲台上的陈逸丰教授。 他书本掉了,准备弯下腰捡,顾念念快他一步,帮他拾起书本,拍拍尘埃,递给他。 陈老教授满意地笑了:“上次让你白忙活,不好意思。” 自认为聪明伶俐的顾念念竟听不懂他的话。 人精似得的陈老教授一眼看穿她疑惑,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笑容里带着了然:“秦深那混小子一定为了保全我面子没跟你说实话,写着参考文献的资料被我带回家了,当晚你们白找了。” 这嬉骂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惬意和自豪,好像在说,算你这混小子有点良心。 “噢……”顾念念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接了个电话就叫自己回去。 她眨眨眼,回想起他那天手里迭起的纸,情绪有些复杂。 他不愿说实话,落了陈老教授的颜面,也不愿看她继续一脑子栽在垃圾桶里,所以捡了张纸忽悠她,两全其美。 这男人,别扭到让人……拿他没办法。 “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影响您的论文。”顾念念嘴角露出一丝笑。 “哈哈,你这孩子想得挺开的,不错,不错……”陈老教授笑得眼睛全眯成缝。 顾念念帮他拿书,送他下楼,两人聊着聊着,她才知道秦深以前是翘课大王…… 亏他好意思教训自己,不过人家奖学金大满贯,她在及格线徘徊,终究不同。 最后,陈老教授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那孩子啊,太重情义,有些事,不是他的错,偏要揽上身,要多给他一点时间。” 望着陈老教授离去的蹒跚背影,顾念念陷入沉思。 总觉得最后一句话,故意说给她听的。 . ——情深,什么时候回来?我昨天问了你的床,它说快忘记你模样了。 ——手机被盗了吗?还是被人打劫到没信号的山沟沟里?叁分钟内不回消息,我要报警了。 ——如果我说想你,你会鄙视我吗?就算你鄙视我,我还是要说…… ——还要两天就到圣诞节了,你要准备好生日礼物,我掰手指数日子等你。 ——昨天梦到圣诞老公公飞到我床前,他说我很乖巧,要把你奖励给我。 …… 顾念念不知道是第几次翻阅她和秦深的聊天记录了,短短几页,再翻也不会减少,不会增多。 有时候,她很想删了,舍不得,便放在一边,过了几分钟,重新拿起来。 跟温禾逛街,看到手机维修商,顾念念跑过去问:“老板,我手机是不是出了问题,为什么看不到别人回的消息?换个手机,可以恢复正常吗?” 从未见过这种人,老板有些崩溃:“没回消息,你就看不到。” 顾念念争执不休:“不会的,他再忙也回一个“忙”字。” 在老板呆滞的凝望里,温禾强行带走她。 为了验证她手机没坏,尹笑笑和温禾给她发了无数条微信。 然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秦深手机坏了。 看得尹笑笑和温禾心疼又捉急。 对于她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无所畏惧,温禾更加抗拒异性,而尹笑笑则直言,她很羡慕念念。 爱人是一种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这样的勇气。 . 初遇bar,看到陌生人进来,Ken朝着了无生气的顾念念说:“打起精神,有个美女找你。” 她不找位置坐,一眼就锁定念念,观察力强,而且目标明确。 这就稀奇了,如果是笑笑过来,Ken哥哥绝对不会用“美女”形容,一般喜欢说“老板娘”,哄得Gentle江给他加薪,笑笑见他绕道走。 如果是温禾,“美女”这个词绝壁不能套在她身上。 何况,她们都说今晚没空。 这么特殊的日子,快到她生日了,她们都没空。 她想到就一肚子怨气。 顾念念移动脑袋,往后一探,狠狠地吃了一惊。 你们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才能把肉肉炖的很香(反正我觉得香) -- 提拉米苏的味道 这高挑的身段,有着及腰中分的黑发和娇美的容颜,娴雅端庄,气质出众,见一次想忘记都难。 “念念。”岳湘灵来到她身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湘灵姐!”顾念念很是欣喜。 “难得今天有空,特地过来尝尝米其林星级大厨的手艺,顺便捧你场。” 岳湘灵第一次过来,环顾四周,面露新奇,就像真心来支持朋友,顾念念见她带了很多东西,两人转移阵地,挪到旁边宽大的沙发上。 “平安夜快乐!”岳湘灵掏出一个方形礼品盒,送给顾念念。 里面装着一个色泽红艳的富士山苹果,顾念念十分讶异,没想到今天收到的第一个苹果是岳湘灵送的。 “谢谢湘灵姐。”她大笑道。 “真想谢我,就赶紧给我推荐好吃的,我逛了一天,又累又饿。”岳湘灵向她指指桌面的餐牌。 想着现在是午后叁点,顾念念就逐一介绍了几样点心,而每一样都像为岳湘灵贴心定制,她特别喜欢,让顾念念十分有成就感。 岳湘灵似乎想起极其重要的事:“对了!我们口味这么像,我猜你应该也喜欢提拉米苏,刚才恰巧经过蜜意花园,买了一份。” 听到“提拉米苏”,顾念念立即打起精神,但得知她只买了一份,她自然就不好意思出声要,而岳湘灵捏准她心思般,打开甜品盒后,把甜点一分为二:“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刚刚聊得这么开心,我早就把你当成妹妹了,就怕你嫌弃我年长你几岁。” “怎么会呢!”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孩,没有兄弟姐妹,看到有年长她的同性对她这么好,顾念念受宠若惊之余,有些莫名的感动。 “那就好,多怕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岳湘灵秀美的脸蓄着温和的笑意,把一半的提拉米苏推开她。 惑人的香甜气息不停地勾引顾念念肚子里的馋虫,强忍着扑向美食的冲动,深棕色的眼眸蓄着淡淡的疑惑。 她总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又寻不出问题。 岳湘灵没察觉她眸底的逡巡般,拿起勺子试了口绵软的提拉米苏,香滑中带着甜腻,馥郁中略带苦涩,而味蕾尝到的苦涩,只有自己才懂。 心绪复杂的她却没跟上次一样,表现在脸上。 上次得知顾念念是秦深学生,她认为顾念念的威胁系数为零,直到她在微博上看到顾念念在地铁口的唱歌视频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世事无绝对。 晚上,视频光线昏暗,还略有抖动,她还是从一闪而逝的观众里捕捉到日思夜想的容颜。 她无法说服自己,他只是路过,在生日这么特殊的日子宁可路过无谓的学生,也不愿回家吃饭。 岳湘灵蓄满善意的眼眸倒映出顾念念并没有十分出彩却无辜得令人卸下心防的脸,笑问:“怎么不吃?” “其实我很喜欢这个,只是、只是突然间有人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适应。”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有陌生人对我这么好,不适应。 “我没有妹妹,就把你当成妹妹了。”岳湘灵温柔一笑,有种纤柔的美。 即便是铁汉,也会当场绕指柔,更别说对别人善意几乎没有抵抗力的顾念念。 在岳湘灵注视下,她舀了一勺送进口里,立马流露出幸福的表情,随着味道的蔓延,她脸色有些古怪。 岳湘灵察觉她面色不妥:“不好吃?” “很苦……”顾念念盯着手中洒满可可粉的糕点,这种苦比起上次更加深刻,更加明显,她挤出一丝笑,“可能是因为做的时候,放太多浓缩咖啡了。” 闻言,岳湘灵嘴角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十分明显。 顾念念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湘灵姐,你看我眼神很怪耶。” 岳湘灵意味深长地说,“苦涩,怕不是味道,而是心绪。” 顾念念心头一跳,应道:“这话好玄乎。” “有人说,提拉米苏的味道,就像爱情,有人吃到满嘴香甜,也有人尝到入心的苦。”岳湘灵微微一笑,“至于真不真实,只有自己知道了。” 顾念念唇边微弯的弧度渐渐收敛,顿时觉得手中的提拉米苏沉甸甸的,压得她手腕泛疼。她赶紧把它放在桌面上,双手无措地抓抓蓬松的短发,有种被人猜中心事的慌乱感。 是错觉吗? 她总觉得湘灵姐看似简单的话还有其他含义。 霎时间,她想起那天晚上,岳湘灵挽着秦深手臂的画面。 她还是一种温婉的笑,欣喜,满足,又有一点小得意,跟顾念念今天看到的笑容,有九分相似。 顾念念看向岳湘灵,轻声问:“你尝到什么?” 岳湘灵先是一愣,然后眨眨眼,似乎此刻才读懂顾念念的问题,缓缓低头,秀美的脸漾出一丝柔情,慢慢地说出一个字:“甜。” 说话的时候,她侧首,眸光停在旁边写着温莎.牛顿字样的包装袋,笑着补充:“很甜。” 有些话,只讲叁分,七分在留白。 有心人,自然能揣摩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而这位有心人正跟她一样,眸色复杂地观察这个包装袋,想瞪穿了,窥视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果然,落入她圈套的顾念念傻乎乎地问:“温莎.牛顿是什么牌子?第一次听。” -- 她不会把苦苦守候五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等到她这句话,岳湘灵顿感满意:“我最近在学油画,拍照发在朋友圈,没想到被深哥哥看到了,他说我现在用的颜料色彩不够饱满,要帮我带温莎.牛顿的,我想着他在英国忙工作,这种小事不该麻烦他,就自己买了。” 她沾了蜂蜜般幸福的神情落在顾念念眼里无比灼目,灼得眼眶泛热。 这下子她再也不能拿秦深忙为借口。 他再忙,也会留意湘灵姐的近况。 甚至颜料这样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倒显得她,分外可笑。 顾念念嘴巴张了张,呐声问:“他……秦教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国?” 避免自己问题太突兀,她傻笑:“同学们都很想他。” 你也很想他。岳湘灵佯装糊涂:“元旦后吧。” “可是明天就圣诞了。”她声音轻飘飘的。 见到顾念念眸光愈发黯淡,岳湘灵唇边勾起一缕几不可察的讥笑,关怀地问:“念念,有什么想买的吗?例如包包,护肤品什么的,我可以叫深哥哥帮忙带回来。” “噢……不用。”顾念念条件反射性地拒绝,看到岳湘灵脸上有好意被拒绝后的伤感,赶紧牵强一笑,“我不缺这些。” “说的也是!”岳湘灵并没有直接感叹顾念念的背景,有着焦急地说,“这米其林叁级大厨可真会磨,至今一道菜都没上。” 迄今为止,她一直给顾念念端庄雅致的感觉,听她这样说话,反而有种俏皮感,很接地气,让人真心无法讨厌。 就算,她俩喜欢着同一个人。 即便,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许是听到她们的心声,盛放在餐盘里的下午茶点心极其细致,光是看,都是种享受。ℝΘυsёωυ.ⅭⅭ(rousewu.cc) 岳湘灵望着一个像个待嫁公主般羞答答的草莓塔,面露垂涎:“我不客气了。” 见她一口一个,顾念念笑了:“你还是客气点,给我留一个。” 这玩笑的语气是真把她当朋友了,岳湘灵眸底有笑意凝滞。 这种踌躇,一闪而逝。 无论如何,她不会把苦苦守候五年的人拱手相让. 结束完下午茶,收到卫奶奶命令的何德华从公司赶来初遇Bar,把顾念念送回家,就怕她又在外面玩闹,错过晚饭时间。她一进家门,就被客厅里的挂满礼物的圣诞树惊艳到,围着转了好多圈,在卫奶奶脸上落下无数个热吻。 每年顾念念的生日,都被卫奶奶列为头等大事,从家里的打扮到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坚决要亲力亲为,把唯一的孙女宠到骨子里。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卫奶奶也会替她琢磨。 刚从厨房里出来,卫奶奶在餐桌旁找不到顾念念,绕到客厅,发现她正在沙发上看相册,一页又一页,翻得极其缓慢。 不知看到什么,她定格住脸色,眼眸里溢满异样的情绪。 卫奶奶走过去,老眼一垂,那是一张旧照片。 蓝天白云下,一个吸奶嘴的小女孩骑在爸爸肩上,双手用力地揪着父亲的耳朵,开心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她爸爸疼得眉头一高一低,这个时候也不忘伸手扶着孩子的双脚,就怕她摔下来。 这样的快乐,荡出照片,直抵顾念念心口。 “奶奶。”顾念念垂眸凝视年轻的卫博远,“这张照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印象中,爸爸永远不苟言笑,严肃得像一个叫“父亲”的机器人,缺乏情感,一言一行,似乎在履行什么义务般,永远不会像照片里那样,疼惜她,爱护她。 所以当顾念念看到照片,她第一反应是,爸爸脖子上的小女孩是她吗? “你那时候才叁岁,当然不记得。”卫奶奶在她身旁坐下,望着照片的老眼微微眯了下,“这照片,还是你妈妈拍的。” 这句话带来的震惊感完全不亚于这张照片。 她一直以为父母情感很差,这么看来,也不完全。 就在她想追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后来很少说话”时,卫老夫人已经将相册翻到另一页,是顾念念十九岁的生日照,里面有她也有尹笑笑和温禾。 “你每年平安夜都请舍友来玩,这个时候还不过来?”她也特地备了她们喜欢的菜。 果然,顾念念转移了注意力,凄楚哀伤的腔调道:“她们都说没空……说明天才是圣诞节,明晚再一起庆祝噢。” “好,明晚奶奶给你们准备大蛋糕。”卫老夫人语带宠溺。 “我才不要她们,我只要奶奶!”顾念念一把抱住她,像个孩子腻着她。 只有亲人在身边,她才感到心口的空虚,稍微少了点。 不会想秦教授。 至少,此时此刻,她能克制住。 卫老夫人笑呵呵道:“奶奶也希望能永远呆在你身边,不过奶奶更加希望你赶紧结婚,给我生个小重孙。” “哇!我明天才二十一岁,你就急着把我嫁出去啊?”顾念念脸色夸张。 “我听你爸爸说,有个青年才俊叫薄晔煜,那个模样可好了,有照片吗?”卫奶奶笑问。 ……薄晔煜就没拿正眼瞧过她,整个人像万年冰山,谁喜欢冬天才会靠过去。 “他有喜欢的女生了……”顾念念煞有其事的模样,眼珠子转了圈,又说,“他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果不其然,卫老夫人脸色立马变了。 对不住你了,薄帅哥。 顾念念差点憋不住笑,赶紧低头捡掉在地上的相册,拿起来的瞬息间,有张泛黄的照片飘落在地。 定睛一看,是年轻的奶奶,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他有着一双如同深池般幽静的眼睛…… 顾念念觉得莫名的熟悉。 她肯定,这个男人不是爷爷。 -- 要怪只能怪你生错地方 来不及多加思考,卫老夫人已经拾起照片,随便夹入相册里,完全略过孙女疑惑的神情,笑着说:“汤快炖好了,快打个电话给你爸,问他到哪了。” 这样的奶奶,顾念念从未见过。 动作是这么快,快到不想让顾念念知道更多。 像藏着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能藏在夜色中,由不得人窥探半分。 既然奶奶有心隐瞒,顾念念不好多加追问。 “好的!”她压下好奇心,掏出手机准备联系爸爸时,听到踏进客厅的皮鞋声。 顾念念直视走过来的卫博远,语气里的欢脱少了几分:“不用打了。” 在餐桌上,趁着卫老夫人去厨房的空隙,卫博远打量着许久不见的女儿:“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顾念念迎着父亲犀利的眸光,寸步不让:“我在走一条遵循本心的路!这并不是玩。” 卫博远伸手想拍桌子,手掌最终停在半空中,眼眸往厨房的方向探了下,沉了口气,还是放了下来,压低音量呵斥道:“你在我的庇佑下长大,享受着大家的呵护,宠爱,最后跟我说走一条遵循本心的路?作为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你的责任心都跑到哪去了!” 顾念念以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量磨牙道:“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为什么我没有?” “要怪只能怪你生错地方!”这句话几乎是从卫博远牙缝里蹦出来,压抑而愤恨。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带外面的弟弟妹妹们回来!我双手双脚欢迎他们!”比起卫博远,顾念念毫不逊色。 “顾念念!你——!”气结的卫博远几乎是咆哮出来,直到察觉端着热汤过来的梁姨正朝着他们使眼色,他话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卫老夫人缓缓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顾念念迎了上去,赶紧帮她拿。 箭在弦上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卫老夫人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卫博远,沧桑的眸子里透着锐光:“博远,你刚刚说什么?” 瞄向铁青着脸的爸爸,顾念念在卫老夫人身后,做了个鬼脸,看到他头顶都快冒烟了,还火上浇油地说上一句:“对啊,爸爸,你刚刚想说什么?怎么不说完啊?” 在他们家,卫博远的地位最低,仗着卫老夫人,顾念念站在食物链顶端。 这只限在卫老夫人在场的时候。 卫博远眼镜折射出一丝精光,平声道:“我在想,念念怎么老不长高,赶明儿我要让人买些钙片回来,能补一点是一点。” 顾念念的笑意僵住了,她把菜放在桌上,拿起筷子,夹了鲜嫩的鱼肉到卫博远碗里,甜笑道:“爸爸,多吃点鱼肉,对肾好。” 这两父女明刀暗箭的,卫老夫人都看在眼里,眼见儿子脸上开始风云变色,她坐到一旁,也给顾念念夹了块肉,语气里有疼爱,也有警告:“明天就二十一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多吃点,知道吗?” 潜在意思是“见好就收”。 “知道了!”顾念念很乖巧地露齿笑了,“奶奶吃饭,爸爸吃饭!”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定程度上还是挺有道理的,顾念念发现爸爸的脸色有所好转。 至少他有心思送礼物了。 顾念念接过他手中的长方形礼品盒,上面系着漂亮的蝴蝶结,看看形状,再掂量一下重量,她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谢谢爸爸!”她笑嘻嘻地说。 “在抱怨奶奶没准备礼物了?”卫老夫人笑道。 “哪有!奶奶的饭啊,就是最好的礼物了!”顾念念俏皮地眨眼,逗乐卫奶奶。 “奶奶这么疼你,你什么时候做餐饭给奶奶吃啊?”卫博远皮笑肉不笑。 “我会用心学的!”提到这件事,顾念念很是心虚。 “你都没做过一餐饭给我吃,你让念念做给我?”卫老夫人立即护着顾念念。 “妈——!”卫博远脸色颇有些挂不住,只得无奈地叹一句,“她现在这么无法无天,全是你宠的!” “这么特殊的日子里,也要跟念念争风吃醋?”卫奶奶开玩笑道。 “就是就是!”顾念念得意地晃了下脑袋,站起身又给奶奶夹菜,感谢她的仗义帮忙。 “这么特殊的日子里,爸爸要问你个问题了。”卫博远开始放大招。 顾念念内心咯噔一下:“您说。” “快到寒假了,你大四下学期除了论文,也没课了,什么时候来公司?”像是征求顾念念意见的问题只顿了一秒,他立马接着道,“明年一月份考完期末,这个时间就很好。” 很明显,他故意挑奶奶在场的时候问,因为奶奶肯定很赞同这个决定。 果然,连同卫博远,卫老夫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看似无意,暗藏期盼,让顾念念觉得有千斤重。 半响,她心不甘情不愿道:“知道了。” 这是卫博远最后的底线。 她玩音乐,可以,但管理集团的相关知识,亦不能落下。 这是他们之间无形的协议。 -- 干大事的初遇Bar 回到房间,顾念念背靠房门,抽开方形礼品盒上的蝴蝶缎带,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极其珍贵的派克钢笔。 金色的笔帽刻着帝国大厦的图案,如果没猜错,应该是51型的Heirloom系列,是钢笔发烧友追逐的目标。 顾念念打开书桌抽屉,看到一个木质的钢笔收藏盒。 会写字以来,她每年生日都会有一支不同型号的派克笔。 如果收集七支派克钢笔,可以召唤神龙,她至少可以召唤两次了。 她把派克笔放入收藏盒,拿起放在书桌上的橡木相框,里面是妈妈的照片。 顾念念盯着和自己相似的眼眸,笑着说:“妈妈,祝我生日快乐。” 母亲还是温婉的笑,没有任何变化。 好半响,顾念念神色气馁,放下相框,找了件睡衣去洗澡,从独立浴室出来,手机都是尹笑笑的来电。 半夜十一点,连续五六个电话,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 “搞么事?”她拨通尹笑笑的电话。 “温禾在初遇bar喝多了,正在撒酒疯!赶紧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搞不定她!”语气很焦虑。 温禾喝醉了?确定不是在开国际大玩笑? 电话那边的尹笑笑声调上下起伏,给人一种火烧眉睫的紧迫感。 顾念念来不及多想,说了句“我立刻来!你等我!”就挂掉电话,叁两下换了衣服,开门的时候特地瞄了奶奶和爸爸的房门,蹑手蹑脚地出门。 计程车在初遇bar门口停下,她叁步并两步地小跑进去,在门口发现里面黑漆漆的。 这是停电了吗? 不对劲啊! 怕黑的顾念念站在门口不愿意进去,她率先打电话给Gentle江,陆陆续续又联系了尹笑笑,温禾,乃至Ken,所有人电话都正在占线。 太诡异了! 她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 顾念念朝着里面大喊一声:“笑笑——!温禾——!你们在不在啊!应一下啊!”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和死寂般的漆黑。 握住门把的顾念念手心沁满冷汗,她咬牙道:“再不说话!我要回去了!” . 藏在休息室的部分人开始窃窃私语。 “等的花都谢了!她还不进来!” “念念怕黑!要不别整她了!” “这么大人还怕黑?” “看她敢不敢进来,验证你们友情的时候到了。” “她要是哭了,我抽死你们。” “一分钟后,她不进来,我们就出去!” “好!计时开始!” …… 完全不知道状况的顾念念陷入天人交战中,有些不相信此时是真的,却又放不下尹笑笑和温禾。 她点开手机电筒,在微弱白光下,稍微没这么紧张,深呼吸,一狠心,就推开门,迈开两步,眼前猛地窜入一个全脸泛白,面色扭曲,眼睛只有两个黑洞的人头(黑暗中从下巴往上打光,自行脑补)…… 那瞬间,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背部冲上脑海,顾念念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尖叫“鬼啊——”,灯光骤亮,五颜六色的彩带铺天盖地般落在她身上,一堆人围着她,在她耳边呐喊“平安夜快乐”、“生日快乐!”、“生蛋快乐”…… 这些祝福语幻化成“嗡嗡嗡”声,顾念念一句都听不清。 大家慢慢静了下来,议论纷纷。 “完了,她好像傻了。”Ken感叹。 “玩笑开大了。”Steven担忧状。 “哦多克?哦多克?”May很是无助。 “刚刚是谁在扮鬼脸!”温禾咆哮。 Judy慢慢地往门口挪,感觉没人注意到自己,她又挪了两分,察觉温禾往自己的方向偏头,Judy拔腿就跑,避过温禾伸来的魔爪,随后两人一直开展猫抓老鼠的游戏。 尹笑笑在她眼前挥了挥五指,“念念,听得到我说话吗?” 追杀Judy的温禾不忘跑过来,执起她的手,问:“My Dear,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一秒下地又上天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顾念念在犹豫,是去厨房拿刀呢?还是挤出两行感动的热泪? 最后,她牙齿挤出几个字:“别、碰我,我、腿麻……” 余音还在空气中飘荡,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落在陆言修宽大温热的怀抱里,顾念念又开始抓住懵逼的小尾巴 迷蒙间,她被人轻轻地放在沙发里,有人执起她的手,她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子。 “念丫头。”如沐春风的声音将顾念念拉回现实,她侧眸看去,陆言修正一手环着她的肩膀,低头审视她的脸色,她跌入他眸光,竟觉得往日幽静的深眸异常明亮,似乎敛尽世间的阳光,让人难以直视,而最让她心神恍惚的是几乎要溢出他眸底的担忧和关切,“喝点水,会好些。” 在万能温水的拯救下,顾念念渐渐恢复神智,看到她脸色稍霁,陆言修紧皱的眉宇稍微舒展开来,但见她一直保持沉默,眼中的担忧更甚了:“好些了吗?” 一群人将他们围成一圈,直勾勾地盯着顾念念缺乏脸色的鹅蛋脸,脑袋瓜子上刻了“内疚”这两个字。 她越不说话,他们越愧疚。 Judy躲在Steven身后,时不时探出一双眼睛,留意顾念念的表情,却不经意触碰到陆言修看似温润实则暗流涌动的眸子,潜藏在深处的凶光似乎要将她吞噬殆尽,Judy倏地脸上血色全无。 她比任何人都渴盼顾念念恢复正常。 可能听到她的祈祷,就在大家以为顾念念要么发飙要么飙泪的时候,她竟然说了一句:“彩带可以再放一次吗?” 瞬息间,彩带和欢呼声齐飞。 -- 不同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Ⅿ 目光一直追随向大家伸手要生日礼物的顾念念,陆言修眉眼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柔和,而这一切都落入好友谢暮江眼里。 看看笑成太阳花的顾念念,再看看身旁的好友,谢暮江的眼眸里尽是探究和琢磨。 谢暮江望着他:“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替锦瑟鸣不平。” 陆言修淡声道:“她们是不同的。” 谢暮江挑高了眉,半开玩笑道:“确实不同,你对念念好多了。” 想起叶锦瑟,那个满脸倔强的女孩,陆言修幽静的眸波微微一晃。 他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随着秒针逼近十二点,室内恢复漆黑,精致的提拉米苏蛋糕上的蜡烛带来微弱的黄光,照亮顾念念白皙的脸蛋。她一双棕色的眼眸十分澄澈,漂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大家纷纷开始倒计,欢乐一片,而挂着笑的顾念念却时不时望向门口,好像等着谁。 陆言修知道她在等秦深,他亦知道秦深在英国。 此时,他在洽谈英国苏格兰北部页岩气开发项目,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十二点一到,乐队成员纷纷上表演台,献上一首摇滚爵士风的生日快乐歌,节奏欢快,动感十足,洋溢着年少的不羁和癫狂,其他人则纷纷拍照录视频,记下这一刻。 顾念念含笑许愿,在歌曲尾音结束的时候,她吹灭了蜡烛,口哨声、祝福声、呐喊声,声声不绝,现场嬉闹的气氛推到至高点。 切完蛋糕后,她正手捧蛋糕,径直地向他们走来。 展辰良笑着推测:“一定是给陆总的。” 这个几乎是意料之内的事情,然而似乎也会出现例外,因为顾念念正逐步靠近谢暮江。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谢暮江洋洋自得:“阿修,不好意思,是给我的,毕竟我是她老板,先孝敬我也是人之常情。” 陆言修气定神闲:“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他话音刚落不久,挂在谢暮江脸上的得意立即冷却,顾念念倏地转移方向,把蛋糕放在陆言修手上,然后朝着谢暮江做了个鬼脸。 谢暮江眼角一抽:“小念念,太厚此薄彼了。” le江,我在给你创造机会,让有心人为你效劳呀。”顾念念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向女神尹笑笑。 这丫头会这么好心? 谢暮江半信半疑,直到尹笑笑走了过来,他眼眸里盛满笑意,算是信了八分,而尹笑笑跟顾念念一毛一样,特意把手里的糕点递给牛马不相及的展辰良。 尹女神笑得无比柔美:“多吃点,不够那边还有。” 美女效劳,固然是件开心事,但此刻的展辰良除了糟心,感受不到一丝愉悦,尤其是旁边射来的目光堪比利刃,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他今天出门忘记烧香了吗? 美女转身就走,谢暮江特地过来,二话不说夺过他手里的盘子:“想要什么,自己拿去。” 无辜的展辰良十分委屈,果真站起身,实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谢暮江则端着蛋糕接近尹笑笑。 一时间沙发里只剩下陆言修和顾念念。 “戏还没看够?”陆言修捕捉到顾念念脸上意犹未尽的失落。 顾念念眼眸缓慢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幸福感爆棚。 “不够!我希望每天都跟今晚这么开心。”她轻声说。 “我要好好想想了。”他一脸深思。 “想什么?”顾念念眉宇间尽是疑惑之色。 “筹备365件生日礼物。” 陆言修带着膛音的笑声像撩拨贝斯琴弦发出的铮铮音,十分好听。 顾念念用期待的小眼神瞅着他:“我呢,不贪心的,今天只要一份礼物。” 不辜负她的期待,顾念念视线里立即出现一个硕大的礼盒。 她呈现出惊呆之色,呆傻地凝望着陆言修。 “拆开看看。”陆言修眉目柔和。 在几秒内,顾念念手里多了一把Fender定制电吉他,她颤抖的指尖抚过堪称完美的琴身轮廓,凝视陆言修的棕眸满是激动。 在他柔和的注视下,她左手捏住琴颈与弦,同时用右手食指的第二关节轻叩吉他的面板和背板,听到极其结实的共鸣声,眸光微微颤动了下。 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把吉他都要好,顾念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陆大叔!你怎么知道我需要电吉他!太神了!” 初遇bar的设备足够好,但对乐器有无限追求的顾念念一直希望入手一把Fender定制的电吉他,奈何好琴过于昂贵,动辄六位数,她为此愁了一段时间。 “喜欢吗?”陆言修笑问。 电吉他音色音质变化多样,是现代电声乐队必不可少的乐器,有着顾念念手里古典吉他不可比拟的优势,如果她能买,以她的性格早就买了,绝不可能拖延,只有一种可能性,家里不支持她玩音乐,而陆言修并不打算揭穿这么多。 “喜欢!喜欢到爆啊!”顾念念兴奋得语无伦次。 “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陆言修忍着笑。 “等等!你先让我平复一下心情!”顾念念朝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夸张地呼吸吐纳,似乎在压制澎湃的心绪。 好一会儿,她亮晶晶的眸子粘着陆言修:“我准备好了。”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真的准备好。 她只听到“时代音乐”四个字时,理智已被炸碎。 时代音乐看中她? 华语乐坛最具有影响力和创造力的唱片公司看中她? 如果是别人,她多多少少都质疑一下,但面对的是陆言修,她骨子里溢满的是全盘信任。 如果陆言修说明天地球就要毁灭了,我们要坐飞船离开,顾念念会关心是否能多带几个人而非质疑信息的真实性。 她拍拍胸口,庆幸自己心脏很健康,稍微脆弱一点,都要当场叫救护车了。 “不愿意?”陆言修打趣道。 “当然愿意!十分愿意!万分愿意!”顾念念眉目雀跃,这股兴奋劲儿并未淹没她智商,语气低缓地问,“我只是好奇,你跟时代音乐集团有什么关系?你是里面的高层?”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她记得上次Victoria看到展辰良时,脸都白了,不敢多吭一声。 陆言修:“持有一些股份,开会时能说上几句话。” 不远处的展辰良要听到他的形容,只怕会吐上几口老血。 全面控股,叫做持有一些股份,股东大会大家唯他是从,叫做说上几句话。 这轻描淡写的,低调到极致。 认为他是普通股东的顾念念强忍着实打实地抱大腿的冲动,眼角泛着若有若无的泪光,感动之余未免有些担忧:“万万没想到,实现我生日愿望的盖世英雄竟然是你,不过我怕我爸爸会为难你。” 她溢于言表的关心让陆言修眸底柔意更深了几分:“这点放心,你只需要想好怎么跟家人坦白。” “我爸爸一辈子都不会赞同我走这条路。”顾念念想起卫博远,右脸火辣辣的疼。 “念丫头,这种沟通方式不行,你就换一种处理措施。”陆言修的眼神平静如水,“要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永远比问题多,而且你不是孤军奋战,你还有我。” 顾念念怔怔地望着他,忽而觉得压力小了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顾念念眉眼弯弯。 “既然如此,跟哥哥说还有哪些生日愿望。” “签约出道这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奶奶爸爸身体健康,至于最后一个嘛……”顾念念扮了个鬼脸,“不能说,说完就不灵了。” 陆言修看着她,沉缓道:“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伤心的。” 笑意凝在顾念念脸上。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像知晓一切般,每句话都言简意赅,洞中肯綮。 直接到令她难以躲避。 隐藏在快乐里的失落像被放大镜笼罩住般,衍生出浓郁的消沉,渐渐吞噬她,在她黯淡的眼眸里呈现出来。 她并不想辩解什么,因为任何辩解联系上秦深对岳湘灵的态度,显得异常无力,和自我安慰。 目的达到的陆言修并未乘胜追击,有些话,多说会适得其反,朝顾念念说:“温禾在叫你玩游戏,去吧。” 顾念念点点头,过去途中差点撞到展辰良。 “顾小姐受到什么打击了?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离开和回来的时间拿捏得真好。”陆言修笑望着下属。 “还是被您发现了!”展辰良也笑道。 他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接下来半小时,看到顾念念灌了一杯又一杯鸡尾酒,展辰良面色微变,偷觑了陆言修一眼,老板十分淡定。 他向来淡定得让人猜不透他心思。 琢磨片刻,展辰良说:“陆总,顾小姐再喝一杯就醉了。” 不远处的顾念念正强压着玩游戏失败的温禾打告白电话,她脸色通红,兴致盎然,有着比平时更甚的真实坦率,还有点强悍张狂。 “让她醉。”如果醉了能令她放下不该想的人. 众怒难犯,温禾只得认赌服输地拨通一则电话,按了外放键。 那头传来秦楚楼清朗的声音:“男人婆?” 在一群禽兽雀跃的注视下,温禾扯着嗓子说:“我喜欢你——!” -- 真心话大冒险 温禾很厉害,把一句情意浓浓的告白说出“我想杀你”的感觉。 不少人差点笑出声,死死地捂着嘴,生怕弄出声响影响整蛊效果。 手机那头长期沉默,温禾差点以为断线了,又响起秦楚楼的嗓音,他语气带着欠扁的得意:“大冒险还是真心话?” 新手上路遇到老司机的节奏…… 在场人纷纷露出诧异又失望的表情。 “必须是大冒险啊!”温禾恶狠狠道,准备挂掉电话,被秦楚楼追问在哪里玩。 有人起哄:“帅哥吗?带过来呀!” 被电话里的秦楚楼听到,他立即回应:“也不是很帅,只是大家都喜欢夸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举世无双、风华绝代、才高八斗、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一枝梨花压海棠……” 温禾越听越想摔手机,说句“初遇bar”立刻挂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在西班牙风情街玩,来得特别快,快到令温禾怀疑他身上藏了传说中的“任意门”。 一进来,秦楚楼就眼尖地瞄到温禾,故意抛了个媚眼,落在温禾眼中,特猥琐,害她抖了一身疙瘩。 捕捉到沙发旁的陆言修,秦楚楼眼眸暗了些许,还是扬起笑朝着他打招呼,再混进玩游戏的人群中。 看到醉眼朦胧的顾念念,他十分夸张地“哇”了一声:“念妹妹,虽说女人不醉男人没机会,你这也太猛了。” 一直拦着顾念念喝酒的温禾倏地怒了:“你想怎么死,清蒸还是爆炒?!” “看你清蒸、爆炒什么菜,我再决定是饿肚子还是老死。”秦楚楼嬉皮笑脸。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温禾扶着顾念念来到吧台,向Ken要了一杯温水,缓慢地喂到顾念念口里,整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十分温柔,温柔得秦楚楼觉得碍眼。 他是觉得温禾怀里的顾念念碍眼。 刚才说错了,那句话应该是顾念念不醉,温禾没机会。 秦楚楼靠了过去,佯装自然地问:“为什么喝这么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顾念念蓦地睁开眼睛,口齿不清道:“我、我高兴啊——!” 说完后,她又闭上眼,靠在温禾肩膀上。 温禾垂眸,目露无奈:“还不是那杀千刀的秦教授!害我念念这几天都郁郁寡欢。” 如果让她知道她口里杀千刀的秦教授是自己哥哥,以她性子,必须断绝来往。 再也没有人替他忙课题了,很头疼。 “你很在乎她?”秦楚楼别有深意地问。 “不在乎她难道在乎你啊!”温禾给他一记嫌弃的白眼。 被她的话呛到的同时,秦少爷内心滋生出几分陌生的不满。 此时,秦楚楼接到远在腐国的急电。 不用想,肯定是莫同志。 他看了一眼温禾,顾及到陆言修和展辰良在这里,跑到初遇Bar门口接电话:“有事禀奏,无事斩首。” “秦少爷!救命!”莫程伦说话的语气让人联想到有人在追杀他。 秦楚楼很不厚道地笑了:“什么事这么慌张,被长官看到,你的皮还要不?” “老大今早八点乘坐私人飞机回国,还说我要是拿不下这个项目,就提头见他!” “你们下午不是约了当地页岩气技术研发中心的Dr.Cooper吗?长官很重视这个项目的,怎么会突然回来?” 提到这件事,莫程伦的声音弱了下来:“上周我帮老大拿外套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甩了出去,劲道有点大,损坏后,他一直用新机,今天吃早餐的时候拿起旧手机看到不少留言……” “都是哪些人的留言?”到底是谁,能让工作狂抛下项目,万里回国。 “我们有事直接打电话嘛,一般社交软件的信息都无关紧要,哪知道这次……” “你再给自己找借口,我挂了。” 又被嫌弃的莫程伦很心塞,纳闷道:“隐约间,我好像听到顾小姐的声音。” “哪个顾小姐?”秦楚楼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眉峰一跳,“顾念念?” 他哈哈哈地笑起来:“别逗我了!” 秦楚楼脑海浮现顾念念脚踢栏杆的画面,笑得更欢了,而后又渐渐记得顾念念手撕Victoria的场景,还是有几分胆量的,最后他脸上夸张的弧度渐渐收缩,只因为今天是顾念念的生日…… 他难得正经:“我知道了,至于开发页岩气项目重中之重是加强水污染治理技术,往这个方向着手准没错,如果实在拿不下来,我会为你准备上好的棺木,每逢初一十五,安排人到你坟前跳舞,安心吧。” “秦少爷,我不是开玩笑,事态严重。”莫程伦用一种很恶寒的语气说,“我刚刚尿遁出来打电话的时候,Dr.Cooper对着我屁股捏了一下。” “没想到远在天边的腐国也流行潜规则这一套,简直是丧心病狂!”秦楚楼试图将自己心底的惋惜和同情传达到那边,假惺惺地安慰,“你放心,我会在你回来的时候以菊花相迎,把你为公司英勇献身的英雄事迹告诉一楼前台小妹,让她逢人歌颂,发扬你为公捐躯的精神……” “秦少爷,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然鄙人粗俗,无法消受你的好意,只需加薪二字足以奋发向上,请牢记勿忘。”莫程伦谄媚道。 “俗!俗不可耐!”秦楚楼以鄙夷的音调挂掉电话。 让我们秦楚楼出马,助攻一波 -- 亲吻现场一位异性 秦楚楼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陷入深思。 温禾对于同性恋的宽容简直突破天际,称得上是LGBT文化的倡导者,以她对顾念念的维护程度来看,很有成为百合的趋势。 一想到她们两个人抱起来,秦楚楼内心腾升出一种诡异的情绪。 深思熟虑之下,他决定探探他哥的口风。 秦楚楼发了条短信:长官,你的学生在初遇bar喝醉了,正在发酒疯,还闹着要脱衣服跳舞,场面超high超火爆! 秦深秒回:好好看着,若有差池,后果自负! 相识这么多年,秦楚楼就没见过他哥用过“后果自负”这个词,难道是以往各种惩罚的迭加? 他眼前出现自家老爸手持考古铲子,兴奋难耐的模样…… 秦楚楼立马心力交瘁。 就这么悲催的心情里,他还能衍生出莫名的酸爽。 因为他哥在乎顾念念。 这是件好事。 秦楚楼乐颠颠地回了“遵命”二字,面带笑意。 里面的场面令他颇为震惊,顾念念真的在发酒疯,她嚷嚷着要加入击鼓传花的游戏,大家拗不过她,许是酒精的缘故,她反应慢了半拍,成为惩罚的对象。 “亲吻现场的一位异性……”温禾读出顾念念抽中大冒险任务。 刹那间,全场静默一秒,集体自觉地瞥向陆言修,眼里尽是迟疑。 很显然,大家情商都很高,对于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的惩罚,并不敢交给顾念念。 Judy记起陆言修布满阴鸷的目光,又感到阵阵寒意,无比真诚地建议道:“看在念念是寿星,还是别太重口味了。” “这这怎么行!”率先抗议的竟然是顾念念,她酒酣耳热,口齿含糊,“你刚刚选了亲吻在场的一位同性,都没有犹豫,我怎么能退、退缩!” 秦楚楼问温禾:“她刚刚吻了谁?” 温禾一愣,意识到他在问Judy的惩罚亲了哪个女孩,不以为意道:“我啊。” “……”秦楚楼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 “愿、愿赌服输嘛!”顾念念哽着说完话。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挑选一位幸运男士的节奏眼,顾念念晃着脚步走向温禾,这迷蒙又直接的目光摆明把她当男生了,温禾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倒是秦楚楼率先反应过来。 秦楚楼把温禾蓦地藏在自己身后,难以置信的口吻:“没想到念妹妹选中了我,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还恬不知耻地撅嘴,令温禾有种狂殴他的冲动。 陆言修挺拔的身躯倏地出现在秦楚楼和顾念念中间,隔绝两人的视线,裹着锋芒的眼眸扫了秦楚楼一样,警告之意不言而喻,当这一记暗藏狠厉的眸光转向顾念念时,身上锋锐的气场跟刚刚判若两人,只剩下柔和:“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我、我没醉……”顾念念打了个酒嗝,晃悠两下,就在大家以为她可能会往后倒退的时候,她身子往前倾去,双手揪着陆言修身上的西装,隔着衣料,触碰到他炙热结实的胸肌,厚颜无耻地揩了两把油,笑呵呵道:“我知道你、你是谁!你是……” 陆言修垂眸凝视正在作乱的小女孩:“噢?我是谁?” 不胜酒力的顾念念头脑昏胀,双眼迷蒙,听到他熟悉又温柔的声音,稍微清醒了一丢丢。 为了验证他的问题,顺便证实自己真的没醉,顾念念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陆言修英俊的脸,棕眸凑得很近,近到可以贴近他高挺的鼻翼,细数他浓密的睫毛。 这是一张极其好看的容颜,淡雅如风,温润似玉。 瞅一眼,就觉得舒心至极。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陆言修神情在别人看来竟没一丝变化,只是他那双清亮温润的眼睛暗了几分,在看到顾念念因大脑不停指控,眼神呆滞聚焦到他鼻梁上而变成斗鸡眼的棕色眸子,盛在陆言修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陆、陆大叔!”顾念念傻呵呵地笑。 竟然真的猜对了,不科学啊…… 众人表情怪异,十分一致。 抓住她小手,陆言修满眸宠溺:“猜对也是要回家的,今天太晚了,改天再玩。” “不要!今天是我生日,改天就不是了!”顾念念扁嘴摇头。 对于酒后小孩子脾气的顾念念,陆言修没有半丁点不耐烦,修养好到极致:“刚刚奶奶打电话过来,问你怎么还不回家,她说你再不回去,就要生气了。” 卫老夫人早就休息了,哪可能真联系陆言修,但对酒后的顾念念,这招立竿见影。 顾念念缓慢地眨眨眼睛,安静下来。 大家对陆言修悄悄竖起拇指。 然而,顾念念依旧记得愿赌服输这四个字,就在她眼睛即将闭上,进入梦乡,又蓦地撑开,嚷着:“我、我要玩完大冒险才、才行。” 陆言修眉峰一挑,只见她伸出食指,抬高,对准自己,棕眸眯了下,又傻笑起来:“我、我怎么忘了你!”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连同秦楚楼也露出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 顾念念往前一步,踉跄了下,整个人几乎贴在陆言修身上。 千钧一发间,一道裹着盛怒的声音划破空气,“顾念念!你敢!” --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ℜōǔzнāíщǔ.ℂōℳ 这饱满胁迫的魔音穿过顾念念耳膜,浑身颤了一下。 她朝着陆言修天真一笑:“怎么会有两个情深?” 说完,顾念念在酒精的影响下,眼睛一闭,倒在陆言修怀里,陷入迷糊。 就在这时,自门口进来的挺拔身影自带聚光灯般,吸引众人的目光。 大家都认出这张颠倒众生的容颜——秦深。 他似乎刚从外面赶过来,身上的棕色风衣还裹着冬季深夜的寒气,透着冷锐的桃花黑眸微微眯起,望向顾念念。 大家很难形容那种目光,深邃又诡秘,宛若正踱步走出原始丛林的雄狮,看似慵懒惬意,却在贲张全身肌肉,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场,让人双腿发软,连逃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随着这股寒气愈发逼近,陆言修才缓缓侧眸,语调寂淡,目露冷芒:“这是私人聚会,并没邀请你,请回。” 秦深眸色翻涌,薄唇微扬:“没兴趣参加你们的聚会,我只是来接我的学生。” 两人都保持绝对的优雅,而陆言修的风雅夹杂着沉稳锋锐,秦深的雅致带着几分矜贵张狂。 他们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但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中有两股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在相互碰撞厮杀,压得大家难以喘气。 “敬业精神,难得可贵,但我们家念丫头不需要劳烦外人来操心。”陆言修揽着顾念念的手臂微微用力,无声地展现自主权的同时,平声道,“尤其是只会让她难过的外人。” 秦深眸底漾出几分暗沉的复杂,陆言修话里的讽刺他如何感觉不到?ℝΘυsёωυ.ⅭⅭ(rousewu.cc) 如果这傻小孩知晓今晚的一切,只怕会加强她死缠烂打的决心,而目前的他,无法给她一个完整无缺的情感。 最为秦深的做法应该是置之不理,然而,当他黑眸从顾念念的鹅蛋脸移到抱住她腰部的手掌,他竟衍生出大干一架的冲动。 想起陆言修的战绩,秦深骨子里涌现几分棋逢敌手的亢奋和嗜血感。 “再怎么也比占酒醉少女便宜的人来得正当磊落。”秦深唇边勾起压抑又讥讽的弧度,垂眸看向被酒精折磨的顾念念,原本尽是奚落的眼眸变得极其晦涩,声调幽缓沉冷,“顾念念,你再不醒,学分别要了。” 果不其然,顾念念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眸,就对上秦深阴沉的俊脸,咕噜的瞳孔清明了些许:“学分?” 她的反应在秦深预料之中,淡扫一眼面无表情的陆言修,秦深狡猾一笑:“要满分,立马过来。” 他和陆言修之间的斗争输赢不在于他们,决定于顾念念。 秦深十分阴险地利用了这一点。 眼前秦深离自己越来越远,顾念念缓缓地意识到什么回事,身体不听使唤地想追过去,才发现陆言修正以十分强悍的力道拉回她手肘,让她动弹不得。 陆言修沉缓道:“念丫头,我不许你走!” 顾念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陆言修。 英俊的容颜钢硬如铁,幽静的眼眸宛若黑洞,愈发深沉,愈发宽广,好像在遏制什么,令她倏地酒醒。 她看看陆言修,再看看秦深离开的方向,陷入两难抉择。 顾念念不明白陆言修为什么会这么毅然地阻挠自己,也不明白秦深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只觉得随着时间流逝,秦深离她越远,她越心慌。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顾念念不愿让陆大叔失望,咬唇道:“我会回来的。” 她已经做出选择。 陆言修盯着她近似飞奔的身影,静默不语。 学分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她有机会光明正大离开的借口。 而她是把这个借口当做是火花的飞蛾,不假思索,奋不顾身。 这点,秦深很清楚。 所以,他才会抛出这点。 在高明的猎手下,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 圣诞夜的夜晚格外热闹,特别是这条西班牙风情酒吧街,人山人海,喧嚣嬉闹声不绝于耳,外出找人,不是件易事。 顾念念来回走了好几趟,都没找到秦深,倒是把自己折腾得不轻。 酒后的她头疼欲裂,脚步轻浮,时不时忍受寒风的洗礼,又不愿轻易放弃,颇有活受罪的感觉。 坐在车里,秦深冷眼看她错过自己好几回,想到她躺在陆言修怀里,还满身酒气,他就不愿提醒她。 见她脚步愈发踉跄,脸色红白交加,他竟发现惩罚的好像是自己。 在她再次经过时,秦深按下车窗:“顾念念,上车。”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顾念念立即捕捉到他位置,好像发现金山银矿,照得眼眸亮盈盈的。 她窜进车里,开口就问:“秦教授,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我待会儿还要回去呢。” 见她不停地搓手,秦深调高车内温度,不答反问:“回去?” 几天不见,这傻小孩语气疏远了些。 难道在气他不回信息? 脾气涨了不少。 “对啊!”顾念念颔首,“我答应陆大叔会回去的,要不你跟我回初遇bar,里面暖和很多……” 她话音未完,秦深已启动车子,离开原地。 -- 可以再叫我一次吗 “要载我去哪?”顾念念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就没话对我说?”秦深看了她一眼,“你在微信里,有很多话的。” “有,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她语带迟疑。 秦深笑出声:“就算我生气,你还是会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顾念念惊讶得说不出话。 全身被人了若指掌的感觉很复杂,甚至很无措,最令她无措的是,她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既然被他戳穿,顾念念也不遮遮掩掩:“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 奔驰的迈巴赫62S忽地停在跨海大桥中间。 顿了一秒,他直视前方,眸底无波:“怎么说?” “你故意躲着我。你不回公寓,不去上课,就算去初遇bar,你也不吭声,我觉得你在担心我们接触太多,我会越陷越深,干脆就把我推得远远的。喜欢你的人这么多,不可能兼顾爱慕者的感受,你之所以抗拒我,不给我幻想,是因为你怕我受伤。”顾念念笑着推测。 有时候,她聪慧得让他刮目相看。 “继续。”秦深神色不动。 “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怕我受伤?为什么在乎我的感受?”顾念念轻声道。 伴随她的问题,秦深侧眸望向她,她脸上尽是思而无果的沮丧,沉闷。 “你思考出什么?”他问。 “我猜,你是喜欢我的,至少会有一点点。”她笑了下。 然而,美好的笑容转瞬即逝,被她眸底的悲戚取代:“那只是有时候,说不定你看在我是你学生,又是你房客,双重身份上,额外关照而已。” 顾念念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特殊的,直到平安日下午,遇到了岳湘灵,才发现,他对她偶尔流露出的温柔,与别人相比,是这么微不足道。 他对她,连在意都称不上。 车里突如其来的沉默令顾念念以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她立马抬眸看向秦深,撞入他若有所思的视线。 她感到莫名的紧张。 他不会以为她在卖惨吧? 不该说得这么煽情的。 顾念念双手绞着肩膀上的安全带,眉眼弯弯:“我没事,又不是小孩子,感情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能够理解的。” 她的局促,她的讨好,她的渴望全部落入秦深眸中。 . 突然,秦深开口唤她:“念念。” 桥上的灯光透过车窗,勾勒出他侧脸的弧度,好看的令人屏息。 “嗯?”顾念念下意识地回应。 秦深缓声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 语调依旧缓慢,少了几分慵懒散逸和刻意的疏离,有的只是发自肺腑的诚挚。 “可以再叫我一次吗?”顾念念脸上没有被打击的失落,反而笑得灼目。 “念念。”他低声呼唤。 他这一声更加富有磁性,好似发自胸腔的膛音,是这般好听。 “你知道吗?”她笑道,“你总喜欢叫我全名,有时候,还会喊我顾念念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念念。” 凝视她满足的笑容,秦深心口一颤。 顾念念接着说:“我知道你目前给……” 她顿了下,重新整理语言:“我知道你给不了我完美无瑕的情感,这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过去,那都是你的过去了,虽然我也好奇过,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牵挂五年,甚至有些羡慕她,好吧,也有点嫉妒……也不只是一点嫉妒……反正我在乎的是你的未来,而我想参与你的未来。” 简单的话语转折,足以让秦深察觉她的忐忑不安和小心翼翼。 不容他说话,顾念念打开车门:“好闷,我下去吹吹风。” 她承受不住他洞察一切的眸光。 更加不想听到那些酝酿出的拒绝。 至少,她还有借口,鼓足勇气,再接再厉。 这么想着,顾念念越走越快。 海边的冬风,扑在身上,那叫个刺骨的寒啊。 刮得顾念念本来就空荡荡的心口冷得发慌,只想原地跺脚取暖了。 这样也好,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不过这条跨海大桥好像有叁十多公里,现在刚好在正中央。 半夜两点,车影都不见一个,该怎么回去…… 一直慢悠悠地跟在顾念念身后,秦深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你还要走多久?” 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顾念念怔怔转身,扁扁嘴:“五六个小时?” 她双唇冻得乌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秦深脱下身上的棕色风衣,套在她身上,在她惊呆了的注视下,帮她扣好纽扣,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将左手的衣袖折好,露出细致的手腕,紧紧地握住。 冷风送来他的声音:“走完这座桥,不在我未来的计划里。” 顾念念呆呆地仰视他好看的容颜。 她不大懂他的意思。 直到他手掌下滑,五指紧扣她指尖,传来温暖有力的劲道,紧得她心尖泛疼,她才缓缓懂得他言外之意。 他愿意牵着她的手走进他的未来。 这一刻,美好的不真实。 “我是不是喝多了?”顾念念眼眸水光闪烁。 “想要验证你是不是喝多了,办法很简单。”秦深唇边漾开一丝笑。 不同于往常的压抑轻佻,他的笑像跃出乌云裂缝的一缕阳光,迸发出夺人心魄的绚丽,狠狠地扼住她心魂。 恍神间,她被秦深勾入怀中。 愕然瞠大的棕瞳里倒映出他放大的容颜。 那双深邃得让人捉摸不透的桃花黑眸染上一缕罕有的柔情和炙热。 他已覆上她的双唇。 -- 销魂荡魄的吻 随着唇瓣传来的温度越来越高,顾念念揪住他腰侧的薄毛衣,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突如其来的吻。 耳边传来他沙哑又无奈的声音:“呼吸。” 顾念念这才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大口地吸气。 深夜的海风席卷着冬天的寒意,却带不走她身上的燥热感。 她还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秦深看了一眼开启发呆模式的她:“念念,你还好吗?” 从刚才到上车,她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 “额……我没事啊。”顾念念呐声道。 怎么办?!她一听到他声音,小心脏不受控制地上蹿下跳。 “还认为这是梦?”秦深问。 顾念念点点头。 秦深自然而然地伸手摸摸她耳朵,滚烫滚烫的,那双咕噜噜的棕色眼眸专注地盯着自己,透着疑惑,又很专注,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 她呆萌得令他怦然心动。 “还有半个小时,你先睡,到了我叫你。”秦深说。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顾念念抓住他手掌:“不想睡。” 顾念念怕睡着了,一切都不同了。 她的不安透过指尖传到秦深心中。 秦深望着她,眸光明亮:“念念,我在这里,不会消失。” 他语气轻柔,反握住她五指,暗暗加深手劲。 顾念念望着他,好一会儿,重重地“嗯”了声,她闭上眼睛。 起初,顾念念睡得极其不安稳,总会突然醒来,看向旁边开车的人,明确他真的在身边,她笑了笑,再缓缓闭上双眸。 许是酒精上脑,她后面睡得很熟,到达目的地了,她也不知道。 秦深没有出声叫她。 他离开车,轻轻地带上门,背靠车身,点了一根烟。 深深地吸了口,再缓缓吐出,升腾的云雾模糊了他面容,那双黑瞳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思。 烟雾消散,秦深走到对面,没有立即拉开车门。 站在原地,他透过车窗看着她。 顾念念面容恬静,嘴角还有残余的笑意。 秦深仍清晰地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死缠烂打地粘在他身上,控诉他打老婆,他非常明确,这女孩相当麻烦,万分无赖,缺点一数一箩筐,后来有几次都想让她收拾东西离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渐渐记得她模样,不再排斥她发音,连她生活上的坏习惯也忽略不计。甚至,他会不受控制地在意她被人欺负,担心她淋雨,也看不惯她愁眉苦脸,就连她去酒吧,他都忍不住做一番调查,就担心她被人拐骗了。 秦深知道,她跟别人不一样。 但他从未想过让这个小女孩入驻自己并不敞亮的世界。 毕竟,沉沦在过去,对谁有任何要求,都不公平。 她值得更好的人。 ——你知道吗?你总喜欢叫我全名,有时候,还会喊我顾念念同学,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念念。 秦深眼前浮现她说这句话时的笑容,纯真明净又知足。 那些冷漠又残酷的拒绝话语,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香烟燃尽,指尖传来灼热感,秦深收回思绪。 掏出手机,远程打开公寓的空调,调到适合的温度,秦深拉开车门,将顾念念抱入怀中。 动作很轻,轻到回到公寓都不曾将她惊醒。 缓慢的脚步途径顾念念房间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秦深垂眸,看着怀中的顾念念。 她实在太娇小了,躺在怀里,就像个孩子。 凝视她香甜的笑靥,秦深勾起一丝自己都没觉察的浅笑。 最终,他将她带回自己房间,正准备放下她时,她突然皱眉,似不悦地“嗯”了声,秦深整个动作立刻僵住,一动不动,直到她眉头间褶皱缓了些许,他才将她放在床上。 帮她脱下运动鞋,里面足足6cm的内增高令秦深挑了眉宇。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注意力放在裹着她的衣服上。 漂亮的桃花黑眸忽明忽暗。 帮她脱掉厚重的外套,她里面穿着奶茶色针织衫,V领设计,精致的锁骨展露在他眼前。 秦深想起上次她发的照片。 指尖微顿,眯了眯眼。 穿着外出的衣物在床上睡觉,是秦深不能忍受的事情,但现在只能这样了。 就在他起身离开的瞬间,女孩雪白的柔荑缠上他手腕。 “情深……”她在梦中呼唤他名字。 秦深紧紧地盯着她嫩白的脸,目光从她紧闭的双眼,慢慢地移到唇瓣。 犹记得,唇齿之间的甜美与甘润。 销魂荡魄 一阵闷热涌入下腹,胀痛难忍。 猜猜有没有肉吃? -- 是这种亲吗? ℜōǔzнāíщǔ.ℂō㎡ 他逐渐逼近那张熟睡的容颜,整个人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 几乎在鼻尖相抵的瞬间,扼住动作。 秦深望着近在咫尺的诱人唇瓣,无比幽暗的黑眸炙热得骇人。 似乎在酝酿着怎么将她吃拆裹腹。 最终,他伸出食指,刮过她粉嫩的脸颊。 浅浅一笑。 秦深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他不想吓到她. 被裹成团的蚕丝被探出两条藕臂,在两侧上下滑动,找不到冤魂夺命般的闹铃手机。 没道理啊,她手机一般都放床上。 顾念念迷迷糊糊地想着,被不依不饶的铃声吵到烦了,气腾腾地坐起身,被子顺着她脸颊滑落,白灿的光钻进她眼缝里,迫使她皱着眉睁开双眼,一看周围的摆设,她惊呆了。 她什么时候跑到秦教授房间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只觉得做了一个长梦,不真实,又美好的不可思议。 拍拍晕乎乎的脑袋,顾念念清醒了几分。 找到手机后,她一溜烟爬下床,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被子,伪装如初,逃离案发现场。 顾念念合上房门,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身时眸光掠过楼下,定格了视线。 秦大教授正盯着自己。 他盛世美颜的脸上挂着一丝迷人的淡笑。 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同时,顾念念还有种被捉奸在床的诡异感。 ——顾念念同学,我们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 她耳边浮现这句疏离的话,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辩解和妥协之间扯开拉锯战,最终她面露尴尬道:“早。” 见她神色如此拘谨,秦深眼眸掠过一丝狭促。 他淡声道:“回房穿鞋,下来吃早餐。” 竟然不是预期的数落,顾念念有些难以置信。 她裸露的脚丫动了下,然后窜进自己房间,找不到拖鞋。 难道他说的回房是回他房间……? 顾念念抱着试试的心态,蹑手蹑脚地溜进主人房,蹬着一双黄色的毛绒拖鞋下楼。 在餐厅找到秦深,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浅棕色棉质休闲裤,看起来干净落拓。 秦深在翻阅财经报刊,目不斜视道:“先去洗漱,有什么等吃完早餐再问。” 顾念念看了看冒着香气的煎蛋土司,暗暗咽下口水,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再像风一样刮回餐桌。 秦深正在喝咖啡,朝她示意桌面的饮料:“把它喝了。” 她很乖巧地喝了一口,是蜂蜜水。 味道甘甜,流入胃里,暖洋洋的,顿时头没这么疼。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会睡在你房间里?”顾念念咬了一口松脆度正好的吐司,好吃到舌头都要化了。 当她在主卧找到鞋子时,她就明确,秦深知道自己玷污了他的床。 甚至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很离谱、很骇人的猜测——他们昨天一起睡觉。 难不成……她酒后把秦教授给…… 她惊骇的神情如数落入秦深眼中。 “都不记得了?”秦深反问。 我记得还要问你吗? 还有,能不能别用这种我占你便宜的语气说话。 “不记得了……”顾念念面色憋屈。 秦深把杂志放在一边,兴致盎然地问:“你记得什么?” “我在初遇bar过生日,然后出来找你,好像还上了你的车……”顾念念费劲脑汁地回忆,倏地脸红了,似乎想起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她直勾勾地望向他,语带期盼:“有印象吗?” 秦深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眸底一闪而逝的戏谑,端起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掀唇道:“多说点。” “后来我下车了,你追上来,还……” 她顿了下,清澈的棕眸闪烁着灼热的光芒:“亲了我,也没印象吗?” 秦深直视她望穿秋水般的眼眸,眉头皱了下,宛若陷入深思。 沉吟半响,他正色道,“你经常幻想我亲你吗?” 那一瞬间,顾念念整个人都方了。 她试图以一种十分从容的方式深呼吸,释放源源不断冲上脸的热气,声音都僵硬了:“没、有啊,怎么可能呢,别看我有一个热情如火的外表,其实我内心还是很纯、洁的。” “看来你还幻想了其他情节。”秦深一语破的,看到她双颊都可以滴出血了,坏心眼地说,“我除了亲你,还做了什么事?说出来,跟我分享下呗。” 正在喝水压惊的顾念念听到这番话,立马被水呛到,咳个不停,还好秦深良心未泯,快速抽来纸巾替她擦拭狼狈的下巴:“我就随便问问,用不着这么惊慌,不知道的人还误以为你真做了什么坏事。” 他的动作过于温柔,顾念念有些傻眼了。 随后,她满目委屈:“你只是随便问问吗?我怎么觉得你在成心捉弄我……” “你说的这些事,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秦深丢了废纸巾,背倚餐桌,黑瞳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灼光,“但事在人为,重温一次,可能就记得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在她唇瓣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笑问:“是这种亲吗?” -- 这是吃醋的节奏吗 顾念念咬唇:“还……要更、深一点。” 秦教授心口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深深地凝视她清澈的棕眸,捕捉到她的纯真、直率、娇羞还有一丝踌躇和期待,这样青涩率真的气质比任何故作妖媚的女人都更具诱惑。 而她是他的。 这样的认定令秦深感到有各种情绪在胸口碰撞,迸发出激烈的火花。 “可能是这种吻。” 秦深猛地俯首,狠狠地覆上她唇瓣,辗转厮磨,伴随着两人脑袋方向的变化,他抱起她,压在偌大的餐桌上,肆意夺取。 插在她发丝间的手掌顺着她耳朵的轮廓来到细致的脖颈,鼓起的柔软…… 突然,秦深扼住动作。 不该在这里,不该这个时候。 在他霸道夹杂柔情的攻势下,没有任何经验和心理防备的顾念念只觉有股强烈的电流从舌尖直窜心脏,散向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浑身燥热又舒服。 见他突然停下动作,她慢慢睁开眸子,蓄满疑惑,而这样面颊绯红,眼眸含春的模样就像磨人的小猫伸出爪子在他胸口挠了一下,又像糖果被夺走的小女孩,不满之余露出一丝讨好,无意间散发出万种风情。 强制压下翻涌的欲念,秦深挑起一丝坏笑:“果然还是要重温,才能记起所有事。” 突然,顾念念抱住他,越收越紧。 秦深唇角的弧度僵住, 怀里的小身子在微微发抖。 为这不真实的一幕而发抖。 “傻瓜。”秦深轻柔她头发。 “你故意耍我。”顾念念用极尽委屈的语气抱怨。 “没有,我只是在逗你。”他低柔道。 “有区别么……”顾念念松开他,一脸红晕地瞪着他。 然而,杀伤力太弱,秦教授直接略过。 将她放回椅子上,秦深坐回位置,提醒她:“这样的速度吃早餐,结束都天黑了,不打算出门?” “你要陪我逛街?” “这里还有第叁个人?” ……这男人不是一般的别扭! 不过她好喜欢怎么办! 真怀疑有抖m特质的人是自己。 顾念念乐滋滋地解决剩下的早餐,喝完最后一口蜂蜜水,她才想起一件事,惊呼:“完了!昨晚跑出来,没跟奶奶爸爸打招呼,他们现在肯定急死了!” 她赶紧拿起手机,发现并没有什么连环信息,听到秦教授慢悠悠的声音:“我帮你回了。” 低头一看,果然如此。 ——奶奶,我在宿舍,和舍友一起~不用担心~ 他连她平常发信息的小尾巴都拿捏得刚刚好。 顾念念不知该为他深沉的心思感到庆幸,还是为自己被吃得死死的感到难过。 她一一回复大家的生日祝福,却怎么也找不到陆大叔的聊天页面。 就在她以为系统软件出问题时,秦深突然说话:“我删了你和陆言修的聊天页面,手滑。” 顺便把锁屏页面上的薄晔煜换成他。 顾念念复杂的视线移到他干净的指尖,一时无法言语。 这手得多滑才可以删了人家。 她才不信他这种借口。 但他主动坦白的方式又令她难以发火,有种被他先发制人的苦逼感。 “陆大叔说了什么?”想到昨晚的失约,无论如何,她都该好好道歉。 “他说他很忙,要你好好过生日,勿回。”害她失约的罪魁祸首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你不用回复了。” 有时候,秦深的话,信一个字都嫌多。 而他又好像是故意这么说的。 “秦教授,这是吃醋的节奏吗?”顾念念憋着笑。 秦深将她包抄入怀,往二楼走去,把她扔回她房间:“十分钟换衣服,逾时不候。” 拉住他手腕,顾念念执着地说:“你肯定在吃醋!” 他并没有抽回手,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面带笑意的小女孩,干脆利落道:“是。” ……这倒是出乎顾念念意料。 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说错台词了。 不符合秦教授的设定啊。 秦教授单手覆上顾念念脸颊,深深地凝视她:“陆言修是我生意场上的对手,我希望你跟他保持距离,能做到吗?” 他手上的温度蕴热她脸颊,棕眸染上几分无措。 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提出这种要求。 陆大叔是妈妈的学生,也是她好朋友,帮了她很多。 而且,他们已经商量好,她明年一毕业就进音乐时代,接受声乐培训。 她还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秦深,如今,她不知该怎么开口,更不知如何拒绝这提议。 -- 你在担心我吗 她喜欢秦深,难得两人在一起,她不想拂了他意。 而且,生意场中利益纠纷众多,秦深这个要求,无可厚非。 “做不到会怎么样?”顾念念低声问。 “他是你朋友,我能理解。”秦深淡淡一笑。 与此截然不同,他的回答令顾念念大感诧异,亦为无需陷入两难而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秦深抵着她额头,幽暗的桃花黑眸流露出一丝撩人的柔情:“但你是我女朋友,希望你能跟我站在同一阵营,免我后顾之忧,我不想面对你也要有所顾忌。这不是在逼你,只想你能懂我。” 在听到“女朋友”叁个字,顾念念的想法就动摇了,接下来“我不想面对你也要有所顾忌”如发自肺腑般的感叹,让她立刻向他倒戈,直到最后透着期盼的“想你能懂我”宛若罂粟,配合他慵懒随性又低沉性感的嗓音,随随便便就勾走她叁魂七魄。 纵使她已经有了决定,顾念念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尤其,陆大叔还为她费尽心思举办生日宴会。 真的疼她。 秦深又何尝不知道陆言修对她很上心,正因为这份上心,他更要连根拔起。 他了解顾念念的为人,小事多糊涂,大事不含糊。 一旦许诺,就会贯彻。 “你不需要说话,点点头就够了。”秦深适时地加把火,自胸腔伸出发出一声类似询问的“嗯”声,浑厚又低沉,有美妙的金属色彩,好听到令人骨子都酥了,对容易腿麻身软装死耍赖的顾念念而言,是致命一击。 见她傻乎乎地颔首,秦深给她一记摸头杀:“快换衣服。” 合上房门,奸计得逞的他勾起嘴角。 . 二十分钟后。 “再不出来,我硬闯了。”秦深站在门口。 好意思说我无赖,你才是个殿堂级的无赖。 顾念念腹诽着,急忙地开门。 “这么担心我进去?拉链都没拉上。”秦深一眼就注意到她背后的缺口,露出里面白色的打底保暖衣。 顾念念伸手往后探了下,在够连衣裙拉链时,秦深让她转身,却不是帮她忙,而是帮她脱衣服…… “你、你要干嘛?”她阵阵尖叫。 “这一身,很难看。”他眼神很挑剔。 “是吗?笑笑她们说不错啊!” 顾念念退后一步,回房间,照照镜子,深红色的长款包臀裙,样式简单,修身,搭配灰色的打底.裤,很突出身材,也很大气,就是成熟了一丢丢。 她就想穿高跟鞋,这样站在秦深身边不会这么突兀。 “你相信她们的眼光,还是相信专业画家的色彩搭配能力和时尚嗅觉?”这裙子衬得她前凸后翘,不行。 顾念念想了下,把位置让给专家,专家快速抽出几件服衣物,脸上挂着落拓的邪笑:“我可以代劳的。” 抽走挂在他手臂上的衣服,顾念念磨牙道:“这么辛苦的事怎敢劳烦教授您!” 秦深耸耸肩,等顾念念再度出来,朝她做了一个转圈的手势,她翻了个白眼,憋着笑照做,终于看到秦教授流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她还特地倒回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对秦教授的敬仰之情,无以言表。 顾念念里面穿着一件咖啡色长款宽松大领毛衣,雅致高端,外面是褐色与米白色相接的外套,质感活泼,搭配修身白裤,明暗对比强烈,整个人洋溢着年轻少女特有的蓬勃朝气,又不会过度张扬,让人眼前一亮。 就在她一个劲儿傻笑时,头上落了一顶白色的爵士帽,更添时尚清新。 没错过她眸底闪过的诧异和敬服,秦深微微勾唇:“多少分?” 顾念念挽住他手,弯了嘴角:“101分,多给一分不怕你骄傲。” . 从老面馆出来,秦深扭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她:“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碗面一瓶辣椒酱,面馆撑不到现在。” 起初,他在的时候,她还正儿八经的,秦深接个电话回来,顾念念碗里只能用“红光满面”来形容,欢快得跟回归大海的鱼,如果对面的秦教授脸色能稍微好点,就美妙了。 转念她又觉得秦教授能在她生日这天陪她吃长寿面,已是天大的幸福。 顾念念明眸含笑,灌了温水,满嘴麻辣稍微散去,再深吸冷风,觉得好些了。 “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只是有时候已经习惯了,习惯一吃面就加辣椒,一加就是一大勺,明知这种习惯不好,还是戒不掉。”她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这种习惯是你妈妈带给你的,不需要戒掉,只要每次不由自主的时候,你想想我。”他说。 “为什么?”顾念念把瓶子递给他,看他想都没想就仰头喝水,好像已经习惯两人的亲昵。 “吃太多辣椒,对肠胃不好。”秦深话语里掺杂着些许责怪的意味。 顾念念听了,却很是开心, 她凑上前,踮起脚尖,逼近他俊脸,眯着眼睛笑问:“你在担心我吗?” -- 春光乍泄 ℜōǔzнāíщǔ.ℂōⓂ 凝视她盛满笑意的弯眸,秦深伸手覆上她脸颊,轻轻地捏了下:“我不习惯自己这样担心你。” 明明不温柔,甚至透出一种自寻麻烦的感叹,落在顾念念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把心脏的位置涨得满满的,微疼,疼得视线都模糊了。 她把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道:“说实话,我很喜欢你担心我的感觉,但我答应你,我会乖乖的,尽量少让你担心。” 秦深垂眸看怀里的小女孩:“今天怎么了?思想觉悟这么高。” 顾念念唇边咧开一个弧度:“我可是新时代的叁好青年。” “哪叁好?”传统意义上的叁好跟她不沾边。 “好吃、好睡、好玩。”她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自豪感。 “叁好青年,你还没说想看哪部电影?” “刚刚用手机看了,所有电影院都爆棚了,连边缘座位都没有。”从他怀里弹出的小脑袋表情很憋屈。 “你只要告诉我,想看什么,就够了。”秦深伸手帮她整理乱糟糟的短发。 “最近上映的片子实在提不起兴致,我想看老片。”顾念念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但我知道,根本没几个影院会放老影片。” 经典影片市场需求小,受众窄,而影院公映电影还需要获得版权和发行许可,这两样都是有周期限制的。总而言之,正规影院公映经典电影运行成本太高,没人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打算带我回去用电脑看吗?” “顾念念同学,你要对自己的男朋友有信心。”他捏捏她手心,小施惩戒。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下午,青城电影资料馆,千子湾艺术影院,观众厅内。 看到顾念念走进来,秦深挂掉莫程伦的汇报电话,走了过去:“选了什么片子?” 他倒想知道这傻孩子花了半小时拉着馆长逛资料室,到底选了什么影片。 “你看了就知道。”顾念念神秘兮兮的样子。 她眼里的不怀好意太明显了,但秦深并没有戳穿她。 他们坐在正中央的位置。 “秦教授,我有问题。”顾念念同学摆出不懂就问的架势。 “准了。”他淡然掀唇。 “我十分好奇青城大学人民教师的薪酬体系,为什么有些人要供车供房供娃,而有些人一句话就可以随意进入与档案局有紧密联系的电影资料馆?” “你就是想知道我除了辛勤教学,还具体从事什么。”秦教授黑眸半垂,睨着顾念念,半含笑意道,“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不过下次,这种问题,开门见山就好,无需旁推测敲。” 还以为两人还要开展什么迂回战术,顾念念特地准备了一堆应对方式,全被秦教授一句话搞砸了。 同时也忍不住吐槽,他有辛勤教学么…… 下课铃声一响,逃得最快的绝壁是他。 最为厉害的是,他可以在学生筑成的人肉围墙里走得悄无声息,发丝不乱,堪称一门绝活儿。 顾念念揉揉耳朵,星星眼:“我准备好了。” 秦深慢悠悠道:“我是正当的职业投资人,没你想的那么神秘。” “不是很懂。”她乖巧地趴在他胸口,盯着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十分灿亮。 “我大概知道你逃了多少节专业课。”秦深捏捏她手心,笑道,“简单地说,我为别人投资理财,让钱生钱。” “很高端的感觉。” “下个月要期末考,给我好好复习,少出去玩。”他声音里带着些许严厉。 “……你不说我都忘了。”一时间,顾念念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骤然想起身边有个神级学霸,“有空吗?帮我复习复习功课,划重点?” “没空。” “……” “这样呢?”顾念念亲他脸颊,眼睛干巴巴地瞅着他。 “我工作很忙。”秦深唇角难以觉察地翘了一下。 “现在呢?”顾念念啄啄他嘴唇。 她青涩的吻,浅笑的唇,令人心旌摇曳 “可以考虑。” 秦深扣住她脑袋,准备加深这个吻。 电影屏幕骤亮,音响传出一句话。 ——黎耀辉,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秦深缓缓松开手,扶正顾念念的位置,在她不知所措的注视下,他看向屏幕,那里有两个交缠的身躯。 十分原始和狂野。 “春光乍泄,这就是你、要和我一起看的电影?”秦深望着她,浅浅一笑。 “我最喜欢的影片,没有之一,想分享给你。”顾念念热络地缠着他的手。 从她肢体语言中,秦深察觉到她的讨好,也能理解她性格中的率真和热情,更不否认这是部优秀的影片,但再优秀,一部男同志影片落在情侣约会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突兀。 “不喜欢?我出去换一部?”顾念念仰眸凝视他。 “开始了,就不要轻言结束。”秦深揉揉她头发。 “好!”她露齿笑了。 顾念念满心甜蜜。 开始了,她根本没想过结束. 距离影片结束,已经过了十分钟,顾念念也哭了十分钟。 回到车里,她依旧沉浸在故事情节里,难以自拔,瘦小的肩膀抖个不停。 接过秦深递过来的第N张纸巾,并没忽视他脸上的笑意,顾念念哽咽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感动的影片,都不掉一滴泪。” 他嘴角抽了一下。 观影过程都在帮她擦眼泪的秦教授选择未置一词。 “你不觉得何宝荣坐在床上,抱着黎耀辉常盖的毛毯哭泣,很感人吗?”顾念念说着,泪水又掉了下来。 “他以为,这个世界总有个人等他回来。” 秦深面色寂淡,声音宛若寒夜扑面的冷风,令顾念念感到阵阵凉意,即便待在恒温的车里。 挂在她睫毛间的泪珠颤了一下,她缓缓转动眼眸,他脸上还是那种慵懒闲淡的笑。 一切,宛若错觉。 “时间不早了,黎耀辉要回家,你也要回家。”秦深说。 “你晚上有事?”顾念念忐忑地问。 每年的圣诞,她都在家里陪着奶奶和爸爸,也会邀请朋友来做客,而今年她希望他也在。 即便,她知道他很忙。 他能从英国回来,陪她庆生,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该有诸多要求。 却总要忍不住,试试。 但她忽视了,他们刚刚开始,情感还没稳定到见家长那一步。 “英国的项目还没落定,我就独自回来,扔下团队,那边还在怨声载道,今晚要加班了。”秦深说。 “你别做了!我养你!”顾念念满目内疚。 -- 你忘了我 他望着她,不说话。 半响,秦深挑起一抹笑:“确定吗?一般人养不起我。” 顾念念对上他好看的桃花黑眸,那双眼睛里并没有太多情绪,连同微微上扬的嘴角,都流露出浓浓的趣味。 虽说她家境不错,但和秦深一比,还是有天壤之别。目前她每个月赚的,还不够他跑车的保养费。 顾念念慢慢低下头,不自觉地绞着一双手,憋了很久,慢声说:“我会努力的。” 不是正午,她也没有看着他,娇小的身子还有点微微颤抖,秦深仍在她身上捕捉到一股类似阳光的气息,包围着他,暖洋洋的,舒服到心里。 “念念,你真可爱。”秦深握住她手,笑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取笑我不自量力呢……”她闷声说。 “没有。”以前有,现在没有。 “要我发誓吗?”秦深揶揄道。 “不用……”发誓是我的专用词,才不给你用。 “奶奶知道你在酒吧唱歌这件事吗?”秦深转移话题。 “她不知道,我和爸爸瞒着她呢,怕她知道了生气,她身体不好。”顾念念果然抬起头。 “叔叔同意了?”按照他对卫博远的了解,不可能允许顾念念在外面驻唱。顾氏集团需要接班人,要么让顾念念亲自接手,要么找个能干的女婿辅助顾念念。如果二者能结合,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希望我明年回公司上班。”顾念念无比纳闷。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家庭矛盾和她这几个月在初遇bar认识的朋友,提到她怎么挽留Judy时,意得志满,手舞足蹈,恨不得他也在现场,好见识她能干的一面。 “叔叔说的不无道理。”秦深悠声道。 “你也认为我应该回去上班?”顾念念诧异道。 “都答应了,不是么?” “是……但一定会被爸爸压得死死的,没有丁点人身自由。” “你答应寒假去实习,也没说一定要回自家公司。”秦深坏笑。 “……这也行?”如果让爸爸知道,没病都气出病来。 “少了家人庇护,你学习机会更多。”秦深纠正她想法,“最近青城大学有很多宣讲会,一定要留意。”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顾念念看看他,瘪着嘴唇,“我要实习,要兼职,还要练歌……” “缺了一样。”秦深悠悠地打断她的话。 车停在顾家别墅附近。 顾念念看到周围熟悉的风景,有些茫然。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缺哪样?”顾念念语气有些苦闷。 秦深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在她微瞠的瞳眸中,覆上她嘴唇,补上电影院里未完成的吻。 顾念念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任由他轻轻地撬开自己唇瓣,迎接他的掠夺,然而这个吻不同于早上的激烈而迅猛,反而轻柔得令她心颤。 他这般地柔和,慢慢地挑动,浅浅地吮吸,似乎在和她舌尖缓慢共舞,让人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她,脸颊是他炙热的掌心,睁开眼则迎上他漆黑的眸子。 他的眼眸比往日更深沉,更缱绻,也更惑人。 好像不满足于这个热吻,秦深伸出舌尖轻舔她红肿的下唇,轻笑出声,像个调皮的孩子,看得顾念念都痴了。 “你忘了我。”他捏捏她泛红的耳尖,感觉在故意惩罚她。 被他的吻弄得发懵的顾念念眨眨眼,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 他的意思是自己点漏了他。 密密麻麻的幸福感将她缠绕得密不透风,顾念念瞅着他:“那怎么办咧?一天就二十四小时,再也不会增多。” “很简单,来我的公司实习,兼职,练歌。”秦深抛出橄榄枝。 “想得美。你管我管得比我爸爸还严格。”顾念念皱皱鼻子。 她可没忘记自己逃课,被他欺负得敢怒不敢言的日子。 “我这么严格,你还敢让我帮你划重点?不怕我让你背整本书?”秦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最好了,不会介样欺负我的。”顾念念眼神流露出浓浓的忧伤。 此时,她感到自己在垂死挣扎,因为以秦教授的性格,他不仅会,还会往死里虐。 看不惯她委屈的神情,秦深从她衣服口袋里震动的手机,笑道:“先接电话。” 顾念念接了卫老夫人的电话,聊了两分钟,挂断后,闷着语气:“奶奶催我回去了。” “回去电话联系。”坐回位置的秦深重新系好安全带。 “你还缺一句话,一个礼物。”顾念念瞪他。 “低头看看。”秦深忍俊不禁。 顾念念猛然垂眸,胸口多了一条时尚精致的十字架挂坠,正折射出七色的彩光,璀璨夺目。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帮她戴上的。 “为什么送我十字架?”顾念念嘴角抿笑。 -- 爱与救赎 这个问题,秦深在回国途中,也问过自己。 他拿起挂在她胸口的挂坠,拇指轻轻地摩挲一番:“圣诞节又称耶诞节,是耶稣诞辰,而耶稣在十字架上受死,十字架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胜过死亡、罪恶、黑暗,代表爱与救赎,我希望它能帮你克服对黑暗的恐惧。” 他的声音是惯有的沉缓和悠然,夹杂着一丝安抚人心的温柔,催她落泪,又滋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这种奇妙的感觉宛若四面八方伸来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可能会窒息,她却甘之如饴。 一直沉浸在感动中的顾念念瞬时间失去了言语能力,秦深微微一笑,单手抚着她脸颊,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生日快乐!” “谢谢。”她清澈的棕眸弯成好看的月牙,水光流转。 “就只有一句谢谢?”秦深挑起眉宇。 顾念念笑容灿烂,亲上他的唇。 . 一进家门,顾念念就看到二楼的温禾正满眼戏谑地看着自己,朝她做了个斗鸡眼,顾念念来到客厅,发现奶奶正拉着尹笑笑聊天,大抵内容就是顾念念在学校的学习状况,交友情况,着重放在男性朋友这块。 “没在说我坏话吧!”顾念念从沙发后方伸手揽住卫老夫人。 “你这女娃,总算回来了,知道温禾她们等你多久了吗?”老人家面色严肃。 “人家知错了!就是街上遇到个朋友,聊多几句,一接到您电话,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就是想早点看到奶奶。”顾念念撒娇无下限。 走过来的温禾在卫老夫人看不到的位置猛翻白眼。 “什么朋友?我们认识吗?”尹笑笑适时地添了一句。 “对啊!男的女的!?”温禾唯恐天下不乱。 顾念念很想找几块洗脚布堵住这两人的嘴。 “男朋友吗?怎么带回来给奶奶瞧瞧?”卫老夫人跟人精似的,追问。 “没这回事!您别听她俩瞎说!”顾念念头疼。 “我们有说男朋友吗?”温禾火上浇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温禾早就投胎重生了。 “奶奶,我找温禾请教功课,晚点回客厅。”说着顾念念裹着一身杀气,追赶温禾。 玩闹够了,一家人坐下来安安心心地吃饭,为顾念念再次庆生。 在切蛋糕许愿的时候,她抓着胸前的十字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趁着顾念念在洗澡,尹笑笑在用她的电脑浏览招聘网站和学校的招聘信息。 “如果念念问起昨晚的事情,说不说呢?”温禾凑过去。 “肯定不能说啊!”尹笑笑想都没想就否定了。 “这对陆大叔不公平。”温禾皱眉。 “情感哪存在什么公不公平?你都看到了,念念跑出去,就是选择了秦教授,整晚没回来,一回家就是春风得意的样子,说他们两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房客关系?朋友关系?你信我不信。既然他们都已经在一起,何必让念念知道这么多,徒增内疚。”尹笑笑分析问题头头是道。 “我知道谎言是生活的一部分,也知道你的初衷是为念念好,但这种谎言跟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涉及到一个人的情感,何况撒谎就是撒谎,一旦说了一个谎言,就要说成千上万个去圆它,这么疲惫和高智商的事情不适合我。如果她真的问,你回答就好。”温禾眼眸染上几分罕有的肃色。 尹笑笑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静静地凝视好友。 半响,尹笑笑叹息道:“她边洗澡边唱歌就明确她心情有多好,估计都沉浸在恋爱中,未必记得昨晚的事,只要我们聊天的时候,你不提,我不提,顺其自然就过去了,这也不是撒谎。” “我们不提,难保初遇bar其他人不说……” 就在这时,顾念念穿着睡衣出来,拿着毛巾擦拭湿漉的头发:“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火热。” 尹笑笑暗暗看了温禾一眼,略有警示意味,再转过头对顾念念说:“下周二秦氏集团会举办校园招聘宣讲会,你也知道秦氏集团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有就业准备的应届生都蠢蠢欲动,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就叫温禾帮我看看简历,好完善一下。” “也对,她读的是人力资源专业,肯定懂得投递简历的注意事项。”顾念念走了过去,朝着温禾眨眼卖萌,“我的简历就在电脑桌面,温禾你也帮我看看咯。” “你要去实习?”温禾眼珠子快凸出来了。 “对啊!秦教授建议我去外面企业实习,我想试试。”她笑得像被灌了蜜一样。 这一声“秦教授”喊得令尹笑笑和温禾起一身鸡皮疙瘩,在两人逼视下,顾念念选择坦白从宽,作为聆听着的尹笑笑全程挤不出任何表情,惊呆状,而温禾则捶胸顿足,为秦教授抱不平。 直到听到《春光乍泄》这部电影,尹笑笑双手捂脸,扮装不认识顾念念,与此截然不同的是温禾笑趴在床上,问她为什么不选《蓝宇》,但很快温禾笑不出来,尤其是听到顾念念答应秦深和陆言修保持距离,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尹笑笑和温禾互换眼色,得出一致结论——秦教授,这人太可怕。 “我离开初遇bar后,大家还好吗?玩到几点才结束啊?”顾念念压在温禾身上,笑问。 几乎在瞬间,顾念念感觉温禾在紧绷着身子,好像在抗拒这个话题,以为她在闹脾气,目露歉意:“我是寿星,不该第一个离开,对不住大家,后来没发生什么事吧?” -- 一个莽撞的对手,她不惧怕 “能发生什么事?大家依旧在玩真心大冒险,都挺开心的。”尹女神笑着回应。 “那就好,我多怕我离开后,发生什么不愉快。”顾念念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念念,我要赶稿,这里还有电脑吗?”蓦地,温禾从床上坐起。 她这番举动太突兀了,顾念念怔了一下:“爸爸书房的笔记本不方便给你用,但琴房有部老旧的台式机,运行有点慢。” “没问题,能打开办公软件就行了。”温禾看了一眼尹笑笑。 打开灯后,温禾发现简单的琴房里面别有洞天,十分雅致,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乐器,里面还有一个超级大书架,上面的书籍都很有历史气息。 “这个也是妈妈以前的书房,她去世后,我就没动过,你要答应我,不能随便动里面的文件哦。”顾念念一边开电脑一边叮嘱。 “知道啦!”温禾没好气道。 走出去的顾念念突然又迈进琴房,补充一句:“不准浏览色情网站,中毒我毙了你。” 温禾:“……” 回房后,尹笑笑正在修改简历,听到顾念念脚步时,笑着说:“温禾被秦学长整惨了,今早她就一直念叨着要把‘秦楚楼’这叁个字安在有恋物.癖的强.奸犯上,而这个强.奸犯被捕后,最喜欢在监狱里捡肥皂……没想到她这么按耐不住性子,急着动笔琢磨这个复杂的人物。” 温禾确实说过这些,尹笑笑搬来这番话,适时地打消顾念念的疑虑。 “难怪她一听我提起昨晚的事情,就冒火,”顾念念恍然大悟,把手放在尹笑笑肩膀上,笑嘻嘻道,“女神,投简历的时候捎我一份,虽然我简历不如你们的光彩,也想试试,说不定哪个公司就看我证件照漂亮,要我去面试。” “我在浏览秦氏集团校园招聘官网,帮你把桌面的简历投进去?” “好啊!” . 青城中央商务区,秦氏集团,二十四层,人力资源部。 正在等电梯的顾念念低头回信息。 顾念念:结束了,HR让我回去等通知。 秦深:感觉怎么样? 顾念念:很专业,很nice,如果通过这轮,还有一个总监终面,但我有信心。 秦深:哦? 顾念念:我这么优秀,肯定没问题! 秦深:…… 隔着千山万水,顾念念都能感受到秦教授满是嫌弃的俊脸,她傻乐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按了上楼的按钮,而此时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个高挑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顾念念眸底。 不仅她诧异,对面的姣好容颜也流露出惊愕之色。 岳湘灵摁着电梯开门键:“念念,怎么不进来?” 顾念念笑道:“我要下去,舍友在等我呢。” 闻言,岳湘灵紧绷的神经稍微缓了一下,反而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替她摁了另一部电梯的按钮:“我过来找朋友,没想到可以遇到你,本来还想约你去晚饭来着,既然你约了舍友,只能作罢了。” 她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似不经意地问:“对了,这一层是人力资源部,过来面试吗?” 顾念念坦率道:“嗯嗯,来应聘寒假实习生。” 对于这个回答,岳湘灵表示有些难以理解:“你不是有家族企业吗?你家人愿意让你出来了?” 而且这么多家公司不选,就选了秦氏集团。 这绝对不是个巧合。 即便是巧合,她也绝不容忍顾念念待在这里。 “不愿意啊,但有人说外面企业不会顾忌我身份,锻炼机会更多,抱着试试的想法来这里,就算被pass,当做增加面试经验咯。”顾念念一脸乐观。 “说这番话的人挺有意思的,很为你着想。”岳湘灵面色柔美,只有她知道,一天的好心情都被毁得差不多。 她不继续追问,一方面是她承受不起这个答案,另一方面是不想顾念念起疑心。 打人风波后,顾念念和Victoria对撕的视频在网上下架,几乎找不到任何痕迹,而网民的注意力也转移到新一轮的娱乐头条,很明显有人在暗箱操作。岳湘灵先行一步,早就下载了这个视频,反复观看,她发现顾念念并不是傻子,甚至挺聪明的,只是欠缺了耐心和隐忍,有种不屈于现实的执拗和冒失,许是家人保护得太好了,而这两点正是她具备的。 一个莽撞的对手,岳湘灵并不惧怕。 岳湘灵惧怕的是——秦深欣赏她。 电梯又到了,岳湘灵拍拍顾念念肩膀:“你这么优秀,一定能拿到offer,到时候记得约我出来庆祝一下。” “好哒,一定!” 岳湘灵瞳孔倒映出顾念念灿烂的笑靥,直到这抹阳光得令人生厌的笑容彻底消失后,她才收敛唇边的弧度。 . 人力资源总监办公室。 听到敲门声,周荣星合上年会策划方案,“ing!” 见到来客,他立即从皮椅上站起来,迎了过去,脸上挂着笑:“岳小姐。” 他语气既不过分热络讨好,也绝不生疏,透着惊讶之余略带惊喜。 “周总监,这次上来,有事想请教你。”岳湘灵并未因身世显赫而嚣张跋扈,表现出良好的家教。 -- 中间人 “岳小姐客气了,哪谈得上什么请教,都是互相学习。”周荣星带着岳湘灵坐到沙发上,“请问具体是什么事?” 这千金大小姐背后有个大股东父亲,还有董事长疼爱,认识她的秦氏高层无不好好地供着她,而她没有半分骄纵,倒令大家真心尊敬 “前段时间,网上有段很火的视频,视频里打人的主人公就在我们公司,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岳湘灵笑道。 “您说的是顾念念?”提起这个女孩,周荣星印象十分深刻。 总裁特助嫌少过问人力资源部的事,却突发奇想,远在英国也要这一届实习生名单,当这份名单重回周荣星手中时,顾念念取代了尹笑笑的位置。虽然顾念念成绩单不堪入目,早在网申这一步就被系统自动淘汰,好在她校园实践活动很丰富,多才多艺,面试几轮下来确实不错。 只可惜了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尹笑笑。 既然总裁特助有这个决定,他也不会为了个未曾谋面的尹笑笑去得罪领导。 “本来不确定,你一提我就记得名字了。”岳湘灵茅塞顿开的模样,转而换了种好奇里夹带着质疑的语气,“说好听点,她是真性情,果敢率真,但不管初衷是什么,她动手打人足以证明她行事冲动,缺乏远见,这样性格缺陷的人也可以留在秦氏工作吗?” 随着她的话,周荣星已猜到她此行的目的,笑着回答:“我们会根据实际面试情况给所有人做综合排名,最终以这个排名为依据发放offer,整个过程绝对的公平公正,请岳小姐放心。” 他态度不偏不倚,并没有给一个精确的答复。 “我了解我们公司的HR部门绝对够专业,当然放心,但不清楚的外人呢?以为秦氏集团招聘要求很低,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做事情除了坚守内部原则之外,还是要学会变通,多方面考虑,要知道部门声誉事小,我怕的是这会拉低整个秦氏集团的员工素质。万一这事传到秦爷爷耳边,这就不好了,你也是知道的,他最看重高层的大局观念。”岳湘灵语重心长道。 作为HR总监,哪会听不懂她言外之意,更懂她背后的威胁。 岳小姐向来都很和善,嫌少咄咄逼人,真不知道顾念念哪里这么特殊,值得她费尽心思,甚至搬出董事长。 周荣星面色愈发凝重,在岳湘灵逼他表态的注视下,他缓声道:“在选拔人才过程中,我们的原则是宁缺毋滥,降低员工素质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关于顾念念,我们已经考虑过了,她是顾氏集团千金,来这里实习,最终还是要回去继承家业,而我们招实习生更多是为了培养忠诚的员工,仅仅是这一点,无论她多优秀,我们都会慎重对待。” 得到满意的答案,岳湘灵漾开一丝柔美的笑:“当然,我绝对信任周总监的专业能力。我刚刚说的那番话不是为了干涉部门工作,仅仅是个人看法,也想听周总监的见解,没想到招聘员工有这么多注意事项,真是学习了。” 达到目的,岳湘灵站起身:“我还有事,不打扰你工作了。” 周荣星客气道:“哪里是打扰,欢迎岳小姐常来。” 送走岳湘灵,周荣星坐回位置,没多久又听到敲门声:“进来!” 是助理戴西,她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周总,这是这届实习生最新面试评分。” 周荣星打开顾念念的资料,略显诧异。 她综合素质还挺高的。 只可惜,她得罪了有董事长撑腰的岳小姐。 他划了顾念念的名字,交给戴西,戴西感到很奇怪,终究什么都不问。 一方面,她察觉到领导面色不对,另一方面,她习惯了工作中多做事,少说话。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周荣星叫住戴西,让她正常通知顾念念来终面。 他想起这个名单是总裁特助增加进去的,总裁特助的意愿就是总裁的意愿,现在就淘汰顾念念,显得过于莽撞。 看似是岳湘灵和莫程伦的较量,实则在逼他站队,选择董事长,还是站在新总裁这边。 现在还未对外公布秦总的身份,作为秦氏集团高层,哪会不知道他是董事长的孙子。一家人本应相亲和睦,这个词似乎与他们爷孙无关,董事长好像让权了,但明眼人都清楚,董事长经常干涉总裁的项目,让许多中间人很是头疼。 不巧,这次他成了中间人。 . 秦氏集团顶楼,八十八层,总裁办公区。 迈出电梯,秦楚楼朝着经过身边秘书部经理贫了一句:“丽莎,新发型不错!” 丽莎习惯秦楚楼平易近人的相处方式,笑着回答:“您就爱拿人寻开心。” “这年代,说实话都没人信,太忧伤了。”秦楚楼摆出西子捧心状,眼尖瞄到不远处闪过总裁办公室大门的高挑身影,挑唇笑了,“岳湘灵来了?” “对啊,岳小姐还带了很多葡式蛋挞给大家当下午茶,超级贴心。”丽莎眉开眼笑,显然被人用美食收买了。 原本还想侃上几句,手机震了下,秦楚楼让丽莎先去忙,自己找了个空荡的会议室接了来自腐国的哭丧视频。 “秦少爷,我觉得老大在整我!”还好隔音效果很好,否则整层办公楼都听到莫同志鬼哭狼嚎的声音。 “不是已经拿下那个项目了吗?哥整你什么啊?!”秦楚楼掏掏耳朵,摆出很嫌弃他的嘴脸。 “大后天就签约了,他要我明天回国,这是什么意思?”莫同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瞅着秦少爷,好不可怜。 秦楚楼沉吟片刻,得出一个结论:“没猜错,他是在整你。” 莫同志愣住了:“秦少爷,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页岩气是新的化石能源,还不成熟,我觉得哥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拿下项目,更多是了解先进技术和开发经验!”秦楚楼非但没有同情心,还笑得很猥琐,“你真搞定Dr.Cooper,不错嘛!不过与其说他在整你,不如换种想法,通过这件事证明你的能力,也表明你的忠心,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舍身的勇气。跟我实话实说,牺牲了多少色相?” “甭提了,俺心好痛!”莫程伦两眼泪汪汪。 “谁让你弄坏他手机?而恰巧旧手机有这么多重要信息?别怪我没提醒你,下次见到念念学妹,嘴甜点!” “老大沦陷了?”莫程伦在改实习生名单时就有这个猜想,不敢主动发问,怕秦深又想起手机事件,特地找秦楚楼求证。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开心。”秦楚楼想起岳湘灵,难得叹了句,“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 -- 每一句都在提醒她 ℜōǔzнāíщǔ.ℂō㎡ 秦深正在浏览页岩气项目的资料,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看得出,除了玩乐,莫程伦还是花了时间干正经事。 直到桌面放下一只小巧的咖啡杯,杯沿正冒着缕缕热气,秦深目不斜视:“土耳其咖啡。” 从岳湘灵敲门进来到站在他身边,他视线就不曾移动过半分,却已经知道来者是谁,语气里没半分惊讶。 “深哥哥厉害!”岳湘灵目光贪婪地看向他。 秦深喜欢喝咖啡,她就四处搜罗,而无论什么咖啡,他只需闻一下,就知道品牌和来源。 “这种事情有丽莎她们负责,你不需要做。”秦深目光依旧盯着电脑屏幕。 岳湘灵眸底的笑意倏地僵化,很快恢复如初:“不同咖啡冲煮方法也有区别,难得我喜欢泡咖啡,深哥哥你就别剥夺我这个兴趣爱好了。” 秦深黑眸略抬,淡眼望着岳湘灵。 他眸光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就是这么寂淡的注视,令岳湘灵感到一种莫名的畏惧。 秦深缓缓扬唇,漫不经心道:“不用咖啡有不同冲煮方法,不同油画颜料也会影响作品的张力,温莎.牛顿这个牌子,不错。” 温莎.牛顿…… 她只和顾念念提过。 目的是为了让顾念念知道深哥哥很重视自己,好知难而退。 难道说深哥哥知道这件事了? 室内开了暖气,却有一丝丝凉气从四面八方涌上她心口,似乎重于生命的东西正渐渐流失。 见她面色煞白还故作镇定,秦深慢声补充:“你最近在学画,这牌子的颜料适合你用。”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岳湘灵抓住桌沿的手紧了些许。 她很想安慰自己,他没别的意思,纯粹站在专业角度给她提意见,但她更明确的是——他在给她台阶下。 “好啊,深哥哥介绍的准没错。”岳湘灵扬起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笑,柔声道,“快到饭点,我发现一家新的法式餐厅,那里的黑松露是从佩里戈空运过来,很新鲜,一起去试试?” “我约了女朋友,没空。”秦深淡笑,“这样,我帮你问问楚楼,他对美食最有心得,肯定很乐意陪你。” 瞬息间,岳湘灵感觉有人把心脏掰开两半,疼得几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住这股锥心的痛,素白的脸上漾开一抹清风般的笑:“竟然偷偷地交了女朋友,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过过眼?” “不是我不想带给你们看,是怕你们吓到她,毕竟她年纪还小,不懂事,更没什么城府。” 岳湘灵总觉得“城府”这两个字咬音特别重,重到让她觉得他别有深意。 “你这么偏心,我和乐儿会吃醋的。”纵使心在滴血,岳湘灵仍在微笑。 “这点就不对了,妹妹和女朋友,我分得很清,以前是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秦深不温不火道。 他几乎每一句都在提醒她,他们只是兄妹关系,斩断她任何幻想。 以前是,现在也是。 但为什么,顾念念不同! 为什么! 强烈的妒意自胸口腾起,几乎要将她吞噬,逼近理智崩溃的边缘。 眼睛又涩又涨。 岳湘灵快伪装不下去了。 见差不多,秦深移开锐利的眸光,淡声道:“湘灵,待会儿我还有会议,不送你了。” 岳湘灵努力稳住气息,挤出一丝笑:“嗯,我先出去了。”. 光是瞧上一眼,秦楚楼就捕捉到岳湘灵身上浓郁的煞气,微微皱眉。 他放下手上的葡挞,跟了上去:“湘灵妹妹,深呼吸,别把气憋在胸口,对皮肤不好,” 岳湘灵伸手把他拉近会议室,锁上门,回过眸来,秦楚楼正双手环胸,一副捍贞洁的坚贞模样。 岳湘灵:“实话跟我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楚楼恢复正常,坐在皮椅上,微微扯唇:“最近啊,我就知道哥不会瞒着你。” “我希望他瞒着我。”有时候,她宁可相信谎言,也不愿知道真相。 “这么多年,你该醒了。”秦楚楼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冷眼看她,“哥没给过你任何幻想,是你一头载进去,怨不得任何人。” “你想表达什么?”岳湘灵眼眶噙泪,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不认苛责的感觉。 -- 没人对不住你 ℜōǔzнāíщǔ.ℂōⓂ “这副柔弱无辜的表情能收收吗?”秦楚楼翻了白眼,嗤声讽刺,“我们一起长大,你有哪些事情我不知道的?” 他们都善于伪装,最大的区别是秦楚楼只爱捉弄人,而岳湘灵则大大的不同。 流转的眼泪逼回体内,岳湘灵冷声道:“难说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 “我在关心你,还是在担心其他人,你心里自己清楚。”秦楚楼的嗓音褪去爽朗,有几分秋冬夜里的凝寒,“有些话,我只说一遍。在这件事上,没人对不住你,包括哥,更包括顾念念,我希望你认清事实,重新出发。” “秦少爷,你自己背了一身桃花债,没资格当我情感咨询师。”岳湘灵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 “湘灵。”秦楚楼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目光凝重,“追你的人很多,不乏优秀精英,为什么不试着跟他们出去走走,说不定会发现,他们比哥更适合你。 “你没爱过,你不懂。”岳湘灵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回学校途中,温禾发现原本阳光灿烂的顾念念面色凝重。 “闷声不吭的,想什么呢?”温禾睨着她。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笑笑,她简历比我优秀太多了,没道理要我不要她啊。”顾念念语气有些焦虑迷茫。 “我怎么知道,可能HR打瞌睡了,哈哈哈!”温禾很没品地笑了,随后声音也染上几分沉重,“虽然笑笑不说,我感觉到她并不开心。” “要是我,也开心不起来,她为了这个费尽心思,准备了很久,她简历被筛下来就算了,偏偏还给我这个学渣机会。”顾念念转头看着温禾,“你学这个的,实话跟我说,如果只能二选一,你会选谁?” “如果仅仅筛选简历,肯定选笑笑,不用犹豫的。你有许多课外实践,笑笑还是学生会会长呢,何况她绩点比你高这么多,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温禾答道。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实在…… 顾念念眼眸里尽是幽怨。яΘυsёωυ.cc(rousewu.cc) “是你要我说实话的,你也不用这么自卑,刚刚是筛选简历的流程,最重要的还是现场表现,既然你能通过叁面,说明你还是有独特的人格魅力的。”温禾拍拍她肩膀,话语里的抚慰不能再明显了。 “谢谢你无比含蓄的安慰。”顾念念拉着脸,本意是抱怨的,说着说着倒是自己先笑出声。 见状,温禾也笑了,后来想到一件事,收敛了几分笑意:“你有听秦教授的话,远离陆大叔吗?” “他让我和陆大叔保持距离,又没说断绝联系。”顾念念眨眨眼睛,“我们经常聊天的。” “还算你有点人性。”温禾撇嘴。 “其实,我觉得这点心思,秦教授肯定知道的。有时候,我怀疑他故意不把话说绝了,毕竟陆大叔是我朋友,要是连手机聊天的权利都没有,太丧尽天良了。”顾念念目露愁绪,“你知道吗?下个月英国交响乐团来这表演,陆大叔问我有没有空。” “与其刺激秦教授,不如跟我去参加应届生的假面舞会。据说很好玩,就下周。” “切,我有时间宁可呆在公寓,说不定秦教授有空,逮他做饭给我吃。” “有人喜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温禾脸布满马赛克,“你跟他,进展到哪一步?” “什么哪一步?”顾念念急忙移开视线,看路边风景。 “别装!”温禾撞撞她肩膀。 顾念念两耳不闻温禾话。 “以前谈这个话题,不见你这么害羞!透露一下!方便给我写作灵感。”温禾继续撞她,“秦教授技术怎么样?说嘛!” 刹不住力道,她差点把顾念念撞飞,惹得顾念念双眉倒竖:“我哪里知道他技术怎么样!” “不会吧……秦教授不行?”温禾说起话来,节操尽碎。 “他工作很忙,有时候都没时间一起吃饭,更别说晚上了。”顾念念委屈地瘪嘴。 “这么说,你很期待咯?”温禾笑得很淫荡。 “……”. 期末的图书馆自习室一座难求,还好恰巧遇到小学妹曲梦妍,她赶着去上课,就把位置让给顾念念。 这次,她没带笔记本,只带了几本专业书,上面写满笔记,看到生涩难懂的地方,拿荧光笔记录下来,时而垂眸深思,时而咬着笔头计算时间。 还有两分钟,有人就要迟到了。 应该怎么罚他呢? 想着想着,偷着乐的顾念念不小心笑出声,收到许多同学的白眼。 她朝大家做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势,察觉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秦氏集团要请她去终面的邮件。 她来回看了好几遍。 突然间,有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笼罩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就是这样温书的?” 这酥得头皮发麻的低语令顾念念猛地挺直项背。 稍微侧首,她对上一双魅惑的桃花黑眸。 笑笑的简历被筛下来,和念念无关。 后面有解释。 -- 你不是想睡我吗? “恰巧收到秦氏集团终面的信息,真没偷懒!”顾念念尽量压低声音,缓了一秒她才发现自己快被大家的视线戳成筛子。 她打了个寒颤,苦着脸:“你怎么上来了?不是约好在楼下偷偷见面吗?” 秦教授微微一笑:“你跟我来。” 被他迷得神志全无的顾念念童鞋很乖地跟着他,意识回来时,她已被他带到隐蔽的图书角落。 前方是堆满书籍的书架,很好地挡住一群八卦的目光。 “你不会想在这里……”顾念念瞠大眼眸,双手抵住他胸口,“不可以!” 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两人的关系。 奈何螳臂当车,不起半分效果。 他大手一用力,环着她的腰,将她压在墙上,恶劣地勾唇:“不可以怎么样?” 就在她满心无措的时候,秦深勾起她下巴,以一种极其缓慢地速度低头。 她越害怕,他就越要在这个时候折磨她。 顾念念下意识地用手背捂住嘴巴。 “不可以这样?”他吻上她手心。 “还是这样?”他吻上她额头。 “亦或者这样?”他吻上她眼睛。 他的吻细碎、迷离,还很霸道,撩得她都听到自己心脏强烈跳动的声音,嫩白的小脸仿若火烧般红彤彤的,又羞又怒。 “不说话?”秦深望着她的眸子说不出的魅惑。 ……我捂着嘴巴怎么说话啊?顾念念清澈的棕瞳尽是羞恼,死瞪他。 秦深突然咬了她指尖一下,力道不重也不轻,似乎是为了惩罚她不听话。 顾念念惊骇地松开手,布满倔色的美眸渐渐被无助取代:“我们再不出去,他们会知道的!” “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吗?”秦深扯唇淡笑,满不在乎的口吻,“那就让他们知道。” 为了证明他的话,秦深面露邪恶,强行抬起她的腿,扣在自己腰上后,顾念念被突如其来的姿势惊呆了,尤其感觉有什么抵住双腿中间,再不经人事也懂得那是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教授。 危险到极致。 根本不是她能应对的。 顾念念都快要奔溃了,秦深还不放过她,恶意地顶了下,眯着眼眸:“你要记住,我秦深不玩地下情。” 这声音低哑性感,还有一丝胁迫警告的意味。 她觉得他生气了。 好像在恼她隐藏两人的关系。 由不得她多加思考,秦深快速吞没她的唇瓣。 一点都不温柔,强势得令她心颤。 感觉有什么在她心房骤然绽放,艳红炽热,引导她步步沉沦。 被人肉?被女同胞追杀? 管他呢! 她主动勾着他的脖子,奉上自己。 . 夜晚,公寓客厅。 顾念念正在看电视,时不时往嘴里塞薯片,眸光偶尔飘过二楼。 晚餐后,秦深接了个电话,看了她一眼,特地回卧室。 都快一小时了。 听到下楼的脚步声,顾念念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要出去啦?” 她用极其幽怨的眼神瞅着他。 “我答应你,今晚肯定回来。”秦深坐在她身边,伸手摘下粘在她身上的碎裂薯片,顺便拿遥控器关了电视,笑问,“你下周还有两科,有把握?” 顾念念从小背包里掏出专业书和笔,放在他手上,谄媚的神情:“有你在啊!” 这周的考试多亏了秦教授的点拨,她第一次在做试卷的时候有极其爽快的征服感。 他看着她,纹丝不动。 顾念念眼珠一转,挺直身子,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秦深唇角压抑不住地翘了下,淡然垂眸,几乎是一目十行,执笔勾出重点难点。 “好好复习。”他伸手点点她鼻子。 “……”顾念念不满地嘟嘴。 美术鉴赏课结束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苛。 “有异议?”秦深斜眼睨她。 “我要去你房间温书。”顾念念笑眯眯道,“学霸房间可以让人聚精会神,提高学习效率更高。” 顾念念见他没有立即变态,仅仅站起身,俯视自己,不由得有些失落,就在她满目黯然时,她看到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棕色的眼眸迸发出亮光,把手交给他。他的手劲很大,微微一扯,她就跌在他怀里。倏地,顾念念整个人离开地面,被秦深抱上楼梯,进入房间,被他放在床上,旁边是她的小背包。 对上她得意的眸子,秦深笑得很奸险:“为了看看我房间有多大魔力,回来验收你复习成果。” 顾念念内心腾升出一种弱鸡学渣被殿堂学霸吊打的悲催感。 在她忧伤的注视下,秦教授离开了房间,忽而折返,用一个极其缠绵悱恻的深吻来抚平顾念念童鞋胸口的苦闷。 顾念念一改愁绪,朝他挥手道别,温柔又体贴:“你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看书的!绝不辜负秦教授和学校的谆谆教导!” 她打醒十二分精神,专心复习,一旦精神疲惫,立即想起秦教授的爱之吻,原地满血复活,又开始奋笔疾书。 直到瞌睡虫来袭,所有的文字感觉近在眼前,实则又像远在天边。 她慢慢闭上眼帘,拿书的手捶了下来,打到床头柜的抽屉把柄,疼得她猛地醒过来。 定睛一瞧,她在抽屉里发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没拆包装的小盒子。 冈本、Durex、Jissbon、第六感、Donless…… 这些避孕套品牌,她当着他面前数过。 秦深习惯性地抬手看手表,已经凌晨十二点半,她最后一条信息是十一点二十分,现在该是睡着了。 开门前,秦深拨通莫程伦电话,让莫程伦着手调查顾氏集团目前运行状况。 他要知道卫博远为什么突然进行私募融资,这行为和顾氏集团上一代的经营理念背道而驰。 进到公寓,秦深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着,从门口望进去,秦教授逮到睡姿非常狂野的顾念念童鞋,她整个人呈大字型姿势,一本摊开的管理学书籍盖在她脸上,半个身子藏在被子里。 秦深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 他放轻脚步,拿下盖在她脸上的书,翻了翻,里面有她做的笔记,看来她确实有乖乖地复习。 挂在秦深脸上的笑加深了几分,他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帮顾念念掖了掖被子,发现她手上正拿着东西,仔细一瞧,竟是一盒Jissbon……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的来源——秦楚楼那个多事的小子塞在这里,没想到被她翻了出来,还拿到手里研究。 秦深哭笑不得,打算轻轻地抽走这盒少儿不宜的Jissbon,却惊醒原本就处于浅眠状态的顾念念。 她睁开眼,条件反射性地笑了:“回来啦!” 话刚说完,顾念念发现他手上那盒少儿不宜的Jissbon,笑容瞬间变得僵硬,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秦深笑问:“研究出什么了?” 顾念念困难地咽了下口水:“现在就要验收功课?” “不是功课,是这个。”秦深朝她扬扬手中的Jissbon,意味深长道,“你研究出什么了?” 我看到了!能别特地放这么大吗!快亮瞎我眼睛了! 原本还羞羞答答的顾念念伸手抢过他手里的Jissbon,愣了下。 他竟然没有躲开…… 以为这就结束了,顾念念看到他拉开抽屉,拿出一盒Durex时,忍不住感叹一句,她真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还要吗?”秦深把Durex递给她。 顾念念红着脸怒瞪他,粗着嗓子道:“准备这么多这些东西做什么?” 用得完吗你! 这句话给她一千个胆,她都不敢说。 没错过顾念念同学往上翻的白眼和微撇的嘴角,秦教授唇边漾开一丝别有深思的浅笑:“都试试,才知道哪款最适合自己。” 秦深倾身,恶劣地朝着她耳蜗吹了一口热气,顾念念全身都颤了一下。 这次她不仅脸红,两边耳根子都酥麻滚烫的。 顾念念的反应让秦深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他定定地凝视她,桃花眼眸愈发幽深。 在他火热的注视下,根本不敢抬眸,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羞,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爬到床的另一边,把自己连同脑袋都缩在蚕丝被里,像个鸵鸟。 突然间,脚下有光线溜进里面,顾念念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个高大的身躯自下而上地钻了进来,强有力的手臂扼住试图逃跑的她。 秦深在她耳边轻说:“你不是想睡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