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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6

    年轻时,霍凛也曾阅读过不少教育心理学专家撰写的书籍。彼时霍瑾年纪尚幼,他看的大多都是前半部儿童教育的内容。后面的部分也不是没翻过,书上写随着孩子年龄增长,特别是开始发育以后以后,大多都会迎来一段叛逆期。在这一阶段,孩子的自我意识增强、与家长关系疏远、不服管教,这些都属于是正常现象。
    然而在霍瑾的青春期,他要发愁的并不是她和他关系疏远,而是她黏人的程度比起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孩子通常在外人面前拽得二五八万的,但在他面前却从来都乖得像只猫崽儿,只要他稍微批评她两句,她就会眼泪汪汪地开始认错;若是他话说得重了,这孩子便像是经历了什么世界末日似的,动辄就要寻死觅活。
    偏偏她天生聪慧敏感,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仅仅是他态度上微小的变化,对她来说都是无法忍耐的,一定要找出个所以然来。如果她能糊涂点,别这么执着地去探究真相,或许两人都能过得轻松些。
    或许是因为从小丧母的缘故,她才会把他这唯一的父亲看得尤为重要。她从小便真挚热忱地爱着他,并迫切地渴求着他的爱——在她年幼时霍凛尚且能够满足她,可后来当她长大了,她给他的爱甚至更多了,有时候几乎让他感到了负担。
    霍凛这一生都没有被人这样爱过。他从小没有父母,本身性格又孤僻冷漠,读书时因为成绩好到和其他人形成断层,周围同学都把他当学神一样膜拜,根本没人敢靠近。
    他不太能很好地融入群体,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游离在各种人际关系的边缘,维持着一些浅薄的必要的交际网络。并不是没有这个社交能力,而是他单纯地讨厌和人产生太多联系,觉得麻烦。
    直到他有了女儿。都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孩子对父母的爱却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从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爸爸”开始,她的整个生命都在围着他转,她给他的爱太多太多,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只要他伸出手去接,就总能接到满满一捧多到满溢的爱。
    即便是他们未曾见面的四年,他也是知道自己手中始终攥着那根牵着她的风筝线的。他默许女儿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并且无意识地,为了不伤她的心而主动切断了和其他女人的所有联系。
    他始终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好好地长大。
    可现在,她却说要收回她的爱了。
    不再叫他爸爸,不再爱他,她正在一条条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像是迟来的叛逆期终于在二十二岁的年纪开始发作。
    他攥在手里的风筝线断了,他以为始终会冒出泉水的泉眼也干涸了,当伸出手再也接不到任何一滴水的时候,他开始觉得干渴到无法忍耐。
    在霍淮明面前听到他转述阿瑾的那句话时,霍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在霍淮明离开后,他捏着那张薄薄的辞职信站在碎纸机前,按下开关以后,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将那张薄纸塞进去,看着它被分解为无数条细长条,仿佛这样就可以伪装她不曾说过那些话。
    他告诉自己,孩子正处于叛逆期,自我意识增强、与家长关系疏远、不服管教,这些都属于是正常现象。
    他们是父女,就算没有生恩也有养恩。曾经他确实在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对她说了些过于绝情的话,例如她不再是他的女儿之类的。但哪个家庭没有吵过架呢?她应该知道那些都是气话才对,难道那之后他没有再继续把她当女儿一样养着吗?从小到大他对她说过那么多好话,她一句也记不住;独独说过这一次狠话,这孩子就记上仇了,把怨气埋在心底,现在全部用作刺向他的刀子。
    他并不知道她会那样在意,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终究还是对她造成了伤害,并且在多年以后,尝到了苦果。
    在养孩子这件事情上,他总是犯错误。
    霍凛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看见自己桌上摆着的那个小相框,里面装的照片是五六岁时的霍瑾——圆圆的苹果脸蛋,甜甜的笑容,穿一条嫩黄的小裙子,眼睛弯成月牙状,看着镜头的眼神里盛满了幸福。
    她那时是在看他。这张照片是他给她拍的。
    某种隐秘的酸胀感突然从身体某个地方蔓延开来,让他一瞬间有些呼吸不畅。
    他意识到,以后或许很难再看见她这样对自己笑了。
    这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下一秒霍凛将那只相框“啪”地盖在了桌上,皱着眉停了一会儿,又拉开办公桌下的最底层抽屉,将相框扔了进去。
    那只抽屉里里零零碎碎地丢着些杂物——领带针、袖扣、手工做的红绳手链、烧制得丑丑的陶瓷摆件、各种小玉件儿,大都品质一般,如果霍凛自己选的话,这些玉件儿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些都是,霍瑾送给他的礼物。
    那时她才十四五岁,正是敏感多疑的年纪,稍微察觉到了一点儿他态度上的冷淡,便慌了神,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要讨好他,每周都要来公司两叁次找他,给他带各种小礼物。
    那时候霍凛还没理好自己的情绪,并不是很想面对她,常常随便找个理由便把她晾在办公室外间的小会客室里,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有好几次,他从办公室里出去时都已经是深夜了,看见她还缩在那个小沙发上,已经等到睡着了,手中还捏着礼物盒子。
    和女伴约会时,他不过迟到二十分钟,对方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个时候,他的小女儿,又独自一人等了他多久呢?
    她像是他养的一只小猫。小猫不知道自己送给主人的礼物并不是主人所需要的,但小猫只想把自己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主人。
    酸涩的感觉愈来愈浓,时隔多年,他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差了?
    可现在,她已经不会再送礼物给他了。
    霍凛从抽屉里拿起一块白玉无事牌,玉是需要保养的东西,这么多年放在抽屉里无人问津,种水都跑得差不多了,越发显出了玉肉中的棉和絮,但最让人无法忽视的,还是横亘在中间那一道巨大的裂痕。
    这块无事牌,是他叁十七岁生日时霍瑾送的礼物。这道裂痕必不可能是原本就存在的——那时他并没有亲手从她手中得到这样礼物,而是时候周芸交给他的。
    是了,那时候,他也把她独自一人放在酒店里过了一夜,这块牌子是第二天的保洁阿姨在她的手工蛋糕里面发现的。
    他拿到这块无事牌以后,随手便丢进了这个抽屉里,再也没有拿出来看过。想必这道裂痕,大概是这块玉在跌进抽屉里时磕的。
    多么讽刺。那时他并不珍惜她的心意,而现在,再看到这块玉时,中间的裂痕,就如同再也无法修复的父女关系一样。
    它在多年以前就已存在,只不过他一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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